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她努力抬起脑袋,在宋承琥精致的下巴偷偷亲了一下,琥琥,你为何总是忽视我?
从五岁开始,每年情人节,她都学着大人的样子,捧着她最喜欢的东西跟宋承琥告白,可是他总是不屑一顾。
每次每次,从五岁到二十岁的每一次,从懵懂无知到心之所向,每一次她的告白会被扔到脑后,为什么呢?
每一次被打击之后,她都会跟老爷子诉苦,老爷子哄她说水滴石穿,没等到石头穿透,她这颗小水滴已经随风而去,追逐自由了。
可是,走过那么多路,见过那么多帅哥,总是没勇气停下自己的脚步。
悠闲的日子没过几天,老狐狸董谦佑被皇上迁为协办大学士,从一品,圣旨还未下,一位不速之客来到了董府。
书房内,老狐狸小口小口抿着茶,自在的样子令人搓牙。
陈敬廷嗅着一股清新的薄荷味,让人觉得精神一振,厚着脸皮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问:“好师弟,这茶还有吗?”
董谦佑看着他吃瘪的样子,高兴的就差哼着小曲,“茶,当然有,就是不给你喝。”
“这就是我家俩丫头,你看完就走吧!”董谦佑得意地手一挥。
董蕴瑶和董漾辰尴尬地站在一边直搓牙,这老狐狸莫名其妙的把她们叫来,谁知书房还有一位貌似与老狐狸关系挺好的中年男子。
董蕴瑶也顾不上优雅,撮着牙花子,冷笑看向她家爹爹,“爹~这位是?”
董谦佑被自家闺女这一笑吓得一口水呛着了,立马就有董漾辰欢快地上去为他捶背,“对啊,这位是谁啊?”手下用力,敲得咚咚作响。
陈敬廷看着董谦佑痛并快乐着,忍不住嘴角一弯:“两位侄女儿,我是你们父亲的师兄,你们可以叫我一声陈伯父。”
董家姐妹这才停了手,瞬间变乖巧,立马转身,站直,福了一福,甜甜地说:“伯父好!”
陈敬廷乐呵呵拿来了表礼,竟然送给董蕴瑶福乐街上十五间铺子,其中那“秋霞糕点谱”正是她最爱去的那家。
送了董漾辰一座地处京城繁华之地的三层酒楼,名为“邀月楼”!
两姐妹都有些惊讶地看着他,陈敬廷笑道:“大侄女大了,该自己攒着压箱底钱,小侄女还开着你那邀月楼,要是等着你们父亲操心,只怕你俩以后连嫁妆都没有,哈哈哈哈~”
陈敬廷爽朗大笑,董漾辰却忍不住看了他几眼,这人竟然这般了解她们,他到底是谁?
董家姐妹俩不便多呆,道了谢,就携手回后院去了。
留下董谦佑眯着眼,道:“送了礼都这么多心眼,哼!不过说起来,你怎么又成了太师?”
陈敬廷笑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惹来董谦佑一顿白眼。
隔天,董漾辰心痒难耐,又穿起了男装,扮成一个玉树临风的哥儿,带着四个大丫鬟就出了门。
她坐着马车来到了“邀月楼”,只见这酒楼比她原来的那一座大了一倍,门口左右竖着的桃木墨漆牌子分别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描金大字-“举杯邀明月”和“对影成三人”。
正是快晌午,吃饭的人慢慢多起来,她们迈步刚走进酒楼,就有穿着“制服”的伶俐小二迎了上来,那人长着天生的笑脸,声音温和问:“客官,要尝尝我们的招牌菜吗?”
董漾辰摇摇头,取出怀中的地契,那人笑得更欢了,道:“哟,东家来了!”
他白净的脸都笑成花儿了,“小的是铁豆儿,东家先去楼上瞧瞧,等会儿小的们来给东家请安问好。”他故意在楼上两字加重语气。
董漾辰莞尔一笑,“不用了,你们忙吧。”
说着也不用四个丫鬟陪着,径自走上二楼临街的雅间,心里有几分明悟和期待。
她推开吱呀的雕花门,映着暖色的阳光,月洞窗上挂着一串串珍珠穿起的帘子,被风缠绕,哗啦作响,如同流动的月光在眼前流连。
一袭天蓝色锦衣的俊美少年,白皙精致的眉眼笼罩在闪动的光影里,冲她微微一笑:“喜欢你的花果山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个人觉得王夫人不喜欢黛玉是有原因的,可能就是因为贾敏作为“姑奶奶”脾气太大,有点任性~
结果,林妹妹就悲催了……
☆、上错门儿,找错人儿
转眼进京已有月余,董漾辰经营着邀月楼,攒着嫁妆,时不时与宋承琥“私会”,日子饶是自在。
这一日,董谦佑休沐,忽然就脑回路逆转,兴致勃勃地领着小女儿,去给大女儿挑选一些奇珍异宝作嫁妆。
此时,董漾辰生无可恋地趴在“福熙斋”堂内大椅上,而老狐狸兴致勃勃地听着这儿的老板热情推销。
累成狗的董漾辰白眼一翻,是谁说男人不喜欢逛大街?来来来,本姑娘保证不打死你!
“老陈,你这儿又进什么好扇面了没?”一个带着嘶哑的醇厚男声响起。
董漾辰下意识抬头,一个面色晃白,眼圈有些发黑,长相不俗的大叔趾高气扬地晃进来,他穿着石青色六则团花对襟马褂,里面是蓝色祥云暗纹长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那人进门后,随意四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忽然定在了董谦佑身上,整个人如遭雷击,一动不敢动。
董谦佑瞥了一眼那人,脸色变得暗沉,扔了手中的竹雕蟠松杯,大步过来拎起昏昏欲睡的董漾辰,转身要出门。
那人有些惊喜过头,又有几分羞愧,身体止不住哆嗦,猛地叫住,“世兄!”
“湿兄~”董漾辰的脑中突然飘过两个字,那人在叫她家老狐狸?瞧着那人一副幽怨的模样,咱家老狐狸风流倜傥,也曾年少“轻狂”,难道他俩……
她瞬间化身老司机,顺着黑化的脑洞一路开车到底……
董谦佑不知道他家乖女儿如何YY自己,只是瞟了一眼,不冷不热道:“贾恩侯,好巧。”
贾赦眉头快攒成千峰,苍白的嘴唇有些哆嗦还带着欣喜:“世兄,你何时回京的,愚弟竟不知……”
“知道了又怎样?难不成贾恩侯还能拖着你这幅酒色亏空的身子去迎我?哼,我董某人劳烦不起。”
“我……”贾赦脸色更是苍白几分,一时语塞,急得咳起来。
董谦佑瞧他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咳出来的模样,分辨不出是不忍还是愤怒,“你瞧瞧你现在什么样子!”
董漾辰虽然在一旁看戏,却也感觉到自家老爹的蹊跷,对这人似乎有几分挂心?!
她小手灵活地从荷包中掏出一枚黑乎乎的药丸递给那人,贾赦看了一下就一口吞下。
董谦佑差点炸毛,“这是什么药?多大的人了怎么乱吃药?”后一句明显是问贾赦。
贾赦吃下药,停了一会儿终于不咳了,有些无赖地笑道:“烂命一条罢了,这会儿去了还能让世兄为我哭一场。”
人才啊!分分钟就撩到她家老狐狸,董漾辰双眼放光看向他。
贾赦对上小姑娘的目光,痞痞一笑,展现出男子特有的成熟魅力,“这就是世兄的千金?”
不待董谦佑哼出声,董漾辰抢先点点头,好奇地说:“我叫漾辰,你是谁啊?”
“我叫贾赦,你可以叫我姨爹。”贾赦面色渐渐红润,明眸秀眉如同春风拂过。
一旁董谦佑乌云密布的脸听得这一句“姨爹”,似乎稍稍有阳光透过来,忍不住冷冷道:“我还以为贾恩侯早就忘了。”
贾赦一脸苦笑,似乎有些哀求,“世兄,你知道我也是被逼无奈……”
不管两人“基情满满”的互怼,漾辰已经短路了:贾赦?……贾赦=姨爹?……贾赦原配=她的姨妈?……
不知两人又聊了些什么,董漾辰没回过神就被生气的董谦佑拎着出了门,贾赦急匆匆在后面叫:“后天我在新开的邀月楼设宴,请世兄赏脸。”
董谦佑脚下一顿,被他气乐了,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看着自己老狐狸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样子,董漾辰赶紧上去捋捋毛,顺便打探了“敌情”。
这才知道,董家祖籍京城,董谦佑少时就与贾赦相识。
那时,荣国公还在,少年不知愁滋味,带着棱角和狂傲的抱负,贾赦天生桀骜不驯,偏偏一见温和润泽的董谦佑就觉得“相见恨晚”。
两人视彼此为知己,一前一后娶了镇远将军张家的两位姑娘。贾赦晚一步娶了张家二姑娘,夫妻二人婚后也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甚至比董谦佑更早添下了两个儿子。
可是好景不长,那年京城爆发小范围天花,长子贾瑚与张氏不幸染上,先后去世。贾赦悲从中来,一蹶不振。
而贾母也不知怎么想的,硬生生与张家断了姻亲,再也不来往。
董谦佑知道消息后,十分恼怒,恨不得打上门去,问问贾赦到底在做什么?
没等董谦佑有所行动,他就被皇上指派到江南,一去就是二十年,在各省为官,一步步迁升到巡抚。
在这二十年来,他也曾派人打探过贾赦的消息,可那些带回来的消息让他不断加深了失望。后来,即使偶然得知兰台寺大夫林探花郎娶得是贾赦的亲妹妹,他也没让家人刻意往来。
他也知道史老太君偏爱二儿子,可是贾赦这么颓废,只知骄奢淫乐却也伤透了他的心。
当年,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董谦佑似哀似叹,没有想到能遇上贾赦,猛然瞧见他那副样子还是会痛心,那段情谊有多深,他就有多疼。
“爹爹,我记得从书中看到过一句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董漾辰清凉如水的声音响起,“爹爹的心一定放不下姨爹,你这么多情的人却要逼迫自己做无情的事,结果你们都痛苦,不如给姨爹一次机会啊。”
董谦佑有些惊诧看了看她,苦涩一笑,“你是说我应该赴宴?”
漾辰点点头,又加了一句,“就冲姨爹要去邀月楼的份上,您老就不能给他省这份钱。”
“臭丫头,钻钱眼儿里了!”董谦佑笑骂,神色有些释然。
董漾辰托着下巴也笑了,老狐狸能放下心结,不失为一桩美事。
可是,对贾赦来说也许意义更大。
他失去了爱妻与爱子,远离了知己,又被生身母亲怨怼厌恶。
曾经心怀高远的美好少年,在岁月与世事的磋磨戏弄下,一步步走向黑暗,成了放纵无度的大叔。
他身处黑暗,与光明只有转身的距离,他需要一个指路人,领着他回头。
刚才在福熙斋中,贾赦的激动与惶恐是最真实的一面,他放手了一切,却还抓着那个与他高谈阔论的昔日好友。
如今也只有老狐狸能带着他回头,那样贾府是不是不会如同前世那样烟消火灭?贾府众人又是否能改变命运?
两天后,董谦佑思索再三,还是去了邀月楼,不知不觉与贾赦再度把酒言欢,说到情深处,两个都将年过半百的人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愁。
午后有些小困的董漾辰正在以大字型趴在床上,忽见殊兰拿了一张蓝色描金贴进来,道:“姑娘,门外有人递了帖子来。”
董漾辰不耐烦地接过来,“谁啊扰人清梦……”
打开帖子,只见字体刚劲,似乎是男子所写,仔细看去,写着“小子顾明生,感念救命之恩,特备下礼仪若干,望恕登门打扰之罪”。
“顾明生?谁啊?”董漾辰手一挥,颇为大气道,“礼物留下,人就不留了。”
侍立一旁的殊兰眉心直跳,“我的姑娘哎,哪有这样的待客之道?”
“可是我不认识他啊……”
“……不认识你还收礼?”
“不是有句话叫‘来都来了’……为什么不收?”
殊兰简直要跳脚了,姑娘你缺这些东西吗?她也不理这小财迷样的姑娘了,就准备让人回话,请那人回去。
正迷糊的董漾辰忽然想到什么,一跳而起,“殊兰,依蓝,萱妩,芊妍!跟我走!”
她是突然想到进京途中林妹妹救得那个少年不是叫“顾泽”吗?这“明生”该是他的字。
可是当时明明是林妹妹救得那小子,好像还给了他一个“女王的蔑视”?!这人特地上门要谢的不是她董漾辰,而是黛玉吧!
能找到董府说明一定有什么误会,但是也说明了那人挺用心的!哎哟嘿,不会是看上她家仙子妹妹了吧?
呵!这世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董漾辰有点郁闷,她家林妹妹还没“养成”呢,这样想着小手一挥,领着一干丫鬟气势汹汹地冲向大门口。
董府大门口站着的少年正是顾泽,五官分明,有棱有角,如今穿着旗军软甲,愈发英姿飒爽。
当日,他随纳兰容若回了京,纳兰容若并没有直接回家,反而先把他带到了八旗驻扎营,命人为他登记在册。
完事后,才让人送他会顾家。
顾家二太太有些吃惊,浓妆艳抹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毒,笑道:“哟,明生回来了,老九他们回来说你们遇上水匪,我都快吓死了。”
听到九伯他们回来了,顾泽稍稍安心,不一会儿,九伯一行十一个人就赶过来了,每个人看上去都受了伤,脸色虚白。
“伯伯们,你们没事就好。”顾泽激动地跑上去。
看着顾泽一行人,任氏绞着手帕在心里狠狠咒骂,都是这群老东西坏了她的事。
想着,她嘴一抿,喋喋不休地说:“唉,幸好我家顾泽回来了,不然你们这群人怎么赔,我顾家可不会养着人白吃饭……”
一群老兵握紧了手,他们都是上过沙场,见过血的,他们的血性不会凭空消失,若不是为了照料顾泽,他们早就把这个毒妇揍一顿,离开顾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