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拿不到报告单的,起码要等到三天以后。抽完血就直接回去吧。”
付忘言:“……”
原来是这样!
真是要命,这也就意味着她下次还要来医院。还要面对这个医生。
呜呜呜……好忧伤!
她想起之后自己还要洗牙,还要补蛀牙,这一系列的流程下来,她是摆脱不了医院和医生了。
心痛到无法呼吸!
“我下次还继续挂你的号吗?”不太确定,小心翼翼问一句。
那医生闻言似乎轻微地笑了笑,说:“继续挂白医生的号。”
——
付忘言以为就是简单地抽个血而已,肯定要不了几个钱。可当她在机子上看到数字580时,她顿时就傻眼了。
卧草,抽个血也这么贵?
难怪说看病贵。这单单抽个血就要580。
这哪里是抽血啊!简直就是在抽病人的心头血呀!
她一度以为医生弄错了。不过绝逼是没勇气继续回诊室问那个医生了。她只想快点离开医院,一刻也不愿多待。
贵就贵点吧!反正她也不差钱。她利索地将费用缴了。
——
抽完血已经十二点过后了。一上午没吃东西,到了这个点,付忘言早就已经饥肠辘辘了。
一打开手机,四个未接电话,全是小叔叔打来的。不用猜她也知道是打来问她看病情况的。
在偌大的付家真正关心她的也只有这个小叔叔了。
一早上都在医院,到处都是人,嘈杂不堪,手机一直放在包里。难怪没接到小叔叔的电话。
她赶紧给付今年回拨过去。
电话响了两秒被接通。那头的人说:“我在3号楼东门等你,你结束了直接过来。”
她说:“我已经看完了,马上过去。”
付今年的车停在3号楼东门对面的那条大马路上。
付忘言老远就看到了。
黑色车身,澄亮光洁,车盖上头落了两片枯黄的银杏叶子。
看来小叔叔已经等了挺久的了。
隆冬季节,道路两侧的银杏树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暴露在凉薄的空气里,瑟缩飘摇。
又是一个漫长而又煎熬的寒冬!
她走上前敲了敲玻璃,里头的人迅速降下车窗,露出一张成年男士精致的俊颜。
她乖巧地喊人:“小叔叔。”
付今年坐在后座头昏脑涨,撑着厚重的眼皮看她一眼,低声说:“上车!”
她拧开车门,落坐,将帆布包放在大腿上,摆弄着自己的一双手。
付今年揉了揉自己肿胀的太阳穴,说:“小九,小叔叔有些难受,你来开车。”
“老王呢?”
“我让他先下班了。”
“哦。”
付忘言丝毫不觉得小叔叔的话突兀,毕竟这样的情况她已经不是第一天碰到了。付今年的酒局多,她经常会被迫成为“代驾”。
她的驾照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就拿了,大学四年跟在付今年身边,一来二去的技术也就给练出来了。因而付今年一点都不担心她会被交警拦下。
“去哪儿?”她问。
付今年答:“去你那儿躺会儿,头疼得厉害。”
付忘言建议道:“我送你回兰苑吧?”
“不用。”付今年摆摆手,“晚上还要请国土局的几个领导吃饭,省得来回折腾。”
“饭局设在哪儿?”
“九重天。”
九重天是横桑一家很有名气的高档会所。会所采用VIP制度,非该社会员一律不得入内。出入的人非富即贵,大多都是横桑各行各业的大佬们。九重天坐落在建安区,付忘言住的小区北锦园边上。
懂了!
付忘言嗯一声,从副驾上移到主驾上,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那辆黑色路虎便飞速行驶起来。
付今年坐在副驾上,不断用手揉捏自己的太阳穴,眉宇间尽是倦怠,周身都充斥着酒气,一看就知道刚从酒桌上下来。
“你胃不好,少喝点酒。”付忘言从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付今年伸手接过,拧开瓶盖,仰头咕噜咕噜喝了两口后,这才向付忘言解释:“刚跟同行的几个老总吃饭,推不了。”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生意人都是在酒桌上谈的生意,喝酒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很多时候还不是你想推就能推得掉的。
付忘言安心开车。车子开得飞快,外头行道树和建筑物徐徐略过,形成黑白色调的一条线。
付今年倦怠的声音从后座传了过来,“医生怎么说?”
“验了血,报告单要过两天才出来。”付忘言一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沿,语调平缓。
“你脸怎么这么白,很难受么?”付今年刚才隐隐看到侄女的脸色似乎不太好。他知道付忘言恐医。
“没事儿,就是有些胸闷,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付今年嗯一声,然后一路无话。
付今年是付家老幺,比付忘言年长十岁。虽然付今年对她很好,宠她,也护着她。可她和这个小叔叔的关系却算不得亲密。面对面时也没什么话讲。付今年的性子历来沉默内敛,不苟言笑,话本就不多。付忘言则不善于和长辈打交道。这样的两个人凑在一起,沉默是常态。
这一直都是叔侄俩惯有的相处模式。
一路沉默,付忘言把车开得飞速。穿过秋石高架,进入建安区,一下子就到了北锦园小区。
北锦园小区是付今年公司华宇名下的产业。地段好,寸土寸金,交通便捷,各方面的基础设施都很精良。属于建安区这一代的高档小区。
她大学毕业后搬出了付家。付今年为了方便她上班,就划了这套两室一厅到她名下。好闺蜜谢微吟不忙的时候,偶尔会来她这里住上一两天。平时就她一个人住,空间倒也足够。房子离她工作的清风杂志社不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
——
付今年一到她家就进客房躺下了。
付忘言在美团上点了份外卖。一份皮蛋瘦肉粥。
拜她那磨人的口腔溃疡所赐,她已经连续喝了一个星期的粥了。
填饱肚子,她回卧室休息。
四点半左右的样子,付忘言睡醒了。
隔壁客房付今年还没起来。
一直到傍晚五点付今年才醒。
他在卫生间洗漱的间隙,他的助理就到了。一个很干练的年轻帅小伙,手里提着一袋换洗衣服。
付忘言给他开门:“进来吧。”
“不用了付小姐,我就在外面等付总。”助理先生把购物袋递给付忘言,说:“这是付总的换洗衣服。”
付忘言伸手接过,“你进来等吧,小叔叔估计没那么快。”
“不用了。”助理先生执拗得过分。
他跟着付今年做事两年,助理先生深知自家BOSS对这个侄女的宠爱程度。只要有他在,付忘言身边就不允许任何男性靠近。
付忘言遂由着他去。
没过多久付今年就穿戴整齐,西装革履的和助理一起走了。
第4章 第四场雪
第四场雪
付今年走后,付忘言将他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漂洗干净,逐一晾好。
洗完衣服她又叫了份外卖。这次她点了份红枣薏米粥,养养胃。
下午那份皮蛋瘦肉粥有些油腻。她没吃多少就给扔了,到这会儿又觉得饿了。
她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颊,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成天喝粥的苦逼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付忘言想,她真是一个没有口福的人。
付忘言以前其实会做饭。小的时候她和母亲谭辞住在青陵,母亲手把手教过她。可后面母亲去世,她被接回付家。从此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这项技能也慢慢退化了。
现在她一个人住,懒得动手。天天就依赖外卖为生。
人就是这样有惰性的生物。人的技能会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而变化。这些年付家丰厚的物质条件带给她的改变也是潜移默化的。虽然走在外面没几个知道她出身付家,不过旁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家境殷实。
她虽然从心底里厌恶付家,但也不得不依附于付家。即使她没能得到什么家族的庇护,但付家却让她衣食无忧。
只希望真正独立的日子能够快点到来!
填饱肚子,打开笔记本电脑工作。
请了两次假,积压了很多工作。
处理完邮件,顺便向底下的作者们催个稿。
点开微信,给诸位作者们逐一发了条催稿信息过去。轮到大神阮冬阳时,她停下了。
软女神如今刚生完孩子,还在坐月子。她这个做编辑的不能太不人道。
阮冬阳即是软冬冬,网文圈数一数二的大神。和柠檬初一起并称新言情小天后。盛时力捧的签约作家。以写古言宫斗小说出彩,首创甜宠古言风。其处女作《有生之年》一经发表,一度引发热议,圈粉无数。
清风杂志社就隶属盛时旗下。本来阮冬阳的编辑是沈念念,杂志社的首席编辑。同时也是付忘言的学姐。可沈念念结婚后就从杂志社辞职了,当起了全职太太。本着照顾学妹的情义,沈念念就把她推荐给了阮冬阳。
阮冬阳和沈念念同届,也毕业于横桑C大,同样也是付忘言的学姐。有了学姐学妹这层关系,加之又有沈念念力荐,她便成了阮冬阳的新任编辑。
其实依到阮冬阳这种段位的大咖,她完全有自己选择编辑的权力。盛时旗下那么多金牌编辑任她挑选。如果没有沈念念这层关系,恐怕她也不可能成为阮冬阳的编辑。
杂志社很多同事都羡慕她。说她一个刚刚入行的新人,居然可以带大神。
阮冬阳虽说是网文圈大神,微博粉丝两百多万,可她为人却甚是低调。不炒人设,不办签售会,从来不在任何公开场合露脸。
付忘言私底下接触过几次,发现阮冬阳这人十分平易近人。她很爱笑,从来不摆大神架子。不管面对谁都和和气气的。
女神这么好,她这个做编辑当然也要好好爱护人家一下。这个时候就不催稿啦!
——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晚上九点半。
她盖上电脑,正准备去饮水机旁接杯热水。搁在书桌一角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
她伸长手臂捞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方闪烁的名字,忍不住皱了皱眉,快速接起,“喂,小叔叔?”
“小九……来九重天接一下我……”
——
付忘言不敢耽搁,背起双肩包就出门了。
电话里付今年醉醺醺的,气若游丝,肯定喝了不少酒。
九重天地处建安区北部,和北锦园小区只隔了两条街。付忘言走路过去也不远,前后就花了十多分钟。
她到的时候,付今年正和几个国土局的领导一起走出会所。大伙儿都喝高了,东倒西歪的。有几个酒品不好的,满嘴跑火车,胡话连篇。
她扫了两眼没看到付今年的助理。心下暗自有了计较。
付今年远远就看到侄女朝他走过来。小姑娘穿着一件厚厚的烟灰篮羽绒服,围着格纹围巾,一颗小脑袋缩在羽绒服帽子里头。应该是着急出门,忘记换鞋,脚上还踩着一双粉色的棉拖。
她走得很快,步调急促,帽子上头的绒毛随着她的步伐簌簌摇摆。
他很心疼这个侄女。不过他总归是要逼她一把。她不可能永远都这样缩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敢走到人前。
他摸了摸自己难受的胃,胃里灼烧得厉害。何况……
看到侄女到了,付今年忙跟国土局的领导们道别:“顾局,施局,今天就先到这儿,咱们改日再聚。”
为首的中年男人就是付今年口中的顾局。他五十多岁的样子,西装革履,稀疏的短发上打满了发膏,俨然就像是打了一层蜡。灯光一照,油光可鉴。
顾局看到付忘言,了然一笑,笑得尤为暧昧:“我说付总怎么这样着急回去,原来是有人等不及了。怎么,小女朋友付总不介绍一下么?不知是哪家千金呢?”
话音一落,一干人哈哈大笑。无数好奇和探究的视线笼罩在付忘言身上,久久不散。
施局也紧跟着揶揄:“付总你这小女朋友真是等你等得焦急了,你看鞋子都没换就跑出来找你了。我们可千万不能再耽误付总的时间了!”
施局话音一落,一干人的视线又不约而同地投向付忘言脚上那双粉色的棉拖鞋。
“哈哈……哈哈……”跟着又是一阵哄笑。
付忘言极其不自在地缩了缩自己的脚趾头。
付今年一把将付忘言拉到人前,笑道:“顾局真是说笑了,这是我大哥付峥年的孩子。”
“来小九,跟大伙儿打个招呼!”
付忘言瞥一眼付今年,眼神很冷。
她用力地掐了掐手心,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笑得十分僵硬,“大家好!”
她一向厌恶这种场合,也很少应付。如今只觉得心力憔悴。翻涌的坏情绪被她死死压制着,压地尤为艰难。
这么些年,她一直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偏安一隅,从没想过走到人前。而付今年也不勉强她。除去一些必须出席的场合,大多数都能推则推。
何况爷爷奶奶不喜她,眼里容不下她。她爹寡情,根本看不到她。背后又有她后妈刻意打压,恨不得她永远都不要走出去。她也很少有走到人前的机会。
她不甚在意,反倒落了个清净自在。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倒真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需要和人客套,周旋,咧开嘴角说一些违心的话。
顾局闻言面露疑惑,视线重新放回付忘言身上,不解地说:“付部长还有个千金?闻所未闻啊!”
付今年依旧笑着,“这孩子怕人,一般不出门,顾局不认识也正常。”
“原来是付部长的千金,失敬失敬!”顾局看着付忘言,和气地说:“付小姐,我们这群大老粗有眼不识泰山,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