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宠——布丁琉璃
时间:2017-12-12 15:57:10

  徐谓冷哼:“那如果,这个皇子随时可能遭遇不测呢!”
  “什么?!”叶娘瞪大眼,“这……这怎么可能呢!”
  张氏继而开口,“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天下迟早得是太子的。若是徐府与纪王联姻,将来纪王倒台,便会牵连到徐府。轻则丢了乌纱帽,重则满门抄家,谁担当得起?”
  “啊!”叶娘被张氏一句话打回地狱,吓得跌在一旁的椅子上,瞪直了眼,半晌回不过神来。
  徐谓沉声说:“要徐府与纪王联姻,我宁可当她死了!”
  徐谓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字字如刀,来回钝割着徐南风的心。她压下心中的苦涩和失望,抬头道:“皇上下旨赐婚,徐家还能抗旨不成?”
  一句话戳到了徐谓的痛处。他万万没想到徐南风竟然有这般胆量,来了个先斩后奏,与纪王串通好杀他个措手不及。
  张氏一族属于太子一党,徐谓自然跟随妻舅那边归于太子麾下。皇上膝下人丁单薄,除了几位幼子外,成年的皇子便只有太子和纪王两位,将来的社稷之主必定从他们二人中选出。因此,即便纪王为人低调,太子依旧视其为眼中钉。
  若是让太子知道,徐家女儿的嫁给了他的死对头,徐谓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了。偏生皇上赐婚,不能拒绝。
  正是因为这桩婚姻涉及党派之争,又关乎徐谓在太子那边的仕途,他才会如此心急愤怒。
  徐谓一时无言,憋了好一会儿,沉声道:“出去,闭门思过!”
  皇上圣谕已定,思过还能思出朵花来?
  徐南风腹诽,面上却是一派平静,她依言起身,拉着母亲出了房门。
  徐谓头都要气炸了,也跟着拂袖出了门,书房中便只剩下了张氏和徐宛茹。
  “母亲!那粗鄙农妇的女儿就要做王妃了!”徐谓一走,徐宛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嫉恨,涨红了脸愤愤道,“你没看见她娘那模样,还未嫁出门,鼻孔就朝到天上去了!”
  张氏眼眸一转,玉手捻起茶杯抿了一口,说:“茹儿,你在嫉妒?”
  “我就是不甘心!纪王瞎了眼么,怎么会看上她!”
  “这你还真说对了,纪王的确瞎了眼。”
  徐宛茹来了兴致,忙在张氏身边坐下,急切道:“母亲,此话怎讲?”
  张氏本不想说,但被徐宛茹缠个不停,便只好叹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去别处乱说,若是让有心人听见了,是要掉脑袋的事。”
  徐宛茹忙点头。
  张氏便将去年御宴之事一一道来,徐宛茹听到纪王样貌虽出众,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残疾人,心里便平衡了许多。
  心想徐南风做了王妃又如何,还不是要伺候一个瞎子一辈子。若说纪王府的荣华富贵,又怎抵得上她外公那边的金山银山?
  徐宛茹虽然想通了些许,但仍旧觉得有些不甘,低声哼道:“那她也配不上纪王!她那样的低贱人,就该送给别人做妾!”
  “若嫁给纪王府真的风光无限,你以为你爹因何反对?因为你爹是太子的人,而纪王,则是太子的绊脚石,迟早会被铲除。”张氏冷然笑道,“而徐南风嫁过去,必然会随着纪王府一同灭亡。”
  “怪不得爹生气,那岂不是会连累到徐家?”
  张氏眼中闪过一抹疾光:“所以,我们得想个法子,与徐南风和纪王撇清关系。”
  徐宛茹没她娘那么多算计,嘟着嘴撒娇道:“我不管!母亲,你得给我寻门更好的亲事,不能让徐南风盖了我的风头!”
  张氏摸着徐宛茹的发髻,笑道:“这个不用你提醒,为娘自然会留意,男方必定会与我张家门当户对,不会委屈了茹儿。”
  徐宛茹这才眉开眼笑,凑过去在张氏脸颊上一亲,娇滴滴道:“母亲,还是你最疼我了!”
  宫里的人办事速度极快,次日便有赐婚圣旨和玉牒送到徐府。紧接着,杨将军和媒人提了大雁上门纳采,问了徐南风的生辰八字,说是过两日送聘礼过来。段家的媒人也来了,见到宫里的排场,顿时吓得灰溜溜逃走,再也不敢提城南段家的婚事。
  徐谓虽然心事重重,也只得强撑笑颜应付,等到媒人一走,徐谓便阴沉着脸将徐南风叫去书房。
  张氏和徐宛茹也在,唯独少了叶娘。
  书房门窗紧闭,徐南风见叶娘不在屋内,便知徐谓肯定是暗中做了不利于她们母女的决定。
  果然,徐谓犹疑许久,才沉声开口:“南风,圣上将你赐婚给纪王,爹为人臣子,自然不能拒绝。然,为人子女的,亦要讲‘忠孝’二字,爹爹的政治立场,你是知道的,你与纪王的联姻虽然表面光鲜,但暗中牵扯太多,爹爹要为徐家的大业着想……”
  徐谓平日里对徐南风母女十分冷漠,总是一口一个‘乡妇’,今天却破天荒地自称是‘爹爹’,他何时履行过一个爹爹的职责?一有要事相求就叫得这般亲切,真真是可笑!
  徐南风也懒得听他绕圈,便直言道:“爹,您有什么话就直说罢。”
  徐谓本打好了腹稿,长篇大论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徐南风尽数堵回喉中。他憋了憋,方耐着性子点点头,说:“你如此懂事,爹就不绕弯了。昨晚爹想了一宿,写了一封家书,交予你看看。”
  说着,徐谓将一卷帛书递了过来。
  徐南风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便接过帛书,缓缓展开。
  随即,她呼吸一窒,浑身血液凝固,一颗心凉到了冰点。
  端正的小楷,墨迹清晰,可‘与女徐南风绝交书’几个字却如尖刀般,狠狠地刺进了她的胸膛。
 
 
第8章 断亲
  【兹洛阳徐氏尚书谓,有女徐南风,年十九,因其行为乖张,蔑视礼法,上不孝亲,下不爱幼,屡教不改,老父哀戚,故特写此书,自徐氏庶女出嫁之日起,便与其断绝父女关系,还其自由之身……】
  徐南风手捧着这份所谓的‘家书’,指尖颤抖,连呼吸都抖得厉害。十九年的父女情分,她和母亲忍饥挨饿、砸锅卖铁,全是为了面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当初家中贫穷,全靠母亲日夜耕织养活,为了供他读书科举,母亲甚至花光了原本给兄长攒下的买药钱,可怜兄长年方三岁,聪明伶俐,就这样活活病死。
  坟头草木凄凄,原配妻子受尽冷落,徐南风忍气吞声十来年,到头来换来的竟是一纸薄薄的断交书!
  真是这世上莫大的讽刺!
  从记事开始,徐南风便没再哭过,她很清楚眼泪解决不了问题,也不会换来任何人的怜悯,但此时,她却忍不住有落泪的冲动,既是为自己,也是为母亲。
  她眼睛发红,嘴唇抿成一条线,五指紧紧的攥着那帛书,几乎要将其揉碎。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力气才压下泪意,她冷笑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徐谓不自在地摸着三寸美髯,嗫嚅道:“我……”
  徐宛茹饶有兴致地看好戏,嗤道:“姐姐不识字?什么意思不会自己看吗!”
  “茹儿!”张氏轻喝一声,又转头朝徐南风道:“南风,你爹入仕十六年,从一个籍籍无名的修撰升到礼部尚书的位置,着实不易,你就体谅体谅你爹,否则若徐家没落,于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你们把我娘支开,就为了说这个?凭甚?”徐南风眸光如霜,一字一句道,“你们有何资格来与我谈条件?就凭他贬妻为妾,还是凭你鸠占鹊巢?”
  “你!”
  徐谓险些拍案,被张氏暗中使了个眼色,只能强忍着怒意,道:“你入了纪王府,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徐某一介小小尚书,与皇族泾渭分明,不敢辱没了王妃娘娘的脸面,这才忍痛割爱。更何况,你我十几年的父女情份,不是这一纸帛书能断绝的,不过是糊弄外人罢了。”
  “父女情分?”徐南风低笑一声,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般,冷声质问,“当初你抛弃妻子时,我和娘跪在徐府门前快饿死时,你可曾念过一星半点的父女情份!”
  此时的她全然没有平时的温和平淡之态,目光清冷,言语锋利,句句在理驳得人哑口无言。她说,“我平日不屑于争斗,并不代表我是个任人欺负的怂货,你们听着,要想我同意与徐府断绝关系,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徐谓与张氏对视一眼,方道:“你且先说说,什么条件?”
  “我要你许我娘正妻之位,将原本就属于她的东西都还给她,让这府中上上下下,认她做唯一的女主人!”徐南风直视着对方愕然的面孔,心中泛出丝丝冷笑,沉声道,“徐尚书,你可答应?”
  “不可能!”徐谓还未说话,张氏和徐宛茹便腾地站起身来,异口同声地拒绝。
  张氏少见的失态,连嘴角一贯的笑意都快撑不住了,阴着脸道:“南风,且不说你现在还不是纪王妃,即便是成了王妃,又有几分把握与张家的财势抗衡?尚书府的正妻之位,不是什么女人都镇得住的,其中诸多利益瓜葛,叶娘能拎的清么?你护母心切,反而会害了她。”
  徐宛茹趁机附和:“就是!京城显贵中许多关系的联络,要靠各族夫人暗中走动,就你娘那样连人情世故都不懂的女人,怕是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罢。”
  她们母女一唱一和,城府颇深,三言两语便直切要害,而这些,正是徐南风最担心的。
  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她既然应了这门亲事,总该给母亲寻条后路罢。
  徐南风也曾想过带着母亲远走高飞,可母亲一颗心扑在徐谓身上,就像是一株攀附岩石而生的藤萝,一旦失去了男人作为依靠,便会倒地枯萎。
  徐谓就是叶娘的一切,徐南风带不走她。
  见徐南风沉默,张氏深吸一口气,又换上一贯的和善笑容,继而道:“我知道,你是怕与徐府断绝关系后,你娘会受人欺负,你大可安心,我保证,从今往后叶娘在府中与我平起平坐,我有什么,绝对不会短她一分。”
  “母亲!”
  “夫人!”
  张氏抬手,示意他们噤声,继而朝徐南风笑道:“南风,你可满意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徐南风心想,我要信你就见鬼了。
  张氏心计太深,徐南风只能暂避锋芒,转而朝徐谓道:“断绝关系不是小事,还需我母亲在场同意,不仅如此,更要昭告天下才行。”
  “你娘那性格……”徐谓心虚道,“为父是怕她情绪激动伤了身体,这才没告诉她。”
  徐南风道:“既然知道此事会伤了女儿的心,伤了我娘的身,你还执意为之,岂非无情无义?”
  “你……徐南风,你且说同意不同意?”徐谓被逼急了,硬着头皮道,“为父丑话说在前头,古训有言:父母命,不可违,你私定终身已是城中丑闻一件,若不答应绝亲之事,便是不孝至极,嫁过去后,于纪王名声有损!皇上威仪,断不会容忍有辱皇家颜面的女子为妃!”
  “皇上赐婚,何来有辱!”徐南风再也忍受不了了,她心如刀绞,拔高了声线道,“断绝便断绝,权当是你我间父女情份喂了狗!但这份帛书的措辞颇有不妥,我不满意,需重新写来!”
  说罢,她转头盯着徐宛茹,厉声道:“拿纸笔来!”
  徐宛茹被她的神色吓到了,一口气憋在胸腔中,涨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张氏朝她点点头,道:“听她的,拿纸笔上来。”
  徐宛茹这才嘀咕着‘凭甚要听她的’,不情不愿地挪到书桌前,铺纸磨墨。
  徐宛茹泄愤似的,将墨条磨得沙沙作响,片刻,她将墨条随手一扔,气呼呼道:“磨好了!”
  徐南风走过去,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颤抖的指尖,将帛书上‘有女徐南风,年十九,因其行为乖张,蔑视礼法,上不孝亲,下不爱幼,屡教不改’的这行字狠狠划去,改成‘有女徐南风,年十九,因父追名逐利,恐其政见不合有损徐家仕途,故罔顾人伦,狠心与女南风断绝关系’……
  字字诛心,句句泣血。
  将帛书中对自己的谩骂侮辱之词修改完毕后,徐南风又提笔,在另一张纸上将徐谓为了攀高枝,抛弃糟糠之妻另娶高官之女的负心事一一道来,写到最后,一旁观看的徐谓忍不住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写毕,徐南风又将两份文书抄录了一遍,这才提笔吹墨,将另一份写有徐谓抛弃妻子一事的纸张递到徐谓面前,说:“尚书大人,你想与我断绝关系,可以,但你也别忘了你十几年前犯下的丑闻。若是将来你们做了任何对不起我娘的事,我便将此书昭告天下,到时候再看看,张家能不能保住你的乌纱帽。”
  徐谓身为朝廷要官员,名节和品德至关重要,若是当年他抛妻另娶、贬妻为妾之事败露,最少也是个贬谪的下场,还会牵扯到张氏一族和太子的名声。
  徐谓不乐意了,目光有些躲闪,声音都没了底气,“你这是何苦,当真要逼我至此?”
  “到底是谁逼谁?我不过是在自保罢了。”徐南风哂笑一声,说:“放心,若是我娘能快快乐乐地颐养天年,你们便什么事也没有,我的要求如此简单,徐大人还在犹豫什么?”
  徐宛茹在一旁嘀咕道:“还没出府呢,就连爹也不认了,一口一个‘大人’……”
  张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徐宛茹只好垂首闭嘴。
  徐南风将帛书狠狠拍在案几上,讥笑道:“徐大人,人在做,天在看,当心报应不爽。”
  说罢,她苍凉一笑,转身出门。院中花香鸟语,春光明媚,她却如坠冰窖,一颗心冷冰冰,再没了温度。
 
 
第9章 再遇
  回到后院,便见叶娘一身花哨艳俗的打扮,立在西厢廊下张望。
  见徐南风回来,叶娘迫不及待地拉住她,欣喜道:“南儿,听说你爹将你叫去书房议事了,他对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在讨论嫁妆的事?”
  叶娘今日穿了簇新的衣裳,可妆没画好,蛾眉一高一低,胭脂敷得太红了,但这些都无法掩盖住叶娘眼中的骄傲和兴奋。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高兴得像是个得了糖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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