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忽地笑了,如沾染露水的清荷一般惊艳,眼中却有着一种不容亵渎的高傲,“你们这样想也通透,但是你们在外就是代表着我林家,你们一味忍让,岂不是告诉别人我林家人软弱可欺?”
“再者说,我是主子,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你们让其他人如何看我这个林大姑娘,今儿我就把话撂这儿,往后都给我记清了,出了门儿你们就是林家的脸面,谁若是故意打脸,你们就给我翻倍打回去,谁要是做不到,别怪我知道罚你们!”
底下丫鬟们齐齐应是。
黛玉这才稍微舒了口气,道:“这次只当我没把规矩讲清,若是真罚了你们,倒寒了你们的心。”
萱妩机灵,立马道:“姑娘罚我们四个吧,原是我们没带好头,才让众姐妹都受了苦。”
雁归,燕来也连忙附和。
黛玉略一沉吟,道:“也好,错了就该罚,这次姑且念你们有情可原,罚你们四人两个月的月钱,其他人记着这次教训,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谢姑娘!”一干人都叩谢。
等萱妩三人扶黛玉回房,其余丫鬟们都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想不到姑娘发脾气这么厉害,连四大丫鬟都被罚。
众口相传,不过一晚上林家仆妇都知道了,原来有些怨气的都立马偃旗息鼓,省得触了霉头。
黛玉回到房里,便命雁归从箱子里找出四只沉甸甸的赤金镯子赏给了她们四个,这一罚一赏,她们几个还赚了。
连林朗屋内伺候的芊妍都赶过来谢恩,黛玉淡淡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以后行事要多计较些,对了,萱妩,从抽屉里找十两银子,明儿你们几个设一桌酒席,去请鸳鸯,杜鹃,平儿,金钏,袭人,再者那几个大丫鬟一起尝尝咱这儿的饭菜。”
萱妩心领神会道:“那我一会儿就去把银子交给厨房上的人,只说我明天要办个庆生酒,就咱自己院里的丫鬟们聚聚?”
顿了下她又笑道:“我瞧着五两银子就够的,哪里用的了十两?”
黛玉嫣然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就十两,越多越好!”
其余三人都笑了起来,雀跃嚷道:“明儿一定把那几位请来,瞧场好戏。”
到了第二日中午,林家的四个大丫鬟便亲自去请了贾府各个主子身边的有头有脸的大丫鬟们,请她们去吃酒。
大多数人都来了,平儿因跟着凤姐有事一时走不开,只送了贺礼过来,莺儿今儿跟着宝钗薛姨妈出去,也没在府里。
大家陆陆续续过来,荣新堂热闹非凡,迎春与黛玉住在一个院子里,有些稀罕,就过来问了一句,黛玉神神秘秘地让她等着看好戏。
迎春如今也养成了不嫌事儿大的脾气,命小红端了棋盘到黛玉房里,自己拉着黛玉下棋,挥手让小红去凑热闹。
两人在西窗的炕上坐着,隔着窗户能瞧见一院子的莺莺燕燕好不热闹,萱妩今儿平白收了好多礼。
“有什么大戏,林姑娘跟我说说呗?”
“二姑娘耐心等着,想看戏还不等及这粉墨登场的功夫?”
黛玉说着话,已经下了一子,迎春不好怠慢,赶紧低头去看。
忽地就听见外面一声高喝:“站住!”
黛玉稍加探头,眉眼弯起来,“走,看戏去。”
说着话就领了迎春出去,丫鬟们都赶忙问好,黛玉迎春点点头,往门口走去,只见鸳鸯柳眉倒竖,瞪着灶上的柳家媳妇,柳家媳妇一脸心虚地领着三四个人提着食盒,看情形是要走。
“出了什么事?”黛玉问。
鸳鸯别过头来笑道:“林姑娘好,二姑娘好,我刚才要进门,恰巧碰见这柳家媳妇,也不知怎么她调头就要跑,我喊了她一声,可是吓着姑娘们了?”
黛玉走上前,摇头浅笑道:“没有的事,只是听你们玩儿的热闹来瞧瞧。”
转而看向柳家媳妇,道:“你这是送了什么好吃的?昨儿萱妩这丫头还特地从我这儿支了十两银子送过去,说要请姐妹们好好吃一顿,你拿来让我瞧瞧,这十两银子到底换了什么花样?”
那柳家媳妇闻言,脸色苍白,嗫喏几下没说出话来,死命抱着食盒不动。
周遭的丫鬟们都瞧着她,鸳鸯皱着眉,喝道:“姑娘说话,你没听见?”
黛玉使了个眼色,燕来仗着身量小,麻利儿跑过去,硬扯着把食盒抱了过来,手一掀,“姑娘,瞧。”
黛玉与迎春同时看了一眼,两人双双变了脸色,黛玉的脸色铁青,眼里弥漫着刺骨寒意,有些惊讶与愤怒。
鸳鸯瞧着不对,凑过来看,只见里面不过放了几盘凉青菜,炒豆腐,只有一盘荤的还是被人动过的,糕点与汤根本就没有。
这么一瞧,鸳鸯脸色转瞬变得奇差,这边黛玉冷喝一声,“你们几个也都掀开!”
那几个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磨磨唧唧不敢动,萱妩芊妍等人大步走过去,给一一翻开,瞥过去,都是上不了桌的东西,还有的明显是吃过剩下的。
作为请客的人儿,萱妩咬着牙道:“好好好,好的很呢!我拿十两银子扔水里还听个响儿呢!”
说完她夺过一个食盒“嘭”砸到柳家媳妇身上,“你当我好欺负是不是?”
汁水乱溅,柳家媳妇吃痛地跳了起来,“姑娘又没说要请人,怎么怪我头上?”
“我不请人,你就让我林家的吃这些东西?好个长着狗眼的东西!”芊妍雁归一连声就骂了起来。
燕来蹭蹭地走过去,夺了其他的几个食盒,一连串扔在地上,让人瞧着都解气,“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平白欺负到我们头上,你还有理了?拿着我们的银子都喂到自己的黑心肠里了!”
一旁的袭人,麝月,侍书,鹦哥,小红连忙过来劝着,袭人道:“几位好妹妹消消气,想来是她一时糊涂,让她赶紧去重做就是了犯不着与她置气。”
迎春站在黛玉身边,没说话,鸳鸯赶紧到黛玉另一侧,拉着她道:“这糊涂油脂蒙了心的黑心肠,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这么糊弄人,姑娘别恼,我这就说她。”
黛玉把手一扯,冷冰冰地下命:“都给我回去收拾包袱!这就家去!”
鸳鸯一听知道不好,连忙给杜鹃使眼色去请贾母,她劝着黛玉,黛玉却一转身,执意要走。
鸳鸯瞧她不是开玩笑,自己噗通就跪了下来,拉着黛玉道:“姑娘别说气话,不过是些下人,姑娘何苦气坏了身子?”
其余的丫鬟们带着灶上的人都立马跪了一地,劝着黛玉,这鸳鸯瞧见迎春,忙道:“二姑娘,您好歹帮我劝劝林姑娘,今儿是我在这儿,林姑娘要走的话,必定是怪我处理的不好。”
迎春虽然猜测黛玉故意而为之,明面上少不得劝了劝,那柳家媳妇冷汗直流,心道,这次完了,弄鬼偏被抓了个现行。
她低着头,心里又咒骂着周瑞家的,都是她给出的馊主意。原本府里哪个不知道黛玉林朗是贾母的心尖,可周瑞家的怂恿着说,反正林家老爷太太都凶多吉少,这林家姐弟以后指不定就要寄人篱下,只要她们把林家丫鬟的伙食弄差一点,又不是林家主子吃不好,没人敢说到老太太面前。另外,还能攒下来不少钱呢。
这柳家媳妇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谁知这次怎么就被鸳鸯她们碰上了,自己怕是要栽了。
黛玉的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早就让人打探过,此事还有周瑞家的手脚,这次一下子定能让周瑞家的与柳家媳妇都栽了,感觉好像……不错。
前世,这柳家媳妇没少抱怨说,林姑娘在贾府白吃白住,府中多少流言都是从那儿传来的。贾府明明收了自家三百万两,却让她每日活的那般小心翼翼,心酸与无奈,她不回报一下怎能说得过去?
她林黛玉的心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平日里真要作弄这起子小人,倒是显得她不顾身份,只是如今撞到她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众人还未等来贾母和其他的主子,林家的一个管家媳妇却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高呼:“维扬来信了!”
黛玉猛地睁大眼,心脏漏跳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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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在贾府(5)
黛玉叫那管家媳妇把信呈上来,她拿过信就往林朗屋里走,千盼万盼终于有了回音,只是不知是喜是忧?
三两下拆开信,一眼就瞧见林如海那飘逸隽秀的字,只见写着:
“安然无恙,勿忧,不日归”。
偌大一张信笺上只有寥寥九个字,却让黛玉林朗二人真真切切地安了心,至于父亲为何不解释,他们心里也明白,江南暗流涌动,多说无益。
不过多时,贾母与王夫人带着人匆匆过来,还没进门贾母就高声呵斥:“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欺负我的玉儿和朗哥儿,我老婆子还活着呢,真以为这府里由得了你们做主了?”
身后的王夫人低着头,眼神晦暗。
屋内黛玉林朗听见声音,彼此看了一眼,心照不宣。
贾母进了院只见乌压压一片,只是没见黛玉林朗,就看向了鸳鸯,鸳鸯赶忙回道:“老太太,刚才林家来人说维扬有信儿了,想来是姑太太与姑爷有消息了。”
不等鸳鸯继续说,黛玉已经走出来,未语先垂泪,“外祖母,母亲和父亲来信报了平安。”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我就说敏儿她福大命大。”
黛玉拭了拭眼泪,盈盈一拜,“既然父母亲已然无事,玉儿今儿就拜别外祖母,领着朗哥儿家去,省得惹了别人的厌弃。”
贾母急道:“这是做什么?有我在谁敢欺负了你们不成?”
一面说,一面喝道:“哪个是灶上的人?让我看看是什么脸面人物,竟敢克扣自家亲戚的吃食,明儿是不是要把我一并饿死,随了你们的意?”
眼见贾母发了火,王夫人连并丫鬟等连忙跪下,不敢接声。
黛玉柔声道:“祖母别气坏了身子,这也是我的错,原本母亲走之前告诉我,已经给了二舅母一千两银子做我们林家人平日吃食所用,也许是这银子不够用,所以有人看不过我们白吃白住,说起来,还给二舅母添了麻烦。”
黛玉话音一落,就如那一石激起千层浪,下面的丫鬟们就开始窃窃私语,看来,众人皆不知贾敏给钱的事。
贾母的脸色瞬间铁青,看着王夫人的眼神如同一把刀子狠狠剐在她脸上,王夫人只觉得口干舌燥,脸色苍白,她收的那一千两都在自己私房中放着,准备给宫中的元春用的,谁知毫无防备就给抖出来了。
贾母心里暗恨,这王氏越来越过分,偷偷收了敏儿的钱还不告诉自己,若不是看在宝玉的份上,她必定要重重惩治一番。
毕竟是一家人,她也不能不顾王夫人的面子,只能干巴巴地说:“玉儿说的话太见外,你住在亲娘舅家,还需要给什么银子?是下面的人太过分,你放心,我必定狠狠罚她们。”
听出贾母四两拨千斤,对王夫人的维护,黛玉浅笑一下,也不在意,她本来要对付的就不是王夫人。
“有外祖母这句话,外孙就放心了,”林朗不知何时被人扶了出来,站在黛玉身边,握着她的手,“外孙年纪小,也不知道规矩,只是别人欺负了我姐姐,我一定要替姐姐欺负回去。”
“外祖母要为我们做主,那朗儿斗胆请外祖母把那阳奉阴违之人的卖身契交给我,欺负了我姐姐的人,我必不放过,就让我把人带走,死活不论!”
下面柳家媳妇后背被冷汗浸湿,忍不住趴在地上打哆嗦。
王夫人皱眉,忍不住道:“朗哥儿何必斤斤计较?为这么点儿小事……”
“二舅母的话我不敢苟同,”林朗抢先一步,看着黛玉柔柔一笑,回过头少年儿郎的英气尽显,冷言道,“事关我姐姐,绝无小事!”
黛玉在一旁盯着林朗霸气十足的样子,忽然展颜一笑,带着几分少女的小得意。
王夫人又要开口,林朗轻飘飘叹了句,“若是宝二哥知道自己姐姐被欺负,一定会与我一样百般维护吧。”
众所周知,宝玉的亲姐姐只有一位,事关宫中的元春,王夫人不敢多说,这林家姐弟果然跟贾敏一样刁钻任性!
贾母瞪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满心苦涩,却说不出话来。
林朗看没人说话,不管她们同不同意,反正他自当她们同意了,挥手让芊妍去找几个小厮把柳家媳妇关起来。
那柳家媳妇眼见事情不好,浑身瘫软,若真的被林家人带走,自己一定没个好下场。
她恍惚之间,转头瞧见周瑞家的,猛地扑上去,“周大姐姐救救我!我都是听了你的话啊,你救救我,救救我……”
周瑞家的只感觉鬓角砰砰直跳,神经收缩到一起,一句利索话都说不出来,“你……胡胡……胡说……”
没人瞧见的空档,黛玉与林朗相视一笑,这人啊,在危险的时候,总想扯个垫背的,柳家媳妇不是平常人吗?
周瑞家的打着哆嗦,趴在地上,“老太太,太太明鉴,这柳家媳妇是想冤枉我……”
“周瑞家的,你这会儿不认账了?你自己跟我说,林家太太凶多吉少……”
周瑞家的跪着扑过去捂住柳家媳妇的嘴,冷汗直流。
黛玉脸色如寒冰,冷笑一声,“呵!”
王夫人满心怒火,这群蠢货,平日里只想着勾心斗角,关键时刻谁都靠不住!
贾母毕竟是深宅大院多年养成的老狐狸,岂能看不透?她一记眼刀子甩给王夫人,王夫人心里有鬼,不敢抬头。
“真以为自己是国公府当家的了?”贾母看着周瑞家的一字一顿地说,话义却直指王夫人。
王夫人紧紧握住了帕子,一个劲儿装木头人。
“来人呐!把周瑞家的给关起来,明日送到庄子上,不许再回府!把柳家媳妇打一顿板子,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