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寿啦——
天下第一炼器师沈泠那标榜着“食色性也”的女儿,竟然会忘记她曾经见过并且中意的“美少年”!看来真的是摔坏了脑袋,要出大事了。
沈泠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沈昭昭已经被送回了房间,卧在被子里一言不发。
待看见自己宝贝闺女那肿的像核桃似的眼睛后,他一句重话也舍不得说出口,忙坐在床边焦急道:“昭昭,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谁知道,宝贝闺女看到他之后,核桃似的大眼睛又汪了一滩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的,语声糯糯却有些小心翼翼的唤道:“爹爹……”
“昭昭,昭昭……”沈泠心都被揪起来了,连忙把她揽到自己的怀里,“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快和爹爹说。”
“爹……”沈昭昭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爹,不要离开我……女儿以后一定会听话的,不要离开我……”
“乖昭昭,”听见她哽咽的话,沈泠觉得心都要碎了,“傻孩子,你这是说什么呢?爹怎么会离开你,爹怎么舍得离开你。”
是不是老天看她上辈子活的委实可悲可怜,这才大发仁慈的让她回到了自己十岁那年?在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开始的时候,在沈泠还在世的时候,在所有事情都还可以挽回的时候。
那年,沈泠还是天下第一炼器师,修仙界无论谁都以能有一件刻着“泠”字的法器为荣。那年,虽然母亲早早离世,沈泠却活的好好地,对她百依百顺,呵护备至。
那年,她还是要什么就有什么,走哪儿都有人捧着呵护着,娇宠任性的大小姐,沈昭昭。
“爹爹,我以后一定好好孝顺你,绝不惹你生气,也不会乱闯祸。”沈昭昭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保证道,“那些长得好看的人我都不喜欢了,谁都没有爹爹俊朗,我以后就要一直跟着爹爹。”
沈泠听见她一副娇憨的模样,心生怜爱,又忍俊不禁道:“傻闺女,说这话不害臊,以后到了年纪你若还缠着我,我可是要把你打出去的。”
你才不会呢。沈昭昭将头埋进他的怀里这样想到。
这全修仙界,谁人不知第一炼器师沈泠最宠爱的就是他的女儿沈昭昭,简直是上天下地有的没的,只要沈昭昭想要,沈泠哪里会说一个“不”字。
因着沈泠的名声,整个修仙界她几乎都可以横着走。追着这家长的好看的掌门之子跑来跑去,向着那边着实漂亮的亲传徒弟动手动脚,没有一丝女孩家的矜持。
没办法,谁让沈泠宠着她呢?若是连沈昭昭都讨好不了,沈泠手上的任何的法器怕是都和那人无关了。
因此这些人虽然心里百般无奈叫苦不迭,却都忍了下来。
“睡吧,乖昭昭,睡醒就好了。”沈泠见沈昭昭满脸倦色,轻手轻脚的将被子敛了敛。
沈昭昭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沈泠,眼神闪烁的满是孺慕之情。虽然女儿一向粘着他,这般看着他却也只有刚刚丧母那段时间。
想到这里,沈泠心化成了一滩水,摸了摸她的头,宽大的手掌轻轻阖上她的眼睛低声道:“睡吧。”
沈泠坐在沈昭昭床边守了一会,见她闭上眼睛呼吸平稳,是睡着了,这才站起身来,缓缓退出房间。
沈昭昭却在他离开后缓缓睁开了双眼,那眸光中一片清明,哪里有一点点困倦的痕迹?
虽然确定自己回到了十岁那年,但有些事情还需要好好理一理。
十岁那年她都做了些什么?
沈昭昭翻了个身,好像确实记忆中有和父亲来了一次青羽宗,不过只有几天而已。她隐隐记得是谁打破了父亲给她亲手雕刻的小玩意儿,她大发雷霆,怎么劝也劝不住。沈泠只好带着她提前离开了这里。
想到这里,她猛然坐起。
难道说,刚刚那个被他压倒的少年就是打破她东西的家伙?
沈昭昭抿了抿嘴,又想到那个少年阴鸷的双眼,和那群少年谩骂的声音,一时间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许是经历的比以前要多,她现在倒是想的通透一些。
横竖只是一个小玩意,就算打破了道歉之后便好了,何苦这么为难这个孩子?而且,那群少年分明也是没安好心,巴不得看那个人受欺负呢。
思及此处,沈昭昭眼中眸光一闪,顿时有几分怒意。这些人分明是把自己当/枪/使呢!
是了,原来的沈昭昭着实不聪明,时常被人利用也不知晓,平白得罪了许多人,要不是因为抱上了一条粗壮的大腿,只怕早就不知道怎么被人五马分尸了。
不过,谁能想到,最后却落得被那人一脚踢开冰在昆仑的下场?
沈昭昭苦笑了一声,终是不愿意再多回想,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因着沈昭昭还未筑基,早饭还是要吃的。沈泠便在她洗漱后,坐在桌子前陪着她一起用着早饭。
“昭昭,我们今日便走吧。”沈泠见沈昭昭脸上笑容不多,以为她还在纠结于昨日的那件事,开口提议道。
沈昭昭倒对他这个提议丝毫不意外。沈泠是出了名的“宠妻狂魔”,现在又是出了名的“宠女狂魔”,自家女儿受了委屈,这青羽宗是绝对呆不得了。
她想了想,同意:“好。”
沈泠来到这里是因为受青羽宗掌门之托,为掌门的亲传徒弟韩羽炼制了一个防身的法器。因其灵气运转之后便会从这法器中发出一道屏障,固若金汤,可抵挡元婴老祖的奋力一击,故名曰“金汤”。
韩羽就是当日唤“昭妹妹”的那个带头少年。
生的也算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颇得沈昭昭的好感。沈泠爱屋及乌,这才用心炼出了这方法器。
不过那韩羽看自己的目光着实讨厌,那分明是明晃晃的不屑和嫌弃,也亏得沈昭昭当时年幼,竟浑然不觉。
就算冲着这一点,这地方沈昭昭也是不愿再来了。
这世间,本来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表面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百般讨好,背地里又是怎样的一副光景,谁又知道呢?
饭后,沈泠便带着沈昭昭向青羽宗掌门辞别,韩羽就站在掌门的后面,明明咬牙切齿,却还要装出副春风和煦的模样看着昭昭温声道:“昭妹妹有空一定要多来玩。”
“恩。”沈昭昭躲在沈泠的后面,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韩羽到底还是少年心性,面上再难掩几分错愕,这沈昭昭难道是转性了不成?怎么今日变得如此冷漠了?
“沈道友这就要走了?”掌门倒是有些过意不去,“晏长庚昨日就被赶到了思过崖受罚去了,还没来得及过来给令爱道歉。那孽障素来顽劣不服管教,事到如今还死不承认自己的错误,此次事后定是要将他逐出师门方能肃正门规!”
晏长庚昨日被扔到了思过崖,那韩羽他们呢?沈昭昭有些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私自斗殴,恣意欺负外门弟子,这也是青羽宗的行事作风喽?一言不合就要把一个少年赶出宗门,被打上了这个烙印怕是这个晏长庚以后怕是再难有什么出头之日了。
除非他能有什么出众的天赋,可若是有出众的天赋,又怎么会沦落到外门弟子这般境遇?
沈昭昭冷哼了一声,脑子里闪过那少年紧抿的唇线。这事终究是因自己而起,为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不过,既然老天开眼让她重活一回,吃过的亏,犯过的错,她一个都不要重蹈覆辙!
这样想着,沈昭昭扬了扬下巴,高声道:“那个晏长庚,我要把他带走!”
3.第三章
她一向是恣意任性惯了,再加上沈泠对她百依百顺,因此大殿之上就这样直白的提出要求来,竟也没有一个人觉得意外。
如果不为自己出口气,那沈昭昭,还能是沈昭昭吗?
青羽宗的杨掌门闻言笑了笑,问道:“昭昭怎么想到要把那孽障带走?”
沈昭昭轻哼一声,偏过头去并不答话。再者,她看着杨掌门也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好人,心里就有了几分芥蒂,更不想说了。
沈泠轻斥道:“昭昭,长辈问你话,怎可不答?”
虽说是斥责,可是却一点责怪的意思也没有,在场的谁不是心知肚明?不过是面子上的功夫罢了,这沈泠先斥责了,杨掌门便是心中有再多不满,还能说什么?
得了沈泠的好东西,杨掌门也乐得装作不知道,“沈道友,昭昭还年幼,一片赤子之心,勿要苛责她。只是那晏长庚资质实在不怎么样,性格又是阴郁沉默,委实不讨喜,全身上下也不过是那张脸还可看一些……”
他顿了顿,语气中有些意味深长。
韩羽立刻就意识到了他话中有话,与杨掌门对视一眼,仗着自己也算年幼,如同稚子般询问道:“昭妹妹看来是不喜欢我,倒是喜欢上那小子的样貌了么?”
世上永远都有这样的人。需要你的时候,将你捧在手心里怕摔着怕碰着,然而一旦目的达成,就会将你弃如敝履。
而青羽宗的一派作风,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昔日沈昭昭只是一个年仅十年的孩童罢了,为了能从沈泠手上拿到法器,全宗门上下无一不对她呵护百倍,这不过刚拿到手,转脸就话语中满是讽刺,丝毫不顾及沈昭昭的颜面,这翻脸不认人的功夫也是令人惊叹。
沈昭昭冷冷看了韩羽一眼,那目光中满是冰雪,吓的韩羽不由自主的轻颤一下,再看去却见她仍是往日那副天真的做派,哪有半分的阴冷之意?
“是啊,总是看着你的脸,我也会腻啊。”韩羽还没从刚刚的眼神中回过神来,就听那厢沈昭昭满不在乎开口道。
韩羽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他再难以装作温和的模样,恶狠狠的向沈昭昭看去,“你……”
“以色事人者,能得几时好?”沈昭昭假意叹了口气,倒像是真的忧郁了起来,“韩羽哥哥以后还是别再走这条路了,为了给杨掌门面子,我这几日,也是很为难呀。”
她一个半大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着实令人忍俊不禁。沈泠勾了勾嘴角,很是满意她这般随性恣意的模样。
他沈泠的女儿,还用不着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杨掌门的脸色也变了又变,颜色五彩缤纷好不精彩,脸上的八字胡一敲一敲的好像也别气的不轻,这韩羽是他的亲传弟子,不给他面子不等于是打自己的脸吗?
“沈泠,这就是令爱的好教养啊?”他摸了摸自己小胡子,不阴不阳道。
“杨掌门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呢,”沈泠皮笑肉不笑的缓缓道,“这话题分明是你们师徒二人提起,怎么此刻倒是怪在了昭昭的身上?况且刚刚杨掌门自己也说了,昭昭不过年幼,她说话黑是黑白是白,又哪里懂得你们说的这些弯弯绕绕呢?”
沈昭昭不懂,难道沈泠就听不懂了吗?这是铁了心不打算给青羽宗这个面子了。
杨掌门被气的无话可说,却也不敢过多得罪眼前这父女俩。暗暗安抚了一下面色漆黑的韩羽,再次开口道:“那晏长庚本就是要赶出我青羽宗的,既然昭昭想讨了去,就当我杨某卖个人情好了。”
“只是这女孩子终究是大了,以后性格若还是这般,只怕要为沈兄招致祸端啊……”杨掌门好一份语重心长。
“我的女儿自然自己会管教,还轮不着别人插手。”沈泠牵着沈昭昭的手,慢条斯理道,“倒是杨掌门身边多了个喜欢‘以色事人’的小徒弟,看来以后要多费点心思了。”
“你!”杨掌门大怒,心中哽了一口气,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差点不要那副仙风道骨的皮了,恨不得直接和沈泠撕破脸皮。
想了想他终究是咽下这口气,只为了自己那个还未认主的“金汤”。因而唤了身边的人道:“你去思过崖把那孽障带过来。”
身旁的人应了一声,便低了头退了出去。不一会,身后跟着另一个人,又回到了青羽宗的大殿上。
沈昭昭抬眼上上打量着眼前这个人。
他不过和韩羽差不多的年纪,然而穿着打扮却足足差了旁人一截,与其说是外门弟子,不如说是任人呼来喝去的仆从。
此时刚从思过崖下来,他面色苍白,脸上更多有许多擦伤,一派狼狈的模样。即便如此,从走进大殿到现在,他的背一直是挺直的,就如同雨后修竹,不弯不折,自有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