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萧从深的那次纯粹就是意外,萧敬宗时候想起来,怕是当时沈荞动了什么手脚,为的就是把生米做成熟饭,可是说起来,这还是要怪他,要不是他自视甚高,轻视了往日里柔柔弱弱的女人,之后还会有那么多事发生吗?
萧敬宗想着那一天,孙岚被从手术室推出来时脸色清白的模样,那段时间其实他们俩已经开始了冷战,他和沈荞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孙岚是个对感情特别真的人,她根本就受不了自己的丈夫,居然在她怀孕的时候和别的女人有了首尾,那段时间,萧敬宗都不敢回家,因为只要一回家,孙岚就和他提离婚的事。
想想当时离了该多好,至少离了婚,她可能就不会死了。
那时候的他除了逃避什么都不知道,等他从别人口里听到媳妇被气的从楼梯上不慎跌倒,送到医院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孙岚死了,直到那时候他才知道她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
人这东西怎么就那么贱呢,活着的时候不懂得珍惜,等失去了,才知道这剜心的滋味有多么的痛。
萧敬宗苦笑了一声,眼神已经开始失去焦距,萧从衍即便就在他眼前,他都仿佛看不清他的脸。
“我知道自己……不行了,当年你妈死了……我……我就在她墓地……墓地的斜对角……给自己选好了位置……你妈临死都恨着我……她恨我,我想着……想着她一定是不乐意……不乐意和我葬一块的。”
萧敬宗嘴巴里的血不住的往外冒,所有人都劝他别讲了,可是他心里明白,不讲就真的再也没机会说出口了。
“那个位置……那个位置我看过……把我葬在那儿……我死了还能看着她……离她远远的,她应该也不会生气。”
萧敬宗一早就想好了,藏的近了,孙岚怕是要发脾气,可要是离远了,他心里难过啊,那个位置刚刚好,他一早就给自己留好了。
萧从衍的眼眶泛着红,可是依旧没有一滴眼泪。
“你要是死了,我把你葬地远远的,我妈生前最恨的人就是你,把你和她葬的那么近,我怕我妈在梦里骂我这个不孝子。”
萧从衍的声音平稳冷淡,只是熟悉他的人,还是能听出那音调里的哽咽,他的心情并不如外表那般平静。
“我就……就这么个要求……”萧敬宗苦笑,看着儿子,不过他恨他也是应该的,他就算为国家为百姓做了再多的事,可是依旧是一个失败的丈夫,失败的父亲。
萧敬宗觉得整个人打心底泛着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萧从衍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他裹上。
“救护车,救护车怎么还没来。”
萧从衍朝着边上的人问了一句,都这么久了,血都流光了,到时候除非神仙下凡,不然绝对救不了了。
“从深,从深是无辜的……我没脸让你照顾他……他也长大了……就他……他要是遇上了什么麻烦……看在同样姓萧的份上,你就帮他一次。”
萧敬宗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比前一个还过分,可是没办法,沈家倒了,还是因为那样一个原因,从深那孩子怕是很快就会被部队开除,毕竟军队里的政治审查那么严重,有一个敌特家族的母亲,直接给萧从深的军政生涯下了死刑。
“我让你别说话了你没听见吗!”
萧从衍怒吼了一声,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他冷着脸,使劲的按着萧敬宗几条主血管道,手上湿漉漉的全是血,配合着赤红的眼睛,就和修罗一般,着实有些吓人。
别人都怕了,萧敬宗却不怕,反倒还有些开心,他厚着脸皮的想着,儿子的心里未必没他这个爸。
“你再说一句话,我管你那小儿子去死。”萧从衍的声音鼻音有些厚,恶狠狠的,正在这时,救护车终于赶来了。
“赶紧把伤员扛上车。”
几个大夫从后车厢下来,看着这一地的血心里就道不好,现在情况紧急,晚一分一秒,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最后一句……就一句……”萧敬宗此刻已经失血到意识模糊了,可还是死死的抓住了萧从衍的手,只是瞳孔有些失焦看不清人脸的方向。
“你是我儿子……我……我不配当你的父亲……可是……可是我都快死了……叫我一声爸好不好……”
萧敬宗转了转脑袋的方向,他也不知道自己看没看准儿子的眼睛。
萧从衍沉默了,他喊不出口,几个医生确是按耐不住了,一把扯下了萧敬宗拉着萧从衍的手,将人抬上担架,扛上了救护车。
萧从衍看着的右手怔忪了好一会儿,有些失魂落魄,也有些狼狈。
“衍哥,赶紧上车。”顾向武在这件事里头就是个外人,他没法对萧从衍的选择指手画脚,很多人作为旁观者,看着这一幕总会觉得萧从衍太绝情,不就是一声爸吗,他都救了你的命了,喊一声又怎么了。
可是萧从衍不一样,他身上还有他妈的恨,他自己的恨,所有的伤害都已经造成了,你告诉他这些伤害都只是因为情非得已,只是因为阴差阳错,那这些伤害就会消失吗,并不会。
在今天之前,或许说是在萧敬宗替萧从衍挡枪的前一秒,他在萧从深心里的定位就是负心汉,就是一个丝毫没有尽过父亲责任的男人。
十几年的执念,只靠几句话就打消,这这么可能。
顾向武拍了拍萧从衍的肩,他的嘴巴没有大哥和小妹灵活,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这时候顾向武就无比希望自家妹妹在这儿,衍哥最疼安安了,要是安安这时候能安慰他几句,比别人说百句都有效。
萧从衍浑身僵硬的上了后头的一辆车,除了他和顾向武,队里也派了几个人过去,毕竟这件事是发生在军区外头的。
最近的解放军医院就在离军营十分钟车程的地方,全黔西最好的外科大夫都在这儿了,毕竟军队里头的军人受伤是常有的事,尤其是军队里头的士兵执行秘密命令的时候,常常可能会升级成火拼,这里的大夫对这类弹药类创伤手术已经很熟练了,萧敬宗被送来这儿,是最好的选择。
萧从衍他们做的那辆车稍微到的晚了点,萧敬宗已经被推进去做手术了,他们几人就在外头的小木长凳上坐着等。
两个小时,四个小时,六个小时,萧从衍坐在椅子上,双手支在大腿上,六个小时了,就没变过动作。
“这包子都凉了。”
顾向武拿着包子朝着萧从衍的嘴边凑了凑,只是被萧从衍扭着头避开了,顾向武叹了口气,挠了挠后脑勺,实在是不知道该咋办了。
“不想吃包子,我给你去买碗粥来。”顾向武起身就要离开。
“我不饿。”萧从衍的嗓子有些哑,开口将顾向武拦了下来。
“不吃东西怎么行呢。”在家里奶奶总是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他们原本是打算早上去国营饭店吃顿好吃的,食堂的早饭都没吃呢,这么一来就等于从昨天晚上起,萧从衍这肚子里就再也没进过东西,眼见着都快下午一点了,他都错过多少顿了。
顾向武虽然明白萧从衍的心情,可是作为好兄弟,他还是想要劝一劝。
这时候手术的门打开,里头走出来几个穿着手术服的大夫,萧从衍猛地站起身,不知道是同一个动作坐久了,身子有些僵麻,还是因为没吃饭的缘故,差点没站稳。
那个大夫看着萧从衍身上已经化成暗红色的血迹,以及他此时的模样,心中了然,手术室里的那位怕是眼前这个青年的什么人。
“送来的太晚,失血过多,外加这中弹的位置……很抱歉……”为首的大夫眼中带着哀痛,对着守在外头的几人说道。
“等一会儿护士会把人推出来,哪位是家属,去办一下手续。”医生说完话,又回了手术室。
“你不是很能吗,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你站起来啊,你说啊!”
萧从衍一直都很安静,直到萧敬宗的尸体被推出来,他就和疯了似得冲上去,掀开那白色的盖布,萧敬宗的上半身是光着的,因为做手术的时候剪掉了他的上衣,萧从衍握住萧敬宗的双肩,用力的摇晃,仿佛这样就能把他摇醒。
“你想和我妈葬那么近我不同意,你那宝贝儿子我也不会帮你照顾,他可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你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你担心他,那你倒是起来自己照顾他啊!”
他活着,自己还能找理由恨他,他要是死了,自己还要恨谁去。
萧从衍脸上的青筋暴起,边上的护士都被他吓得躲到角落里去了,顾向武和几个一同过来的军人见他合力抱住,让他冷静点。
“衍哥,他死了,他活不过来了!”
顾向武紧紧抱住他,将他的双臂束缚在背后,对着他大声的怒吼道。
“他死了……是啊……他死了!”萧从衍笑了笑,停止了挣扎。
顾向武等人看他似乎冷静下来了,这才缓缓松开束缚他的手。
“他死了,哈哈哈哈。”萧从衍的双手捂住脸,手上还全是已经干涸的鲜血。
“爸,我爸呢!”
萧从深似乎是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来的有些急,鞋子都跑掉了一只,今天这件事对萧从衍来说冲击巨大,对萧从深来讲又何尝不是。
他妈开枪打中了他爸,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他在军队的这段时间,什么都变了。
“我爸呢?”萧从深带着颤音,他不敢去看边上的床架,他颤着声问一旁的萧从衍:“哥,爸是不是还在里头做手术呢,哥,你说话啊。”
其实看着大伙的表情,他什么都明白了,可是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你爸他……”顾向武指了一旁已经被护士从新盖上白布的床架,对着萧从深艰难的说道,萧从深瞬间就没了力气,瘫软在了地上。
“爸——”萧从深大吼了一声,整个走廊回荡的都是他的声音。
第130章 高考(修改)
“好消息,好消息!”
顾安安坐在工厂里,整理着这个月的厂里这个月的账单流水,因为没有计算机,顾安安又不爱用算盘,通常都是拿着张草稿纸在那写写画画半心算的,因为对方这一突如其来的打岔,把顾安安算了一半的金额给吓跑掉了,草稿纸上又写的零零碎碎的,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只能再从头算一遍。
她当初中考的时候报了中专,因为她中考的时候,高中还没有复课呢,其实中专和高中都是一样的,等高考恢复了,都有参加高考的资格,顾安安想着自己的年纪,和高考恢复的时间,即便读完了中专,也还有三年的时间要等,自己总不能一直闲在家里吧,家里人都疼她,让她下地是不可能的了,还不如报中专,到时候还能分配工作。
当时她报的是会计,女孩子都喜欢这个专业,能坐办公室,工作又轻松,顾安安的成绩一直都很好,虽然考试的内容和真正的知识也没什么关系,可她还是考了当时的全县第一,自然毫无疑问的被自己选择的专业录取了。
林月亮的成绩一直都是安安盯着的,自然也不赖,她们运气好,这些年工厂招工都不限城镇户口还是农村户口,两人一个进了纺织厂,一个进了矿场,做的都是会计工作,工资高,补贴也高,两人都是不住工厂的单身寝室的,顾安安每天都有亲爸和亲哥骑自行车接回家,林月亮家用这些年的积蓄给她买了辆自行车,每天几人就在县城的供销社集合,然后一块回村里。
这么些年,顾安安也算是个小富婆了,除了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以及给家里人买礼物,吃住都不花钱,工资都尽够使唤了,更何况她还有私底下的护肤品生意。
这么些年,她也没想着扩大自己的生意圈,可是好东西又不是她不宣传就藏得住的,反正这涟阳县和附近几个小县城里有点钱又舍得花钱的女人都知道海城有一个牌子的乳膏特别好用,可是只有林家人知道去哪里买,虽然价格高,可是物超所值。借着林清清,顾安安着实发了一笔小财,只是现在这玉容膏的规模没法扩大,尤其是类似滑石粉、麝香之类的东西,顾安安也没法子一下子搞到一大批,每个月她就给林清清五十罐,收225块钱,至于林清清卖给别人多少钱,她是不管的。
她知道,随着乳膏的名头打响开去,林清清即便提高了价格还是卖得出去的,可是在这个年代私底下做这样的生意,毕竟还是有点麻烦的,林家似乎有些势力,并不怕这些麻烦,给林清清一些利润,还是十分有必要的,顾安安喜欢闷声发大财,算下来,这么些年她也攒了将近一万五了,放眼这个时代,她完全可以说自己已经是个小富婆了。
不过顾安安是个踏实的人,比起那些飘忽不定的暴富生活,她更喜欢按部就班的过日子,虽然少了些惊喜,但是胜在稳定。
就拿她现在工作的这个办公室来说,工作清闲,同事友好,要不是还想着高考这件事,而且顾安安心里明白这样的日子再过十几年就要结束了,她还真的挺乐意这样工作一辈子的。
现在的天气还算凉快,伏在桌案前的姑娘就穿了件白色的断袖衬衫,扣子一直系到最上头一颗,头发并没有扎起来,只是戴了个黑色的发箍,让碎发不要往眼前跑,头发色泽黑亮,一直到肩胛骨偏下的位置,几缕头发顺滑的垂在胸前,随着窗外的清风吹来,微微浮动,清丽可人。
几年过去了,顾安安的模样越发出挑了,鹅蛋脸,肌肤白净透亮,眉眼弯弯,眼神清澈,就仿佛一汪清潭,高挺的鼻梁,红润的樱唇,笑起来的时候两个小酒窝,仿佛人将人心底都点亮。她的美是那种越看越舒服的,并不是那种侵略性很强的美艳,加上性子好,即便是女生见到了,都对她嫉妒不起来。
因为算了一半的账目被打断了,顾安安也打算休息一会儿,反正上面要的不及,只要在这个礼拜结束前核算完就行了。
想着昨天家里头发生的趣事,顾安安忍不住笑了笑,这时候正好外头的浮云散开,一束光照进来,正好打在坐在窗边的顾安安的侧脸上,那一笑仿佛发着光,让刚刚进来的青年看了,正要到嘴边的好消息卡在了嗓子眼,支支吾吾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什么好消息你倒是说啊。”杜大姐是办公室的老大姐,今年都四十多岁了,顾安安刚进场的时候就是她带的,她的性子豪爽,而且为人大方热忱,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