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宠——布丁琉璃
时间:2017-12-12 15:57:10

  难道真要回去面对城南段家的婚事?
  不,若是拒绝不了,还是找个机会逃跑罢……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见身后有哒哒的马蹄声传来,好像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徐南风下意识回头,便见簇拥的人头中,魁梧高大的中年武将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缓缓走来。
  “师父?”徐南风放下遮挡在眉上的手,讶然道,“你不是护送纪王回府了吗?”
  “我将他的马车送到了左掖门,有府中护卫来接,便先回来寻你了。”杨将军攥紧缰绳吁了声,大掌安抚着身下躁动不安的烈马,视线却落在徐南风手中的茶盒上,笑道,“纪王说你喜欢东风楼的新茶,特意挑选了一分赠做见面礼,可曾喜欢?”
  方才在茶楼闲聊,徐南风不过是随口夸了一句茶楼的新茶味甘馨香,没想到却被纪王记在了心里。
  一想起这桩可能黄了的亲事,徐南风便心中怅惘,苦笑道:“师父,您就别取笑我了。”
  杨将军在马背上大笑,朗声道:“如何是取笑你,师父恭喜你还来不及。”
  徐南风一时有些茫然:“恭喜我?喜从何来?”
  “你这丫头,莫不是傻了!”杨将军于马背上俯身,压低声音,嘴角的笑意却是越发明显,一字一句道:“纪王对你很是满意,你们的婚事,成了!”
  什么?
  徐南风万年不变的恬淡面容终于龟裂,出现了些许怔愣之色。她喉头紧了紧,嘴唇微张,半晌才能顺利发声,问道:“师父,您没弄错罢?”
  “婚姻大事,岂能弄错!”杨将军无奈道,“纪王亲口所说,你娴静温和,端庄大气,他很是满意。”
  徐南风一时不敢相信,她对纪王提了那般无礼的要求,他怎么还会觉得她娴静端庄?
  莫非,他同意这桩利益婚姻,与她各取所需了?
  徐南风心中一片波涛汹涌,心想这都能答应,纪王的脾气真是好到没脾气了。
  见徐南风神情恍惚,久久不曾言语,杨将军调笑道:“怎么,徒儿高兴傻了?”
  徐南风将狂风过境般纷杂的心绪整理好,神情复杂地望着杨将军,刚要张口说话,杨将军却是一扬马鞭,朗声笑道:“为师高兴,这就进宫禀告娘娘,还要奏禀皇上,让礼部着手准备赐婚玉牒。”
  黑鬃骏马不安地刨动马蹄,杨将军想起什么似的,又扭头朝一脸呆滞的徐南风道:“对了,这两天我会让你师娘联系全城最好的媒婆来徐府,三书六礼都会一一安排,你回府后准备准备,师父可等着你们的喜酒喝!”
  徐南风感觉自己的灵魂飘出体外了,只凭着本能点点头,回过神来的时候杨将军已如疾风般消失在人海中。约莫是心情大好的缘故,他不顾京城街道不可疾驰的禁令,策马奔走,一路朝宫门赶去!
  我要嫁人了?
  徐南风怔怔的站在人流中,环顾周围鳞次栉比的房舍,暖阳高升,酒旗飘扬,各色杂食的香味悠然飘荡,每一砖每一瓦都闪闪发光,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每一花一草都在向她呢喃……
  我,要嫁人了。
 
 
第6章 怒火
  徐南风回府的时候,徐谓还未下朝。她悄悄松了一口气,谁料冤家路窄,偏偏在水榭凉亭下碰见了抚琴的徐宛茹。
  张氏和徐谓很宝贝这个相貌娇艳的女儿,从小便请了专人教她琴棋书画,力求将她培养成一个德才兼备的名门贵女。
  徐南风对这些并无太大的兴趣,偏偏叶娘又喜欢跟东厢房攀比,徐宛茹学什么,叶娘便逼着徐南风学什么,并要求一定要比徐宛茹学得好。徐南风不愿意,为此,没有少挨叶娘的打。
  张氏出身贵族,无时无刻不仪态端庄,连惩戒的家法也力求优雅,只会让徐宛茹罚抄,或是在祠堂面壁禁食。但叶娘出身村野,乡下人教育孩子都是用棍棒打个惊天动地,每次叶娘打徐南风,东厢房的主仆围在后院观战,徐南风都觉得丢脸极了,哪怕疼红了眼也不愿哭一声。
  不管挨了多少打,徐南风都没能成为第二个徐宛茹。她依旧喜欢偷溜出门,喜欢舞刀弄棒,或许在徐南风心中,没有什么比失去自我更可怕。
  有青衣侍婢迈着碎步上前,给凉亭中的徐宛茹送去茶水点心,劝道:“茹姑娘,您练了一个时辰了,歇会儿罢。”
  徐宛茹纤纤十指按在弦上,琴声骤停。她端起茶杯吹了吹茶末,倨傲的眼神扫过徐南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取笑她的机会,讥讽道:“贵族女子,最讲一个‘雅’字。我若不好好修身养性,跟某些村姑一般粗野,岂不是也嫁不出去了?”
  徐南风没有心情理会她的冷嘲热讽,绕过凉亭朝后院走去,心中腹诽道:那祝你十四岁嫁人,十五岁生子,十七岁斗小妾,二十岁人老珠黄好了。
  进了西厢房,还未坐下喝口茶,便被叶娘一把拉了过去,劈头盖脸训道:“你去哪儿了!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么,整天到处疯跑,你是要气死我!”
  徐南风将手中的茶盒放在案几上,不解道:“什么日子?今日府中并无人大寿,能是什么重要日子。”
  叶娘伸指戳了戳徐南风的额头,“哎呀,今日媒婆上门了,本想见见你的样貌,谁知怎么都找不到你,真是丢死人了!”
  “媒婆?”徐南风心中还想着纪王那桩婚事,不禁愕然道,“他动作这么快?”
  “能不快么,也不看看你多大岁数了,也多亏段家不嫌弃你。”
  段家?
  “……城南段家的媒人?”徐南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心中想的与母亲说的并非同一个人。她稍稍压下眉梢的惊异之色,反问道:“您没答应段家什么罢?”
  “那媒人非要见你一面,说若是生得不漂亮,段家大郎还不稀罕呢!”
  听叶娘这么说,徐南风反而轻松了不少。
  叶娘哼了声,自顾自道:“你明日好生打扮一番,穿件亮丽的新衣,多带些首饰,胭脂水粉也要敷上,听见了没?!你虽然年纪大了点,但相貌不比东厢房的小贱人差,老娘就不信入不了段家的眼!”
  徐南风捞了本书盖在脸上,说:“不去。”
  叶娘当她是耍小性子,没在意。
  “彩云那小贱蹄子越发懈怠了,这么久了也不见呈些茶水糕点上来!”叶娘伸长满是俗气金镯的手,骂骂咧咧地去够案几上的茶壶,却碰到了先前纪王所赠的茶盒,不禁面色一沉,夺过茶盒打量一番,面带不悦道:“败家玩意儿,你爹每月才给几两月奉,你哪来的钱买这么贵重的玩意!”
  徐南风无奈:“是朋友送的。”
  叶娘将茶盒放在鼻端嗅了嗅,狐疑道:“朋友?我怎么不知你在京城有朋友?男的女的?”
  “男的。”
  “死丫头,还未出阁就出去勾搭男人了!”
  叶娘压佯装骂了句,眼睛却是越发锃亮起来,瞬间又换上一副笑脸,抱着茶盒挪到徐南风身边,佯装不在意地问道:“南儿啊,东风楼的茶叶一般的有钱人可买不到,赠茶叶的公子一定是有钱有势的洛阳望族吧?是谁家郎君呀,云麾杨将军的长子么?我记得你儿时挺喜欢跟他玩的……”
  叶娘一向是个守不住秘密的人,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宣扬得满府都知道。徐南风不想让她了解太多,便摇头笑道:“不是,您别问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徐南风伸手去那叶娘怀里的茶盒,叶娘却是不肯,道:“家里的茶叶够喝了,这个给娘,回头娘送给你爹去,他一定高兴。”
  叶娘是典型的以夫为天的妇人,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要呈给丈夫,盼望他的目光能在自己身上久停一会儿。
  徐南风便缩回了手,说:“这茶叶您先收着,暂且不要给父亲。否则若是他问起这茶叶的来历,女儿不好交代。”
  叶娘敷衍的应了声。
  第二天,段家派来的媒人又上门了,徐谓不在家,徐南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与媒人见面。连续两次被拒绝,媒人面色有些难看,明着暗着说了几番讥讽的话,听得叶娘心里十分不舒坦。
  但叶娘一想起柜中收藏的那贵重茶叶,也只得将怨气咽回腹中,耐着性子去徐南风那儿套话,想打听一点茶叶郎君的底细。
  无奈南风嘴巴紧得很,叶娘愣是没有套出一点底细来。
  眼看着段家的婚事要黄了,而茶叶郎君又不知是何方神圣,叶娘耐不住了,整日在南风面前焦灼念叨:“嘴这么紧,送茶叶的总该不是皇帝罢,难不成你要做妃子了!”
  徐南风用棉布仔细擦着一张雕弓,只是忍笑。
  直到第三天,从礼部赶回来的徐谓一脸阴沉之色,进屋来不及脱下官袍,便朝迎上来的张氏沉声道:“把茹儿和西厢房的人都叫到书房来,我有要事要说!”
  张氏很会察言观色,见徐谓面色难看,忙对一旁的丫鬟道:“快,快去将茹儿和西厢房的请过来。”
  丫鬟福了一福,匆匆退下了。
  张氏亲自给徐谓倒了杯茶,温声道:“郎君勿要着急,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徐谓并未理会她,大步朝书房走去,张氏便不再多言,跟在徐谓身后。
  叶娘猝不及防被叫到书房,面带紧张之色,徐南风倒是坦然,她又不笨,大抵猜到了父亲是因何动怒。
  进门的时候,徐谓和张氏已经一左一右在案几旁坐好了,徐宛茹和幼弟徐晋也在,正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叶娘低眉敛首,站在徐谓面前刚叫了一声‘老爷’,便见徐谓突然变色,抬手狠狠拍了一下案几,喝道:“跪下!”
  叶娘唬了一大跳,跪在地上吓得眼泪都出来了,“老爷,贱妾犯了什么错?”
  “我不是说你!”徐谓不耐地‘啧’了声,抬手指着徐南风道,“你跪下!”
  叶娘爬起来,绞着帕子道:“老爷,南儿她……”
  “闭嘴,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徐谓一声沉喝,叶娘便吓得噤若寒蝉。
  张氏将怀中的幼子交到乳娘的手里,温声道:“将小公子带出去罢,记得掩上门。”
  乳娘领命,抱着徐晋出门去了。
  门窗关上,室内一片幽暗,众人的脸色晦暗不明。徐南风提起裙裾,依言跪在了地上。
  徐谓腾地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似乎焦躁非常。他深吸一口气,满面怒意地指着徐南风道:“逆女,你干的好事!”
  春红未褪,地砖依旧冰冷,凉到了骨头缝里。
  徐南风直挺挺跪着,平静道:“女儿不知何错之有。”
  “不知?好,那我便告诉你!”徐谓拂袖道,“今日圣上特意召见本官,当众宣布将徐氏南风许配给纪王为妃!徐南风,你打的好算盘,竟瞒着所有人攀上了纪王府!”
  徐谓的声音如雷霆劈在众人头顶。
  徐宛茹嘴角的讥笑僵住,满脸不敢置信,片刻眼中的讶异褪去,渐渐浮出几分咬牙切齿的嫉恨来。张氏则微微瞪大了眼,担忧大过惊愕。
  众人表情各异,只有徐南风面上无悲无喜,一派淡然。
  最为夸张的是叶娘,她像是承受不了这个巨大的‘好消息’似的,一下子失了力气,跌倒在地上,口中喃喃道:“纪王,纪王,送茶叶的是纪王!”
  说着,她猛然回神,拉住南风冰冷的手,似癫似狂地笑道:“好吔!我的女儿要做王妃了,我是皇亲国戚了!好吔好吔!”
  “住口,你这无知妇人!”徐谓勃然大怒,将案几上的茶杯狠狠掼在地上,“瞧你生下的孽种!”
  碎瓷片飞溅,一片锋利的擦过徐南风的手背,划出一道血痕。
  徐南风垂下眼,平静地将手背上的血渍抹去。
  叶娘战战兢兢地闭了嘴,但眼中的兴奋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她绞着袖子,毫无眼力见地问道:“老爷,咱们的女儿要做王妃了,你怎么不开心呀?”
  唯有张氏是清楚朝堂局势的,她淡淡瞥了一眼叶娘粗鄙的模样,冷淡一笑:“高兴?叶娘,你女儿都引火焚身了,有何值得高兴的?”
 
 
第7章 决裂
  “这……”叶娘一时语噎,讪讪笑道,“老爷,能与皇家结亲,是多少人修都修不来的福分呢!南儿做了王妃,自然不会亏待我们徐家,怎么能说是引火焚身呢?”
  叶娘方才又哭又笑,脸上的脂粉红红白白地糊成一片。她瞥着张氏,随即提高了音调,含沙射影道:“该不是有人嫉妒我家南儿罢?”
  徐谓一拍桌子:“村妇愚钝,休得开口!”
  案几上的茶碗被震得叮当作响,叶娘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但想到女儿要嫁皇族了,心中便多了几分底气,十余年来第一次敢反驳徐谓,也梗着脖子道:“好,好,我是村妇,我愚钝!可是徐谓你别忘了,若是没有我这个村妇累死累活送你科举,你能有今天的一切吗!”
  眼瞅着徐谓的脸色越来越黑,徐南风忙拉了拉叶娘的衣袖:“娘,你少说两句。”
  “南儿,你如今是千金之躯,是要做皇媳妇的人了,也不用在府中受这等腌臜气!”叶娘作势要去拉徐南风,气冲冲道,“咱们这就走!”
  徐谓几乎要将肺气炸。
  张氏曼斯条理地抿了口茶,嘴角的冷笑转瞬即逝,她抬起一双艳丽多情的眼来,缓缓道:“叶娘是嫌徐府太小,容不下你们这尊大佛了?”
  叶娘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让他们走!走了才清净!”徐谓怒不可遏,在屋中焦躁地踱步,又旋身坐在椅子上,望着徐南风道,“纪王懦弱不得宠,宫里宫外多少人想除了他,去年御宴只瞎了他一双眼睛已是上天庇佑。多少人对他避之不及,唯恐受累,你倒好,还上赶着倒贴!”
  “……不得宠?”叶娘抓到了关键字,方才的气焰瞬间弱了不少,不甘道,“即便南儿没福分做太子妃,做个王妃也是不错的。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纪王好歹是个皇子啊!”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