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厂长停了一下，接着道：“去年新来的镇长，他前两天把我叫过去，他一个侄女现在工作没落实，问起我们厂招工的事。这另一个指标，也就没了。”
岳良友听了皱眉，他也知道这也不能怪着董厂长，确实打招呼的两个人关系都硬，“厂长，这事我知道你也没有办法，你能留心我已经很感激了。春和的事，我再另外给她想办法。”
“你是厂里的老职工了，又是我们财务部门的得力干将，这样吧，明年如果有指标，我肯定先给你留出来。今年还有男工的指标，我也给你留一个。”董厂长拍拍大腿，爽气道。虽然岳良友只是他的下属，他也没有必要给他交代，但是作为厂子的主办会计，握着资金帐务，他还是要把人给拢住的。
“我儿子工作也落实了，兄弟那边都是农业户口，不符合招工要求，我就不占用厂子的名额了。还是谢谢厂长。”
离开董厂长家，岳良友的心情沉重起来，大女儿待业在家快两年了，今年不知明年事，也不能把希望再寄托在明年进厂指标上。怎么给大女儿安排个出路，是他要尽快考虑的事了，过了年春和就十八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但是没有正式工作，找对象上差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养了两天，汀兰又活蹦乱跳了，春兰还带着马向东董其瑞过来看望他，弄的她都不好意思了。这拉肚子又不是大毛病，他们这么隆重的拎着水果过来，正好碰上她在街上和小同学跳橡皮筋……
招待他们在里屋坐下，李爱华给他们倒上几杯红糖水，把汀兰贪嘴拉肚子的事又说了一遍，被汀兰推了出去。
“这水果是董其瑞带来的，我们可没出份子，和你先说一下。”春兰笑道，“哎呀，你说你多倒霉，晚上要去看电影了，早上就拉肚子。那天电影可好看了，破案精彩，就是大晚上看，把我吓的。”
“你现在没事了吧？”董其瑞关切的看着汀兰。
“有事也不能跳皮筋啊。”马向东插嘴道。弄得汀兰老脸都红了。
“哎呀，就是腹泄，早就好了，你们这么慎重的来看我，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我知道你没事了，董其瑞组织我们来的。”春兰没说完，董其瑞整张脸先刷红了，“我想正好过来馋馋你。你那票，最后给江小虹了，她可高兴了，就是有点吵，在电影院，就她的嗓门最大，我本来就有点害怕，被她叫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马向东也跟着兴奋的说着那天晚上的出行，“老董爸派了车子送我们过去的，车子遮的严实，我们风吹不着，比坐拖拉机暖和多了，看好电影直接门口接我们回去了。”
“那天看电影的人真多，县电影院可热闹了，门口围满了人，有卖瓜子的，有卖果干的。还有些人围在外面想偷溜进来。散场的时候，人刷的一下出来，江小虹个子小，一下就被挤没了，我们半天才找到她，整个辫子都散了。”春兰看了两个男生一眼，小声的说，“那天看电影，我看前面两人都抱在一起了。”
马向东耳尖，“这有什么，散场的时候，我看到有人偷偷亲着了。”
“喏，这是两毛钱，你电影票给了江小虹，她出的钱。”春兰把票钱递过去。
汀兰大方接过，站起来道，“你们想吃什么，我去买。这已经花出去的钱，就不要再留着了。”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肚子拉空了，多补补。”说完几个人笑作一团。
汀兰也跟着哈哈大笑，拉着他们往外走，“街上新开了一家小馄饨店，姐请客，大家敞开来吃！”
李爱华笑着摇头目送几个人嘻嘻哈哈往街上去了。
☆、第十九章 过年穿新衣
寒假里，小珍姑娘也来找汀兰玩，对汀兰的短头发一直称赞，说她们现在是一对刘胡兰姐妹。
她看了一下在前面店铺忙碌的李爱华，拉过汀兰神秘兮兮道：“你知道吗，林华建去山西煤矿做小工了。”
见汀兰点头，她了然道：“我想他肯定第一个告诉你了。那你们以后怎么办？”小珍担忧着，想从汀兰脸上发现点情况。
什么怎么办？我们没咋地好不！汀兰一头黑线，但是也没想和小珍多解释，免得落下掩饰之名。
“他不想读书，出去闯荡也挺好。我们镇上和周边的人，出去做小买卖的很多，也不只有读书一条路。”
“那倒是。你有去过他家吗？”
“没有，去他家干嘛!”汀兰笑笑的不以为然道。
小珍一脸你不说，我也知道的神情，“他家里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还有一个妹妹。前几年挺苦的，他们家都是农业户口，和我外婆是邻居。现在条件也不是很好，他两个哥哥都结婚了，但一家人还挤在一间房里。现在不种地了，又进不了厂子，所以都跑出去讨生活。他二哥在邻县帮人打渔，大哥去了山西，这次回来又把林华建叫去了。”小珍觉得她有义务把林华建的情况和汀兰说清楚，免得她被骗了。
看着汀兰还是咧嘴笑的模样，小珍气道，“他妈人很凶的！你生气我也要说，林华建有什么好的，就是长的还行，人挺混的，天天和街上一帮混混在一块，在学校里也专门欺负同学。你长点心吧！趁现在他走了，正好断了。”
“谢谢你，我们不会联系了。”汀兰拉着小珍的手站起来，“供销社窗户那里放了几个布娃娃，会眨眼睛的，我们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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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近年关，李爱华脾气越差，主要是忙碌所致。汀兰两姐妹也不敢风头上找不自在，主动勤快的帮忙打扫家里。
帮忙把被子拆洗了，两个人拿着衣槌敲打，手刚伸进冷水里的时候，都冻的呲牙咧嘴，三床被单花了两天才洗好。
家里各个角落都清扫干净，窗玻璃擦了，门板都刷了一遍。平时懒散的两个人，这几天里都叫苦不迭。但是在李爱华一边骂一边指挥的情况下，还是老老实实把活干好了。
年前外婆也来了家里一趟，带了菜干、地瓜干、还有家养的一只鸡，一篮子的鸡蛋。春和不喜欢吃地瓜，嫌弃吃多了放屁，景明是不吃零嘴的，所以一大袋子地瓜干都是汀兰吃了，每天两顿饭都可以省下了。
汀兰还把地瓜干分给了街上的小玩伴，顺便加入了他们丢手绢的游戏。
看的李爱华怒气腾腾，把她给揪回来，“你一个大姑娘了，在那里蹲着都和他们站着高了，你好意思啊。”
后来汀兰机灵的避开李爱华视线，找到家后面玩跳格子的队伍，因为她一直赢，这次是被人家小朋友赶出来了。
年二八在爷爷家吃了团圆饭，因为收兔毛赚了钱，这次材料都是两个叔叔家买的。除夕是自己一家五口一起过的。围着圆桌吃了丰盛的年夜饭，在鞭炮声中，三个人高高兴兴的领了压岁钱，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裤子床边放好，上床睡觉了。
房间的灯这天晚上是不能关掉的，据说是迎财神。
汀兰看着春和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腈纶的红外套，替换了床边的衣服，好奇问道，“这就是你从县里买的新衣服吗？”
“嘘，别吵。”被李爱华听见了，大年夜还要挨骂。如果是明天穿出去，李爱华再生气，也不会说她。因为大年初一这一天是不能骂人的。
“就许你们有新衣服啊，妈偏心，都给哥做了一套。你也有毛衣了。”春和上床拉上被子躺下。
“毛衣送你，和你换外套？”汀兰逗着春和道。这件毛衣汀兰只织了一半，主要是李爱华晚上时间给她赶工出来的。不过春和那件腈纶的外套，她还真不想要。
春和在被子里踢了汀兰一下，“你想的美，那件破毛衣要和我换外套，你知道我多少钱买的吗？”
“知道你又赤贫了。”
“爸和我说，那个厂子的指标又泡汤了。不过也好，我也不想进搪瓷厂做工，又脏又累，一辈子有个什么意思。”
“那你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再说吧。最好能出镇子，我在这里是呆够了。看场电影，买件衣服都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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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李爱华就叫他们都叫起来了，拜过灶王爷，喝了红糖水，初一的早饭是长寿面煨鸡汤。鸡汤是放了白糖和家酿的料酒熬的，鸡是外婆抓过来的那只。
一只鸡只有两根鸡腿，一般家里都是给男的吃的。岳家都是两个女儿一人一只。李爱华以前都是夹给儿子，后来两个女儿都有意见，景明也谦让给妹妹，就两姐妹分了。
今年长寿面上都已经放了鸡肉，汀兰看着自己面条上是一根鸡腿，想把它夹给春和，发现她也有一根，就直接放在景明碗里了，她不喜欢吃鸡腿肉，太结实。
李爱华惊喜道，“果然长大一岁，懂事多了。”
岳爸也欣慰道，“知道心疼哥哥了！”
景明也高兴，要夹回来，“我不喜欢吃鸡腿，你吃吧。”
汀兰把碗端开，她不喜欢吃是真，景明不喜欢绝对是假的，他最喜欢吃肉，平时咬起来滋滋有味的。
汀兰到锅里挑了鸡翅膀，李爱华看到，要把其他几块肉多的挑给她，她推开了。
李爱华嫌弃：“翅膀有什么肉。”
“展翅高飞，唔妈，你要对我好一点，你女儿以后飞出去了，就没什么机会回来了。”如果在外地工作，一年只能回来一两次。
李爱华笑道：“你飞越远越好，你有本事我们最高兴。”
景明把放门口的鞭炮点起来，刚退回门里，鞭炮便噼里啪啦响起来了，声音刚落下，就有小孩子跑过来，找没有炸开的小炮子，找到收进兜里欢欢喜喜的跑开了。
景明拿出一包小炮，问汀兰：“要不要点炮玩？”
汀兰高兴的直点头，拿了两根香点起，一根递给了景明。
她看景明把小炮拿手里，用香点燃火线，再甩出去，半空就“啪”的一声炸开。
汀兰不敢直接拿手里，把小炮放在地上或夹在外墙，点着玩。
她和景明两个快把小炮点完的时候，邻居们这时也都出来聚着聊天了，忙碌一年，今年大家全都可以休息一天了。
隔壁的胖大姐看见汀兰，渍渍有声的把她拉近，“你这什么衣服啊，我都可以穿了，你妈怎么给你织这么大？”
汀兰穿着蓝黄相间的毛衣，里面还有一件秋衣和毛衣。上衣oversize，下身小细腿，她自觉是挺有范的。不过李爱华和春和都欣赏不来。
看来其他人眼光也一样。胖大姐这么一说以后，其他几人听到，也都凑上来观察汀兰的衣服，各自评论了一番，大部份意见都一致，表示衣服织太大了，没样子。还有几个说汀兰人漂亮，穿的这么宽松的竟然还挺好看。
景明傻傻的站旁边没有走开，也被胖姐抓住研究了。
今天有穿新衣服的人家都互相观赏点评，大部份都是好话，这年头新年能穿新衣服的也不多。
直到春和的腈纶红外套出现，大家全都聚集过来了，有的还想试穿一下，表示年后就去县上买。一早岳妈看到她衣服，就瞪着眼睛追问，但大过年的也没有怎么骂她，只提醒不要乱花钱。本来一早上战战兢兢的，这一刻她都觉得值了，衣服穿出去就是给人看的，得到这么多人的羡慕和夸赞她幸福的嘴直咧咧。
☆、第二十章 乡下上厕所很糟心
正月几天就是走亲戚，汀兰兄妹随李爱华去了龙湾村外婆家拜年，汀兰的二姨也是在同一个村子。后面一天去了另一个村子的三姨家。
外婆外公身体都很康健，外公做木匠，大舅跟着他学的手艺。家里只有大舅一个儿子，四个女儿，岳妈是老大，还有一个小阿姨和春和同岁，还没有出嫁。大舅一家和外婆是住一起的，家里有一个表弟和一个表妹。
汀兰被小两岁的表弟带出去玩，一帮人在田埂上追赶，她的身手矫健，分队战斗时，成了两队争夺的队员，窜上跳下比一帮男伢子快多了。半天下来，只小两岁的表弟李大宝就成了她的铁杆，开始一口一个汀兰，后来直叫姐。
外婆一定要留她多住两天，汀兰不敢留下来，虽然乡下玩的更好，但是上厕所真是灾难。外婆家猪圈旁边搭个篷子，放着一个木头马桶，但是真脏啊！上面苍蝇乱飞，马桶边缘黑黄的不知名液体。
后来小阿姨把她带到外面解手。
公用茅厕座落在泥石道路的边上，顶蓬铺着茅草，三面围着土墙，中间半米高的木板隔出两个毛厕，不是蹲坑，而是竖着一排木板，让人坐上去方便的。
汀兰去的时候看到一男一女各占一位，隔着木板坐着解手加……聊天。茅厕前面敞开，没有门板遮挡，随时随地曝光……
两人走了以后，汀兰就是不上去，忍得都快哭了。小阿姨也生气了，找了表妹一起给她堵门口，转身帮她围住防止露光。
上好厕所汀兰才反应过来没带纸，小阿姨从茅厕顶篷放着的几根竹片，找了一根递给她。
汀兰：“……”
最后，表妹回家一趟，拿了草纸过来，汀兰才能从厕所出来。
本来以为镇上家里的卫生条件已经是很差了，原来还有更差的。
因为上厕所困难，外婆再挽留，表弟再勾引，汀兰都坚决要回去。
————
年初八的时候，街尾小英妈带着小英到汀兰家，来的时候还拎着糕点。原来是打算拜师学艺的。
“小英不是要照看下面弟妹，有时间跟我学手艺吗？”李爱华问道，她去年下半年开始接的裁剪衣服的单子就多起来，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年尾的时候也放话出去要带个徒弟帮忙。
“她二妹大了，可以接过手带。她今年也十九了，之前都是被家里给耽误了，现在就想着让她学一门手艺，以后自己也能讨口饭吃。”
“小英这孩子挺乖巧的，比我家那个大的懂事多了，她想跟着我学手艺，倒是没有问题，裁衣服也要有点灵性，先跟我一段时间，看她自己能不能学会了。”
“景明妈，那真谢谢你了，拜师礼钱这些我都给准备着，也知道这学艺也要满一年，这一年小英就托你照应了。”小英妈抓着李爱华的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