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珍看着怀里乖乖的闺女又想起了自己的相公。“一个月的徭役昨儿个就到期了,不知诚哥能不能按时回来。盼了这些年总算盼来了女儿,他若是知道了怕是要高兴坏了。”
轻轻的把吃饱的闺女放到床上,收拾好衣服准备把没做完的针线做完。
隔着窗子听见苏铭唤她“娘…今天跟石头他们约好了去海边捡螺,我先出去啦。衣服您不许碰等我回来洗,大概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去吧。只许在海边不能往海里的地方走,一定要记住!”
沈兰珍有些不放心。
“知道啦!娘你说了多少遍了,再说了儿子的水性您还不知道么。放心吧,我走了。”说完生怕再被唠叨转身就跑出去了。
“这孩子…”
苏晞竖起耳朵“去海边捡螺…我也好想去!能不能一夜长大啊!”大半个月的婴儿生活,她都要无聊死了。好想出去看看古代的村子是什么样的。
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是间泥坯房,左边靠着墙角放的是一张大床,床边还有一张小床。
据说是她从未谋面的爹给她做的。右边靠窗放着一张桌子。娘亲坐在凳子上正在给她做小衣服。身后是一件有些破旧的衣柜。
整个屋子一目了然,看来家里不是一般的穷。
“穷点也没关系,有爹有娘还有哥哥。上辈子做梦都想要的家人都有了,钱算什么?”
苏晞傻笑着。屋里一片安宁。
“好困…又想睡了。”舔舔嘴,又睡了过去。
沈兰珍做完手里的小衣服,转头见女儿睡的正香。收拾了衣服出门,打算自己洗了。铭哥儿才十岁每天要做那么多事情,她也心疼。
院里有两桶水,想是儿子打算洗衣服用的。正好用了。
“娘!今天捡了好多螺!回来柳家婶婶还给了两条鲫鱼,说是顺子在村头的小河沟里摸的。给您吃正好…娘!不是说了我回来洗,您怎么不听呢!”
苏铭刚进门就看见自家娘亲往洗衣盆里倒水,院儿里还晾着几件湿衣服。
“无碍,不过几件衣服,你看村里谁家生了孩子不是几天就下地干活的,我都躺了大半个月了。没那么娇贵。”
“行行行!您是长辈您说了算。”苏铭不情不愿的嘀咕。
“我去把螺泡起来,过两天集市我跟石头他们一起去卖。这两条鱼等牛婶婶来了让她做”
苏铭转身进了厨房,泡好螺还没开始杀鱼,一个讨厌的人又来了!
王翠花本来是在地里干活,远远的看见苏铭拎着两条鱼还有一个桶不知道是啥跑回去,心痒的很。
“磊儿好些天没沾过肉腥了,这鱼虽说腥了点,好歹也是肉。我去拿来,姑妈也能喝点汤。这是她应该孝敬的。沈兰珍那个扫把星也想吃鱼,凭她也配!”
越想越觉得自己占理。手里的活也不做了,追着苏铭进了他家。
王翠花瞄了一眼桶里的螺,又看了看鱼,不客气的开口:“我说大嫂,我看你身体不错嘛。这鱼是不是该孝敬娘啊。这大哥走了一个多月了,你这个做儿媳的也没去看望过老人家。这可是不孝。”
苏铭正要开口,沈兰珍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笑着说:“弟妹说笑了,这一个多月你从我家拿走的鸡蛋、米面不都是孝敬给娘的么?怎么能说我不孝。”
“就那点东西,你也好意思说孝敬!我都替你脸红。今天这鱼你不给也得给!”王翠花蛮横道。
沈兰珍看着王翠花无赖的样子很是头疼“不如这样,你大哥这两天就要回来了,等他回来让他去买两条大鱼给娘。这两条实在有些小了,如何?”
“谁知道娘能不能等到大哥回来!你家落了个灾星还指望他能回来,怕是回不来了。”王翠花抿了抿嘴,恶毒的话张嘴就来。
苏志诚站在门口,神色莫名。刚刚回来路上村民们看见他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他。他还以为家中出了事,赶回来刚好听见王翠花这句话。
“灾星?是谁?兰珍的肚子没了,难道已经生了?不是还有半月吗?”
沈兰珍气极了,这是她第几次咒志诚了!再也忍不住骂起来:“你给我滚出去!这是我家,不欢迎你!你一个做弟妹的张口就咒自己大哥死在外面。不怕我告诉娘?”
“你倒是去啊!娘会不分亲疏偏袒你?大哥白吃了爹娘这么多年的粮,现在要你两条鱼那是看得起你!”王翠花不管不顾就要从苏铭手里抢鱼。
“放手!”苏志诚看不下去了。
“诚哥!”沈兰珍惊喜的看着推门进来的人。
“爹!”苏铭跑到苏志诚身边,拽着他的衣服。两眼含泪。毕竟也才十岁,这些天又要照顾有孕的娘亲,还要应付贪得无厌的二婶。不敢露一点怯,眼瞧着依靠回来了。终于忍不住了。
苏志诚摸摸苏铭的脑袋,看着拿着鱼的王翠花问:“弟妹倒是说说,什么叫我白吃了这些年的粮?还有谁亲谁疏你说清楚!”
王翠花干笑两声:“那个,大哥你听错了。哦,对了志忠该回家了,我得回去做饭了。你刚回来肯定有话跟大嫂说,我就不打扰了。”
“说清楚!”苏志诚挡着门。他不是傻子,这些年爹娘的冷淡都有了解释。
王翠花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闯了祸。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好破罐子破摔了:“说就说!你只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爹娘看你可怜收留你。养你到这么大,还给你成了家。怎么现在翅膀硬了,想不认爹娘啊?让开!”
“我的亲生爹娘是谁?”
“我哪里知道,我是听里正跟娘说话才知道的,想知道问里正去!”王翠花话一说完就跑了。
苏志诚打定注意,晚膳前去去一趟里正家。把事情问清楚。
“诚哥…你瘦了好多。”沈兰珍心疼不已。
“对了,进屋看看晞儿吧。你总说要个女儿。现在总算是如愿了。都快满月了,你这个爹才回来。”抹了抹眼泪,沈兰珍迫不及待拉着苏志诚进屋。
“不是还有半个月才足月吗?怎么?”苏志诚有些不解。
苏铭急忙解释:“是二婶,她到咱家抢粮食,还推了娘!要不是牛婶婶天天来照顾娘,她都要把家里搬空了!”苏志诚脸一下就黑了。
当初让他代弟弟去服役,说好会好好照顾兰珍,原来就是这样照顾的。今天还来抢鱼,那没看见的时候又是怎样欺负她们母子。是他没用!
沈兰珍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劝他:“诚哥,都过去了。晞儿也平安无事,不要自责。”转头吩咐苏铭“铭儿,去给你爹烧些热水。”
苏晞早就醒了,也知道这个身体的爹回来了,好奇的不得了。听见娘亲说话,闻声望去,娘亲身边的那个人正向她走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很高大,但是很瘦。由于服役皮肤晒得有些黑。待他趴在小床边,看的更清楚了。一个大号的苏铭!
苏志诚看着这个小小的人儿,眼睛都不眨的看着自己。心软软的。嫌自己太脏,也不敢摸。只能凑近了跟她说话:“爹回来啦!晞儿还记不记得我,你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爹可是天天和你说话的。
苏晞冲他笑了笑。
“兰珍!她笑了,她是不是还记得我的声音?”苏志诚有些激动。沈兰珍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没好气道:“看来晞儿还是比较喜欢爹爹。娘可是伤心了。”
苏志诚一把抱住她“你有我喜欢就行了…”
“没正经,晞儿还看着呢!铭儿水该烧好了,快些去洗一洗。”沈兰珍捶了捶他,脸都红了。苏晞翻个白眼,“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爹。”
“既然娘子都发话了,岂敢不从。”狠狠的亲了一口才放开,打开衣柜拿了衣物出了门。沈兰珍摸摸脸,坐在床边笑的一脸甜蜜。
苏晞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吃了一大盆狗粮。看着整个人都明媚起来的娘亲,心又酸酸的。女人果然还是要爱情的滋润,她跟苏铭这些日子怎么逗她也不见她这么开怀。
苏志诚惦记着要去里正家,匆匆洗完。在拿回来的包袱里翻出两盒糕点,想了想又留下一盒。
“兰珍,我去趟里正家,这事我一定要弄清楚。空手去不太好,这是我给你买的红枣糕。留一盒你跟铭儿吃。”
“要不都拿去吧?我和铭儿吃不吃无所谓的。”
“不用,一盒够了。里正也知道咱家的条件。”
“那你早些回来!”
“放心吧!”
沈兰珍看着走远的相公,有些担忧,不知道里正会告诉他什么样的身世,他又能否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 有好多地方不知道怎么写,不知道怎么接才合适╤_╤,小天使们求收藏(╯3╰)
☆、断亲.大修
苏志诚在去里正家的路上遇上了准备去照顾沈兰珍的牛月梅。急忙上前作揖
“多谢嫂子这些日子对兰珍的照顾。志诚实感激不尽!”
“客气啥?你跟铁头是什么关系?你要是客气他可是会生气的!这是刚回来吧?不在家陪着珍娘这是去哪?”
“去里正家问些事就回去,今天先不去拜访石大哥了。待晞儿满月还请嫂子和石大哥来家中喝杯薄酒。”
“那你去吧,我去看看珍娘和小苏晞。”牛月梅也不多问,提着篮子走了。
苏志诚继续往里正家走去,不想还没到里正家,路上居然就碰见了。苏正德看见他心里也大概知道他为何而来。苏志诚正要开口,苏正德打断他“有什么事跟我回家说。”
苏姓在海云村是大姓,占了大半人口,苏正德既是村里的里正也是苏家族长。他在村子里威信很高,住的也是村里最好的房子。青砖红瓦,很是气派。
一进门就有个小孩儿扑到苏正德怀里。“爷爷,爷爷,你说会给宝儿买好吃的回来,买了什么呀?”“宝儿乖,爷爷现在有事,等爷爷谈完了事给你拿好不好?”
苏正德没好意思说忘了买,只能先哄哄他了。“爷爷又骗人!”宝儿正要哭,一个盒子伸到眼前。是红枣糕!
“爷爷刚刚是逗你的,你看,这不是买了。拿去吧”苏志诚正好将糕点送了出去。
宝儿娘见了急忙拿过来往苏志诚手里塞,苏志诚哪里肯收回来。还是苏正德做主,吩咐收下。宝儿娘才罢了,拿出一个给了宝儿。
苏正德带着苏志诚在正堂坐下,点了杆烟,问他:“说吧,找我何事?”
“是我的身世。我听弟妹说我不是爹娘亲生的,我想知道我爹娘到底是谁。我又是谁。弟妹不肯说,让我来找您。”
“我猜到了,唉!一眨眼都三十年了。”
“你的确不是苏正堂亲生的,不过也是有亲戚关系我爹才将你交给他们扶养。你爹是他的大哥。三十年前你娘生下你没多久跟你爹出海。遇上了暴风雨,船上十个人就回来了一个。你爹娘就这样没了。”
苏志诚虽然早就猜到了,真正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当时你奶奶还在世,由她扶养你。可是还没到一年,她身体就不行了。临走前叫人找了我爹还有族里的几位长辈做了见证。要苏正堂答应待你如亲生,才肯把你爹留下的家产交给他。”
“十亩地,一条渔船,包括苏王氏现在住的房子都是你爹留下的。还附加了一条,若是对你不好。就必须将房子还有一半地契归还与你。这些都是我爹临终前告诉我的,还有当时立的文书。都在我这里。”
苏志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世居然是这样。回想这些年受的冷待,还有他那个所谓的娘,不,现在应该叫二婶。动不动骂他是吃白饭的。简直可笑!
苏正德叹了口气:“这次本该是苏志忠徭役,你顶了上去。我就知道,到底不是亲生的,肯定是偏心的。你也成家这么久了。他们也该把你应得的还给你。我前阵子去找苏王氏谈话,应当被王翠花听到了。”
敲了敲烟杆,苏正德重新点了杆烟问他:“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断亲!”
“什么?有这么严重?”苏正德一惊。
“这些年我就像个奴才一样,重活累活都是我的。我娶兰珍的时候他们一文都不肯给我。还是石大哥借了我十两。分家除了老房子更是什么都没分给我。今年轮到二弟去徭役,他们非要我去,不然跪到我家门口骂我不孝。我一走就三天两头去我家拿东西,还把兰珍推的早产。我实在是憋了一口气。我现在只觉得他们不是我的爹娘实在太好了!”
说到伤心处苏志诚一个男人也忍不住流了泪。
“他们竟如此过分…”苏正德也没想到苏正堂一家竟这样无耻。占了人家的家产还要苛待他。
“正德叔,请问我的户籍在谁的名下?”
“当然是你亲爹名下。”
“那就好,正德叔可否将当年立的文书交予我。我要请三叔公做断亲的见证人。再开祠堂,迎我爹娘回家。”(注:本文里供在祠堂的人除了德高望重就是没有子孙的人。)
“不行!”苏王氏看见王翠花神色慌张的回家,问清楚了就知道要糟。带着王翠花紧赶慢赶的还是来晚了,听到苏志诚要断亲,本能的说了句不行。
“为何不行?”苏正德问她。
苏王氏干笑两下心想“当然不行,断亲了谁每年给我五百文;谁帮我干活;谁给她做牛做马。更重要的是,断亲了要把房子跟地契还给他,这是绝对不行的!”
嘴上却说:“都是一家人,断什么亲呐。志诚啊,你看你跟志忠快三十年的兄弟。怎么能说断就断。自从你爹去了,娘确实对你有些疏忽。你再怎么怪我也是应该。断亲却是不要提了。”说完还挤了两滴泪出来。
苏志诚一眼就看出她打的什么主意,不过他也不在乎。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先断亲,再把爹娘的灵牌请出来。想了想开口:“这样吧,二婶。你跟二叔好歹养育了我多年。那十亩地我不要了。房子也留给您养老。但是船得还我。断亲书也得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