论陛下的撩妹技巧/天策春——柳寄江
时间:2017-12-11 16:49:20

  褐色的药汤洒了一地。
  苏妍指着顾嘉礼怒声斥道,“你说什么胡话?”
  “咱们顾家从前也是公爵世家,穿金戴银的。因着公主母女的缘故,方才失了从前富贵。”目光憎恶的扫过晋昌坊昏暗破旧的屋子,“似这种落魄的生活,我一天不想过下去。”
  她用力抓着被衾,恨声到,“顾令宸那个小崽子今年才几岁,能顶的什么事情?”
  目光望着儿子闪烁着炙热的光芒,“我儿不必担心,你方是顾令月要的依靠。皇后在朝中也需要有依靠,你是她的嫡亲弟弟,她待你好,你自然会在朝中帮着她,姐弟二人互为依靠,方是长盛不衰之道。这道理说给她听,她会明白的。”
  
  顾嘉礼伸手抹着脸,从齿缝出迸出呵呵的笑,“阿娘,你醒醒吧?”
  “三姐姐能够有做上皇后宝座,没有半分是依靠着顾家。相反顾家反而拖了她不少后腿。只要她有圣人宠爱,有健健康康的大皇子,后位自然能够坐的稳当,攀附她的人也自会源源不断的上前。我虽说是她的弟弟,但轮才敢不过寻常,特殊才能,帮不了她的。”
  他心灰意冷,“娘亲,你和阿姐既然从前从未有对她好的地方,如今她风光,咱们也只静静的守在晋昌坊中过自己的日子,莫要攀附。至少也守的住最后一丝骨气。”
  
  苏妍闻言骤然静默。顾嘉礼和自己的理念南辕北辙,极度的痛苦和失望煎熬她内心,等着顾嘉礼一字字道,“我没有你这么不成器的儿子。”
  顾嘉礼听着生母的指斥,心中一片悲凉,疲惫的闭了闭眼睛。“阿娘,你好生养病。”
  挺直腰肢,“药汤既是洒了,待会儿我让玫娘再送一碗过来。总是你的身子最重要,莫要误了病态,方后悔莫及。”
  语毕,退出屋子,将母子二人的争吵留在屋中,苏妍的愤恨与憎恶关闭在屋子大门之后。
  
  院子中,长安天光清亮。
  顾嘉礼立在门外,望着远处大明宫城的方向静观看片刻,神情萧瑟,抵不过天光强烈,落下泪来。
  世事变迁陡然迅疾。顾家一直以来都是顾鸣支撑门楣。阿爷壮年去世,顾家的责任便都压在独子顾嘉礼身上。这个青年虽然性格温良,到底不过才二十一二岁年纪,家庭重担压在他稚嫩的肩膀上,觉得负担严重,一时之间不知道何去何从,禁不住落下泪来。
  
  顾家废黜国公爵位之后,境遇破落,这间屋子不过两进大小。顾鸣生前居了正屋,顾嘉礼小两口夫妇则在后进东厢房中居住。苏妍此前随着夫主顾鸣在正屋居住,如今顾鸣去世,论理苏妍身份为妾室,没有资格居于正屋。只是她毕竟是顾嘉礼的生母,顾嘉礼念着她如今病重身体不好,没有提出让她搬迁居所。自行回到了后院。
  
  后院进深狭窄,厢房坐落东侧,屋子并不宽敞,但是收拾的颇为光亮。
  他的妻子杜玫娘坐在厢房窗前做着针线。
  一年多前,顾嘉礼娶妻兵部司员外郎杜闵之女杜玫娘。
  诸部员外郎乃是从六品官职。顾家本是国公,但罢黜爵位之后,便沦为平民,顾嘉礼又是庶子,才华德行之上并无特出之色,按理说无法结缔一门官家亲事。但员外郎杜闵愿意将女儿嫁入顾家,一是看重了顾家虽则没落,到底有一些底蕴,二则也是做一个投资。昭国郡主虽则与顾家关系冷淡,但到底是顾鸣的嫡亲女儿,没准什么时候因着血缘之亲与顾家重修旧好,那杜家作为昭国郡主幼弟妻子的娘家人,说不得就能够享受投资回报。
  
  然而杜玫娘嫁入顾门已有一年,眼见得昭国郡主封后,步步荣宠,登上大周皇后宝座,作为新任皇后娘家人,顾家依旧门庭冷落,没有半丝回温迹象,甚至连皇后生父,原韩国公顾鸣去世,都没有上门守灵吊唁,杜家不免有些后悔,说话言语表情之间不免带出来一些态度。
  杜玫娘心思敏感,自然察觉到了娘家态度。只是她幼承庭训,与顾嘉礼夫妻和美,并不将娘家父母兄长的话语放在心上,只一心守着顾家,想着相夫教子,过平常幸福的生活。一力操持了公公顾鸣的婚事,将顾宅内外打理的妥妥当当。
  
  这时候见着夫君归来,连忙放下手中针线,起身来迎,“夫君,你回来了?”倒了一盏热茶端到顾嘉礼面前,殷殷问道,“夫君,娘亲身子还好吧。”
  杜氏嫁入顾门,侍候婆母乃是儿媳的责任,虽然论理苏妍不过是一个姨娘,当不得一声正经婆婆,到底是顾嘉礼的生母,杜玫娘日常对其颇为尊重。苏妍卧病在床之际,一应衣食住行伺候的十分周到。今日顾嘉礼前往探望生母,杜玫娘自觉不好上前打扰,方留在了屋中做活。
  顾嘉礼觉着厢房光亮,听着娇妻柔声关怀,只觉天上人间,身子的寒冷在屋子中渐渐暖和起来,心中激动,几乎落下泪来。道,
  “阿娘没事。”想起此前和苏妍争执话语,唇边露出一丝讽刺笑意,“想来是好了。如今心思又活络起来,自然是没有问题了。”
  杜玫娘不意顾嘉礼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面上僵硬了片刻,微微不知所措。
  顾嘉礼察觉出来,不觉对娇妻心有歉意,柔声安抚道,“我脾气有些大,玫娘,你别介意。”
  杜玫娘柔声道,“夫君这般,我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
  斟酌片刻,缓缓开言道,“夫君,我们如今到底是一家人,心中有一些疑问,还是想问个清楚。按理说顾家和皇后娘娘是血脉至亲,便是有些龃龉,总是牵扯不断的血脉亲情。但此次三姐封后,恩未施加顾家。便是公爷过世,三姐也未至顾家吊唁,究竟是从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方导致三姐与顾家亲情这般冷淡。”
  顾嘉礼闻言苦笑,“此中自然是有些旧事,你此前不是顾家人,自然不知道。皇后娘娘虽然是顾家女儿,但在家中,确然没有享受到什么好处的。”
  他将此前顾家一些纠葛挑拣了一些告知了杜玫娘。
  杜玫娘乃是杜家闺阁娇养的女儿,听闻这些旧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姨娘想什么呢?”
  “自古以来,尊卑嫡庶已有定例。顾家此前能迎娶丹阳公主为妇,诞下嫡女,那是多么难得的荣耀。自然该当将之高高在上尊奉起来。男子私下爱宠不是不可以,只要分清楚轻重,也就是了。不知祖婆婆和公爷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这般错待公主母女,皇后娘娘这般一个公主嫡女,身份尊贵,当年在延州居然能被公爷在自己看护的情况下生生被拐子拐了去,简直就是骇人听闻,令人不能想象之事。其后种种偏心作为,生生逼的丹阳公主和皇后娘娘离开顾家,切断一切关系。纵然公爷去世都不肯回来。当真是害人害己,令得顾家坠落至此。”
  顾嘉礼闻言觉得脸皮紫涨,满是难堪。
  杜玫娘听闻顾家旧事太过离奇,一时冲动之下,说出心里话,这时候见了夫君顾嘉礼难堪,不觉心中暗暗悔恨,忙柔声致歉道,
  “夫君,妾身一时冲动,说错话了。您别放在心上。”
  
  “不,”顾嘉礼苦笑,打起了精神,承认道,“你说的对。”
  他乃是顾家唯一男丁,自幼受顾鸣重视,请了专门的师傅教导四书五经,理解生母和姐姐作为,这些年对生母和胞姐作为其实心中颇有非议之处,只是自竟是她们的血缘亲人,乃是她们所有作为成功的受益者,着实没有资格说出不满,只得将一切想法压抑在心底深处。
  这时候和妻子杜玫娘在闺中密谈,撇开了一切顾忌,承认道,“这等事情上,我阿爷和姨娘做的确实不对。”
  多年不满,一腔发泄,便想一吐为尽:“我也不知道阿爷和娘亲究竟是怎么想的。母亲丹阳公主乃是一个性情极好的女子,阿娘乃是她亲自做主所纳。若是阿娘安分,公主必不至于亏待了我们母子。何至于争强好胜,一力想要压过公主去。最后分崩离析,从而令顾府触怒皇室,坠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收尾啊收尾,收顾家的尾。
  我要把叛变到新文的心思拉回来,先把这个故事写完再去浪。握拳,一定能够做到的。
  一条条的把前面的线收掉。
  我已经趴在地上不想言语了。
  努力明天更新一章。
 
  第一一一章 
  杜玫娘心中郁闷。她为人正派,看不惯顾鸣和苏妍二人性子贪婪酷刻, 首鼠两端, 既希望将踩着丹阳公主皇家女的尊严, 满足自己心中卑劣的自尊,又希望借着丹阳公主的身份获得好处。
  正色道,“夫君, 咱们夫妻一体,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旁的暂且不论, 承爵之事该当好生辨清楚——众说周知,大周爵位并非世袭,虽然公公此前是国公, 但子嗣无法继承爵位。若公主有亲子, 恩自外祖家出又另当别论, 但夫君乃是庶出, 承袭爵位便希望渺茫。又何来阿娘说的本就该继承国公爵位的话语?”
  “做人该当本分,没有既欺压着人家又觉得人家该当心甘情愿给你好处的道理。这话您说可是?”
  顾嘉礼乃是男儿, 虽是苏妍亲生, 却是得顾鸣看重, 自幼放在外院, 延请秀才之士教导道理,明白三纲五常,听闻杜玫娘这番义正言辞的大道理,心中自惭, 对杜玫娘既愧且爱,惭愧道,“玫娘,你说的是。”
  “我这些日子也曾仔细想过,皇后娘娘虽然是我的姐姐,但前因已种,我们姐弟之间情分已淡,她自然更心爱她抚养长大的嗣弟,我便是强去求好,也得不了什么好结果。只盼着她安好。咱们只平淡度日就是了。”
  杜玫娘笑道,“夫君有这番心志,我就放心了。”
  顾嘉礼握着杜玫娘的手诚挚道,“我方感激夫人。”声音殷殷,“你乃官家之女,下嫁于我,愿意随我清贫过日子,我心中自是知道好歹的,咱们只好好守着过日子。”
  “这些日子,阿爷去世,我独自一人支撑门楣,见多了一些人情冷暖,也自想明白一些道理。”他心怀感慨,感叹道,当年天家尊贵,下降丹阳公主,丹阳公主实在是个性情好的,对于顾家乃是福气。可惜顾家并不惜福,又兼着阿娘……私心作祟,终究鸡飞蛋打,走到了如今地步。”
  “大周两代内也有十多个公主。”顾嘉礼道,“我的母亲丹阳公主在这些公主中算是心地脾气最好的。如若,当年顾家如同寻常勋贵人家一般刻行尊嫡轻庶的家风,阿娘心里没有私念,公主舒心适意,想来顾家亦会昌平兴盛,而非如今这般模样。”望着破敝的宅子,眉目萧瑟,“从国公堕落到如今民家,节衣缩食度日,不知来日兴旺何方。”
  杜玫娘瞧着顾嘉礼,眸中闪过一丝心疼之色,他们夫妻恩爱,对顾嘉礼极是怜惜,只是为人子女,对于父母的不是,不能出口非议,只好默默承受父母妄为造成的因果。柔声劝说道,“夫君也不必伤怀。世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咱们一家勤勤恳恳,说不得日后能得了皇后姐姐怜悯,重新启用呢?”
  “我宁愿只是顾府的普通庶子,”顾嘉礼骤然吐口。
  “其实这些日子我常常想,若是当初阿娘安分守己度日又会如何?”
  丹阳公主可能会诞育嫡子。这位嫡弟为天家外孙,继承国公爵乃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顾家爵位可再轻轻松松延续一代。
  而他为庶子,虽不可能继承爵位,但一应供养师教,该有的都会有,长大成家的时候,也可分得一份应有的产业。“……听闻安陆郡公家日前分家,庶子徐高闻得了一座宅子、三个庄铺和数千贯银钱。论起受宠程度和妇德贤淑名声,高密公主皆不及嫡母丹阳公主。如若顾家如旧,以嫡母丹阳公主的心胸和圣宠,这份产业多半不菲,怎么说也不至于少于高密公主分给庶子徐高闻的少!而非像如今,”低头颓然,“败落至斯!”
  杜玫娘闻言眉间黯然,安慰道,“夫君……无论阿娘如何,她总是心疼你这个儿子的。”
  对比如今境地和想象中安然富足的场景,顾嘉礼唇边泛出一丝苦笑,“我阿娘一生好胜,当年被公主纳入府中为良家妾,心中不服,不肯对着公主卑躬屈膝自甘为妾,一心想要和公主相争,赢取阿爷的宠爱,从而将公主压下去,握住顾家,传承到我们姐弟手中。可是她却不明白,这世上人是要认命的。公主尊贵,贵在皇家血统,岂是一介民女能够比拟的?
  我是顾家人,顾家本身兴旺方是根本。如若顾家家宅和睦,得天家照拂,顾家定然更加昌盛。我虽只是庶子,可分得的人脉财产也胜过如今许多。便是如今,她争抢心机夺得了阿爷的心,顾家只有我一个亲子,可是顾家已然败落,就是所有的财产都给了我又如何?不过是一间破房,清苦度日罢了。”
  他皱起了眉头,“我实在想不明白,阿娘这一生这般汲汲营营,争抢好胜。究竟是求个什么!明明她只要不争不抢,安安分分做个妾室,在丹阳公主手下讨生活,可以获得的好处远胜于她一辈子争名夺利能够得到的。”
  厢房外,苏妍听见屋子里亲子顾嘉礼吐露的一番心声,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面色惨白,几乎要昏厥过去。
  此前正屋孤寂,苏妍摔碎了药碗,逐走了儿子顾嘉礼,忽觉屋子空荡,孤寂无比。
  她心中思绪万千,尚有很多话想要告诉顾嘉礼。
  奋起一股心力,挣扎着从病榻上下来,披着衣裳出了屋子,前往后院想要见见锦奴,告诉自己的儿子:他不用担心自己的前程,她私下里已经帮他盘算过了。
  顾令月那妮子虽然封后,但本身并无多少势力,一则需要一个光鲜亮丽的娘家面子好看,二则她这个皇后和皇长子也需要心腹之人扶持。顾家如今唯有的两个男丁,固然顾令月更喜欢收养的嗣弟顾令宸,对于锦奴因着母姐的原因百般不喜。但亦有施为之处。
  顾令宸那个小子年纪尚小着哩,虽然说算是顾皇后一手抚养长大的,到底血脉疏远,感情有限。且顾令宸本身有一个弱项,他并非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尚有着自己的亲生父母。生父虽然早逝,生母冯氏却依然在生,如今外嫁入三原县富商高家作了次子儿媳。
  她有把握煽动高家和冯氏,命其前往长安寻找顾令宸,借着这个冯氏前夫家亲子谋取好处。顾令宸形容年龄尚小,如何不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顾皇后的所谓疼爱,在缠绕上半路弟弟的原生母麻烦之后,自然会觉得顾令宸忘恩负义,渐渐疏远。这时候锦奴便可趁虚而入。锦奴生性忠厚老实,自来都是受了自己和其胞姐的连累方受顾令月厌恶,从未有亲自得罪顾令月的时候,趁着生父顾鸣逝世的时机前往结纳,大有可能令顾皇后心软,若再说些与生母胞姐决裂的话语,便可得到顾皇后的庇护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