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娘娘莫慌,孙太医是臣妾的叔叔。” 安昭容也是同样浅笑,她一边说着,手里一边剥着一只橘子。
原来是亲戚。颜兮白心中呵笑出来。
“ 臣妾知道娘娘一人在宫中的辛苦。虽然臣妾听闻娘娘的姐姐也入宫,可是想来娘娘还是需要一个贴心的人可以一同聊聊心事,相互照料。” 安昭容话音落下的时候,将手里剥好的橘子递给颜兮白。
安昭容的话意思明确。颜兮白的目光依旧看着她,这个安昭容性子沉静,只怕野心也小不了。不过,她们的野心与自己有何干?颜兮白微笑着,接过那只橙子,“ 昭容这话是太看得起我了。若论美貌,昭容在后宫之中便是魁首;论品行,昭容更是比其他女子更加聪慧。如此,昭容如何会担心自己没有出头之日,而要依附于我。”
“ 娘娘说笑了。” 安昭容与颜兮白一样,都是聪明的人。她低头浅笑,余光看了看关上的屋门,小声地与颜兮白说:“说到这一次的妃嫔。娘娘可知道一件事情?”安昭容问完,见颜兮白眼神并无任何好奇之意,她并未觉得尴尬,而是说了下去,“听闻何止忧的身世成谜。”
“ 有何成谜。” 听到安昭容的这句话,颜兮白哼笑出来。
“ 都说她是那知府的女儿。只不过可巧,臣妾有姐妹认识那知府。都说他家小女生而有隐疾,从没有对外说出,” 安昭容的眼神带着诡异的怀疑,“ 便是那姑娘若是食用了鱼虾一类,便全身起疹。”
“ 那又如何。” 颜兮白依旧问的不痛不痒,漠不关心。
“ 前几日,臣妾带着糕点去看她的时候,不想丫鬟不小心,误将鱼粉撒入糕点。臣妾本来担心的要命,生怕她食用后出了事情。不过今日臣妾先前还看见她在花园内与娘娘二姐交谈甚欢,想来也无大碍。”
安昭容的话说到这里,颜兮白便已经明白她所说的是什么,“ 也算昭容有心思,想着如此试探。” 颜兮白轻笑出来,“ 宫门之外的人,为了进来不择手段,本就不是怪事。”
“ 娘娘说的是,不过也就是前不久,臣妾发现她手臂似乎还有一道疤痕。” 安昭容看似无意的一句话,让颜兮白手一下死死抓紧了身上的薄被,用力之深,指甲几乎都能穿透被子。
“ 娘娘?” 安昭容留意到颜兮白的异样,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 既然昭容如此看得起我,” 颜兮白眼神微微流转,语气变的不再如同之前一般冰凉,“ 那我怎能如此不近人情。” 她说着,将手中还未吃的橘子掰成两半,一半递还给安昭容,嘴角带着一抹温暖柔和的笑。只不过,那种笑却带着一抹诡异的难以捉摸。
说来也是巧合,在颜兮白一天天康复的时候,南宫堇之也慢慢地醒了过来。而日子也一天一天,更加临近中秋之典。因为正值佳节,冲着那份喜庆,太后便解了颜兮白的禁足。禁足刚刚解开的一日,有人便不请自来。
“ 许久不曾拜见娘娘,还希望娘娘不要生气。” 何止忧的话带着一种恰似撒娇的语气,与她同来的还有颜天诗。
“ 娘娘。” 面对颜兮白,颜天诗似乎有些害怕。也许是因为杜婉曾经与她说过的那些话罢。
“ 姐姐可不要拘束。” 颜兮白明显能感受到颜天诗眼神里的害怕,她嘴角带着笑意,走近颜天诗。似乎每走一步,她都能听见颜天诗加速的心跳,“ 姐姐能来陪我,是我的荣幸。想那时,在颜家,也只有姐姐不曾对我恶言相向。”说话的时候,颜兮白顺势拉起颜天诗的手,感受到她手中隐隐约约的冷汗。
在她们闲谈的时候,何止忧的目光被院子内石桌上摊开的一幅画卷所吸引,“ 娘娘这是晒的画?”何止忧走过去,看着平铺开的画卷。画中是一个秋千,秋千之上坐着一位女子。那女子容貌算不得倾城倾国,却也看着格外舒心;双目灵动,带着活泼的神气。女子双手握着秋千,双腿伸长。看着那幅画,似乎耳边就能听见秋千因为晃动而发出的“吱吱——”声音与女子欢快的笑意。“ 娘娘,这个是?”何止忧面色带着奇怪的看着颜兮白。颜兮白并未说话,而是同样嘴角含笑地看着何止忧。
“ 莫幽幽?”颜天诗看着那幅画,惊了一下,莫幽幽的名字从她口中脱口而出。
“ 莫幽幽?那是谁?”何止忧似乎从未听过那个名字,她问。
“ 她是,” 颜兮白的目光从何止忧身上回到那幅画上,嘴角轻动,“ 一个很美的故事。”颜兮白的眼神带着一种憧憬的向往。
“ 真的么?” 何止忧笑叹一声,她伸出手,拿起那幅画卷。却不想,也许因为正巧有风吹过,何止忧的手一抖,手中的画卷一下被撕开,“ 娘娘,这…… ” 何止忧看着手中的画卷,眼神带着歉意地看着颜兮白,“ 娘娘,是我不好。”
颜兮白没有说话,而是嘴角依旧带着微笑地看着面前的何止忧。
夜晚,槿华宫中一片清冷,诺大的宫殿,除了颜兮白便只有水粉。屋内,颜兮白看着桌上被撕成两半的莫幽幽的画像,眼神渐冷,嘴角抽动,“ 呵……呵呵呵呵呵!” 一阵心痛带着诡异的笑声从颜兮白干涩的喉咙发出,带着一种颤音,“ 何止忧,莫幽幽,何止忧,莫幽幽……” 颜兮白口中不停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沾着胭脂在桌面上画下了一朵木槿,“ 莫幽幽,你从未看过我,从未在意过我,从未!” 她说着,手指甲狠狠一顿,修长的指甲划过木头面的时候被折断,疼痛?她却丝毫不感觉。
从五岁到二十五岁,从黑到白,从莫幽幽到何止忧。
一切的一切回忆挥散不去,脑海里浮现的是小时候莫幽幽非要闯进自己黑暗的世界。她伸出手,拉了自己一把。可是之后,却在颜兮白即将顺着陡峭的悬崖时候,她松了手。
对此,莫幽幽的解释是:她不是有意的。
那一下,颜兮白摔得很重,很惨。
就算那样,在知道莫幽幽的“死讯” 的时候,颜兮白发现自己还是做不到真正的去恨她!她甚至可以放下南宫雪回,可以抛弃一切,只为了替莫幽幽报仇。
对此,颜兮白的借口是:她只能死在我手里。
可是如今呢?她竟然没有死!颜兮白脸上浮现一抹自嘲,“ 人人都说,在同一件事情之上失败了两次,便是愚蠢。原来我真是最愚蠢的那个。” 颜兮白的自讽带着眼泪的哽咽。
有人说,要求证一件事情很难,需要很多证据;可是同时,想要求证一件事情也很简单,只要一件事情。颜兮白脑海来回想着白日里,何止忧亲手看似无意地撕毁画像的模样。想来,她应当是故意如此,为的就是想要再一次伤害自己的心。只可惜,她不知道的是,那副画本就是颜兮白故意放在那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证实何止忧的身份。颜兮白太过于了解莫幽幽,了解她的性格,了解她就算换了皮囊,就算装成了另外一个人,骨子里依旧改不了的脾性,“ 莫幽幽,既然你想要玩,那瑾娘怎能不与你玩下去?” 渐渐,一抹黑暗袭上颜兮白的双目,“ 我说过,伤害过你的人都要死。” 话音落下的时候,一双本该充满柔情的眼眸却平添了一丝难以描绘的狠戾,“莫幽幽,我说过,每一次你说谎的时候,我都能看得出来。”
☆、第九十一章 中秋佳节心难圆
因为中秋佳节,皇宫中四处都是阖家融融的景象。只不过这样的阖家欢乐也不过是后宫之人用来安慰自己的表象罢了,颜兮白坐在院中,抬头看着天空渐渐升起的圆月,心中没有半分团圆的暖意,“ 水粉,” 月光打在颜兮白的脸上,似乎让她的声音也披上了一层凉意的外衣,“ 中秋且团圆,我的母亲早逝,是否也说我需与她团圆?”
“ 娘娘瞎说什么呢,” 面对如此不吉利的话,水粉急忙“呸呸呸”了两声,“ 娘娘,方才皇上传话,说娘娘今日中秋,邀娘娘前往家宴。”
“ 家宴?” 听到这两个字眼的时候,颜兮白笑了出来。说实话,自从入了皇宫之中,她便变的格外爱笑,可是她的笑意也变得格外冰凉,“ 当真是极好的家宴。” 颜兮白的话语带着意味不明的讽刺,“ 许久,我都不曾明白何为家。”说着,她走了出去。
今夜,皇宫之中四处都点着灯,奈何再多的灯也无法照暖颜兮白内心丝毫。兴许是为了所谓的宫中家宴,路上的宫人甚少。走到花园的时候,颜兮白不由得驻足停下,她的目光顺着暗下来的天色看去,看不清她眼中究竟注视着什么。
“ 娘娘?”看着颜兮白竟然折路走向花园,水粉有些不解,“ 娘娘想去哪?若是迟了,只怕太后又要怪罪了。”
“ 若我说我去的早了便让她依旧能寻到怪罪我的借口,你可信?”颜兮白浅笑出来,她并未回头,话语幽幽如魂,“ 太后呀,也是老了。倘若一日不让她能寻觅到怪罪于我的判词,只怕也会落下一些病端。” 颜兮白的声音随着她渐渐消失在黑夜中的长裙一起慢慢变淡,随风而逝。
寻觅着脑海中的记忆,颜兮白来到了一架秋千前。她的眼神看着秋千,闭上眼,曾经的回忆依旧在脑中回响。
“ 深夜一人,娘娘就不怕遇鬼?”声音的熟悉在耳边响起,声音中透露着浓厚的记忆。那种只属于他们之间的记忆。
“ 王爷,” 腰间感受到一股力量拦截在那,一只手带着冰凉的触感轻掐在她纤细的脖子。不回头,单凭声音颜兮白就能猜测到那人是谁,“ 王爷怎么来了。” 颜兮白很自然地问了出来。
“ 怎么?难道娘娘想要告诉你的皇上,再给本王一个死罪不成。” 南宫雪回的话语带着他生性中的阴狠。南宫雪回说着,掐在颜兮白脖子上的手慢慢松开,“ 多日不见,娘娘与本王倒是生分到连见都不想见一面?”看着颜兮白依旧背对着自己的背影,南宫雪回的声音带着一股极冷的失落。
听到南宫雪回如此说,颜兮白转过了身子,目光不带着任何情感与色彩地看着南宫雪回,“ 王爷想让我看你,我回头便是。”
“ 呵,” 南宫雪回冷笑了一声,眼神的恨意甚浓,可是若扒开那层浓浓的恨意往里面看去,他眼神的底部则是化不开的自嘲。他的双目好似能滴出血泪一般地盯着颜兮白,就在他微侧过脸想要靠近颜兮白的时候,颜兮白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带着决绝的生疏,“ 好的很。”南宫雪回看着对自己如此陌生的颜兮白,早被伤透的心依旧会感受到撕裂般的痛苦。他一把甩开衣袖,“颜小四,你想得不错。本王这次回来的事情南宫堇之并不知道。”
“ 王爷无需告知于我。”
“ 本王就是要你知道,” 南宫雪回脾气暴躁地打断了颜兮白的话,态度粗鲁地一把扯过她虚弱的手腕,“本王还要告诉你,本王这次来就是为了王位。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你的选择,是有多错。” 说完这句话,南宫雪回猛然一甩手,转身拂袖离去。
“ 娘娘,” 南宫雪回离开之后,水粉才敢跑了过来,“ 王爷他…… ”
“ 此事不要张扬,” 颜兮白要深吸一口气,她瘦弱的手腕被抓出了印记,那印记似乎刻进了颜兮白的心中一般,让她隐隐作痛,“ 不要与任何人说,可知道了?”
“ 是。” 水粉点头,扶着颜兮白起来。
颜兮白看着周围恢复宁静的花园夜色,想来今日宫人如此之少并非完全因为中秋佳节罢。看得出来,南宫雪回的党||羽依旧存在,且早有安排。只不过,他不能杀了南宫堇之。颜兮白想着,闭上眼,没有言语什么。再次睁开双目的时候,她的眼眸恢复了平日里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异样。
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颜兮白缓缓来到宴会的时候,众人早已开席。太后看着姗姗来迟的颜兮白,眼神中的厌恶更深,“ 瑾妃可真是好大的架子,就连中秋家宴也要我们好等。” 太后话语尽是责怪的语气。
颜兮白抬起头,看着太后,她微微浅笑,“ 太后如今用膳正香,我若来早了,岂不是扰了太后用膳的兴致?”
“ 好大的胆子!瑾妃你竟然公然对哀家不敬!” 颜兮白充满挑衅的话语刚落下的时候,太后猛然一把拍向桌面。
“ 母后,” 南宫堇之声音柔和更带着一丝病态,他想要制止太后的怒火,可是却不想一阵咳嗽出来,“ 咳咳咳……”
“来,快喝水。” 听见南宫堇之的急喘咳嗽,太后急忙递给他茶水,一脸的关怀也能称得上“慈母”这个字眼。
颜兮白顺着看过去,南宫堇之的脸色相较于之前确实略显苍白。听闻他自从醒来之后体况每日愈下。这原因是什么,太医们看了许久也无人知晓。究竟原因为何,只怕也只有颜兮白一人心下了然。
“ 太后也别生气了,臣妾有件喜事要说与太后听。” 正在气氛一度有些尴尬的时候,何止忧笑了起来。她起身走到前面,行了一个礼仪,“臣妾已经怀有身孕。”
何止忧的一句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太后听闻,一大喜上眉梢,将方才的不愉快也悉数忘记,“ 此话当真?”
“ 太医已经诊过了。” 何止忧低眉浅笑。
“ 真是恭喜何昭容了。” 万修仪心口不一地祝贺了一声何止忧。
“ 恭喜何昭容,恭喜皇上。”
在所有人都对何止忧表达“由衷”祝贺的时候,只有颜兮白一人沉默不语。她嘴角带着浅笑,双目看着何止忧,带着一种意味不明的光晕。
剩下的时光便是听着那些对于何止忧毫无真情的嘘寒问暖,以及太后的关切。颜兮白觉得着实有些无趣,便想要先行离开,却听见身旁的南宫堇之又是一阵咳嗽。
“ 皇上可要注重身体。” 颜兮白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
“ 多谢关心。” 纵然身体不适,南宫堇之的脸上依旧露出温和的笑意,他看着颜兮白。南宫堇之知晓颜兮白的性子清静,揣测着她只怕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说:“ 四小姐若想回去,先离开即可。放心,无人会怪罪于你。”
颜兮白打量南宫堇之的双眸停顿了片刻,嘴角微微一笑,“ 皇上保重。”说完,她便走了出去。
瞥见颜兮白离开的何止忧眼神略微带过一丝得意的异样,她也起身,跟着颜兮白走了出去,“ 娘娘。” 走到门外的时候,她喊了一声。
颜兮白站住了脚步,嘴角在随着她转身的时候化开一道诡异的弧度。“ 娘娘怎么一人回去?难道生臣妾气了?”何昭容故关怀地走上前,眼神带着一种歉意,“ 娘娘,臣妾并非有心与娘娘抢皇上。可是娘娘身子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