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寒了然,她说:“果然如此。”
东都城风水宝地的传言来的突兀,彷佛专门是为了吸引那些富家大户一般,至于为什么要吸引那些富家大户,原因就更简单了——为了他们的财富。
原随云也承认了,“我虽是无争山庄的少庄主,但是我真正可以调用的势力和钱财却不多。”他要瞒着他爹,就不能肆意的调用无争山庄的人。
江雪寒又问:“你把真面目暴露在我面前,不怕我回去揭发你吗?”
原随云笑了,“不怕,因为你们都回不去了。”
虽然岛上的人不一定知道他是谁,但是江雪寒给出了最重要的那条线索,总有聪明人能顺着那条线索找出答案,他不能留下这样的隐患。
江雪寒叹气,“你果然已经没救了。”
她给了原随云机会,但事实证明,即使是拥有了光明,原随云也还是那个蝙蝠公子,那个把自己隐没在黑暗之中的蝙蝠公子。
原随云说:“不,没救的会是你们,而我会展开新的生活。”
他要将他的过去连同蝙蝠岛一同沉没在海中,而跟着蝙蝠岛一起沉没还有岛上的人。
从此以后,他就是一个崭新的原随云,而不是那个被人可怜的原随云。
江雪寒摇头,“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原随云心中陡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你做了什么?”
他摸着自己的眼睛,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江雪寒说:“我只是将你原来的还给你。”
她有权利选择将她给予的收回去,比如说光明。
所以,原随云在短暂的获得了光明以后,又重新失去了光明。
如果有什么比从未拥有更可怕的话,那就是得而复失,原随云正是如此。
前一刻他还能看见丝丝缕缕的光芒,后一刻他的世界就重新恢复黑暗,这其中的偏差,哪怕是心黑如蝙蝠公子也难以承受。
他阴沉沉的看着江雪寒说:“你是不是忘了,韩菱还在我的手中!”
江雪寒也说:“我既然敢这样做,就说明我有把握救出韩菱。”
原随云冷笑,“那我倒要看看,我们之间究竟是谁技高一筹。”
正当江雪寒和原随云对峙的时候,一个女子跌跌撞撞的从暗洞内跑了出来,她哭喊着:“随云……”
原随云虽然看不见,但是他却能听出这个女子的声音,他惊讶道,“灵芝?”
金灵芝跑到原随云身边,紧紧的拉住他的手说:“随云,我们放弃这里重新开始,好不好?”
原随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阴暗,他甩开金灵芝的手,冷冷的问道:“我为什么要放弃蝙蝠岛。”
金灵芝急的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你是斗不过楚留香的,随云,听我的,我们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原随云有些错愕,“楚留香?”
这一路走来,他都未看到楚留香有什么作为,也因此,他并没有把楚留香看做是对手。
原随云摇头,“楚留香不足为惧。”
他承认楚留香确实有些运道,但任何运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枉然。他楚留香就是盗帅,在他蝙蝠岛的地盘上也得窝着。
金灵芝拼命摇头,“随云,你不懂,楚留香他是不同的,不同的。”
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未能说出口,所以她的话根本无法取信原随云。
原随云对金灵芝说:“灵芝,别闹了。你到一边上去等着我,等我处理好了,我就带你离开。”
金灵芝眼见原随云愈陷愈深,终于忍不住大喊道:“随云,收手吧!”
“收手?”原随云失焦的眼神看向她,“你也认为我做的是错的吗?”
金灵芝泪如雨下,“随云,我肚子已经有了你的孩子。”
原随云愣住了,是那种真正的茫然,起码在旁观的江雪寒看来,这是她见过的最简单的原随云。
“你有了我的孩子?”原随云重复。
金灵芝点头,“随云,我们一家三口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好不好?”
原随云望向金灵芝的肚子,他虽然看不见,但他的目光却好像能穿过黑暗看见金灵芝肚子里那个小小的生命一般。
江雪寒心中摇头,金灵芝想的太简单了。
原随云早已沉沦黑暗,说的再不好听一点,他已经离不开黑暗。
这个黑暗不止是形容词上的黑暗也是名词上的黑暗,君不见他哪怕获得了光明,他的所思所想也是如何把她们连同蝙蝠岛一起埋葬吗?
江雪寒死死盯着原随云,她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到来能不能唤醒原随云的一点柔软,又或者是让他变得更加疯狂,但她知道起码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原随云呆愣了很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走吧。”
金灵芝摇头道:“要走我们一起走。”
原随云背过身不看她,“我是不会走的。”
正如江雪寒所说的那样,他已经离不开黑暗了。
如果没有金灵芝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能他只会想着如何把其他人一同拖下黑暗;可是有了这个孩子,他的心中就彷佛映入了一道微弱却瞩目的光芒,这道光芒稍稍拉住了他即将彻底跌入黑暗的理智,但他也不知道,这道光芒究竟能支撑多久,所以在这道光芒失效之前,他必须斩断一切,放这道光芒离开,因为这是他的希望啊!
他看向江雪寒:“我把韩菱给你,你带她去无争山庄,找我的父亲。”
作为一个儿子,他不能体谅父亲的心情,肆意挥霍着父亲的宠爱和保护,但是当他做了父亲,他终于体会到了原东园的心情,他也想保护自己的孩子。虽然很不公平,但必须说,这个孩子哪怕尚未出世,但是他/她在原随云的心中已经占据了第二的位置,至于第一,当然是他自己。
金灵芝不同意,“我不走,要走我们一起走,要死我们一起死。”
原随云走过去,抱着她,对她说:“如果能早一点遇到你,多好。”
他手在金灵芝脖子上一击,金灵芝便立刻昏了过去。
原随云把金灵芝交给江雪寒说:“虽然我恨不得杀你了,但我也得承认,你很厉害,而且让我放心。”
江雪寒对韩菱的帮助曾是原随云嗤之以鼻的东西,但是此刻,它却是原随云愿意相信江雪寒的理由,哪怕他们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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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人,在原随云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然而他依旧不值得同情!
203、踏月留香(九)
江雪寒抱着金灵芝, 对原随云说:“不止韩菱, 我要你岛上所有的女子。”
原随云无所谓的说道, “可以。”
他是一个很果断的人,所以为了保护孩子,他可以从暗洞外的断崖一跃而下。
虽然断崖之下是汪洋大海,但江雪寒知道, 原随云是真的死了,因为她把原随云的尸体捞了上来, 一方面是为了确定原随云真的死了, 一方面也是给原东园和金灵芝一个慰藉, 人都死了, 起码留下一个尸体能作为想念。
在尸体和孩子的双重慰藉之下,金灵芝好歹没有去寻死,她只是变得很沉默。对此,江雪寒和楚留香都是无能为力。
对于死者家属来说, 一切安慰都是苍白的, 更不要说江雪寒和楚留香还算得上是原随云的仇人。
另外,原随云虽死,但他留下了一个烂摊子给江雪寒和楚留香。
江雪寒和楚留香既要处理蝙蝠岛上那些助纣为虐的人, 还要解决那些被无辜掳来的江湖人, 简直是忙的团团转。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无辜失去眼睛的可怜女子,江雪寒要一个一个重新帮她们恢复光明。这些女子的眼珠全部被人挖走,所以江雪寒必须寻找能代替眼珠的东西。
但不管怎么说了, 蝙蝠公子原随云已经死了,蝙蝠岛的后续处理即使再困难,也总有解决的办法,起码江雪寒就帮着那些失去眼睛的可怜女子恢复了光明,当然这其中自然要涉及到一些很不武侠的医治手段,甚至可能会给江雪寒带来一定的风险,毕竟肉白骨活死人,实在太引人觊觎,但是江雪寒觉得很值得。
她做事,向来从本心!
缘聚缘散终有时,蝙蝠岛的后续处理完了,江雪寒也要和韩菱告别了。
韩菱告诉她:“我从来没想过我还能重见光明。”
江雪寒说:“你看,奇迹总会出现的不是吗?”
韩菱已经不是天真的女孩子了,她知道与其相信奇迹,不如相信江雪寒,所以她对江雪寒:“谢谢你。”
江雪寒摇了摇头,道:“移花宫的宫主是我的好友,你们去了那里尽可放心安顿下来。”
蝙蝠岛的这些女子,即使恢复了光明,也很难恢复正常的生活,但不论如何江雪寒都尊重她们的意见。有的女子故土难离,所以选择了回家乡去寻找亲人;但是更多的女子知道她们即使回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江雪寒给她们推荐了移花宫。
移花宫专收无处可处的可怜女子,而且宫主昭羲性格强势,能够庇护这些女子。
韩菱和其他人商量了一下,同意了。
因江雪寒应承过原随云要送金灵芝去无争山庄,所以她便叫了叶清霜来护送蝙蝠岛这些女子。
叶清霜也很乐意。
韩菱朝她挥了挥手,“有缘再会。”
江雪寒挥手:“一定会的。”
她站在岸边看着韩菱的船远远离开以后,才上了另外一艘船。
江雪寒上了船以后,沉默寡言的金灵芝突然开口了,她说:“我知道随云不算是好人,但他对我很好。”
相比原著中的原随云还撩了一个枯梅大师的行为,可以看得出,这里的原随云确实对金灵芝有几分真情,否则他不会只有金灵芝一个,也不会因为金灵芝腹中的孩子果断的斩断一切,但是……
江雪寒说:“再好也不能掩盖事实。”
金灵芝不在意她的话,她继续说道:“他本该是天之骄子,却因为失明只能接受众人的怜悯,大家都说他可惜了,说他若能看得见,一定能让无争山庄再现辉煌,但我却觉得,哪怕他看不见,他也是可以让无争山庄重现辉煌的!”
江雪寒摇头,这就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惜无论他再如何可怜,还是掩盖不了他犯下的罪恶。
金灵芝自顾自的继续说,她可能需要的并不是江雪寒的回应,而是一个倾听者,“可是他不相信,我早说了,哪怕看不见,他依然很优秀,可他就是不相信!为什么他不肯相信我的话呢?他若相信我,也会落得今日的下场?我好恨,我好恨啊!难道命运真的难以逆转吗?明明……明明……可为什么我还是挽回不了他的命运?”
她说着就说着就激动起来,捂着脸呜咽的哭泣。
江雪寒叹气,说:“命运并非不可逆转,但性格决定命运。”
为什么原随云为对金灵芝说“如果我能早一点遇到你,多好”,就是因为他很清楚他已经无可挽回。
金灵芝充耳不闻,泪流满面。
江雪寒想,金灵芝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死的人终究是死了,她说得再多也无法安慰生者悲痛的心情,不过她也有办法,她对金灵芝说:“你别哭了,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吧。”
金灵芝果然不哭了,于她而言,这个孩子就是唯一的念想,是原随云曾存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证明。
为了这个孩子,原随云宁愿放弃生命,她自然就更要保护好他/她了,与她有一样想法的是原东园。
原东园得知了原随云的死讯了,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一般,他年纪本就大了,如今又白发人送黑发人,更是老态尽显。
幸而,他还有个孙儿作为念想,不至于万念俱灰。
他着人把金灵芝扶下去以后,就打起精神来招呼江雪寒和楚留香。
楚留香见他疲惫而难掩老态的模样,心中不忍,他说:“原庄主不必麻烦了,我们马上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