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才这一系列的变故,整个包厢的人都纷纷站了起来,男的撸起袖子,处于一级备战状态,女的则退到一边东瞅西瞅。
顾疏白孑然一身,单枪匹马,双方阵营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全是付淮的人,顾疏白只有一个人,少年自然毫无畏惧,双手插/兜,晃晃悠悠地走到顾疏白面前,痞里痞气的样子,“小爷我在这儿呢。”
待少年在他面前站定,顾疏白挥起拳头,直接抡在少年脸上,嗓音沉冷,毫无温度,“这一拳是替你姐姐打的。你刚才对你姐姐的所作所为完全担得起‘人渣’一词。”
付淮:“……”
付淮吃痛,仰起头,“你特么……”
一句完整的话还未喊出,又挨了顾疏白第二个拳头,“这一拳是替你爸妈打的。‘养不教,父之过’,是你爸妈没有把你教好。既然你爸妈教不好你,那自然会有外人来替他们教。”
付淮:“……”
“你特么……”
下一秒,又是一拳头。
顾疏白打完松开拳头,动了动嘴唇,依旧是他那格外冰冷的声线,“这一拳是我作为长者送给你的。一个人十八/九岁时难免年少轻狂,做事不计后果。但凡事总有个度,偶尔冲动任性个一两回也就够了。可如果不知收敛,依旧我行我素,这个社会会教会你重新做人的。下半辈子是躺在家里舒舒服服地过,还是在监狱里对着四角的天空和周围的高墙悔不当初,这两者很多时候只是一念之差。我不希望我们下次见面,是在那堵高墙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需要你们爱的抱抱!
第47章 第四十九场雪
第四十九场雪
空荡冗长的走廊里没有冷风灌入, 在顾疏白出现之前,付忘言一度因为万分恐惧而手脚冰凉, 整个人瑟缩发抖。
可自从他从天而降的那刻,她霎时不再恐惧, 不再绝望,看到了希望。一股强劲的、巨大的暖流将她层层包裹, 密不透风, 从心里一直暖到身体。
过去她曾经一度以为横桑的冬天永远这样严寒煎熬,她永远置于烈烈风口, 她的世界不再会有人给她温暖, 她永远这么孤独,不会好了。
可老天爷终究待她不薄,让她遇到了顾疏白。
顾疏白抡完那三个拳头, 少年整个人都懵了,久久处于震撼中无法挣脱。待他回神,一声怒吼:“草,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啊!”
下一秒场面完全失控。
少年抹了把嘴角,擦掉渗出的血丝,表情狠戾, “给我往死里打!”
顾疏白却勾唇一笑, 伸手解开衬衫领口处的两颗扣子, 松了松筋骨,“来啊,奉陪到底!”
岂料下一秒画风突变, 他拉起付忘言的手拔腿开跑,“跑!”
付忘言:“……”
看他刚才的样子,她还以为双方会有一场血战的。她还正思忖着回去找李默然搬救兵。
一干人愣了数秒,付淮一拳头打在墙壁上,“草!你们是不是傻,杵在这做什么?追啊!”
“哦。”一群人回过神来,忙从身后去追。
顾医生觉得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拉风过,被一群小混混追。
一跑出时代皇宫,外头凛冽刺骨的寒风就直面而来,吹在人脸上像是刀刮。
男人紧紧牵着她的手,掌心温暖,像是蓄了一团火。
她一点都不觉得冷。
跑到停车位上,坐进车里,启动车子,绝尘而去。
付忘言坐在副驾上喘着大气,边喘气边解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气息飘浮,“顾医生,我以为……你刚刚要和他们……干一架的……”
跑得太急,这会子连话都说不稳。
顾疏白双手打着方向盘,也有些喘息不定,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敌强我弱,不宜硬拼。”
付忘言:“……”
他倒是说得一本正经。
眼看着这两人上了车,付淮一堆人也赶紧上了车。他和红毛坐进了一辆红色跑车。但顾疏白技术好,将车子开得跟云霄飞车一样溜,很快就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顾医生你今天英雄救美的样子真帅!”她少女心爆棚,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给男朋友点赞。
顾疏白紧紧扶住方向盘,扭头冲她温柔一笑,“谢谢付小姐夸奖。”
付忘言:“……”
付忘言配合他,煞有其事地问道:“容我采访一下顾医生,不知您当时是什么感受?”
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划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吐出一句话:“很燃,很爆,很过瘾。”
付忘言:“……”
“你出现的那一刻,我真的感觉天使降临了。”
他拿眼瞅她,施施然说:“你有见过这么帅的天使吗?”
付忘言:“……”
这人的脸皮还能不能再厚点?
当下付忘言早就恢复如常了,和顾疏白开着玩笑。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很快玩笑告一段落,车厢里陷入静默。
顾疏白专心致志开车,付忘言则看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灯火出神。
晚十点,这座西南城市灯火辉煌,霓虹闪烁,不眠不休。路灯阴冷沉默,垂直地投射下灯光,微弱暗沉的光束下隐约可见许多细小的颗粒在飘浮,在翻滚。寒风卷起雪粒,不断拍向车窗,隔着一片玻璃,外头的世界仿佛上个世纪无声的老电影,是静止而又沉寂的。
“从今天开始离付淮远一点,你这个弟弟心太狠了。”男人目视前方,中间沉默了很久,他蓦地出声嘱咐女朋友。
他真的很难想像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的脸上居然会流露出那样狠戾无情的表情。他竟然这样恨自己的亲姐姐的。
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好歹也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做弟弟的竟然会想要姐姐死。
他一想起少年当时的表情就有些心有余悸。
有些人真是天生就是坏的,狠绝无情,阴险狡诈,坏到了骨子里。
“我也是今天才意识到他竟然这么恨我,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们从小感情就不好,谁都看对方不顺眼。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想要我死。”提起付淮,付忘言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她往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刚才紧追不舍的那几辆车子已经不见了。她忙对顾疏白说:“他们没追来了,顾医生你放慢车速吧,这条路上限速,被交警抓到就不好了。”
“嗯。”顾疏白慢慢降低车速,银色小车徐徐在马路上行驶着。
他又继续提醒她:“以后付家能不回去就别回去了,不要再招惹到他。”
“我哪里还敢招惹他。经过这么一闹,他肯定恨死我们俩了。倒是你以后出门一定得小心点,这小子的报复心很强,我怕他会报复你。你也知道,他在不久前刚刚将别人打进ICU。付家花了好大的气力才将这件事压下来。”
“你不用担心我。我还是那句话,他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不知收敛,那么这个社会会教会他重新做人的。”男人一只手打着方向盘,腾出另一只手将付忘言的小手纳入手心,郑重其事地说:“答应我,以后都要保住好自己。”
他真的不敢想象,如果今天他再晚出现几分钟,她将会陷入怎样万劫不复的境地。如果真的是那样,他就算是死,都不能原谅自己。
他不会忘记在他出现那刻,她惨白的脸上骤然燃起希望,很像是溺水的人在求生无望的情况下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
这种表情有多强烈,就意味着她刚才有多害怕,有多绝望。
“我答应你。”她猛地点头,眼眶湿润,有些情绪似乎压制不住。
害怕他看到她掉泪,她背过他,偷偷地抹了把眼角。
他看到她的动作,心里头堵得更加厉害。该说对不起的人其实是他啊!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这个话题似乎过于沉重,两人不再继续。
过了好一会儿,他征询道:“晚上去我家?”
她闷声点头,“嗯。”
今晚她特别想和顾疏白待在一起。魂/魄归位,劫后余生的感觉那样厚重,那样强烈,她的胸腔里始终堵着一口气,难以缓解。刚刚她真的以为自己完了。付淮不会放过她的。
这个男人能够让她安心,他能带给她不曾有过的安全感。她想和他待在一块儿。她想要他抱着她,给她温暖。
到了现在,她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依赖他,毫不犹豫地靠近他,寻求温暖,进而越来越离不开他。
她其实很想感谢他,可事到如今“谢”字言之过轻,没有任何份量。他们之间根本无需言谢,因为他们早就已经无法割舍了。
这个男人顶天立地,足以为她撑起一片天。
她的脑袋靠在车窗上,悄悄地打量顾疏白。外头朦胧的灯光一点一点飘进来,恣意地洒在他身上,在他头顶打了个光圈,使得他整个人都置于无数柔光的包围中。精致的眉眼经灯光一照,柔化了一般,迷离深邃。
他目视前方,专注而投入地开着车。他肯定还不知道他的这个样子有多么迷人。
她时常想起第一次遇见他的场景,室外风雪迷离,大教室里空空荡荡,他站在黄白的投影仪幕布前讲课,音色清润深醇,惹人注目。
他不知道,他讲了九十分钟的大课,她便坐在台下偷偷盯着他看了九十分钟。不曾放过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她已然看痴迷了。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其实早就已经察觉到了。
她总是喜欢这样偷偷打量他。琥珀色的瞳仁里映着他的脸,眼里饱含炙热浓烈的情绪,仿佛蓄着一汪深秋潭水,下一秒似乎就要溢出来。
这个傻姑娘肯定不知道,当她这样看着别人时,很多男人都没有抵抗力。
他喉结滚动两下,咽下唾沫。
“嗤……”一声刺耳的声响掠过耳畔,轮胎划过粗砺的水泥路面,车身猛地前倾一下,稳稳地停在了十字路口。
他探过身子,捧住她脸,直接吻住。
“付忘言,过了农历新年,我们便结婚如何?”
***
红毛的车技哪里比得上顾疏白,几下就和顾疏白的车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眼看着就要追不上了。迷蒙夜色里,只隐约看到半截银白色的车屁股。
红毛转过脑袋,小心翼翼地问付淮:“淮哥,咱们还追吗?”
“追,抄近道!”少年的一双眼睛被愤怒的情绪烧出一片火网,通红一片。他一把丢掉嘴里的香烟,大声说:“我来开。”
“哦。”红毛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两人很快便交换了位置。
付淮的一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一刻不松,因为过分用力,手指都有些许泛白,指节近乎透明。
他猛地一踩油门。红色跑车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猛地向前方疾驰而去。
前方夜色浓沉,偶有一两辆车子迎面驶来。看到远光灯远远扫射过来,少年死踩住油门,方向盘在一秒内转了几圈,避开前方车辆。
“啊……”红毛大叫一声,整个人被直接甩到了右边,头碰到车门上,震撼强烈。
他来不及扣上安全带,只能牢牢地抓住车把,嗓音颤抖,哆哆嗦嗦地说:“淮……哥……您开慢点……命……命……重要……”
付淮却置若罔闻,依旧将车子开得飞速。他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彻底失控。整个大脑已经被愤怒和仇恨完全控制,任其摆布。
刚刚喝下去那么多的烈酒,此刻已经全部化作一团熊熊烈火,不断灼烧着他的神经,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
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只想得起刚刚那个男人抡他拳头的场景。重重的三下,他直接被打蒙圈了。
妈的,居然敢打老子!小爷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打过他。他爸妈都舍不得动他一根头发。而就在刚刚那个男人居然一下子就抡了他三个拳头。重重的三下,用足了力道,将他打得七晕八素,摸不着头脑。
他很清晰地记得,当时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是那样不屑一顾,藐视,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团垃圾,凛冽无比。和付忘言别无二致。
还有付忘言的那个眼神,凛冽而又决绝,直直望到了他心里。
他害怕她这个眼神,这么多年来总是出现在他梦里,死死纠缠着他,如影随形,他却始终无力挣脱。
他厌恶这个眼神,它让他恐惧,让他不舒服,像是火烧一般,灼烧着他的内心。
这样的两个人,他必须教训他们,他们必须死!
“车……”红毛惊恐万状,直指正前方,大叫起来:“前面有车……”
付淮看到前面的面包车,再次狠踩油门,扭转方向盘,红色跑车往另一边冲去,再次来了一个急转,红毛被瞬间甩到了左边,整个身体都撞到付淮身上。
“啊……”红毛又是一声尖叫,破口大骂:“付淮,你特么想干什么!想死吗?!”
少年的脸上霎时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容,“我要他们死!”
跑车速度很快,时不时急转,像是失控了一样。开车的人却是前所未有的亢奋,双眼通红,遍布血丝,一张清秀英气的脸庞在酒精的作用下更是红的滴血。
跑车转来转去,受到外力,红毛在车厢内被撞得东倒西歪,五脏六腑像是要吐了出来,脸色被吓得煞白,根本没有血色可言。他眼泪汪汪,拼命去抓付淮的手,嘴里呢喃:“你这个疯子……疯子……完全疯了……”
这条马路很快开到头,少年终于在十字路口的方位上远远地看到了那辆银色小车。它停在那里岿然不动,正在安静地等红绿灯。
他们居然开得这么慢,真是出乎他意料。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