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帝又疑惑地问:“因何方才那女魔喊你华珖天帅呢?你明明是我的俊儿啊!”
“哦,父君,其实我是华珖天帅的转世, 关于我的上一世,我回去风宫之后,再慢慢说与您听吧!”
见风帝无动于衷,风俊又道:“父君, 您受伤了么?”
“没……没有……”风帝捧着心口,喃喃道,“莲芸哪去了?我的莲芸,你是不想见我吗?”
“父君,父君……”直到风俊喊出第七声“父君”的时候,风帝才反应过来,一前一后腾云朝风宫的方向而去。
彼时女魔苍劫被风俊收走以后,一旁角落里的熙瑶在姑姑莲芸的声声呼唤中逐渐苏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熙瑶便问:“姑姑,那苍劫,给伏下了吗?”
莲芸道:“已经被风俊用摄魄镜收服了,如今正送往风宫对摄魄镜进行安置呢!”
“那甚好!”对于风俊是如何收服苍劫,熙瑶并不多想,只着急地问,“那个麒麟太子呢?姑姑,我们现在去看看好不好?”
“他……”莲芸扼腕叹息一声,方才接着道,“他已化为灰烬了!我真是没有想到,他作为堂堂火之国的太子,为了你,竟然可以如此……”
莲芸说着,声音哽咽了。
爱有时候是自私的,如风帝瑾煜,有时候又是伟大到可以不占有;却能为此而牺牲性命。陆黎的付出尽管有小部分出于承诺,但在他内心深处始终是悄无声息爱着熙瑶的。这一点连熙瑶自己也很意外。
“不行,我要去看看他,姑姑你跟我来吧!”熙瑶说着,便拉着莲芸,朝先前的战场飞奔而去。
来到近处,只见一片空旷的石地上,此时只留下烧焦的痕迹。熙瑶也不记得到底哪一处焦痕是陆黎留下的,便一处处地查看。
当查看到第三处焦痕的时候,熙瑶发现了一个有些泛黄的物事。她立时蹲下身去,将那物事拾起来,拿到手中,仔细一瞧,竟然是个玉钗!
熙瑶运术将那玉钗清洗了一下,使得它回复到原本的白色,这才瞧出原来是个白莲玉钗。熙瑶觉得这白莲玉钗似乎在哪儿晃过眼,想了一阵,最后终于记起,是在烨浔的画中见过。
烨浔那时给熙瑶画像,总爱将她画成贵妃和娘娘的装扮,而且每次都爱在她头上加上这么个白莲玉钗。
熙瑶将玉钗塞入怀中,又在灰烬中发现了一个物事,那是陆黎先前佩戴在腰间的其中一个翡翠玉佩,玉佩上刻着“离洛”二字。
此时,熙瑶先前未解的疑问又冒了出来,于是拿着那个玉佩问莲芸:“姑姑,离洛是什么意思?”
“离洛?”莲芸想了好一阵,道,“先前火之国水麒麟长老的四子好像就叫离洛,只是,他后来不知怎么就死了。”
“可这离洛,到底和陆黎有什么关系呢?”
莲芸连连摇头。
熙瑶自袖内掏出一方白色丝帕,将先前揣入怀中那个玉钗重新拿出来,和这块玉佩一起,小心翼翼地用丝帕包好,对莲芸道:“姑姑,我要去火宫一趟!”
“火宫?”莲芸道,“陆黎为你而死,你现在去火宫,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论怎样,我一定要给麒麟帝君和帝后一个交代,给我堂妹水汐遥一个交代。”
“那么,就让我与你一道前去吧!”莲芸道。
“不,姑姑!”熙瑶道,“侄女儿此番去火宫,是准备挨责备甚至挨皮肉之苦的,让姑姑跟着一起挨自然不妥,所以此次,我还是让风俊一道前去吧!”
火宫中,差不多还是往日那番景象。只是万寿山那一战,火之国也有不少将士在五极战神的部下参战,伤亡是有一些,不过死的埋葬;伤的治疗;对各人论功行赏,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大殿上,麒麟帝和帝后坐在宽大的金椅上,正一边讨论茶艺,一边喝着茶。
此时,殿前侍卫奔到大殿上,跪拜着朗声道:“帝君、帝后,大地战神、风之国太子风俊与太子妃熙瑶求见!”
麒麟帝道:“请进!”
风俊与熙瑶一进来,却不说话,当即屈膝跪倒在大殿上,冲着麒麟帝和帝后三叩首之后,熙瑶方才对惊诧有加的殿上二人道:“帝君、帝后,陆黎因救小女,给女魔头苍劫……”
说到此处,熙瑶说不下去了,只埋头哭泣。
麒麟帝后听出弦外之音,身体突然朝椅靠上一软,差点昏了过去,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停滚落。
半晌,一旁麒麟帝缓过气来,对风俊做了个招手的动作,示意他扶熙瑶起来。可熙瑶不愿意起来,只将丝帕包着的那个玉钗和玉佩放在风俊手上,让他交给麒麟帝。
麒麟帝见到那两样物事,顿时明白了什么一样,与帝后对视一眼,双双呆坐在椅子上。半晌,麒麟帝道:“这是我儿宿命所在,逃也逃不脱啊!”
帝后哀婉道:“是啊,当初我们在陆黎同熙瑶这件事情上,也是作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劝陆黎远离熙瑶,可如今,这一劫是依旧没有躲过!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
麒麟帝道:“算了,我们也不要怪熙瑶了吧!”
是时,殿前侍卫又进来跪拜道:“帝后,皇孙正哭着要见您呢!”
“哦,好!我这就去!”帝后说罢,衣袖掩面擦了把泪,便起身走下殿来。经过熙瑶身边的时候,帝后将熙瑶扶了起来,道:“你堂妹生了孩子了,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嗯!”熙瑶抹了把泪,便跟着帝后来到了太子妃的寝宫。
水汐遥的婢女正抱着一个圆滚滚、模样儿像极陆黎的哇哇哭的男孩儿在哄着:“团团乖,皇奶奶马上来看你了!”
“来了来了!团团,皇奶奶把你姨娘也带来了哦!”说罢,帝后抱起团团,指着熙瑶给他瞧。
团团一见着熙瑶,立时破涕为笑。
水汐遥和奶娘听到谈话声,也一起出来了。水汐遥同帝后施了礼,便直奔熙瑶而来,问道:“堂姐,你怎么哭了?”
熙瑶看了一眼帝后,见帝后微微摇头,便道:“没什么,我这两天眼睛不太舒服,可能为伤员熬药,看火看太多的缘故吧!”
回头又看一眼正在和帝后玩乐的团团,熙瑶道:“我这做姨娘的,也没带什么礼物,这可真是不好意思啊!”
“瑶儿,我这儿有礼物!”风俊说着,便加紧速度跑了过来,自怀中拿出一块令牌,放在团团的怀里,道,“这是风之国调兵遣将的令牌,这孩子将来是火之国储君,他日若火之国需要紧急救助,无须向风宫禀报,便可持此令牌直接来风之国调兵!”
帝后道:“这么大的礼,我们怎能收呢?”
“既然礼品已送出,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风俊说罢,便拉了熙瑶,又回头对帝后道,“帝后,此番叼扰了您和帝君,我们就先告辞了!今后有何难事,只要我们能办到的,便任凭差遣,绝不推辞!”
“嗯……”
出得火宫,腾上云头,熙瑶对风俊道:“真想不到你会送团团这么大的礼,谢谢你!”
“谢什么?陆黎救了你,火之国却失去了一位储君,用这令牌作为补偿,其实也是远远不够的。”
“都怪我!”
“傻瓜,这怎么能怪你呢?瞧你,眼睛都肿了。”风俊甚心痛地抚了抚熙瑶双肩,又道,“对了瑶儿,你同我再去万寿山走一趟吧,我想去找找烨浔的尸体!”
“什么?烨浔他……死了?”身边一个个友人离自己而去,熙瑶真是很无力。
“是的,他不满妖魔界起兵之事,和舜清反过来对付妖王的部下,被魔界熤王催动生死咒之后仍然不愿意与神界、仙界为敌,所以自尽了!”
闻言,熙瑶方才好容易收起的泪水,此刻又满溢了出来。对于烨浔此举,她是真的很崇拜很感激。
熙瑶一路流泪,一路被风俊安慰着,就这样到了万寿山。
万寿山,群峰峭立,宽广巍峨,是为仙界北面一大名山。
五极战神与妖魔界将士那一战之后,万寿山便成为了一座硕大的坟场。坟场中鸦雀成群,争相啄食未来得及处置的尸体。这些鸦雀皆身形硕大,叫声凄厉。遇到偶有进山寻找伤员的队伍,便嚎叫着四散飞开。
此时,风俊与熙瑶携手在万寿山崎岖的峭壁上攀援着。
风俊拨开身侧一株长满尖刺的荆棘,问熙瑶道:“瑶儿,如果找到烨浔的尸体,你觉得该把他埋葬在何处比较好?”
熙瑶几乎是想也不想,便道:“流波山呀,那是他最初成长的地方,也是他一直挂念着的所在。”
二人在山谷中寻了大半天,也只找到烨浔的一小片衣袂,却不见烨浔人影。
就在两人失望至极的时候,先前那紫衣神人又出现了。
“风俊,你伏了苍劫这一女魔,功劳不小,那障就暂且收着吧!至于烨浔,你俩不必再寻了,也不要问我他的归处,他去了该去的地方!”说罢,紫衣神人隐去。空中传来了八景舆的车辙之声。
“帐?什么帐?”
“嘘——回去再说吧!”
二人回到槐花阁,正在槐花树下的石凳上坐下,便有侍卫相继来报:“太子殿下,九诺将军身受重伤,还需麻烦您熬些药过去。”
“太子殿下,我处有三个伙伴在打斗中感染了尸毒,急需要您调些药救命。”
“太子殿下……”
“好了,都回去吧,我这边会尽快处理妥当的。”风俊答罢,便带着熙瑶和侍女们来到药房,忙活了起来。
于是,接下来,院子里一直药香缭绕,风俊和熙瑶坐在石凳上,时不时查看着石桌上那个炉子上熬药的紫砂壶。
为了救治战场上下来的伤员,两个人好几日都在如此忙着熬药。
“风俊,若是陆黎得知了这孩子出世的消息,那该有多高兴啊……”说到这里,熙瑶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瑶儿,是我们欠水汐遥的,今后我们定然要加倍对她好,对她的孩子好!”
“这一点,也正是我所想,风俊,你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
“岂止是了解……”风俊上来拥住熙瑶的纤腰,深情道,“瑶儿,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波折,如今好容易才走到一起,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缘份。”
“可是,你有一点,我还是不能不介怀的!”
“哪一点呢?”
“不爱听我吹笛子这一点啊!”
“你再吹吹看,说不定今天的我变得不一样了。”
“真的啊,那我吹了啊!”
“你吹吧!”
于是,熙瑶玉笛上手,开始了吹奏。
“啊,瑶儿,你饶了我吧!我把命交给你都行,就是不要让我听这笛子的声音!”
“你这人,真是讨厌!”
“待会儿进了卧房,你就会说喜欢了!”
声音中满是蛊惑,听得熙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一人一鹤,从空中徐徐降落。一袭墨绿长袍,熟悉的脸面。此人便是风俊的好友玄奕。
“玄奕,我总算得知了你为何需要反复做茧重生的秘密了。”风俊道。
“哦?那你给我说说吧!”
风俊于是将那日紫衣神人的一番言论,都告知了玄奕。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我先前还以为只是奉了天帝之命看守四大障呢!这么多年我都对你隐瞒了我与四大障的秘密,只因此事关系到仙界与神界的安危,作为好朋友,我真是对不起你!”
“玄奕,你做得很对,是个恪尽职守、值得信赖之人,你这个好友,我没有交错!”
“我也没想到,你前世竟是其中一道障的主人。”
“这就是我们的缘份吧!”
“只是,我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样呢?如今的我……”玄奕说罢,突然喘息不已,似乎已身受重伤。熙瑶正要过来给他沏茶,他却轻轻一咳,便咳出了一口血。
“你……你别吓我啊!”熙瑶一双秀目睁得老大,一面帮着玄奕轻拍后背顺气,一面对风俊道,“风俊,你快看看他!”
风俊甚心忧地走到近处,问道:“玄奕,你病了吗?”
“是啊,我想这回我是真病了,你就给我把把脉吧!”玄奕说着,便朝风俊同时伸出了两只手。
风俊认真地把了一会脉,左手又换了右手,最后眉头拧了起来,幽幽道:“玄奕,你怎生,五脏六腑都衰竭了?”
玄奕用梦呓一般的声音道:“我也不知道啊,大概是吐丝做茧的次数太多,耗尽修为,油尽灯枯了吧!”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哎!”风俊甚伤感道。
方才听得玄奕是为了巩固那墓障才落到如此地步,熙瑶眼中有了泪花:“风俊,你快救救他呀!”
“玄奕可是我风俊最好的朋友,难道我不想救他么?可是瑶儿,依着他如今这情势,我根本救不了他了!”
“那怎么办?我去求我师尊,让他救玄奕!”说罢,熙瑶转身欲走,很快便给风俊拉住了。
“你师尊早就得知会有这么一天的,他如果能救玄奕,还用得着你去请么?”
玄奕道:“既然一切都是天意,那就随缘吧,风俊,你我朋友一场,在我临别之前,你可有什么话要交代我的么?”
“就一句话,玄奕,我很开心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让你来世再成为我风俊的朋友吧!”
玄奕点点头,转身甚艰难地骑上白鹤,一声鹤鸣,眼见着一人一鹤飞到了半空中。地上忽然传来了风俊的侍女冬萱的声音:“玄奕公子,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