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话,南苍术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怀里的人已经痛得冷汗津津了,可他却还虚伪地说什么没事,有没有事,不全都已经注定了么?
锦娘一只手揪紧了他的衣襟,豆大的眼泪从她脸上滚落。
她不敢去说什么,也不敢去接他的话,她一点都不相信没事这种话,方才那一下摔得有多重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用跑的……
她埋在他怀里哭得无声,南苍术不想她疼得太久,恨不得当着众人的面抱着人飞回锦和宫。
到了锦和宫锦娘被放置到床上,身下已经被大片的鲜红染红,辣椒被吓坏了,忙让人端了热水进来。
南苍术坐在床沿上,捏着那冰凉的小手安抚,可锦娘这个时候哪里听得进去,神经被前所未有的疼侵袭,熟悉的痛感加剧,让在王府那次被姚灵芝拽倒的记忆涌了上来。
“夫君……我不要……我不要他有事……”她惨白了脸,痛得在床上打滚,可却还死死地捏着他的手哭,“求你……求求你救救他……求你……”
这孩子受得折磨已经够多了,她不能再让他出事,不能……
南苍术将唇抿得死死地,只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像方才那样开口。
除了那回他将她吞下后,看到她满身的伤痕时他的喉咙堵塞过以外,他何时有过这般心如刀割的感觉,就像是拿刀在他的心上一片片凌迟一样,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皇上!何太医来了!”
殿内的人正是揪心的时候,高进带着何太医进门。
老太医刚到床前,锦娘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松开了南苍术的手后便一把抓住了老太医的袖子。
“何太医,麻烦您……您一定要救……要救孩子……他不能……不能有事……啊!”
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让她失去了力气,松开手捂着肚子疼得发不出声来。
何太医面色凝重地看了看她,随即扭头看了一眼那高大的帝王,后者闭眼点头,老太医万难地授命。
一阵手忙脚乱,为了防止床上的人痛得太厉害把自己给咬伤了,何太医从药箱里拿了麻沸散让她服下,原本叫唤不止的人在服下麻沸散不一会儿就失去了意识。
“娘娘!”辣椒站在一旁看得揪心,想上前却又不敢耽误治疗。
何太医于心不忍,却是不得不在把脉后痛心汇报情况:“皇上,皇子怕是保不住了。”
屋里的人皆是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床上已经昏迷的人,最后视线定格在南苍术身上。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年轻的帝王亦是痛心,“顾好大人。”
说完,他大步走到床头在那处让人拿了凳子过来坐下。
这个时候,他只想看着她。
殿内人都知道皇帝这是想陪着皇后,毕竟这是两人的第一个子嗣,就这么没了。
何太医对这件事知情,先前他也曾劝过几次让皇帝早些做决定,没曾想会拖到这个时候,最后却还是不得不走到这一步。
心下一叹,何太医也不敢有丝毫的耽搁,给锦娘服下了滑胎的药后吩咐人准备好热水便净了手从药箱中拿出工具。
早在高公公去喊他的时候他就想到了,所以一直把东西都准备得齐全。
时间一点点流失,屋内渐渐被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笼罩。
曲柔和南宸赶到时何太医刚好将胎儿取出,小小的一团肉,早已没有了生命的颜色。
五官没有张开,安安静静地任由人将他从母体中取出,再用一块上好的丝绸包裹。
南宸在外面候着,曲柔进去一看差点当场晕了过去,随行的宫女忙将她扶住。
南苍术眼睁睁看着那一团血肉被太医放置在了边上的木盘中,捏着那小手的手情不自禁颤抖了起来,眼眶更是不受控制地便热了。
那是他和她的孩儿,还不曾来这世间看一眼便让他以这样的方式从他母亲腹中取了出来。
何太医说是个男孩,正好合了她的心意,她说想要个男孩,因为她喜欢他,所以便想看他小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
玄虎族的幼崽以人形出生,他不必担心被人看了去,胎儿早在两个月前就死了,这样做对她来说是好事,可偏生他只要一想到她醒来后发现孩子没了的神情,他的心就控制不住疼。
“锦……娘……”
曲柔软着身子任由人扶着到了床前,在看到床上那面无血色的人后终究还是哭出了声。
南苍术执着那没有给他回握的手埋首闭上了眼。
约莫半个时辰后,锦娘的血止住了,身子也得到了清洗,何太医开了好些方子亲自带人去了御膳房熬药。
屋里的血腥味也渐渐消散,床上人收拾妥当后就跟睡着了一样。
南苍术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坐着,看着那张脸,眼巴巴等着她醒来。
南宸进来将哭得快断气的曲柔带了回去,临走前拍了拍儿子的肩。
锦娘感觉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梦里冗长复杂,梦见她被施燕然让人剜眼的时候,痛得她冷汗涔涔。
梦见她重生时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以为他是小老头。
又梦见他强硬地将玉镯套进她手腕上的时候,暖了她的心。
梦见了很多,似乎把她前世今生的所有都梦到了,醒来时发现外面一片漆黑,一时竟有些怔忪,动了动手,发现根本就动不了。
侧目一看,男人一头雪白的头发正散在床上,而他趴在了床边上闭着眼睛。
☆、第333章 悲痛,善意的谎言
“丫头!”南苍术被她的动静吵醒了,睁眼就见她皱成一团的小脸,以为是牵扯到了身下,忙紧张地把人小心地抱进了怀里。
“是不是痛?我让人请太医!”说完就要扭头,锦娘忙把人拦住。
吃力地抓着他的袖子摇了摇头,“没事,我不……”
“痛”字因她摸上小腹的手而卡在了喉咙里,锦娘以为自己弄错了,愣是起身在已经平坦的腹部上摸了好一会儿,心里有些凉。
“夫君,”她抬头,大大的眼里好生慌乱,“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不会的……你告诉我不会是这样的对不对?”
她眨了眨眼,表情分明没有多大的波动眼泪却已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南苍术看着那双水意涟涟的大眼,整日下来那种剜心的疼又涌了上来,一把将人紧紧地按在怀里,沙哑了声音。
“丫头不哭,没事的,现在没有了,我们以后还会有好多好多崽子,没事的……”
没了……
真的没了……
锦娘抓着他衣裳的手突然松开了,呆呆地任由他抱着,却是一点声音都哭不出来。
历经了好几次的惊心动魄,原以为这回能把他好好地生下来,看他一点点长大,听他喊她“娘”的声音,以为那些事情过了就不会再有坎坷,可是……
南苍术紧紧地抱着她,隔着衣服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怀中濡湿一片,冰凉的眼泪隔着衣物灼烧了他的心。
他没听到怀里人的回应,担心不已,轻轻地将人从怀里挖出来,果然就见那张脸上已经满脸泪水了。
“夫君……”锦娘动了动唇,艰难地唤他,眼里湿意不断,朦胧得她都快看不清他了。
南苍术哪里见得了她这样,绷紧的下颚松开来,很是轻柔地用手抹去她脸上的眼泪。
“不难过好不好?这种事也不是你想看到的,为夫知道你将孩子保护得多好,知道你爱他,也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丫头,你这样我心痛。”
他向来不是个多话的,然每次在她面前却是忍不住多说,捏了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左胸膛,可以感觉到那里在跳动。
他说:“孩子没有了,你痛我也痛,我看着你痛,这里便更痛,你忍心让我痛彻心扉吗?”
锦娘的眼泪随着他的话一个劲地往下掉,无力垂下去的那只手再次揪紧了他的衣裳。
她瘪着嘴,连连摇头,“我不想你痛……不要你痛,可是……可是夫君,我真的好难过,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我是个没用的妻子,没用的娘,我……”
她说不下去了,抬手便往自己的脸上招呼去。
南苍术一把抓住她的那只手将人再次摁进了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不,不是的,你做的已经够多了,经历了这么多都能将孩子保护到现在,没有人比你更好,我不许你再这样说自己,更不许你打自己,你要养好你的身子,这样以后才会有更多的孩子,不是么……”
这哪里是她的错,分明就是他亲手导致的这样的局面,可她却傻乎乎地以为是因为她,这样的她,怎么能不让他心疼。
锦娘哪里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只听他这么一说,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哽咽着从他怀里抬头,眼睛都哭肿了,“真……真的吗?我们……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吗?”
她每说一句便抽泣一下,委屈而难过的样子看得南苍术心都快化了,淡淡勾起了唇,道:“丫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在质疑为夫的能力?”
两人又不是有毛病,怎么不会有孩子?
锦娘这会儿正伤心着呢,哪里听得出来他这会儿的胡话,只听他这么一问连忙摇头。
“不是的……不是你,是我……我在质疑我的能力……”
她连第一个孩子都保不住,她真的还能再继续要第二个么?
南苍术前一刻还觉着已经把人劝好了,谁知听了这话后就有些不明白了,道:“质疑你的能力?为何?你的身子我都抱了无数遍了,确定没问题,太医也说没问题,有何可质疑的?”
太医说她虽底子不好,但因后来养得好,身子健康得很,所以生孩子是不成问题的。
怎么这会儿到她这里就成了质疑能力的问题了?
锦娘本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听他这会儿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好像就明白了过来,难过的心情一下子就被他给带偏了,眸子一垂。
“你……你在说什么?谁跟你说这个了……”
她不过就是担心自己保护不好孩子,谁跟他说能不能有孩子这回事儿了。
南苍术蹙了蹙眉,低头捧着她的脸问:“不是这个?那丫头说的什么?”
他怎么就听不懂这丫头的意思呢?
锦娘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看到他让她安心的脸,嘴一瘪,扑进了他怀里,闷声道:“我保护不好我们的孩子,我……我总是让他出事,他一定是……一定是不想让我当他的娘才会……才会不要我,我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资格当娘……”
她想,如果今天她没有用跑的话,就一定不会让孩子出事,可是她偏偏那个时候一点自觉都没有……
南苍术现在算是听出来了,他的小丫头是在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孩子。
心中猛地一抽,把人拉了出来迫使她直视他。
“丫头你记住了,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也不该由你一人来护着,他出事,也有我的责任,你若因此便不敢再要孩子,那便是在责怪于我。”
“不是的!”锦娘连忙摇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洒到了南苍术的手上,“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今天都是因为我……所以才……真的夫君,我真的没有怪你的意思!”
生怕他不信,想再说些别的,可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心急动作便有些大了,牵动了身下还在隐隐作痛的地方,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南苍术顿时心里一紧,掀开被子便去脱她的亵裤。
“你做什么?!”锦娘一羞,连哭都忘记了。
南苍术侧头皱着俊眉,急道:“我看是不是下面又流血了。”
刚才她“嘶”了一声,他听得清楚。
锦娘看他竟然面不改色地说要看她的那个地方,脸上顿时一烫,因着失血过多的脸颊上多了两抹红晕,忙用手去拦他,使劲将被子往身上扯,眼睛也不敢看他。
“我……我没事,没有流血……”
南苍术不信,非得要去脱她的亵裤,锦娘急红了眼,心道虽说平日里两人亲近惯了,但现在殿内烛火通明的,谁敢让他这般大大咧咧的看,慌了手脚便要躲开。
不想却因为动作太大再次让她痛得喊了一声。
这下说不痛都没人信了,南苍术二话不说仅一只手将她的双手给逮住,长腿一迈,更是将她的双腿也给压住了,动作轻柔得像是生怕把人给碰坏了似的。
锦娘急得嚷嚷,却又不敢大声,怕外面的人听了去,无奈手脚都不能动,只得眼睁睁看着他将她的亵裤褪至腿上,然后伸手将她的腿给拨开,低头便看了过去。
经他这一看,锦娘哪里还记得伤心,心头只觉羞愤欲死,索性将双眼闭了不再去看他。
南苍术往她身下瞧了瞧,见那地方虽红肿了些,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流血。
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担心她着凉赶紧着又把裤子给她穿上盖好被子。
☆、第334章 母女,清醒的秦春华
锦娘看他这般的坦荡,当下就在心里骂自己胡想,再对上那双关切的眸子竟是有些心虚。
南苍术忍不住笑,抬手揉了揉那小脑袋,坐过去把人小心地捞进怀里,低声道:“别难受了,嗯?”
因他的动作而暂时忘却这件事的锦娘现听他一说,小脸又垮了下来,却是没有像方才那样哭,只轻轻地靠在那宽阔的胸膛上。
“我若难受,夫君便也难受,所以我会调节好,就是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
想当初他在得知她有身孕的时候,眼若星辰,高兴的模样她到现在都记得,可是现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