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行车藏在公园的保卫室里面,拿着柴刀往公园里面走。
外面的建筑还好,偶尔有些楼上长草,其他植物都是从花坛里长出来的,视线还算开阔,可是公园里的植物,比起末世前已经大变样了,茂盛了很多,整个公园门口几乎都被树木遮盖住。
进入公园后,光线更加昏暗,但是闻到那些草木清香,我有一瞬间恍惚,想起了我住了两年的村子。明明才离开没几天,可我却觉得已经过去很久了。
握紧了手里的刀,借着天边还没完全落下去的太阳光线,我仔细寻找着周围的痕迹,想找到变异狗的巢穴。
被我杀死的那个男人说,他们是昨天过来的,还在这里猎杀变异狗,那怎么说都会留下痕迹才对。
我找了一会儿,终于在路边上找到了几点还算新鲜的血渍。顺着这点线索,我往这条路找下去。前面的路不能容车开过了,但显然那伙人是开车进来的,鹅卵石小路旁边的草坪上都有车印子。
接下来留下的痕迹更加明显了,我加快步子往前走,没过一会儿,看见了一个假山群。假山群周围的植物被折断,草坪上有很多鲜血的痕迹,显示着在这里曾经有过一场战斗。
我走过去,观察了一下那假山群中间的一个黑黝黝的口子。这个洞口原本应该并不大,但是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往下挖了,地面下一块都被挖空,就成了一个洞口。洞里面好像还挺大,黑乎乎的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我站在洞口,感觉里面一股腥臭味夹杂着鲜血的味道冲到鼻端,那是狗的味道,这里确实就是变异狗的巢穴。
这里面还有一只怀孕的变异母狗。
二十多个大男人都只杀死了一只公狗,没能带走这只母狗,我一个人要是进去了,估计出不来。我这样想着,毫不迟疑的抬脚往里面走了进去。
其实这些年里很多次我的脑海中都升起过自杀的念头,但是后来又都放弃了。如果我自杀了,那么之前的挣扎算什么呢?我不想让自己变成那么可笑的人,所以尽管我找不到活下来的意义,还是选择了活下来。
可是现在,在我好不容易找到自己活下去意义的时候,又不得不选择这样一条路。
我走进了黑暗里,外面的天空也陷入了全然的黑暗。我在洞口不远处的黑暗里等了一会儿,等到眼睛适应了昏暗的环境,才继续往前走。
这个大洞是往下的,里面越来越大,我摸着周围假山和泥土组成的洞壁,好奇猜想这么大的一个洞穴,变异狗是怎么挖出来的。或许,不是变异狗挖出来的,而是这里曾经躲藏过什么人?
我走得很慢,之前令人作呕的骚臭腥味越来越浓,我尽量放轻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脚下的步子也放的很轻很轻。忽然,我感觉自己脚下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这种感觉……我看了几眼,在昏暗的洞内,只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形的东西。蹲下身子用手里的柴刀捅了捅,发现没动静,我才上手摸了摸。这一摸就摸到了一手的血沫。
这人是个男人,已经死了,肚子周围被撕咬过,刚才我的手直接从他凹陷的腹部摸了下去,摸到了他的肚子里面。我收回手,在死人衣服上擦了擦,跨过他继续往前。
被我杀掉的男人说过,他们在这里死了人,应该就是这个。我在地上扫视,想找找还有没其他的尸体,洞里实在太暗,我有点看不清。
在这里,已经差不多就在巢穴的最深处,我抬起头,看到了昏暗洞穴里有一团一米多高的黑影。应该是变异母狗。狗的嗅觉很灵敏,我本来以为刚走进来就会被发现,可是一直走到这里,甚至我离那团黑影不过三米距离了,那只早该扑过来的变异母狗还是一动不动。
为什么?
我往前走,脚下踩到了一些枯叶和干草,发出一些簌簌的声音。
然后我听到那团黑影忽然发出了威胁的吼声。那声音在洞穴里显得非常沉闷,我身上的寒毛一瞬间全部竖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一步,将柴刀横在了胸前。我没听过有哪一种变异狗会发出这种吼声,但是这无疑是一种属于肉食动物的吼声。
那黑影一动不动,只有威胁的低吼从那边不断传来,想要驱逐进来的人。我站在那僵持了一段时间,开始觉得奇怪。这变异母狗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不然它为什么动都不动一下,只是发出这种吼声。而且这声音听着可怕,乍一听确实能够唬人,可是听久了,我就从这声音里面发现一点虚弱。
这只变异母狗快不行了。我心里浮现出这个想法,然后我提着刀坚定的走了过去。我是一个母亲,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就算这东西把我的姜羊吃下去了,我也要剖开它的肚子把姜羊挖出来。
一步、两步,我随时警惕着这只变异母狗暴起,但事实是我走到它很近的距离后,它仍旧没有动静。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两步上前,抬手摸在了那个黑影上。
确实是一只变异狗,钢针一样的毛很扎手,但是这只变异母狗已经死了,它的身体都凉了。我又发现自己脚下踩着一滩粘稠的东西,那是这只狗的血,非常大的一滩。
变异狗已经死了,那刚才从这边传来的吼声是什么东西发出的?这里还有其他的变异动物?我的身体紧绷着,想要绕过这只变异狗的尸体,去寻找刚才发出声音的东西。
在快要绕过变异大狗尸体的一瞬间,我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有什么东西盯上我了!我顿住步子举起柴刀,下一刻就要挥舞出去。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咩咩!mua啊……妈妈!”
一个小小的黑影从角落里大狗尸体的腹下钻出来,跌跌撞撞朝我跑过来,十分熟练的抱住了我的腿。
与此同时,我听到那边角落传来一身闷哼,之前那种危机感消失了。我感觉到那边的东西对我没有了敌意,手里的柴刀虽然还没有放下,但是我的眼睛已经不由自主的往下去看姜羊。
这小混蛋用爪子紧紧抱着我的腿,脑袋一个劲往我腿上蹭,咩咩叫个不停,整个洞穴里都是他咩咩的回声,感觉这里关了一群的山羊。
我眼睛一热,用力揉了揉姜羊的脑袋。
“一下子没看到你都不行,被人抓来喂狗了吧,看你下次……”
我说不下去了,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颤音,干脆闭上嘴,蹲下来紧紧抱住了姜羊。
第27章 027
姜羊身上一股子的狗骚味,我想到他刚才是从角落那边母狗肚子底下爬出来的,伸手就从他脑袋往下,全身囫囵摸了一遍,发现没有受伤这才彻底放心。
知道姜羊没事,我就抬头往那个黑暗角落里看过去。那里有个东西,刚才我听到的威胁吼声不是变异狗,而是它发出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姜羊从那边跑过来还一点事没有,这东西应该对我们没恶意。
不过究竟是什么?我探究的目光往那边看了一会儿,但是因为身边太暗,我实在看不清。
既然看不清就算了,我过来只是想找姜羊,既然现在找到了,我就准备先带着姜羊离开这里再说。这里还有个变异母狗的尸体,虽然暂时没事,但是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什么变异动物闻到血腥味找过来。还有就是那伙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忽然又跑过来。
我顾虑着这些,也没有去角落里看看那叫声可怕的东西,拉着姜羊就准备往外走。但是就在这时候,我听到角落那边传过来一个声音。
“他是你生的孩子?你来找他,他不是你故意丢弃的?”
那边竟然是个人?我一惊。这个人声音沙哑的厉害,跟磨了砂子一样,语速又慢,听在耳朵里刺刺的感觉不太舒服。光从这声音也听不出来是个多大年纪的,只能听出来是个男人。
我抱着姜羊站在原地没动,开口说:“是,我有事把他放在一边,转眼他就被人带走了。”
那边就再没有声音了,我带着姜羊往外走的时候,也没听到对方出声阻拦。但是这个时候,姜羊忽然扭着身子,抱着我的腿往那个角落里拖。
我皱着眉,姜羊用吃奶的力气把我往那边拽,嘴里还很可怜的咩咩叫。
僵持了一会儿,我还是顺着姜羊的意思,慢慢靠近了那个黑暗的角落。姜羊看我往那边走,又乖乖听话的扒着我的腿。
我越靠越近,隐约看到母狗和土石墙壁的夹角里,半躺半坐着一个人形的黑影。我走到他面前了,他也没动静。
我出声问他:“你受伤了?”
那人没有回答。
姜羊放开我的腿,一只爪子还抓着我的裤腿,另一只爪子伸过去摇了摇那个人的脚。
“咩咩?”
我听到这个人沉重的呼吸,他的状态不太好,这个角落的血腥味也太重了。我把姜羊放到一边,自己从包里掏出打火机,刚好这巢穴里面就有不少的干草枯柴,我拿了一把干草点燃,借着火光看清楚了面前那个男人。
那竟然是一个和姜羊一样的‘人’。
他的手臂上错落布满了黑色的鳞片,爪子有四个,比姜羊多一个。脚也是显得更厚重的大爪子,一条黑色的尾巴耷拉在一边。紧闭着眼睛,好像昏过去了。
我听高远说过,像姜羊这样的孩子还有不少,黑鳞白鳞都有,但是我没想到这么快我就会看到一个黑鳞。这还是除了姜羊之外,我见到的第一个长鳞片的人。
不过……我很疑惑。这人看上去虽然单薄了点,但是那张脸怎么看,也都十八、九岁成年了,不是说这种孩子最早出现是在四年前吗?这个又是怎么回事?我回想起高远说过这种孩子就会长得很快,心里有个猜测。
可是真的可能吗?长得快也不是这个长法吧。
手里的干草快烧完了,我干脆从旁边抓了好几把干草枯枝堆在一起,点燃了一个小火堆。
这个巢穴里的情况在火光下看的更清楚了,旁边那只变异母狗一身黑毛,身上很多伤口,有被人类的刀撕裂的,也有被锋利的牙齿和爪子抓出来的,脖子那里一个大口子,应该就是导致它死亡的原因。
我看了一眼那狗脖子上被撕开的大口子,目光转到了靠在母狗旁边陷入昏迷的黑鳞。这伤口应该是他造成的?
这个黑鳞孩子……少年,虽然现在还没死,但是看上去比死去的变异狗还要凄惨。他身下也全是血块,我才发现那大滩的血除了变异狗的,还有他的。他的腰腹的部分被咬伤了,一片的血肉模糊,我感觉自己都能看到他肚子里面的东西,他的腰好像要被咬断了。
除了这个最大的伤口,黑鳞少年的手臂胸口,凡是露出来的部分,都能看出旧伤和新伤交错的痕迹,烫伤还有鞭打出来的伤口,以及被剜掉肉的伤口,只有那张脸看上去还算完好了。那是一张称得上俊秀的脸,就是瘦的有点可怕,还带着几分稚气,和他之前说话的粗粝声音非常不相衬。
一头和姜羊一样的黑色头发长到肩膀,乱糟糟的都结到一起去了,前面的头发还遮到了眼睛下面。他这会儿闭着眼睛,我也不知道他的眼睛是不是和姜羊一样的黄绿色。
我打量了黑鳞一会儿,觉得他大概快要死了,撑不过今天晚上。
我往洞口方向看了一眼,有点犹豫。已经晚了,这个时间应该没人会过来,现在离开不是一个好主意,外面这会儿也很危险。我最后还是决定在这个洞里面待一晚上。
虽然味道很难闻,但是在这里待久了之后,鼻子已经差不多闻不到其他的味道,只感觉很闷热。
我猜姜羊是被这个黑鳞少年给救了,不然姜羊不会拦住我让我过来看。既然这样,我留在这里等一晚上,等他死了,给他收个尸也没什么。
黑鳞的伤势实在太重,要是换成人,光看那个流出来的血量,这会儿已经死了。我根本就不觉得他还能活下来,又没有药给他用,这里的环境也太糟糕。
姜羊的肚子在咕咕叫。我收回打量黑鳞少年的目光,带着姜羊在火堆不远处坐下来,从包里拿出了半瓶水。我身上就只剩下这半瓶水了,在外面跑了一天,我也渴了,但是摸摸姜羊的嘴,他都干得脱皮了,所以我只是舔舔唇,把瓶子递给了姜羊。
他紧紧靠着我,抱着瓶子珍惜的喝了两口,然后递给我。
“你自己喝。”我说着,把瓶子推回去,然后从包里翻东西,里面还有两个饼,我翻出来,撕了一大半给姜羊。他被抓后应该都没吃过东西,肚子瘪的厉害。我也没怎么吃,这会儿肚子里烧得慌,但是不太想吃东西。在那村子里住了两年,吃饭时间很规律,现在到了时间不吃东西,就饿得难受。
但是我觉得我胃病又犯了,之前我骗杀那个男人的时候,捂着肚子不是在假装,我确实觉得肚子痛,只是没有表现的那么严重而已。
姜羊和我不一样,他很有胃口,一个大饼咔嚓咔嚓几口就吃完了,我把剩下的那个也给他。看我没有其他吃的了,他肚子没吃饱也不闹,靠着我打瞌睡。他还这么小,估计离开我之后都没休息好,一分钟不到就打着小呼噜睡着了。他之前睡觉都不打呼噜的,估计这一天多的时间是给吓着了。
我轻轻摸着姜羊的脑袋,一下下的用手指梳理他的头发,也没打算睡觉。姜羊没有把水都喝完,还有好几口的量。我拿起水瓶,忽然看到对面那个凄惨的黑鳞。
他就要死了,喝这几口水也没用。
但是沉默片刻,我还是小心的把姜羊放到一边,自己起身拿着水瓶靠近黑鳞。
他还是刚才那个样子,我怕他突然暴起伤人,就用脚轻轻踢了他的脚爪,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又等了一会儿,试着伸手去拉他。他现在这个姿势不好喂水,我想把他移过来一点。我移动他的时候,发现他比我想象中的要轻很多,身上那件脏兮兮的破衣服开了个口子,我往下一瞥,就瞧见了他的胸膛,肋骨都能清晰的看见。
我抬着黑鳞的脑袋想给他喂水的时候,发现他的脖子上缠着一个项圈,像是锁狗的,还有一截断掉的链子挂在上面。一开始我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直到不小心转动那个项圈,发现他的脖子流血了,我伸手往里面摸了一下,才发现项圈里面有一些细小的倒刺。
我知道,驯养不听话的恶犬,就会用上这种项圈,只要不听话,一拉项圈,脖子就能被刺得鲜血淋漓,越挣扎,越伤的厉害。估计这个黑鳞的声音就是因为这样被毁的。
这个黑鳞之前是被人养着的。
我扭开瓶盖,一手托着黑鳞的脑袋,把手伸过去捏开他的嘴。果然是一嘴的尖牙,我把水一点点倒进他嘴里,喂了一小口,他忽然就动了动,似乎想睁开眼睛,但是没两下又没动静了。
喂完水,我把他移动到另外一片干燥的干草上,也没再管他,回到刚才的位置,把团成一团的姜羊抱进怀里。
姜羊一到我怀里就舒展开身体,往后整个贴在我肚子上,跟摊饼似得。我把脑袋靠着姜羊的脑袋,眼睛刚好能看到对面的黑鳞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