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霞却惦记着给家里舅母表弟表妹们准备些布料,正好新年裁衣服穿;还有给表弟妹的小玩意。给外婆和舅舅们带着同安这里的特产小菜,也算是解解思乡之情。
第二天祁霞和崔捷一道检查了行礼,发现还缺些东西没有买。二人打过招呼之后,就径自出门了。
没想到还没到东市铺子,街上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官府贴告示:北疆大捷!
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激动和震惊。崔捷仗着灵活挤到了一个身位,快速的浏览了一遍告示。简单的说就是全靠圣人之恩、将士用命,朝廷上下齐心协力打败了北狄蛮人,赢得了战争的胜利。
一篇告示倒是写的花团锦簇,四周的人也觉得可喜可贺。崔捷挤了出来,将这个大好消息告诉了祁霞。两个人也顾不得买什么东西,直接将单子交给了带来的丫鬟,让丫鬟带着仆役按着单子上的东西,一样一样的买回来。而她们自己坐上马车,立刻回家去。
新婚燕尔的田大有和秦娘子正在家中带着祁章,教他新居的布置,和买丫鬟小厮这一类事情。三个人正说的热闹,祁章自觉学到了不少东西的时候,就听到一阵疾步过来,是他姐姐和崔娘子。
祁霞笑道:“叔叔婶婶、阿章,北疆大捷,朝廷的告示已经贴出来了!”
田大有一下站起来,喜形于色。他家祖上也是武门,虽家道中落,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与有荣焉。秦娘子看着田大有一脸激动,突然想到祁霞的未婚夫就是北征的年轻将军,她连忙道:“果然是大捷?”
看崔捷也点头,秦娘子就道:“家里也算是和行伍有缘,这也是喜事。今天可要好好庆贺一下。”
田大有连忙点头称是,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庆贺。而且房内众人,崔捷算是纪家的人。领军的都是纪氏门下的将军、子弟。曹铭更不必说,那是大娘的未婚夫婿。这次大捷而归,必定又要有好前程了。
他想着就这么顺嘴把话给说了出来,弄得祁霞极不好意思,红着脸强撑着站在了秦娘子身边。
田大有话已出口也是后悔,他赶紧找话题想把这话盖过去。旁边的祁章就道:“外婆才放心了呢,要不然老人家总是担心会不会让我舅舅也到前线去。”
想起外祖母,祁霞也放下了那点羞恼,道:“是啊,大舅父出远门,要是小舅父也不在家,阿婆可怎么放心的下。”
在座的人都经过家人离散,闻言也是心有戚戚。室内静了一会,秦娘子才道:“看看,明明是高兴地事情,怎么都没声音了。我去嘱咐厨房多准备些,晚上我亲自下厨。”崔捷就道自己要先去看看有没有燕州的来信,恐怕要晚些回来。
“那我打发人去樊先生那里看看,若是他方便,就请他也过来。”田大有话音刚落,祁章就道不如就让他去,显得亲热又有诚意。
田大有倒是没想那么多,祁霞却看了弟弟一眼。借口说送祁章出门,和他一道出去。
“你怎么想起主动去了?”祁霞看着弟弟:“觉得这位樊先生很厉害?”
祁章坦白道:“我听田叔说的,那位樊先生似乎以后都留在同安了。你不是也和我说过,这是个有本事的人吗?要是我恭恭敬敬的请他,姐姐,这位樊先生能不能收我为弟子或者是做咱们家的师傅。”
其实祁章想的倒是不错,祁霞在事情圆满解决之后也动过这种心思,可是她总是觉得自己现在不能开口。开了口,恐怕也是被礼貌的拒绝。就像当时提到祁家冤案之于樊路只是他的一个过不去的坎一样,现在祁家官司已了,恐怕樊路未必会久留同安,就算留在同安,也不会像弟弟想的那样,甘心为一个商家做幕僚的。
不过这些话她没有和祁章说,毕竟看人和接受失败这样的事情,终究是要自己来体会才印象深刻啊。祁霞看着弟弟出门,笑了笑自己回去了。
崔捷也受到了燕州的来信,她没有拆信而是直接写了回信,告诉纪挚她将在重阳节前启程回到燕州。祁霞可能会和她同时返程,又告知了同安也已经收到了北疆大捷的消息。
等回到她现在在祁家的住处之后,崔捷这才打开来信,发现上面已经提到了北疆大捷,其中还附带着一个坏消息,曹铭在战场上出了点问题,需要和纪掣一起回京,前途未卜。纪挚的意思是让崔捷慢慢的透给祁霞知道,好让她有个准备。
崔捷看到这里,也难免叹气。祁霞怎么就这么不顺呢,好不容易自家的事情了解了,未婚夫又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也结束了。下一部分开启
☆、归途
就像纪挚说的,这种事情不能瞒着祁霞,免得到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崔捷认为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在祁霞身上。
果然,在得知曹铭回京之后前途未卜的消息之后,祁霞只说了一句,他请求许婚,我既然应下了,就要言而有信。
祁章听说之后无言以对,而崔捷心道果然不出所料。这个消息都没有打乱祁霞的步骤,她还是一件一件的让人准备好了要带回燕州的东西,又嘱咐祁章好好的听田叔和婶婶的话。还再三的问崔捷的东西是不是准备全了,如果缺什么趁着还有几天时间赶紧备齐了。
明明是祁霞的事情,反而是她自己最是看得开。祁章是知道姐姐脾气的,他也只能假装自己不知道。田大有和秦娘子是真的不知道关于曹铭的消息,还以为曹铭再立战功,祁霞得此贵婿呢。
九月初三,宜出行。祁霞和崔捷坐上了返回燕州的客船。秦苧非常舍不得她们,可是祁霞说的也有道理,家里还有老人家在,如果再不回返就太让老人家担心了。
就这样,除了她们两个自己买的东西,秦苧又大包大揽的给准备了一些同安特产。还好,祁霞和崔捷是带着祁家重开铺子的老伙计王二一起走的。王二带着这些东西先行一步,在燕州等着她们,然后到刘家拜会。
祁霞和崔捷的运气不错,这一趟返程也是风平浪静,只是眼看着要到燕州的时候,出了件小事。
回燕州的心情自是比出来的时候轻松多了,祁霞和崔捷包下了一条客船,这样也方便些。没想到快到燕州,船行至宁集县的时候,船主生病。这下麻烦了,船主年纪不小,也需要人照顾。最后协商之下,祁霞和崔捷在宁集下船,而对方只收订金。
两个人为了方便都穿着男装,带着斗笠,也不算特别惹眼。宁集县也是个小渡口,前前后后一比也算是热闹了。祁霞和崔捷虽然轻松,然而也急着往回赶,于是只在渡口打听有没有合适的船只往燕州去。
说起来也是不巧,因为入秋的缘故,船只大多是往南走,在宁集特意往北去的不算多,得等等。再细细打听,起码要等个三两天。二人都不愿意为了坐船等个三两天,祁霞于是问道,倘若骑马走旱路呢。
驿站的老伯就道,走旱路大概要四、五天的功夫才能到燕州。这么一算,加上等着的时日,就不如租马或者租车而行。
两人合计了一下,她们身边没有带太多东西,也不愿意耗时间在这里等船,就直接在宁集货栈租了驴车,就这么上路了。
如今这世道虽然不比从前,可也没到分崩离析的地步。租个驴车还是挺容易的,到时候直接还到燕州的货栈就行了。租金自然是照旧归还,倘若路上驴出现什么问题,赔偿价格也不算贵。
俩人租了个黑蓬驴车,将不多的东西扔上去,祁霞说在同安一直是崔捷驾车,如今要回燕州,不如让她试一试。崔捷有点不放心:“你驾过车吗?虽然是驴车,可是……”这玩意不容易的。
祁霞倒是无所谓:“试试不就知道了。”说着就把崔捷赶进车里,自己坐在车板上抬手就是一鞭子,抽的不重,小毛驴开始嘚嘚的往前跑。手里玩着鞭子的祁霞笑道:“感觉有点不过瘾啊。太慢了。”
崔捷从小车厢里探头出来:“这是毛驴又不是骏马,凑合吧。”她也蹭出来挤在车板上,和祁霞聊天,两个人从这次旅途开始谈起,一直说到会到燕州,刘家长辈会不会怪罪祁霞。
祁霞倒是没有担心,她笑道:“等我回去,就跪在外婆膝下告罪。然后告诉她老人家,我所行乃是大孝,如今也平安归来,还被表彰为孝女。”
崔捷笑叹,估计看着你平安归来,老人家也顾不上去追究什么罪不罪的,只能喊我的儿了。
祁霞一笑,但愿如此吧。
两个人就这么慢悠悠的让小毛驴带着走,从宁集小渡口出来,上官道就发现路上断断续续的有衣衫褴褛的乞丐在讨饭吃。
崔捷皱眉:“这又是怎么了。哪里遭灾了吗?”她看着祁霞,祁霞当然更不清楚,她道:“来的时候也没听说哪里遭灾啊。”
说着,崔捷有些心急,不等祁霞停下驴车就冲了下去,直接跑到了乞丐边上。那是一对母子,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祁霞停好了驴车,叫崔捷把人带过来。
这对母子几天没有吃东西了,祁霞递给她们几块干粮。那个小孩子吃的直噎,祁霞没来得及递水,小孩子就跑到旁边的小溪去喝溪水。
崔捷没想到祁霞也知道有乞丐流民的时候,不能就那么直接递给她们吃的,容易招来太多的人。祁霞看着崔捷疑问的眼神,只是摇摇头。
等到母子两个吃完了干粮,崔捷就问道,大嫂,您带着孩子从哪来?
那女人就那么哭了,搂着自己的孩子满脸都是眼泪。崔捷和祁霞对视一眼,等着女人稍稍平静一些,就听她说她们母子是家乡受了灾才出来的。原本家里还有地,可是出了灾,只能出门讨饭了。原本他们这一帮人还想着秋天回到家乡,可是家里的天地在遭灾的时候,都叫大户人家给占去了……
祁霞咬咬牙骂了一句,恶贼!
崔捷皱起眉毛问道,那现在你们要到哪去呢?
女人搂着儿子说道,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今天还要谢谢二位的救命之恩。说着就要跪下磕头,祁霞赶紧把人给扶起来。崔捷在旁说道,我们还年轻,你这样岂不是折了我们的寿数吗,千万不要如此。
祁霞本想拿出些钱给这对母子,可是被拒绝了。想想也是,孤儿寡母,给她们钱了也未必留得住,可是就这么放着她们回去,两个人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最后就让母子两个上了驴车,又回到了宁集渡口,正巧有人家雇帮工做活计。这个女人手艺似乎还可以,被留下干活了,又给了她儿子一个住处。
就这么耗了大半天,虽然帮了人家一把,然而祁霞和崔捷回到驴车上还是久久没有说话。又一次回到官道上,看见还有那么多流民三五成群的往前面走,祁霞突然冷哼了一声:“哼,趁着大灾的时候,巧取豪夺、为富不仁,什么东西!”
崔捷苦笑:“你以为那些各地所谓郡望的田地都是怎么弄到手的?要么是这么强取豪夺,要么是佃农活不下去主动投靠……没办法啊。”
“难道朝廷不管?”祁霞不能理解,如果佃户都去投靠大户人家,给朝廷交税的人不久少了吗?
崔捷叹气:“大梁建国的时候就是诸王割据,□□太宗两代皇帝数十年之功才逐渐平定下来,可是地方上还是有大大小小的郡望。自承德皇帝开始,国朝大兴科举,建书院,这才将这些所谓诗礼传家的郡望们压下来。然而自承平皇帝晚年,先帝永顺陛下在位的时候,朝廷就有些入不敷出了。”
所以管不过来,朝廷官员有些也是这样的郡望出身,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祁霞明白了,不是不管,而是管不了。
“生民如草芥啊,”祁霞一阵悲哀涌上心头,自己不也是一介草民吗?如果不是祁家这种案子还牵连着京中高门贵第,她会这么轻易的为父亲洗冤?如果不是遇上官员清正,那么皮家是地头蛇,自己难免落得和父亲一样的下场。
过后再回想,祁霞有点明白,为什么母亲当年极力希望自己和弟弟能够放下仇怨,平安度日。就是求个平安,小民还能为了什么,还能求什么呢。
她的情绪很低落,崔捷在旁看着也能猜个大概,崔捷故意换个话题道:“对了,你回燕州之后,会进京吗?”
“进京做什么?”祁霞反问,一脸茫然。崔捷真的叹气了:“曹铭出事,他毕竟是京城人士。你难道不要去?”
“再看看吧,”祁霞看着路边枯黄的树叶:“我向阿真打听一下,然后写封信。明旌兄口头提亲,实际上我们约定好如果过了时间田叔没有来,我就安分待在燕州。谁知道,”她笑了一下:“谁知道就这样了呢。”
“原来如此,还有这个约定。那,”崔捷看着祁霞:“现在小曹将军已经知道你不在燕州了。他要是就这么回京了,我是说他万一没留什么消息呢?”
祁霞倒是很坦然:“顺其自然呗,对了,我记得阿真也要回京了吧?”
崔捷答道:“是啊,原定是年末就走,过年之前回到京城。大娘来信说,因为二郎要带骁骑卫归京,他们姐弟也不打算非要现在一道走,估计还是年末。如果你也要去京城的话,倒是正好同往。”
“那可好,到时候看看,如果有必要,我就去京城。”
崔捷一听这话,就主动谈起了京城的一些轶事。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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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宿
崔捷和祁霞交待的和纪挚说的又有不同,想来是因为崔捷一直跟着二郎纪掣在外面。她讲的大多是京中各家的子弟,有些好文、有些好武,还有些一心想做纨绔。
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些世家子弟和新化那些富户的儿子也没差。祁霞一边听一边发表了一下感想。
崔捷笑道,原本就没有什么差别。世人总觉得出身名门就一定和百姓家的孩子不一样,其实差不多。只不过他们闹起来比起百姓家的儿子闹的后果更严重。好的也好,糟的更糟。
京中最引人瞩目的少年,当年是郴王,现在则是夏国公殷轩的长孙殷越。而俞家子弟也算是京中挺受关注的少年公子。罗家的子弟就比较低调,罗大将军这些年和走了邪道似的一心支持郴王和今上、太后闹别扭。
而纪家的子弟,长房一脉:大郎纪承入仕、二郎纪掣从军,三郎以下年纪还小。再有就是周国公纪权的叔叔,驸马都尉南阳侯纪贲的儿子纪彰颇受关注。
至于京中其他人家,就比较乏善可陈了。
一路说着话,将要走出宁集的时候,祁霞才突然发现,她们两个已经要走出宁集县了。附近看着连些人烟都没有,她问崔捷:“要不然咱们先往回走?找个地方住一住,明天在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