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纵笑道,“我现在是手头有事, 而且飞机上也没什么好发挥的空间, 趁现在把事情都做了到时候腾出时间才比较划算。”
裴衡又问:“你今天上午在她房里做什么?手机也不带。”
他当然不是不懂男女那些事, 只是他真的想不到会是那种, 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到大, 他跟陈易澜一样,印象中的韩纵是野了点,但不至于到那种程度。
韩纵这时候就愿意圆谎, “讨论案情,耗时有点长。”
“可我听李护士说,你跟郑洋今天上午还吵一架,就为了这个?”
韩纵捏捏眉心,“他跟我不太对付。”
“那你当初干嘛挑他过来?”
“我没想那么多。”
“出门在外,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你还是注意点比较好。就算对自己无所谓,但你肯定在乎她的名声吧?女孩子在名誉这种事上很被动,有时候很难洗回来,她又是律师名誉也很重要,要是外人说她赢官司都是靠检察院的关系,你心里应该也不舒服吧?”
“那她以后嫁给我岂不是有更多张嘴要说?”
“肯定啊,你俩要是真结婚,以后在工作上都要规避的——这你也知道。”裴衡又问,“父母那关过了吗?”
“没,我还没跟他们讲。”
“你没讲就直接去她家提亲?”
韩纵倒没觉得什么大不了,“提亲这事不需要跟他们商量。”
“还是家族出面有力些,不然没人会当真。上回陈伯父过寿你也看到了,来了不少人,陈家闺女还是很抢手的。”
“你说那几只花孔雀?”韩纵不客气地把那几个洋气的年轻人比喻成孔雀,但裴衡还是一下就听懂。
“那天的穿着是不太得体,但这些也不是最重要的。”那几个人大概不了解陈家,他们一贯很素,长子当天一身白西装,陈易澜就一件白色连衣裙,显得那几个穿宝蓝的、正红的全都喧宾夺主,十分尴尬。豪门世家之间,礼数严苛得犹如职场,几个不成文的规矩都得遵守,像这种过寿场合,长子长女才是最出彩的,穿得比他们还隆重就是一种不敬,那几个年轻人不小心僭越,当天也是很不好意思,后来都不大说话尽量降低存在感。
之前那句“还是家族出面更有力”引起了韩纵的重视,虽然刚回来那几天母亲已经开始追问,“你说的媳妇是谁”,但他没说,人都没带回来有什么可讲的,原本是想先把人拿到手。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要改变策略,仔细一想,陈易澜这种乖乖女从小到大都没有违逆父母,婚姻大事那就更加不会,如果爹妈都点头同意甚至指腹为婚,那这桩婚事就相当于成功了大半,等人都娶了回来还怕攻陷不了吗?
韩纵顿时感觉找到一个新思路,准备回去就这样办,带着家族一起出面提亲,搞得隆重点。
裴衡看他打开笔记本写代理词,就道:“我们不是有律师吗?”
“算了,她应该还没写过公诉代理。”
“所以才更要锻炼。”
“女生的体力都有限,还是让她休息一下。”
“现在改变主意了吗?支持她做检方?”
韩纵说:“她要有能力,当然行。”
裴衡看了看他的神色,“还是不太认同?”
韩纵反问:“你会让你女人干这活,整天吃力不讨好?她要想做,可以凭本事来,但女的很难往上升,到时候认清现实她自然会走。”
“万一她不走呢?”
“那就到时候再说。”
韩纵已经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
裴衡也不讲了,准备干自己的活儿。
飞机响起语音播报时,他就关掉电脑,把东西都装好。下飞机后又立刻去取托运行李,他们男的都是带那种超小的箱子,不需要托运,主要还是帮女生取。但陈易澜坐头舱,下得最早,所以已经拿到箱子。但她猜到韩纵还是会去,所以专门等在那里喊了一声,韩纵走过来跟她一起。
一行人在机场分道扬镳,各自回家。
陈易澜面色憔悴,似乎还是困倦,韩纵招到一辆的士揽着她上后座,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睡。
他握住她的手,将她曲卷的五指打开,跟她交扣时却发现她手心布满凉凉的虚汗,再一探她额头,果然有点烫。
韩纵没说话,只是等车一到,就拉着她下来。他一个人拖着大箱,然后自己的小箱垒在上面,另一只手牢牢牵着陈易澜。她并不会理所应当地把男人当搬运工,只是当时头晕得厉害,反应略迟了两秒,刷门禁时看到韩纵一个人搬两个箱子过门闸,她恍然回神立刻过去接手,“我自己来。”
韩纵不吭一声,用行动把她拒绝。到楼上后,她拿出钥匙,他也一把接过,门开后他把行李搬进去,她准备收拾脏衣服,但韩纵拦住她,并说:“去洗澡。”
她把箱子打开,“我先把脏衣服放进洗衣机就去洗。”
可韩纵连这都不让。
陈易澜看着他,“谢谢你帮我搬箱子,赶紧回去休息吧。”
韩纵没听,把她往浴室里推。
陈易澜说:“我一个人可以,你不用在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到时候又尬又怕。
韩纵却恍若未闻,还道:“要我帮你脱衣服吗?”
他一面说就一面上前给她解扣子,她迅速往后退了一步,自己动手。
他笑了笑,满意出去。
快洗完时,她突然发现睡衣还没拿,但叫韩纵帮忙又有些犹豫。毕竟在发生这一系列事情之后,再让他把衣物送到浴室,显得自己在刻意引诱。或者他又借这个机会,这样那样。
她犹豫着没出声,只是先把门打开一条缝,却一眼发现门口摆着一个凳子,上面就放着一整套干净睡衣,内裤还搁在最上边,方便她直接伸手拿来就穿。
她衣柜十分整洁,一目了然,外衣裤子都是挂起来,春夏衣物占据左边柜子,秋冬衣物占据右边。内衣和内裤就分类放在下面两个大抽屉里,而且里面也是小格小格的,还按颜色摆好,深色只有红黑两种,来例假时候穿,浅色就有很多,除了最基本的白灰两色,还有粉绿蓝波点好几种,因为要用来搭配不同的浅色系外裤,避免内裤或内衣显形看着尴尬。
她洗完出来,本来想劝韩纵回去,但他在阳台那儿打电话,听内容好像还是工作上的,他放在沙发上的笔记本也醒目地亮着,页面停留在这回拍到的真实照片。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扰他,自己进卧室把头发吹干就躺到床上。
门板的隔音效果不错,一关上外头的声音就基本听不到,她摁了灯准备好好入睡。
韩纵这个电话是跟同事商量对策的,所以打了很久,至少得有十多分钟,他之前就注意到陈易澜已经出来,并且也没吃药,心里一直惦念着,所以跟同事讲明天碰面再继续讨论,这才能挂掉不然还是没完。
他推开门时发现没有反锁,心里不禁有点窃喜。里头没开灯,他知道她怕是要睡,所以很快把她拽起来,将药递到她嘴边,“吃完再睡。”
陈易澜刚入睡就被弄醒,真是浑身疲惫无力,她眼睛都没睁开只是细微地摇了下头,表示不用。
他掌沿贴着她的唇,“听话,不然明天会更难受。”
她微微睁开眼,睫毛颤了颤。
韩纵把药塞到她嘴里去,指尖还碰到她湿软的小舌头。当然,这时候他可不会多做留恋,迅速撤出手指让她喝温水。喝完后用指腹给她擦掉唇角的水渍,等她缓了缓,再慢慢把她放下来,最后将薄被掖好。
他在她微烫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没有太多情`欲,就是一个亲昵的动作,然后起身离开,轻轻带上门。
他把她的换洗衣服一口气摞过来,不分内外全扔进洗衣机。
陈易澜不喜欢敞着放东西,所以洗衣液什么的都在旁边柜子里,他正找着手机又响了,他拿过来一边接一边做家务,漂白剂跟洗衣液很像,但前者往往无色而后者有颜色还香味重,可韩纵边讲电话就顾不上这茬,竟把漂白剂当洗衣液倒了,还倒了很多很多,足足五分之一的量——真的一看就是不懂家务的大公子,然后他一摁按钮,洗衣机开始滚动。
他还舒一口气,觉得自己搞定一项,雄心勃勃地计划着明天做饭给她吃。
☆、大丈夫岂能被做饭难倒
39
那天晚上他在客厅睡的,她家皮沙发也不小, 但他个子太高, 膝盖窝都杠在扶手那儿。刚躺上去还好, 稍微一久他这个大少爷就觉得不舒服。还是起身去她闺房。
他赶报告赶到太晚, 这边也没有换洗的睡衣,就直接往上一躺, 她被子软床单也软, 倒上去跟棉花糖一样特别舒服, 又有一种别致的香味,很让人舒缓。
他觉得自己没洗澡,便没脱掉衣服掀开被子进去。就隔着被子抱住她, 又摸了摸她额头,上面一层薄薄的热汗,但这时候出汗是好事, 明早她醒来就会感到舒服很多。
他放松自己, 慢慢闭上眼睛。
其实俩人已经“同床共枕”过不少次,如果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那种。最早是小时候, 像他们这种世家都有佣人, 父母要是出差不在家, 就是保姆带着, 但韩纵经常趁父母不在就跑到陈宅蹭住。原因很简单, 他更喜欢陈宅的氛围,亲密随和其乐融融,人在八岁以前都没有太重的性别意识, 他把陈易澜当兄弟手足,但上了初中后,性别隔阂一出现,他就不能再随意地过去。
当时去外地参加竞赛或别的活动时,作为女生陈易澜经常是独苗,晚上就一个人睡或者跟带队老师一起,但并不是每个女老师都喜欢跟学生一块睡。她一个人的时候会害怕,只能亮着灯整晚看习题册,实在困了才眯眼歇一会儿。韩纵发现后就经常过来陪她,他们也不洗澡,就合着衣服直接趴床上,两张单人床,一人一张,然后一起在灯下看书,这样有人陪伴反倒格外精神。
后来大学期间,有一次露营,韩纵那手被虫咬,陈易澜给吸的,旁边有人见了就打趣,说你们俩好暧昧,是不是关系特别铁,韩纵骄傲地说,我是她青梅竹马。然后那些人又调侃干脆在一起好了云云。于是当晚她为了避嫌,就支着随身携带的小帐篷,一个人在里头睡。韩纵怕不安全,就守在外面,守了一夜。
陈易澜半夜醒来口渴找水,才发现有个人坐在自己帐篷外面烤着火。他没有疲惫更没有不耐,看着那堆火苗想着跟她的过往,嘴角还带着笑。
也不知该说韩纵傻,还是不懂策略,很多趁人之危的好时机,比如露营比如此刻,她发着低烧浑身无力,他要再跟第一次那样迅猛地脱光她、强行挑`逗她,这回绝对跑不掉,但他偏偏又不做,甚至连这个念头都没有产生。非要在她精神抖擞的时候,强行压倒——难道真是男人的征服欲使然?
他和衣而睡,一夜安眠。
第二天一早,他准时七点醒来,陈易澜还在他身边酣眠,好像连姿势都没有换过,她被子盖得紧,热地小脸通红,鼻翼也一下下地翕动,大抵睡得很沉。
他起来后拿着她的钥匙出去,先回到对面自己的住所洗澡、刮胡子,拾掇清爽后换身便服带着钱出去买菜。
韩家一直有专门的佣人负责做饭,韩纵从小到大都不沾阳春水。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不就是把生的烹饪到熟透么,这种小事是难不倒大丈夫的。
他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兴致勃勃地在超市里选购,决定红肉、白肉、禽类和海鲜一种都不能少。他先经过水产区,选了两只大闸蟹,小哥立刻捆起来递给他,他接过时说,“能不能现在就帮我处理掉?”
对方很疑惑地看着他,“蟹不需要处理,蒸熟敲开就可以吃,你要是需要锤子,这边也有卖,给您装一个?”
韩纵一边点头一边说:“我的意思是现在就把它们弄死。”
“你蒸熟了就可以啊,现在就弄死到时候会不太鲜美。”
介于热情的小哥给他灌输了“鲜美”的概念,他就也拎了一条活的鳊鱼回家,不然原本是打算买那种冷冻的带鱼,对方一听是清蒸,就说必须得活鱼,冻的蒸出来口感不好。
禽肉区都是剁好装进保鲜盒的,省得他又要挑选活物,但尽管如此,他也还是有点眼花缭乱,什么公鸡、母鸡、仔鸡、柴鸡、土鸡、乌鸡,光种类就有五六样,另外还有琵琶腿、霸王腿、胸脯肉、翅尖、翅根、鸡块、鸡脆骨等等,简直数不清。
售货员看一个男的走过来,就笑着问是不是帮老婆选购食材,他点头,于是对方就向他推荐了乌鸡,还说这个对女性好,他购物车里又多了一盒洗净切好的乌鸡肉块。
之后还买了两个西冷牛扒,打算回去煎,又是好心的售货员给他塞了一盒黑椒酱汁,叫他煎熟后淋在上边,蔬菜很简单,拿两颗青菜就足够。没买葱姜蒜,他连这个概念都没有。
他觉得买菜很简单,前前后后包括结完账,只花了十分钟,不明白为什么有的女人能花几小时。
回到她家又去卧室看了眼,睡美人还在睡,他关上门动作越发轻,尽量不发出声响。进厨房后也把门关上,方便自己施展手脚。
他关了两道门,不然那哐里哐当的跟打仗一样的声响,绝对能把陈易澜吵醒,或许就能阻止惨剧的发生。
她注重生活品质,周末经常自己做饭,所以厨房里什么都有,包括那种不锈钢的蒸笼,他把大蛊子装满冷水,然后放在燃气炉上烧产生水汽,上面的蒸笼就放一层蟹放一层鱼。蟹被捆好了,可以挣扎但不能横行霸道,盖子一盖就只能乖乖窝在里面等熏熟,但鱼就不一样,整个活蹦乱跳,直接从他手里滑出去,还哐当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拿到水龙头下冲洗,可每次一放上去,它就死命扭动,从他手里窜出去,那条不听话的鱼还砸到案几的水盆里,它意识到有生命威胁,韩纵那魔爪一伸过来,它就拼命地跳动并甩尾,水花四溅,糊了他一脸带着腥味的水珠子。
韩纵先前买这条鱼就是看中它肚子够大,就估摸着肯定笨重不灵活,结果它机敏得很,每次一被捉住就竭力挣脱,韩纵不耐烦,把它往案几上一扔,拿菜刀狠狠一拍,顿时血花四溅,一开一闭的鱼鳃里鼓出血泡,他力气很大,又没垫在案板上,白玉般的瓷案几瞬间裂了一条细小的缝,他看到鱼尾还在小幅度起伏,残忍地又补了一刀,鱼翻着白眼死透了。韩纵用两根指头把鱼嘴掰开,往里灌料酒、酱油和醋,然后放到蒸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