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柔知道当初离婚的事是母亲不对,所以她这些年都没有跟母亲见过面,尤其是父亲去世以后。
“再说说你外公外婆,要说亲家,多年也没有走动过,连老爷子六十大寿他们都没来,你搁这儿才呆半年,他们就风风火火赶趟子过来了,我就看着他们会不会跟老爷子开口讨好处。”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门口外婆却突然道:“你这人咋说话的!”
谢柔大惊失色,她记得刚刚是关了门的,外婆怎么会听到...
苏青见外婆站在门口,听见了她刚刚那番话,她面上有点磨不过去,讪讪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你的忙,却没想到你是这样想我们的。”
外婆当年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能干媳妇,性格刚烈泼辣,自然受不了苏青这样说他们,她当即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边喊道:“浩浩,收拾收拾,我们走了。”
外公还陪着爷爷喝茶聊天,见外婆红着眼睛,气呼呼地走出来,就要收东西离开,外公站起身说道:“你闹什么呢!”
外婆说:“人家看不上我们,嫌我们吃过的碗筷不干净,说我们这些穷亲戚过来是另有所图,我们还留在这儿干什么,看人家脸色?”
此言一出,爷爷脸上当即变了天:“苏青,你对客人说了什么?”
苏青立刻拔尖了调子:“为了招待你们,我一大早就出门买菜做饭收拾屋子,到最后还落得里外不是人了。”
谢柔看着她这装模作样的哭闹相,心说你若真这么能干把这些都做了,家里干脆就不要请佣人了。
外婆拉着外孙许浩,提着行李就要往外面走,谢谨言连忙走过来,在院子里拦住外婆:“外婆,消消气。”
“谨言,我不是对你们有什么意见,你们招待我们一顿饭,我们已经很感激,这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去外面住宾馆,这样也方便。”她回头瞅了苏青一眼:“省得留在这里碍某些人的眼。”
苏青追出来,破口大骂:“叫亲家都是好听的,要不是仗着你们是谢柔和谢谨言的外公外婆,凭你们女儿做出的事,你们还能踏进我们家门?”
外公情绪也有点失控:“你太侮辱人!”
谢正棠气得直跺拐杖:“苏青,你给我滚出去!”
“凭啥叫我滚!”
苏青不依不饶,而谢绍祺连忙拉住她,不叫她跟长辈顶嘴。
谢谨言连忙扶住爷爷:“您千万别动怒,消消火,我扶您进屋。”
谢柔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局面,平生第一次,她感觉到了人生于世的无奈,无论生于贫穷还是富裕之家,都有难念的经。
突然想要赶快长大,想要立刻变得强大起来,这样她才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所爱之人。
现在的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天晚上,外公和外婆带着弟弟,还是出去住了宾馆,谢柔陪着他们住外面。
爷爷气得心绞痛,半夜被送去了医院,谢柔哭着赶到医院的时候,爷爷刚吃了药,躺在病床上,小叔谢绍祺和哥哥谢谨言陪在边上。
没多久,韩定阳气喘吁吁出现在病房门口。
“爷爷叫我来看看。”他对谢谨言说:“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吩咐。”
谢柔陪在爷爷身边,拉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谢谨言对韩定阳说:“阿定,替我谢谢韩老,告诉他爷爷没有大碍了,现在太晚,你先休息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韩定阳虽听着,可是他的目光却忍不住往谢柔身上落,他最见不得她哭,心都要揪在一起了。
偏生谢柔一听到韩定阳的声音,心里头更委屈了,眼巴巴地看着他,可怜兮兮,看得他简直要抓狂。
“柔柔,爷爷没大碍,你瞎哭什么呢。”
谢谨言注意到韩定阳的目光,他转身说:“别影响爷爷休息了。”
谢柔忙不迭地擦眼泪,忍住不再哭。
“那我先送妹妹回家。”韩定阳想过来牵谢柔的手。
谢谨言点头:“麻烦你。”
然而就在这时,谢正棠苍老虚弱的声音传来,他唤着他:“阿定。”
韩定阳连忙走到床边,俯身道:“谢爷爷,我在。”
谢正棠声音嘶哑,虚弱无力地说:“我老了,不中用了。”
“您别这么说。”谢柔没忍住又抽泣起来:“会好起来的。”
“阿定,柔柔她爸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现在我也老了,很多事情力不从心,能照看的时日无多...”
韩定阳认真听着。
“阿定,你要不喜欢我们家柔柔,这事也就作罢,不要有压力。”谢正棠声音虚弱:“但要是你喜欢她,能不能请你以后...就多顾着她一些,别让她受委屈。”
谢柔哭得伤心,压根脑子就没反应过来爷爷说的是什么,但是她却能感觉到,韩定阳那双粗砺又温厚的大掌,紧紧包裹住了她的手。
“您放心。”他抽纸巾给谢柔拧了把鼻涕,声音低醇道:“就算死,我也死在她后面。
第28章 高考了
爷爷病情初愈, 在医院调养着,外公和外婆也在第一时间赶来探望, 买了营养补品, 大包小包,看得出来很是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造访, 谢正棠不会着急上火住进医院去。
“老亲家,您好好将息身体。”
谢正棠说:“是我这老头没有尽到地主之谊招待你们, 让你们见气了。”
“老亲家,您千万别这么说。”外婆也挺愧疚, 那天晚上实在是没控制住脾气, 冲动了。
“对了, 我让谨言这几天陪你们好好逛逛首都城,难得来一次,长城故宫, 都去看看。”
外公连声道:“不用了,就让谨言在医院照看着, 别陪我们瞎转悠。”
小叔谢绍祺生性软弱,谢谨言反倒成了家里的顶梁柱,爷爷大病初愈, 他理当要留在医院照看着。
这时候,边上默不作声的韩定阳突然开口:“我陪客人到处走走吧。”
“这样就太好了。”谢正棠脸上有了笑意,俨然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家里人。
韩定阳开了车载着外公他们逛景点,韩驰也想要出来走走, 索性带了一块儿,外婆太喜欢韩定阳,拉着他问长问短,韩定阳都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在外婆眼里,韩定阳俨然成了教训许浩的“别人家的孩子”,三句话离不开叫许浩多跟阿定哥哥学习。
而许浩很快就跟韩驰成了朋友,用长草叶子给他做了草蚱蜢,引得韩驰阵阵惊呼,他从小就玩惯了高科技,电脑游戏PSP,倒是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乡野间的玩意儿,觉得格外惊奇。
韩定阳带他们逛了故宫和颐和园,谢柔跟许浩两个轮流照顾着韩驰,有些他不方便去的地方,让韩定阳带着两位长辈逛,谢柔就陪韩驰在外面等着。
他陪她的亲人,她就看顾他弟弟。
算得上是礼尚往来。
“姐姐,你将来是不是要跟哥哥结婚?”在只剩他们俩人的时候,韩驰突然开口问。
谢柔讶异:“你怎么知道?”
“不是...”她立刻改口:“你怎么会问这个,听谁说的?韩爷爷么。”
“是哥哥说的呀。”韩驰一脸天真无邪。
谢柔的心突了突,故作镇静:“噢,你哥哥还说这个?”
韩驰说:“那天你把黑背牵走的时候,我问哥,以后是不是不能和黑背一起玩了,哥说等他把你娶回家,黑背自然就是我们家的狗狗了。”
“呃。”
谢柔突然有种感觉,韩定阳好像一直在...觊觎她的狗。
一整天,谢柔跟韩定阳都来得及单独说话,那天他答应了爷爷的时候说的那些,谢柔现在想起来,隐隐都觉惊心动魄。
晚上外公和外婆回了酒店,韩定阳步行送谢柔回谢宅。
俩人总算有机会单独相处一阵子。
夜色很浓,微风也很温柔。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俩人竟尴尬起来,一路都是沉默。
“那天...”
“阿定...”
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韩定阳说:“你先。”
夜色作掩,看不清谢柔脸上影影绰绰的绯红。
“那天晚上的事,我不会当真的啦。”谢柔故作轻松地说道:“你放心好了。”
那天晚上,他答应爷爷的事。
韩定阳反问:“我放心什么。”
“不用担心我会因为那句话而多想...”
谢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混乱的表达,一如她现在混乱的心事。
谢柔筹措语言:“爷爷肯定是为了我好,放心不下我。但是我也会好好努力,不需要你照顾我什么的,我会自己可以独立,所以你不要有压力。”
韩定阳沉默了很久,看着她一言不发。
谢柔心里忐忑着,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把心里的话表达到位了吧,希望他不要为难。
良久,韩定阳沉声道:“我知道了。”
谢柔松了一口气。
“明天开始,补课继续,我会比以前更加严格地要求你。”韩定阳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还有,开学以后有一场分班考,你最好给我考到零班来。”
“啊?”谢柔没反应过来。
“我韩定阳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答应了就是答应了,既然你要跟我讲独立,我就只好按照对自己的要求,来要求你。”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谢柔还没来得及解释,韩定阳已经转身。
晦暗的路灯下,他扬了扬手:“明天早上六点,我会给你打电话直到你起床。”
谢柔嘴角有些抽搐。
不是吧...
不是吧!!!
事实证明,韩定阳的确说到做到,每天早上六点准时给她夺命连环call,逼她起床晨读英语。
谢柔实在太累,某天早上直接关手机睡了个昏天黑地,然后被韩定阳按在地上揍了屁股,她就再也不敢关机或者不接电话。
渐渐习惯了这种学习节奏之后,谢柔开始适应,有时候不需要韩定阳催她,她已经会准时背着书包,乖乖出现在他家楼下。
韩定阳要求她,开学分班考必须要考到零班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学习。谢柔没什么意见,考试的时候,她就全力以赴,能不能考进来,尽人事听天命。
韩定阳说应该没问题,而当分班结果出来的时候,谢柔不得不承认,韩定阳对自己实力的预判,相当准确。
她这一次考试,直接飙升到了年级前五十,妥妥地进了全年级最好的班级,零班。
这个结果几乎让所有同学大跌眼镜,谢柔居然成了一中建校以来,从吊车尾班级直接考进零班的第一人。
之后他们渐渐地发现,她跟韩定阳俩人几乎时时刻刻黏在一块儿,下课韩定阳就会到她的座位边来,考察她上课的笔记,问她有没有听懂老师的重点...有韩定阳这个年级第一的天才师父保驾护航,难怪她每一次模拟考,跟坐了火箭似的进步神速。
韩定阳早就说过,就她这水平,想要考入全国名校B大,不掉一层皮是不可能的。
而谢柔每天夙兴夜寐地学习,不仅仅是迫于韩定阳的压力,她自己也早已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上大学,为了她自己的梦想,势必放手一搏。
六月,高考的前三天,学校开始放假布置考场。
教学楼前雪花纸片纷飞而下,全是同学们这三年来做过的试卷,所有压抑的青春在那一刻,得到了最淋漓尽致的释放。
整栋高三教学楼喧嚣欢腾,宛如最后的狂欢。
谢柔性子野,闹得最厉害,这半年来被韩定阳逼着做过的所有试卷,被她一把一把地往外面抛洒,跟着全年的的同学们一块儿大喊着:“终于要解放啦!再也不用遭受韩大佬的严酷迫害!”
韩定阳无奈,冲她喊了声:“别扔了,试卷留着还有用。”
谢柔完全不理他,不断向空中抛洒着试卷,大呼小叫,兴奋得忘乎所以:“试卷!课本!韩定阳!我拜拜了你们!”
韩定阳走回教室,沉着地将所有试卷和书本,全部叠好,规规整整地收进自己的书包里。
无意间看到一张数学试卷,上面张牙舞爪的狗扒字,当然不是他的。
他跟谢柔时常一起做题,试卷时常会混在一起,他没有在意,像往常一样,认认真真检查了她这张试卷,确定做过的地方都已经改正了,正要收捡,翻过来却发现卷纸角落,有一行不起眼的圆珠笔小字。
R&D
韩定阳一瞬间便译出两个字母代表的意思。
柔和定。
谢柔和韩定阳。
在那一瞬,时间停止了流动。
窗外的沸腾喧嚣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韩定阳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心里有点痒,也有点甜。
他将试卷小心翼翼叠好,装进自己的书包里。走出教室,谢柔站在阳台边,正凝望着外面纷纷扬扬飘散的试卷,放空发愣。
韩定阳走过去:“回家了。”
谢柔怔怔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似乎有点不大对劲。
“高兴傻掉?”他调子尾音上扬,戏谑她:“还要跟我拜拜了?”
谢柔表情垮塌,哭丧着脸,崩溃地将额头抵靠在韩定阳坚硬的胸膛处,脸埋进他的衣襟:“阿定,我完了。”
韩定阳一低头就嗅到她发梢间的洗发水清香,他一颗心变得柔软无比。
以为她大喜大悲过后,又紧张起来。
他温柔挠挠她头发,笑说:“别怕,这几天好好放松,实在紧张,就来找我。”
“不是的,阿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