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丽是怎么掉河里的,没人说得清,有人发现她落水的时候,那一块就只有她一个人,边上还放着一个木盆子,里头放着两三件小衣,看上去是女性大人贴身穿的,估计是洗衣服的时候落的河。
田芳是该多狠心,才让一个五岁出头的女娃娃去河边洗衣裳,要不是正好有人那个时间去河边洗毡布,恐怕顾丽就直接在那淹死了。
据围观的人讲,刚刚被救上来的顾丽,小脸惨白惨白的,鼻子里,嘴里带着些许淤泥,肚子鼓胀胀的,村里人有经验,帮着去掉了鼻子和口腔里的河泥,将那呛进去的河水按压出来,幸好还算及时,顾丽还有几口气在,在将河水吐出来的时候还短暂性的清醒了几秒钟,只是这人很快就又迷糊了,整个人还冰冰凉的,不是是不是在水里泡了会儿,抱上来的时候吹了冷风着了凉。
发生了这样的事,顾保田和苗翠花是一定要过去的,顾建业和顾雅琴作为三叔三婶也应该到场,至于下头一众小的就不用了,苗翠花想也知道,下在老二家里头一定乱糟糟的,几个孩子过去没准还会被惊到。
可是顾安安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大事呢,别说她和这个堂姐感情还挺好的,就是一般的交情,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落水了,身份还是她的堂姐,她也会担心好奇。
苗翠花看着黏在自己边上,抱着自己的小腿不撒手的宝贝孙女,只能苦笑着把人带上了,同样好奇的顾向文和顾向武两兄弟就没这么好运了,顾建业对着想要耍赖的两兄弟一人一个脑瓜子,喝令他们留在家里陪余阳这个弟弟,然后一群人就急急忙忙跟着来报信的村里人朝顾家老宅赶了过去。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苗翠花这还担心着呢,就见着顾家老宅的院子里,王梅和田芳两人撕扯在一块,周围闹哄哄的挤着一群人,一部分是看热闹的,一部分是觉得不太好,在边上拉架的。
可这田芳不知为了什么,显然已经打红了眼,谁要过来拉架,她就和谁拼命,边上的人不敢靠她太近,只敢过去拉着另一边的王梅。
不知道是顾安安的错觉,还是现实就是那样,她总觉得边上的人似乎在拉偏架,那几个中年妇人扯着王梅的两只手,害的她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脸上被田芳抓了好几道血印子,肚子上也被踹了好几下。
作为王梅的丈夫,顾建军就蹲在地上,浑身带着丧气,看着自家媳妇被弟妹打,也没有别的话,只是扭过头去不忍看。
苗翠花挤开人群,那些拉架的人看老太太来了,眼前一亮,这才正经地将扭打在一块的两人拉开,王梅也总算结束了这番被单方面的虐打。
“妈,这田芳发疯了,我是她大嫂,她连我都打,还有没有规矩了,这样的女人就该休了,什么东西这是。”
王梅的脸上火辣辣的,今天下午苗翠花的那翻话让自家男人知道了她把粮食送去娘家的事,并且勒令她把送去的粮食拿回来。
这送去娘家的东西还能要回来不成?她王梅还要脸呢,只是这男人眼见就气极了,王梅这不下午就赶回娘家商量主意去了,这刚刚回来呢,就见院子里挤满了人,她那妯娌一见她回来,就一副要和她拼命的架势,她想回手还被拉架的人扯住,吃了不少哑巴亏。
那胆小懦弱的田芳一向就只有被她欺负的分,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今天居然敢爬她头上去了,她要是不让她好看,她王梅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这是怎么回事?”苗翠花没有搭理王梅,直接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田芳。
“妈!”王梅有些不满,妈怎么不问她反而去问那个失心疯的女人,这件事明显就是她受委屈啊,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闭嘴,这里没你的事。”苗翠花揉了揉脑袋,这老大到底给自己相看了一个多蠢的媳妇啊,没见着拉架的人都在拉偏架吗,她看了,刚刚拉架的那几个都是村里出了名的和气人,不存在故意搞破坏的意图,那这么一来,就说明一定是错在王梅,几个人看不下去,才会这么做的。
“妈,丽妮儿不好了,就是被这个女人给害死的。”苗翠花一出现,田芳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萎了,畏畏缩缩的,抽噎着,对着苗翠花哭诉,一点都没有刚刚打人时的泼辣。
“田芳你少在那血口喷人,谁碰你家那个赔钱货了,丽妮儿不好,我这当大伯母的一点都不知情,我才刚刚从娘家回来你就给我泼这一身的脏水,你要脸不要脸啊。”
王梅又生气又委屈,就二房那几个小白菜,她搭理都嫌低档次,还用得着去害她们。
“怎么不是你!”
田芳推开人群,冲进屋子,拿着一个木盆出来:“大伙瞅瞅,咱们家丽妮儿就是在给这个女人洗小衣的时候,掉进河里去的,你说这人怎么这么毒呢,丽妮儿才五岁,人都还没到大腿高呢,这么小一个娃娃,她就这么磨搓她啊。”
田芳的泪哗哗的流,她是更喜欢儿子,可女儿也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以往她不在意,可是真的要失去这个女儿饿了,田芳还是心痛的。
“你自己看看,这条大红色的裤衩是不是你用前年冬天从妈那里求来的红布做的,还有这个裤衩,是你用大哥的汗衫改的,还有一个破洞。”
现场围观的可有不少村里的汉子,看着嘿嘿直笑,被一旁的媳妇拧着耳朵拽了出去,临走的时候,那些妇人没一个瞪田芳的,反倒是本就已经羞愤到极点的王梅,被人剜了好几眼。
已经分家的大伯母让一个五岁的侄女去河边洗衣服,还害的那小丫头掉河里,生死未卜,到哪儿都要被人看不起。
就像此刻,看着自己媳妇受辱,可是顾建军还是一声不吭,那头埋得更低了,丝毫没觉得二弟妹做的过分,只觉得自己对不起二弟一家。
“顾红,你个死丫头给我滚出来。”
王梅听了田芳的话,总算捋清楚了前因后果,她强忍着怒气,朝屋里大吼了几声,“你再不给老娘滚出来,我扒了你的皮。”
这里头似乎还有些误会,田芳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好一会儿,这顾家大房的屋里才慢腾腾地走出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她捏着耳垂,满眼的惊恐。
“妈——”她唯唯诺诺地喊了一声。
“别喊我妈,你看老娘不打死你!”王梅在四周看了一圈,随手捡起一个手腕粗的木棍,冲着顾红疾步走去。
“我让你洗衣服,你这个懒骨头就推给你堂妹,看着你娘被人误会,还躲在屋子里当龟孙,看我不打死你这个惹祸精,你堂妹要是出事,你就给她赔命。”
王梅把刚刚被打的气都撒女儿顾红身上了,一棍棍的,重重打到顾红的身上。
“哇——妈,你别打了,好疼啊。”
“爸,爸,你别让妈打我,我好疼啊!”
顾红哭叫着在院子里闪躲,看母女这模样,围观的人也看明白了,估计就是王梅有事,把这洗衣服的活交给了闺女,而后她那个不省心的闺女,抓了更小的堂妹,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这么一来,刚刚拉偏架的人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这件事里王梅也没错,这十岁的姑娘,在农村也是半个大人了,洗衣做饭,照顾更小的孩子,这些活都做的很利索了。
只是这真要较起真来,顾红也只是个半大孩子,也不能真看着王梅把人打死,那些围观的,也只能半真半假的上去拉架。
王梅本来也不是真心要打闺女的,只是这要是不打,二房就有理由找她的麻烦了,王梅打了几下出出气,看着闺女哭的凄惨,这顿时就又开始心疼了,见有人拉架,立马就作势停了下来。
“去给你二叔二婶赔罪,他们要是不原谅你,你就别回家了。”
王梅踹了闺女顾红一角,把人踹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田芳的面前。
“行了!”
顾保田看着这乌烟瘴气的一幕,心头又有些不顺了,这娶妻娶贤果然没有说错,你看老三家的是他和媳妇照顾大的,从来就没有这糟七糟八的事,一家子和和乐乐的,住在一块也舒心。
“老二媳妇,丽妮儿怎么样了?”
闺女出了事,当娘的只知道哭和撒泼,就这一点,顾保田也看不上这二媳妇。
“丽妮儿,丽妮儿……”田芳说着说着就要哭,看的顾保田头疼。
“老二,你来说话。”他直接看向一旁的顾建党。
“王大夫说他看不好,让咱们把人送县城里去。”顾建党从头到尾都有些游离在事情之外,等老爷子开口了,这才喏喏地回答道。
“那你们怎么不把人送过去!”顾建业算是服了他二哥二嫂了,这闺女都快活不了了,还顾着和凶手计较,再大的事儿等人救活了不成吗,一点轻重缓急都不知道。
刚刚见二嫂为四侄女出头,顾建业还以为这两人转性了呢,好吧,还是俩糊涂蛋子。
“去,去城里……”
田芳张了张嘴,好几次想说话,却又开不了口。
这村里人哪有去城里看病的,这得花多少钱呢,田芳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县城的医院长什么样,因此这闺女一出事,她除了哭,隐隐也带着些许放弃的意思,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其实田芳心里早给闺女打了死票了,这也是她刚刚如此气愤的原因之一。
苗翠花翻了个白眼,直接下令:“建党你去把你闺女抱出来,建业,你去和你舅借驴车,赶紧把丽妮儿送去县城医院。”
这好生生的人也不能就这样死了,不管救得活救不活,总要试试。
“妈,那钱——”田芳的眼睛闪了闪,妈该不是要替她出钱吧。
“老大家的,你不是死的吧!”苗翠花没有搭理田芳,冲着王梅吼了一声,“这事是你家惹出来的,赶紧回屋拿钱去。”
分家的时候,每房都是分钱的,即便后头修屋子花了点钱,那也花不了多少。
“妈——”王梅不想动,她和田芳的想法是一样的,这看病得花多少钱呢,一个丫头而已,熬熬就得了。
苗翠花没说话,就瞪着她。
“妈,我去给你拿。”一直默不作声地顾建军站起身,朝屋内走去。
“顾建军,你——”
“你再废话老子就和你离婚!”今天这一出出的,让顾建军这老实巴交的男人有些疲累,看人命关天的时候了,自家婆娘还叽叽歪歪的,他直接怒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拿钱去了,徒留被吼的王梅楞在了院子里,良久说不出话来。
顾建军拿了一摞散钱,交到苗翠花的手里,让一旁的田芳有些失落,原本她还想着……
苗翠花也没多话,拿着钱,看着老三借来的驴车,赶紧让顾建党把孩子用被子裹紧了,放上驴车,顾建业和顾建党两兄弟在前头赶车,苗翠花和顾保田坐在车板上,还带了哭哭啼啼的田芳,朝县城赶去。
至于顾秀和顾丽,就暂时托付给了老三媳妇。
急促之间,她都忘了把怀里的磨人精交给顾雅琴带回家里去,反倒抱着顾安安,一块去了县城。
第25章 入v第一弹
“病人还年幼,幸好这前头的抢救工作做的到位,体内因落水呛入的河水基本吐干净了,只是这河水寒凉,又吹了冷风,发起了高热。”
大晚上的,人大夫被从被窝里拖了过来,脸颊上还带着睡印,幸好这时候的医生态度好,耐心仔细地帮顾丽检查了一遍,对着一旁焦急等着的苗翠花等人说到。
看着家人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乡下地方来的,这时候农民生病都是靠土方和那些赤脚大夫的,会上医院来看病,那可是了不得的决定了。大夫来来往往看的人多了,对这家子能把姑娘送来县城的农民老乡很有好感,讲解的自然更仔细明白了些,好方便他们听清楚。
“我给你们开一些药,再开几瓶吊水,让小姑娘这烧先退下来,省的再烧下去烧坏了脑子,或是引起肺炎。”
医生在病历本上哗哗写着,字迹潦草,顾家人也看不懂上头写了什么东西。
“烧坏脑子!”
田芳没太在意大夫前头说的那些话,她还心疼苗老太手里的那些钱呢,这恍一听到烧坏脑子,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
她娘家村就有一个小时候高热,吃了土方没有好,反倒把脑子烧坏了个姑娘,现在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行为举止就和小孩子一样,拉屎撒尿也无法控制,每天家里人去地里干活,就把她用布条捆在家里,或是路边的树上。
那傻子只会嘿嘿傻笑,被欺负了也不哭,有些不不坏好意的男人,就用糖块哄着傻子脱衣服,光溜溜地在外头跑,那傻子的家里人阻拦了好几次,可赖不住傻子没脑子,久而久之,就没人管了。后来田芳回娘家听说那傻子嫁人了,被她妈嫁去了深山里头的人家,那家实在是穷,傻子要的彩礼低,而且只是坏了脑子,照样能生孩子,那家人就用极低的彩礼把人抬走了,之后,田芳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傻子了。
她一想到,自己的女儿,或许会变成那样吃喝无法自理,还到处丢人现眼的傻子,心中隐隐有一个念想,如果这样,这闺女干脆还是救不活得了,省的活着受罪,还浪费看病的钱。
当着顾保田和苗翠花的面,田芳不敢说出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她也知道,自己如果真说出那样的话,估计苗翠花二话不说就会让自家男人休了她。
心头焦急,却说不出话来,田芳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边上的人以为她是为了里头的闺女着急,苗翠花看着这媳妇的表情也好了些,至少这女人的心也没坏到极点,还是在意那闺女的。
要是苗翠花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恐怕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放心,一般问题不大,只要挂了水吃了药,这烧很快就能退的。”那大夫以为是自己的话吓到了田芳,急忙描补道。
“那,那得花——”
“大夫,那现在咱们去哪里交钱啊?”苗翠花急忙阻拦了田芳的话,省的她将脸丢到家外头去。
“交钱的地方在进门的窗口,我让护士带你们过去。”大夫和煦地说到,并且嘱咐了边上的护士,好好看顾这些老乡。
苗翠花瞪了田芳一眼,看她瑟缩地躲到了二儿子后头,才收回眼神,对着一旁的老头子和小儿子叮嘱了几句,自己则是跟着护士,往交钱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