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兮儿你没有回去,怎么能说是阖家欢乐呢。” 颜易脸上故作慈父的笑颜让颜兮白觉得心里一阵恶心。比起他如今虚假的嘴脸,颜兮白宁愿看见曾经那个对自己毫无感情的颜易,“ 为父今日来,是有件事情想与你商谈。” 颜易没有过多的关心颜兮白究竟过的如何,没有问候她的内心是否快乐,而是直入目的,“ 你如今是妃,可也不能忘记了你的二姐。天诗自由知书达理,你也是知道的。况且人不能忘本,你可是我们颜家走出来的女儿,做事情要以颜家为首要的。”
面对颜易得一番说教,颜兮白安静地倾听,嘴角浅弯如月牙,“ 走出来?我还曾经以为自己是被送出来。” 颜兮白说完,笑意加重,发出一阵如同银铃一样的声音,分外好听,“ 父亲,今日,我也有些事情想要请求父亲,” 清脆空灵的笑声落下的时候,颜兮白的双目灵动带着月光的皎洁,微抬一侧眼角,眼珠流转,话语带着一种莫名诡异的抚媚灵动,“ 姐姐入宫,能陪伴着我。不知道父亲大人可能同意?”
“ 这真是太好了。兮儿,你说的对,你一人在宫中势单力薄。有了天诗帮衬,争宠起来也是更加得心应手。” 颜易见自己的目的还没有说出来,颜兮白便“ 心有灵犀” 地先一步提了出来,他不禁乐得开怀,“ 不愧是我的女儿。”
“ 自然,父母之恩大于天,兮儿怎能忘却。” 颜兮白说这话的时候,转过身,背对着颜易的双目中带着深不见底的空洞,“ 父亲若是没有意见,我自然可以安排。” 说完,颜兮白迈开她瘦弱的双腿,缓缓离去。
边境的一件宅子内,送信的人跪在地上,低着头,说:“所以,皇上希望王爷能担此重任。”他说完久,没有听见南宫雪回的回应,便悄悄抬起头,偷看了一眼南宫雪回。只见他依旧一首提笔,一手背在身后,聚精会神地在面前的白纸上画着什么,“ 王爷?”他又小声喊了一句。
南宫雪回依旧没有理会那人的话语,手紧握着毛笔,一笔一画,小心翼翼地描绘着画卷中女子的黛眉。
“ 王爷?”
不知道是因为那一声“王爷”惊扰了南宫雪回的专心,还是因为他本就心念其他事,手中笔一抖,一滴墨水滴在纸上,南宫雪回这才停住手中的动作,他并未抬头,“ 本王不聋,自然知道。” 南宫雪回的态度挺起来很不好,他说完,五指紧紧攥着那只毛笔,“ 咔嚓”一声,伴随着他手劲的力道,毛笔中央的部位被一折为二。南宫雪回长袖一甩,将手中毛笔狠狠丢在那人面前,“ 本王作画时候不许前来打扰,打扰者,死。”
“ 是,是,小人知错,王爷饶命。”
“ 滚下去。” 南宫雪回一声令下。
“ 是,是。”
屋内只有他一人的时候,南宫雪回的目光才重新落在桌上的画卷之中。画卷上的女子容颜依旧,目光清冷,嘴角的轮廓更为熟悉。只可惜,那一双浅墨黛眉旁多了一滴未干的墨点,将这幅岁月静好的画作毁了粉碎。南宫雪回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伸出手,抓住画卷的一角,想要将这已经作废的纸张揉捏扔掉,可是在卷到女子容颜的时候,却失去了力气。
☆、第八十九章 罚人罚己,伤己伤人
“娘娘,颜大人已经将一切都处理好了。” 次日清晨,水粉帮颜兮白梳妆的时候轻声说:“ 娘娘的二姐今日午时后就会入宫。”
“ 速度当真是极快。” 颜兮白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微微侧过脸,眼神不自觉落在脸颊的那一道浅淡的伤痕之上,“ 你可知道,垂钓的时候,只需要一点点的诱饵。饥饿的鱼儿们便会争先恐后地扑来,即便等待它们的是死亡的命运。” 颜兮白说完,嘴角一翘,笑了出来,“ 贪,是本性。”不过这件事情,南宫堇之能如此之快的同意倒是出乎了颜兮白的意料,南宫堇之并非是被美色影响而昏庸的人,他骨子里的敏锐是颜兮白所知晓的。只不过,就算如此,他竟也同意颜天诗入宫,当真是有趣。“ 只怕,有人要坐不住了。” 颜兮白的轻言轻语刚刚如同软绵落下的时候,门外就传来小宫女的声音:“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颜兮白眼神留的笑意明显,可是若往深处看去,她的双目中则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在那些湖泊的中央,徘徊着数不胜数的漩涡。
跟着小宫女去到太后宫殿的时候,看见太后阴沉的脸,颜兮白便能猜测到她喊自己来的目的,“ 见过太后。” 颜兮白恭敬地福身行礼。
“ 颜兮白,你的这种嘴脸真是让哀家觉得无比恶心。” 太后一脸厌恶地看着颜兮白,颜兮白的所有礼貌与教养在她眼里都是魔鬼披着的虚假面具,为了掩盖她肮脏丑陋的内心而带上的面具,“ 你进宫不多日,如今见到有新晋妃嫔,便将自己的姐姐弄进来帮你争宠。如此的手段当真是高明的很。”
颜兮白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眼神静如止水般默默注视着太后,不带着任何的情绪。“ 身为后宫妃嫔,你竟然还勾结前朝大臣,如此祸乱后宫,哀家若是不稍作惩戒,那我西盛的后宫岂非要被你弄的乌烟瘴气!” 太后越说越激动,她话语的流利好像是早已将此段话熟记于心,私下练习了许久一般,“纵然皇上宠爱于你,可是规矩不能不立。来人,今日起,瑾妃禁足槿华宫,没有哀家的同意任何人不得放她出来!”
换做是旁人,面对此惩罚早早便跪在地上卖弄委屈,哭着求着太后收回成命。可是颜兮白却双手交叠放于腰间,动作端庄有教养地行了个礼,在她垂下的眼眸抬起的时候,一双灵巧的薄唇轻轻吐出四个字,“ 多谢太后。”
禁足的日子若说难过也难过,若说是清闲便也清闲。颜兮白性子本就喜静,因为禁足而无人打扰似乎更让她的心能平静许多。屋内,颜兮白站在桌前,手中提笔,脑海里回响着画师教给自己的话,眼神一丝不苟,动作小心翼翼地画着什么。那般的谨慎小心,之前在她眼中从未出现过。
“ 娘娘,” 到了用膳的时候,水粉走了进来,“ 太后还不让娘娘出去,真是太过分了。太后摆明了就是故意刁难娘娘。” 水粉说的义愤填膺,一肚子不平。
“ 水粉,”颜兮白的语气带着她惯有的平静,“ 你可懂得辨识人心?”颜兮白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水粉,“你可知道,最难对付的并非那些将恶显于皮囊之上的人,而是那些披着善意皮囊却怀揣恶心的人。”说完,颜兮白嘴角一笑,眨眼之间,眼神展现一抹灵光,“ 你觉得,我是前者?还是后者?”
“ 娘娘,水粉不懂辨识人心。” 颜兮白的话,水粉听的模模糊糊的,她想了想,摇摇头,“ 不过娘娘,现在时候不早了,要用膳了。”
“ 好。” 颜兮白透过窗户,看了看窗外月亮升起挂枝头,她放下了手中的笔,跟着水粉走到了另外的屋内。走进屋内后,水粉退了下去。
自从颜兮白被禁足以来,她便有了一个奇怪的习惯,那便是用膳的时候不喜有人在旁。于是,每每到了用膳的时候,颜兮白总是一人坐在已经布好菜的屋内,屋子的每一扇窗,门都紧紧关上。面对着屋内的一桌菜肴,颜兮白眼神中并没有任何饥饿的流露,她面无表情地走到桌旁,略显冰凉的双手戴着微颤地端起桌上的碟子,继而走向一旁窗户旁,动作轻微地推开窗户。窗户刚推开的时候,颜兮白便听见窗外灌木丛中发出一阵“悉悉簌簌”的声响,那是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老鼠们被惊动而发出的声音。颜兮白并没有被声音惊扰,她将盘中的菜倒掉了一部分。关上了窗。
每一日,每一餐,她都是如此。将那些精致的菜肴人不知鬼不觉的倒掉一部分,不能倒太多,不然水粉会怀疑。她的如此,甚至都让宫廷中寄居的鼠辈们每日一到这个时间便会聚集过来,等待着颜兮白送来的丰盛膳食。
“ 用”完了膳,颜兮白便推门走了出去。颜兮白刚出门,水粉便迎了上来,她在颜兮白耳边低声说:“ 娘娘,听说何昭容去了娘娘二姐那里。”
“ 何止忧?” 颜兮白听了水粉的话,眼神微微停顿游离。
水粉点头,嘴里嘟囔着:“可不是,我看那个何止忧就是个狐媚子。想趁着娘娘现在被禁足,就去拉拢人心。”
“ 人心并非能拉拢,却能被离间。” 颜兮白微抬下巴,嘴角轻笑,“ 罢了,我不会被困太久。就算被困,也不算得吃亏。” 颜兮白的脸色在月光的照射之下显得有些苍白如同镀上了一层淡银色的薄霜。
“ 娘娘还说呢,娘娘现在看着憔悴了那么多。” 水粉看着颜兮白日渐消瘦的脸,以为她是因为被禁足内心郁结才会如此,心痛万分。越想越伤心,水粉脚步停了下来,双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留意到身后“呜呜咽咽”的哽咽声,颜兮白转过身,看着水粉,“傻丫头,哭什么。”
“ 我只是觉得娘娘不值得…… 不值得…… 王爷,王爷曾经对娘娘那么好,都是捧在手心里的…… 哪里,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水粉说的话语断断续续,词不成句。
从未被人看入眼里的颜兮白看着将自己放入心中的水粉,她走近,“ 水粉,记得一句话。眼泪不要轻易流出来。而我本就是不值得的人,自然也是该如此。” 说完,她转身的时候,裙摆的皱褶扫过地上的落叶,替月光下的地面平添了一丝只属于秋天的萧瑟。
回到屋内,眼泪未干的水粉替颜兮白铺着床铺,时不时还伸出手,擦擦干涩的眼角。颜兮白站在那里,看着她的模样看的出了神,“ 水粉,过些时候,让槿华宫的其他人都走罢。”颜兮白口中幽幽地说。
“ 娘娘说什么呢?若是没了人,谁来伺候娘娘?”水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疑惑地看着颜兮白。
“ 人多且不知心,那便是祸患威胁。这槿华宫之中,看得见的是人,看不见的也是人。” 颜兮白的眼神空灵不包含任何东西,似乎透过她的眼神便能看见她身后的门栏,她的声音很轻,如同是雨后微留的薄雾一般。
“ 是,” 水粉虽然心里并赞同这个说话,可是还是尊重颜兮白的意见,她点头,“ 娘娘,先休息吧。”说着,水粉铺好了床铺,正回头的时候便看见颜兮白的身子越来越虚浮无力,双目慢慢合拢,整个人好像失去了支撑一般地往后倒去,“ 娘娘!” 水粉大惊失色地叫了出来,急忙跑过去,蹲下身子,晃着颜兮白,“ 娘娘!娘娘!” 可是她却依旧好想睡着了一样。
“ 皇上!您怎么了?”几乎同一个时间,御书房内,张公公看着毫无征兆便一头倒在地上的南宫堇之,吓得魂都快没有,“ 快传太医!传太医啊!”
☆、第九十章 分橘联盟
“ 怎么还未诊断出来么!哀家要你们这一群废物有何用!” 看着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南宫堇之,太后喊得肝肠寸断。
“ 太后,瑾妃的宫女在门外求见,说是瑾妃晕过去了。” 走来的宫女在太后耳边低声说。
“ 那个女人与哀家有何关系!” 满心满肺都是自己儿子的太后丝毫不在意颜兮白的死活,她语气暴躁地吼着:“ 你们若是医不好哀家的皇儿,哀家要你们全部陪葬!”
门外,水粉依旧跪在那里。一旁路过的安昭容看见跪在那里的水粉。颜兮白被禁足的事情后宫都知晓,这个丫头如今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出来,也算得上是护主的忠仆了。安昭容眼眸转了转,悄声对身边的丫鬟吩咐一番。
在门外跪了许久都没有结果,水粉抹了抹哭干的眼角,站起因为长跪而感受到麻木的双腿,一步一个蹒跚地往回走去。
走到一处转角的时候,水粉与“忽然”出现的丫鬟撞在了一起,“姐姐,真是对不起。” 那小丫鬟嘴巴甜得很,急忙道歉。也许是因为伤心过了头,水粉竟然也没有缓过神来。
“ 姐姐,我是安昭容身边的采儿,”采儿说着,看了看四周无人,拉着水粉走到转角,“ 姐姐,娘娘的事情,我家小姐也许可以帮上忙。”
“ 真的?”采儿的话让水粉因为染泪而灰暗的眼眸重新绽放光彩,她一下拉住采儿,如同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 嗯。姐姐随我来就是。” 采儿点头,嘴角带着笑意,拉着水粉来到了安昭容的住处。
在安昭容的帮助之下,一名太医替颜兮白把脉,“ 娘娘这是节食体虚所致。”
“ 节食?”水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惊讶不少,“ 怎么会呢?娘娘每天都有用膳,怎么会如此?”
“ 你可曾看着她用膳?”安昭容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 娘娘喜欢一人,不喜旁人看着。” 水粉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反应了过来,她见过颜兮白曾经落寞地将自己锁在黑暗的小屋子里的事情。这一次,倘若说她不喜别人看只是节食的幌子,也能说得通,“ 那娘娘,可要紧?”不过眼下,最重要的则是颜兮白目前的身体。
“ 我先给娘娘针灸,让娘娘清醒。日后只需要好好调养,方可。”孙太医说着,从一旁诊断的医箱中拿出针灸的细针,双指捏针,一边微搓动,一边将针头浅扎进颜兮白额头的穴道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躺在那里的颜兮白一双睫毛微颤。“ 娘娘,” 一直守候在床边的水粉一下捕捉到颜兮白微弱的动静,她轻声呼唤了一声。颜兮白的眉头微皱,手指怔了一下,慢慢抬起眼皮。
“ 娘娘如今醒了,臣去配药。” 孙太医说完走了出去。安昭容也跟随着孙太医一同走了出去,“ 这次多谢叔叔了。”
“ 娘娘见外了,” 孙太医看着安昭容,慈善地笑了笑,“ 臣还是先离开的好,免得被人发现,连累了娘娘可怎么办。”
屋内,见到醒来的颜兮白,水粉再一次哭了出来,“ 呜呜呜呜,娘娘。你吓死水粉了。呜呜呜呜…… 娘娘…… ”
刚刚醒来的颜兮白被水粉的呼喊声惊扰的觉得一阵头晕沉闷,她依旧觉得全身无力,整个人昏昏欲睡。
有水粉的照顾与孙太医的调理。过了七八日,颜兮白慢慢地恢复了过来。
这一日,阳光正好。颜兮白靠坐在床上,看着屋内前来探望自己的安昭容。安昭容先颜兮白一步开口,“ 娘娘能恢复过来,真是太好。”
颜兮白没有说话,她的眼神依旧带着打量地看着她。这个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谁好。她的目的又是什么?颜兮白想着,嘴角微微笑了起来,“ 昭容如此,就不怕引来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