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临到登机那一刻,段丫头突然迈不开脚了,众目睽睽之下,眼泪一颗一颗滚出眼眶,到最后泪流满面,一发不可收拾。她惊诧万分,这么坚强的宝贝女儿,旁若无人一般,泪水涌出一波又一波,哭得歇斯底里。
怕还是舍不得吧。
最后还是段老爸出面,软硬兼施,将她推向了大洋彼岸。
从此以后,没人敢在段如碧面前提及袁召二字,段家二老也很满意这种情况。女儿回国后,也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对恋爱相亲极度排斥,她唯恐段丫头从此走上不婚路。好在有李思常伴左右,她就不信段丫头不被拿下。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女儿的韧性。
更低估了这个袁召的狡猾!
她家闺女应该不是那种会为爱冲昏头脑的姑娘,识人不清一次就够了,怎么接二连三栽在一个男人手里啊!段老妈简直要咆哮了,她曾发誓,别让她见到袁召,不然她非打断这渣男的狗腿!
袁召敏锐地察觉到段老妈对他深深的敌意,她怒目圆睁,冷着脸狠狠地盯着他,似要用目光在他脸上割出几道血痕来。
他并不确定这位夫人是因何对他如此愤怒,据他所知,她并不清楚内情。
段如碧暗叫不好,忙推搡着段老妈往屋里走:“您怎么大驾光临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段老妈甩开女儿的手,把她往后一拨,挺身走到袁召面前:“我打招呼,还碰得到他吗?”
好一张英俊的脸,可做出的事却不怎么样了。
“妈,一会我跟你解释,你先回屋。”段如碧快给她老妈跪了。
袁召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神色不变,只是长长的睫毛垂下片刻,似在飞快地思索什么。他弯腰将购物袋放下,而后直起身,镇定地与段如碧母亲对视。
踟蹰后,袁召想打破僵局,礼貌地自我介绍道:“伯母好,初次见面,我是袁召。”
“我知道。”段老妈看他这副谦谦君子的样子怒极反笑,“你就是那个处心积虑……”
“妈你说什么呢!”
段如碧忙打断她,她知道今天必须就此打住,不然指不定闹成什么样。老妈这不行,她只有劝袁召离开。
段如碧快步走到袁召面前,很是尴尬地拉拉他的衣袖,低声说:“你先回去吧,回头联系。对不起,我妈对你……有点误会。”
袁召勾起一个让她宽心的微笑,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有本事把自己的情绪藏好,现在也如此,看上去一派平和,不细看压根发现不了他眼底的细微紧张。
他握住她的手按了按,温柔道:“好,你注意身体,我先走了。”临走前,他不忘跟段老妈道别,“阿姨再见。”
“等等,不许走!”
段老妈立即追上来,却被女儿挡在门口,袁召顺利离开,留下屋里的母女二人大眼瞪小眼。
段如碧知道母亲的好意,无非是担心她上当受骗,可怎样才能让父母明白,她的认定和坚持呢?
段如碧酝酿着如何解释,段老妈已抢先说道:“我让你爸来治你。”
“我爸来了也没用。”
段老妈盯着她好一会,叹气:“你等着。”
晚上,段如碧气闷地给袁召打电话,大学里那段往事是他们之间最不可提及的痛,反正她是不愿意提及,可该说的还是要说。
“我妈知道那时候我跟你不好了,所以出了国,她心中对你有气。不过没有关系,反正只要我坚持,他们最后总会妥协的。”
电话另一头的人静静地听着,并不急着回应,耐心地听她把话说完。
“我那时候,很伤心……”
段如碧窝在沙发里,眼前模模糊糊地浮现当年几个令人心痛的场景,即使画面孤单破碎,依然揪心。
她快速闭眼,强行压下心头不快,继续道:“我妈也跟着伤心,所以,你别怪她,她也需要点时间接受你。”
原来她离开他时也是那样伤心。
袁召靠在窗前,翻开书页,拿起夹在里头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姑娘一脸紧张惊慌的表情,却掩不住漂亮的容貌。因为时时被拿出来摩挲观赏,照片的边缘已经起毛暗淡。
每次看这张照片,他平日漫不经心的脸上才会露出真实的笑容。
今天也是,耳边是她叽里咕噜伶俐的声音,眼前是她可爱的模样,可慢慢的,唇边的微笑变得些许落寞。
她是没有错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要尽可能的保护她,保护他们的感情。
“我懂,你不用担心我这边,我没事。”
“袁召。”
“嗯?”
“这次我们都是认真的,对吧?”
袁召望着窗子里自己的倒影,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平静如水:“碧碧,我们生下来就注定要承受很多上天赐予的不公,我始终觉得人活在世上不是来享福的,我们需要面对很多不想,甚至不敢面对的苦难。但我们依然要活下去,还要活得越来越好。我并非天生适应苦难,父亲的事,母亲的事,还有很多很多你想不到的事。我也会痛苦迷茫,大家总觉得我可以对任何事都泰然处之,毫不在意,不是这样的。我只不过比所有人更相信,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上天会拿最好的礼物回报我所有的努力。”
他顿了顿,呼吸绵长,轻轻在窗上印出一团白雾。
“那个礼物,我想,就是你,哪怕是你离开时,我依然这样觉得。”
再多的“我爱你”也抵不上这一句万分之一。
段大小姐情理之中的落泪了,她久久无法回答,一瞬间,她发现她并不完全了解他。
他不太跟人提及他的心路历程,所以,常被人误会他是没心没肺,超然于世的。而现在,电话里的声音仿佛清澈见底的溪水,平缓质朴地淌过她心底,她听得出这其中的无奈与隐忍,他的无所谓只是更多的包容,强迫自己学会将世间给予他的苦难收入怀中,独自坚强。
那么多的怀疑在此时此刻变得可笑至极。
到头来反是袁召好声安慰了她,哄她睡觉。
放下手机,白雾散去,袁召打开窗,夜幕下,老树枯枝,影影绰绰,落叶满地,冷风阵阵。
冬天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多说,上文。
第033章
林隽和温绒的婚礼筹备得差不多了,依照林隽的考虑,搞个世纪婚礼才符合他的个性,这是一辈子唯一一次的大事,林隽又是如日中天之时,魅力、魄力、权力全都有,自然要昭告所有人他的喜事。但温绒性子散淡,不喜欢太隆重的场面,平日里林隽应酬更是一概不参加,很多人不知道林隽有一位小娇妻,小儿子也三岁了。别的女人恨不得宣告自己的主权,只有温绒懒洋洋地逗着小儿子,宁可抱娃,也不想见人。
林隽平时从不强迫她,他费劲心机,敖干心血,才把这位小姐娶回家,领到那9元的红本,可不是为了把她再气跑的。虽然说偶尔还是喜欢耍诈逗她,但绝大多数时间是一个字,宠,两个字很宠,三个字宠上天!
只不过,婚礼这件事上林大叔难得没有顺着温绒的意思办。温绒本想在自家酒店,参考段如碧的点子,举办一场有意思的婚礼,小而精致是她的初衷。可惜,林大叔想要大而豪华,其实私心里他最想把温绒带到所有人面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温小绒不是很乐意,闷闷了两天,林隽也不多提,家里颇有点冷战的味道。
直到婚庆公司实在憋不住,找上门确认方案时,林隽端着茶杯,也不喝,闲闲一笑,笑得婚庆公司策划总监一个激灵。
林子豪抱着弟弟坐在一旁,扫了一眼闹别扭的父母,老大不小了,还不让人省心,他也懒得管,继续跟弟弟玩。
段如碧作为伴娘被温绒叫来参考,但她当然不好说什么,这又不是她的婚礼。
不过,新郎不表态,新娘不说话,段如碧望着坐在对面的袁召,袁某人清俊非常的脸上露了浅笑:什么情况。
段如碧撇嘴:斗气。
袁召挑眉:谁赢。
段如碧最了解温绒,她望天,对面立即领悟。
“宾客的名单都在这里。人比较多,还麻烦陈总监加急。只不过,我希望开场的时候,去掉些赘述,直接行礼就好。”温绒终于开口,语气平和,温温柔柔的。
其实,只要听前面两句就知道答案了。
婚礼有两份名单,一份是按照林隽的意思,八十桌的大宴;一份是按照温绒的意思,八桌的小宴。
八和八加一个零,这之间的差距,段如碧当初听说的时候,已是两眼一翻,无语了。
林隽端着茶杯的手缓缓放下,面上却已是笑逐颜开。
男人呀,在心爱的女人面前,闹闹别扭,就是个小孩!
“绒绒,”林大叔拉过温绒的手,满眼都是宠爱,“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失望。”
温绒一阵鸡皮疙瘩,在外人面前,她家大叔从不忌讳腻歪,但她嫌弃,甩开,林大叔哪肯放过,再去拉,拉了就不松。
段如碧早料到这结局,温小绒啊,说到底还是心疼她家大叔的。大叔多年修成正果,如此坚持也不是没有道理。想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幸福。
之前,段如碧和温绒深聊过一次,温小绒看着糊涂,心里明白,若非喜爱,林隽这般个性的人怎会这么在意。
段如碧毒舌道:“人家大叔老来得子,奉子成婚,媳妇熬成婆,我看折腾他到这份上也该给点甜头了。”
温绒:“……”
定下方案,陈总监塞着的心终于通了,这钱真是不好赚呐。伴郎伴娘当然也有任务,除了要全程陪同外,挡酒那是必须肯定以及必然。
温绒是个能喝的,但林隽……以往温绒误以为大叔天资非凡,定是千杯不醉,人家第一次见面时还邀请她喝酒呢。可惜,订婚宴上她只顾自己喝,没发现真相。林鉴非早就胳膊肘往外拐了,爆料自家老大是只纸老虎,平时装得好,可其实一杯红酒落肚,找不到北是肯定的,两杯红酒落肚的话……温绒被吊足了胃口,林鉴非一脸奸笑,卖了个关子,呵呵,家丑不可外扬,老板娘还是自己到时试一把吧。
林隽还不知自己已经被卖了,他的婚礼必须万无一失,所以,找个枪手,很有必要。经过彭锐推荐,袁召担当重任。
林隽原意是让彭锐担当伴郎,但彭锐死活拉不下老脸,拿了袁召当挡箭牌,自家老婆大人转溜着眼珠,心里打着小算盘,最后也拍板就要他,林隽觉得有点意思,便应下了。
送走如释重负的陈总监,袁召和段如碧也起身告辞。
温绒讶异道:“不留下来吃饭吗?”
段如碧理了理裙摆,背起皮包,说:“不了,不打扰你们夫妻俩。”
温绒心中一转,立马明白过来,暧昧地朝段如碧使眼色:“好啦,你们去约会吧,是我不好,难得休息日还叫你们出来。”
“说什么呢,没大没小。”
段如碧说得一派正色,但开始泛红的耳朵出卖了她。她偷偷看袁召一眼,他已经穿好鞋,随意一站,便是风景。
袁召见她瞧他,伸出手,微微一笑:“走吧。”
段如碧被袁召拉走了,温绒看着两人离去,心下不由生出一丝复杂的情愫。
“怎么了?”林隽见她神色讪讪,问道。
温绒轻轻摇头:“到最后还是便宜了袁召。”
林隽眯起眼,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凡事都没有个一定。”
“什么意思?”温绒最烦他家大叔跟他绕弯弯,一肚子黑水。
林隽本还想说什么,后又觉得说出来温小绒一定不高兴,干脆掀过这一篇:“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林隽把温小绒拉过去圈在怀里,林子豪已经完全无视父母这般腻味的模样。
温绒照样嫌弃他,可他突然低头贴着她的耳侧,低沉的嗓音一下子通到心底:“谢谢。”
温小绒就是个心软的姑娘,本欲推开他的手,在这句话后一下子没劲了,闷哼一声,乖乖地靠在他怀里:“我要吃猪蹄。”
“……”
林大叔暗叹一声,自家媳妇的品位已经拗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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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如碧和袁召本打算难得令人都空的时候,天气也不错,可以去附近的公园逛逛,晚上订了自助餐。不过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可以直接晚餐了。
“饿了吗?”袁召开着车,侧过头问身边的人。
段如碧摸摸肚子,诚实地点头:“中饭都没吃饱就被叫来,饿死了!”
袁召见她小媳妇受气的表情,忍俊不禁:“饿不死你,快到了。”
前方红灯,车子缓缓停下,袁召的手机正好响起。
手机连上了车里的蓝牙,段如碧也能看见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号码。
但袁召并没有接起来的意思。
段如碧随口问道:“不接吗?”
“开车不安全。”
段如碧估计陌生号码也不是熟人,便没说什么。可来电的人是个执着的,一个不接,下一个继续追。
直到第三个的时候,段如碧终于忍不住道:“这人找你这么急,肯定有事,我帮你接吧。”
谁知袁召按住她的手,自己把电话挂了,随后关机。
段如碧这一下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寻常。
袁召不紧不慢地回着方向盘:“不用担心,我知道是谁,没什么大事。”
见他没有异样,段如碧也不再多问。
这家自助餐厅是温绒推荐的,据说好吃到让人流泪,段如碧没温绒那般爱吃,只是温绒提了句婚礼若是自助餐形式也不错,她便放在了心上。
不是没想过自己的婚礼,以前从不敢想到不愿想,现在,她望向对面的人,倒是可以琢磨一下这件事了。
段如碧脱下外套,摩拳擦掌,正要出发搜罗美食,袁召忽然起身,说:“去趟洗手间,等我下。”
段如碧点点头,望着袁召离开的背影,目光沉了沉。
段如碧不似温绒,懒,人懒,心也懒,不爱管闲事,估计跟大叔纠缠的那几年把半辈子的脑细胞都用完了。她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心思早就开始转了。袁召是那种天塌下来脸色都不会变的性格,但是,脸色不变不代表没事。
她看到他刚才是带着手机走的,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去回电话了。
有什么事是不能在她面前说的?
她立即拿出手机,拨下刚才那串号码,亏她记性好,一下子就背下来。果不其然,那头响起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