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觉止搂过宋母,悉心安抚其情绪,耳语道,“妈,这件事我会处理,觉新不会在里面待太久。”
宋母闻言,尤不确信地看着他,小声问,“你说的是真的。”
宋觉止颔首,抬头野望四围,朝各版记者一一鞠躬,“母亲之事,叨扰各位了,在这里说一句对不起。”
大家此时当然明白了二人的身份,社会版同事指了指周奇奇,“你该给周记者道歉,我们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宋觉止看向周奇奇,女孩子慌忙转头,尽量不跟他对视。
左脸颊包的白纱布晕了一块不大不小的暗红色,那颜色把宋觉止的眼睛狠狠扎了扎,“对不起。”
“儿子,别道歉!”宋母突然尖叫,“跟谁道歉,也别跟她!”
“我去派出所,我被拘留都没关系。”宋母指着周奇奇的脸,整个脸色因愤怒而扭曲,“但你记住,我李岚活着一天,就跟你周记者死磕到底。”
周奇奇没说什么,垂下了脑袋,巴望着宋觉止能带他妈赶紧走。
宋觉止又看了周奇奇一眼,深深鞠了一躬,牵着他妈,在所有记者的眼皮子底下,离开了。
……
有记者提议送周奇奇去医院,周奇奇谢过却否决了。
她一个人跑到厕所里清洗伤口。
对着镜子揭开白纱布,口子撕裂,汩汩地冒着血花。
周奇奇垂首,她真的好想哭,一股挫败的情绪不可遏制地击倒了她。
手机自包里响起,她看了看上面显示的名字——宋觉止。
犹豫了一刻,她还是接了起来,“歪?”
“我把我妈送走了,咱们去医院吧。”宋觉止语气急促。
周奇奇从镜子里观望自己憔悴的黑眼圈,“不,不用了。”
“下来,我在楼背后等你。”电话里的声音不容置喙,似乎他抽了一大口烟。
周奇奇哦了一声,重新贴好白纱布,拿起包包慢吞吞地下楼。
报社楼下背后是一条巷道,宋觉止把车停在那里,人靠在车边抽烟。
烟雾缭绕里,女孩子小小的身影从楼梯上下来,犹如一抹鲜艳的亮色,点亮了整个昏暗的甬道。
“周记者,这边。”他招手。
周奇奇有些不情愿去面对他,一步一步迈着小步子过去,也不看他,整个人很没有精神的样子。
待周奇奇离他还有两三步的距离,男人一把拉出少女,锁紧在怀里。
周奇奇怔然,她闻到了一股甘冽的烟草味。
男人把她压在车窗边,一手掌住她的后脑勺,嘴唇压了下来。
他的吻跟他的人一样,压抑又疯狂,唇舌缠绕,带着些许至死不休的执拗。
“周记者,你为什么都不看我?”两人分开,他捧着她的脸问。
“宋律师,你不觉得,以我俩的身份,这样做很可笑吗?”周奇奇望着他,是哭非笑,难受极了。
宋觉止摇头,俯身,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喜欢我。”
周奇奇快笑出声了,“你哪里来的这种自信。”
“你瞒不了我……周记者,如果你对我没有好感,那天就不会给我。”宋觉止亲了亲她的鼻尖,“我很高兴,真的……高兴得……都快疯了。”
周奇奇心底摇了地震,她不说话了。
她看了眼他,他望着她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他比她苦得多。
“做我女朋友吧。”他在她耳边轻语。
“我们得不到任何祝福。”周奇奇摇头,横亘了宋觉新的事,他们不可能会有结果。
“我不想放弃你,刚才你不理我,我就难受得要命。”宋觉止耍赖,眼睛湿漉漉的。
“我要是不答应你,你是不是要哭咯?”周奇奇被他这套吃得死死的。
宋觉止连忙不要脸地点头,把她搂得紧紧的,“所以你必须得答应,你想想一个25岁的大男人在大街上哭出来,该多丢脸啊。”
“宋律师,你知道我多大么?”周奇奇一指自己。
“23?24?”宋觉止尽量往匹配了猜。
周奇奇揪了一把宋觉止紧翘的臀部,“禽兽,我才19!在一个比你小六岁的妹子面前撒娇,你也不嫌丢人。”
宋觉止哪里还听不出她的松口,兴奋得一把将她举高高,“周奇奇,我不嫌丢人,在你面前,我愿意丢一辈子人。”
周奇奇被举到了半空中,半是悲哀,半是吓的,“混蛋宋觉止,你是要我一辈子见不得光啊。”
“不会的,我一定会找到一个两全的办法。”宋觉止看着她,“总有一天,我俩会不受阻碍地在一起。”
……
所以荀清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两个生于忧患的年轻男女,不顾一切地相拥,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止不了他们在一起的脚步。
少年抱着一个布兜,兜里装着他前几天买的数独全册。
他想送给周小姐,两人可以趁着这个假期多做做数独联络感情。
荀清清楚周小姐数学不行,就跟和害怕鬼的女朋友看鬼片一个道理,他巴望着能依靠这一点点耍心机的小优势,令她对自己产生一点点的欣赏与依赖。
这段时间,他敏感地察觉到了周奇奇对他的疏离。
他是自卑的,即便他能考全市第一,那也只是想讨好周奇奇所做的基本功罢了。如果对周奇奇没有作用,那他考第一还是倒数第一,都毫无意义。
布兜掉在地上荀清也无所察觉,他所做的,只是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年轻男女。
男人把女孩放进来,顺势塞进了车里。
少女甜甜地轻啄男人的嘴唇,抓着他的胳膊,单薄杏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少年忽然明白了什么,周小姐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他没有说话,他站在那里,仿佛隐匿进了黑暗里。
汽车缓缓开走,少年的目光至始至终都追随着,直至其消失在巷子尽头。
这辆车仿佛带走了少年眼中最后一缕光点,他的双眸漆黑如夜,如同僧人的缁衣,宇宙的洪荒,再也找不到一点生气。
他抹了抹嘴唇,一片殷红,咬出血了。
血滴答滴答地往下滴,滴进水畦里,开出一朵又一朵红莲。
地狱的业火红莲。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狗子回来了,狗子今天字数爆表了~!
昨天狗子才旅游回来,今天发烧了,所以码得有点慢……
下个故事,是倒数第二个故事了……
最后一个很短,所以下一个,也可以看成最后的晚餐,灭嘎嘎~
好了,让我们到十四年后去吧,这一次泥萌猜会发生神马~
二更揭晓。
第59章 宝宝的生日
十四年后。
周奇奇一阵眩晕。
“奇奇,没事吧。”一个苍老但健硕的声音响起, 一把扶起周奇奇。
周奇奇转过头, “秦妈妈?”
老人嘴角挂笑, “宋小小十岁生日, 你操劳了。”
周奇奇皱眉,总觉得秦妈妈不该出现在这儿。
不过如今她大脑空空, 竟然什么都想不起了。
环望四周, 她背后偌大别墅, 脚下青青草坪,草坪被五彩缤纷的气球包围,中央搭了一个香槟塔。
来来往往十几个人, 有的在搭建小舞台,有的在调试音响和聚光灯,还有摆放蛋糕甜点的专人, 正在堆砌城排成排的小糕点。
她逐渐看清了小舞台上缤纷色的大字:
祝宋潜小朋友十岁生日快乐!
秦妈妈看了看手表, “小小快放学了,今天好多同学都会来, 咱们也该出发了。”
周奇奇拉住秦妈妈, 好奇地问, “小小是谁?”
秦妈妈闻言, 脸色陡然一变, “你……你又记不清啦?”
周奇奇扶着脑袋,“秦妈妈,我这脑子里, 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秦妈妈赶紧从周奇奇衣服口袋里取出一个钱夹,然后展开,指着上面的笑得特别灿烂的全家福道,“这个是你丈夫,名叫宋觉止;这是你儿子,大名宋潜,小名小小。”
讲完犹自不放心,“你以后要是又忘了什么事,一定要记得翻口袋,里面有我的联系方式,还有宋家的地址。”
周奇奇直觉有什么不对,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今天她穿了一件纯白棉质长裙,化了淡妆,瞧起来模样很小,才二十出头的可人样子。
很难想象,她已经是个十岁孩子的母亲了。
司机早已等候在侧,这一次宋家派出的是一辆小巴车,好载前来玩耍的宋小小朋友们。
周奇奇打开窗,徐徐的风刮拂面庞。
这个城市干净清新,远观眺望,可以见海,是个疗养的好地方。
小巴车在一私立小学门口停下,一群小萝卜头正往这边张望。
见周奇奇和秦妈妈走了下来,带头的一个个子小小的男孩子一蹦一跳冲了过来。
“秦奶奶!”小男孩扑进了秦妈妈怀里,脑袋往老人家肚子上滚了两滚。
“哎哟,小乖孙也。”秦妈妈搂着小男孩哈哈大笑,她微微侧了身子,“妈妈也从疗养院出来了,今天要一起跟小小过生日呢。”
宋小小怯生生地望了周奇奇一眼,咬着唇往她那边挪。
周奇奇努力观察着小男孩,他确实长得很好看,细长眼妩媚上挑,笔直若峰的鼻梁,菱形柔软的小嘴。
“妈妈……”小男孩张开了双臂。
即便没有了记忆,独有的母性依旧让周奇奇把孩子往怀里揽,“我的好孩子,想不想妈妈?”
“想!”宋小小抬起头来,眼神清湛,像极了一个人。
周奇奇抚着脑袋,一想到某些画面,她脑子就开始痛。
“妈妈,你怎么了?”小男孩悉心地贴在周奇奇小腹,关心地望着她。
“没关系,带着你的小伙伴们,咱们回家咯。”周奇奇捏捏他的小脸,以微笑安抚他。
……
今夜的海滨别墅,异常地热闹。
男主人宋觉止好不容易移驾一次,屋子里无论是主人还是雇佣人员,都出乎意料地兴奋。
这天宾客满座,宋觉止的很多好友特地前来为宋小小庆生。
周奇奇也见到了宋觉止,儒雅清隽的男人,身量高,人也瘦削。两侧鬓边染了白发,眼尾略有皱纹,保养得并不是很好。
两人对站,很能看出年龄感。
两个人不像是夫妻,倒像是侄女和舅舅。
周奇奇悄悄拿出口袋里的全家福对照,感觉宋觉止要比照片里要有年龄感些。
到了他们这个年龄,人正值黄金上升期,保养好身体尤为重要。
所以周奇奇面对他的第一句话是,“好好保重身体。”
宋觉止愣了一下,立刻恢复过来。
他伸手替她撩了撩不听话乱飞的耳发,“知道了。”
“上个月妹妹结婚,我没叫你,你不会怪我吧。”宋觉止问。
周奇奇摇摇头,本能觉得这个男人特别值得依靠。
十年夫妻,相敬如宾,淡然如水,不外如是。
两人齐齐立于门口,接待迎来送往的宾客。
这些宾客大多是宋觉止生意上的伙伴,周奇奇不熟,也就笔直地站在一边发呆。
“周奇奇,好久不见。”一个身着黑色晚礼服,外挂浅色披肩的贵妇朝她打招呼。
周奇奇定眼看了看她,脸怎么看也只是一般,至多值得上清秀。
为表礼貌,周奇奇朝她微笑,“您好。”
“你记不得我了吗?我叫徐玲玲,这是我的丈夫曲明。”贵妇落落大方地介绍,拉出一边中等个子发福的中年人。
两人稍微打量了下周奇奇,转而与宋觉止对话。
周奇奇脑袋又痛起来,悄悄给宋觉止说了一声,一个人溜至香槟塔处,拿了杯香槟。
宋小小和小伙伴们正在大快朵颐好看的小甜点,他一抬头,见周奇奇溜了号,朝她俏皮地眨眨眼。
然后做了一个口型:“妈妈偷懒哦。”
周奇奇笑起来,一饮而尽手中香槟,微微举杯,“彼此彼此。”
“奇奇……”身后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隐隐带了哭腔。
周奇奇回头,只觉眼睛被闪瞎。
一个珠光宝气的丽人含情脉脉的望着她,丽人鼻腻琼脂,眼似流星,美得张扬无比。
“您是?”周奇奇疑惑。
“严沁,我叫严沁。”丽人喃喃,盯着她眼角发酸。
“严沁!你真的是那个严沁?!”有宾客发出惊呼。
有人递出了纸和笔,“能不能帮我签个名,我老婆和女儿特别喜欢您。”
有人附和,“对呀,对呀,上次您拍那个《陵妃传》真的超好看。”
人群围堵过来,严沁谦逊地签名,与周奇奇的距离越拉越开。
“奇奇,你等一下,我签完了就过来。”严沁朝着人群外的方向喊。
周奇奇懵逼地点了点头。
正当这边人潮拥挤,一个男人怒气冲冲地走过来,粗暴地分开人群,将严沁一把拉了出来。
“你干什么,我好好签个名不成吗?”严沁使劲甩手。
“我们专程来,是来签名的吗?”男人气急败坏地朝严沁吼着,眼睛突然盯到了旁边啃着慕斯蛋糕吃瓜的周奇奇,“你居然还来和她叙旧,这种女人有毛个叙旧头啊。”
“宋沧浪!你闭嘴!”严沁一听男人说周奇奇的不是,炮仗立马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