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人。”
人比那些山上的动物更危险,我带着他们两个钻进了路边一个破屋子,让他们别出声,静静等着青山说的人走过去。
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踢踏的脚步声,还有小孩子的声音。
“哥哥,你看花花~”
“爸你看花花~”
“好了英英,别闹你爸,坐好,你哥看不到前面的路了。”
“没事的妈,我看得到。”
那是一家四口,一对中年夫妻,还有他们的两个孩子,小点的那个小女孩子身后一条黑尾巴,尖尖的爪子上攥着一朵黄色的花,开心的笑着。背着她的那个或许不应该叫孩子,因为他的身形已经和他父母差不多高大,身后有一条白色的尾巴。
这一家四口还牵着一头牛,牛背上放着不少行李,每个人提着背着一部分东西,看上去好像是在搬家。
竟然有两个这样的孩子,我的目光忍不住放在了那个黑鳞小女孩的身上,原来是有女孩的。那孩子虽然小,但感觉很敏锐,大约是察觉到我的视线了,脸上的笑收起来,抿着嘴鼓着脸往我们藏身的地方看。
她父母和哥哥见她往这边看,都发觉了什么,同样警惕的看过来。我带着姜羊和青山站起来,没有继续躲下去,直接开口说:“路过。”
他们看到姜羊和青山,好像也放松了一点,不过并没有完全放心下来,也没跟我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默默加快了步伐,那个小女孩也不说话了,一家人很快消失在了我们眼前。
末世里大家都这样,互相不影响不干扰才是最正常的,特别是这种几个人一起组成的小团体。双方都没恶意,这就只是个路过的事。我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是另一个,不是去我们家村子那边的,也就没管,带着姜羊两个继续按照原本的路线走。
在我们离开那个破屋子的时候,一只橘猫忽然从黑暗的角落里敏捷的跳起来跑远了,看样子我们刚才躲在那的时候,它也躲在那。
我们绕了一圈镇子,准备回去了,路上我们把那些院子里找到的瓜和菜都装进袋子里带回家去,半路还绕路去了附近的大片荒田。我之前在那田里收了不少芝麻,今年想去看看还有没有。到了地方,发现有还是有的,就是比较少,没怎么成熟,估计等后头来摘莲蓬的时候可以顺便收回去。
我还找着了十几株芋头,这种毛芋头熟的早,八月就能吃了,一直到十月,都是吃芋头的时节。芋头叶和梗都能吃,切碎晒干,就是一样干菜。等冬天拿热水泡开,再放些辣椒调味,配着肉吃最爽口。底下的芋头,和红薯一样埋在灶膛里,也是冬天一道不错的吃食。不过这些芋头我暂时也没动它们,准备再让它们长一阵。
零零碎碎的还找到了一些能吃的东西,都给装着带回去了。因为在荒田那边停留的时间太长,到家的时候已经天黑。我们在昏暗的灯光下吃了东西,然后把那个小西瓜给分吃了,姜羊和青山都带着满足的表情去睡觉。
这天晚上姜羊大概是走路累了,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天晴了,又热起来,我在水井旁边洗南瓜,这回我带回来最多的就是南瓜了。冬瓜也有几个,我一边洗,一边切了一半给姜羊生嚼着吃。西瓜姜羊喜欢,冬瓜和南瓜他也挺喜欢,听他那样咬的咔嚓咔嚓,青山也想吃了,我就给他也切了一圈冬瓜。
姜羊吃着冬瓜,突然就指着自己手里的瓜说:“这个是东瓜。”又指我手里,“这个是南瓜。”最后指墙角下那个种了西瓜子的大桶,“那个是西瓜。”
“有没有北瓜?”
我教他数字之后,还教过他东南西北春夏秋冬这些,所以他现在应该是突然想起来这回事。这个问题……我觉得自己好像小时候也是问过的。
“没有北瓜。”我指着他吃的瓜说:“这个是冬瓜,冬天的冬,不是东南西北的那个东。”
姜羊又问:“那有冬天的瓜,有没有春瓜夏瓜秋瓜?”
“没有。”
“为什么没有啊,麻?”
我想了想,说:“……我们待会儿做南瓜饼吃。”
姜羊就没问了。
我没做过南瓜饼,但我有做过其他饼,说到底,这东西万变不离其宗,要做起来大多都是一种办法,差不了多远。
我选了个最老的南瓜,切开,挖掉了里面那团软乎乎的瓤,里面还夹着许多的白色南瓜子,我让姜羊他们两给挑出来,留一些种子,其他的可以炒了吃。其实不留种子也可以,因为路上还有几个老南瓜我没摘,过些时候再去摘了留种也是一样的。
我把南瓜皮削掉,南瓜切片放在蒸笼里蒸熟,再用大勺子碾成黄色的泥,加上面粉和水混合,就和做包子那样,掐出一团团的,压成饼,最后放锅里煎熟。
尽管方法简陋了点,但其实最后做出来的味道还是挺好的。甜甜的,外面比较脆,咬进里面就糯糯的。姜羊和青山都喜欢吃,我也喜欢吃,所以那几个南瓜,最后都被我用来做了这种简单的南瓜煎饼。
我还做了特别薄的那种饼,煎的有点焦脆,比较硬,咬起来和吃饼干似得,我做出来多少,姜羊和青山就能吃掉多少。
日子慢慢的,我真的发觉秋天已经到了。
这天一晴,就很容易能让人感觉到秋天的到来。一天天过去,先前能把人晒脱皮的太阳,没有从前那么烈了,我这种常在太阳底下晒的人最容易感觉到。
还有就是山上的树木,每回去山上扒柴,就能看到树底下越来越多的黄叶子。
村里头那棵枣树上没吃完的枣子红了,我让青山去把红枣子敲下来,然后让姜羊把枣子晒起来。用竹编的竹排子,像块大板子一样,中间有很多细小的漏缝,最适合用来晒些干菜。不用的时候收起来竖在堂屋,要用了就搬出来,一一摆开在院子里,底下架上两条凳子就行。
秋天到了,地里要收的东西会越来越多,要晒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多,也就现在这会儿还能晒晒红枣。
姜羊搬着小板凳坐在竹排子旁边,把红枣一颗颗认真的摆在上面,摆的整整齐齐,时不时还要翻个面来晒。他摆弄东西有时候比我是精细多了,换成是我就随意往上一倒,推平就是,哪来这么多麻烦。
秋天的天看上去很高阔,云也更远了,不像夏天那样,就堆在山头树梢上似得,雪白一大朵,好像伸手就能摸得着。秋天的云成片,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也开阔起来。
“麻!”姜羊指着头顶说:“那有好大的鸟!”
我停下摘辣椒的手,往头顶看了看,确实有一只大鸟正在追着一只小些的鸟。
“那是鹰。”我还看过鹰来地里抓田鼠,抓兔子的。这大鹰又不怕人,离它一百米它都不爱搭理,要是靠的再近一点,它就会忽然扇着翅膀飞起来,一下子冲的很高。鹰喜欢站在高处,那边几块田中间有棵很高大的树,下半部分还活着,长着绿色的叶子,上面那部分死了,只剩下些干枯的树杈,我就常能看见鹰站在那枯树叉顶上。
反正抓不到,我也不管那些大鹰怎么样。但是青山瞧见田里扑下来一只鹰,他立马就飞蹿过去了。我还没反应过来,青山已经接近了那只大鹰。不过他的速度比起那只鹰还是慢了些,那只鹰飞起来,站在一根树杈上,朝着青山发出喀喀的声音。
青山仰头看着树,一脸的可惜,看着看着,他还想往树上爬,那只鹰一下子就飞走了。
青山目送着那只鹰飞走,回来乖乖的蹲在田边摘辣椒,然后拿着一只形状古怪的红辣椒,兴冲冲跑过来跟我说:“这个辣椒长得好像南瓜!”
我就知道他又想吃南瓜饼了。
第57章 057
我种了不少的辣椒,这会儿辣椒一茬茬的开始变红,吃不过来,我就准备把红辣椒都收下来,做成辣椒酱和干辣椒。
辣椒是个好东西,冬天冷的时候,吃些辣的就能暖和一些。我虽然现在是不怎么担心冬天被冷死了,但是几年前下暴雪的时候,冷的要命,冰天雪地找不到什么能烧来取暖的东西,再冷也只能硬扛着。冻得脑子好像都转不动了的时候,要是能嚼一根干辣椒,整个人就跟被解冻了似得,虽然嘴里辣的慌,但痛快。可是那时候我还不在这里,想吃点辣椒也很难。
姜羊还是不太能接受辣味。帮忙摘个辣椒还好,等我开始开始剁辣椒的时候,他远远躲开了,闻着味道就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的打。
青山也不太能吃辣,但他偏偏又挺喜欢,每次辣的眼圈都红了还要吃。
我把在田里摘下来的大框辣椒倒在大盆里,放在水井边洗干净,把上头那个绿色的蒂给摘了。姜羊和青山也蹲在盆边给我洗辣椒,我就负责摘青蒂。
之后把洗干净的辣椒晾干水,就能开始剁碎了。切辣椒姜羊和青山都帮不了我,我把他们打发到门口,他们就坐到那边干瞪眼睛。
在竹匾里放个砧板,剁碎的辣椒就从砧板上拂开,堆进竹匾里。红色的辣椒碎末越堆越多,空气里都飘着一股辣味,那味道直往鼻子里钻,我也忍不住转开脑袋打了两个喷嚏。听到我打喷嚏,坐在门口红着眼圈的姜羊噗噗笑了起来。青山推了他一下,让他别笑。
姜羊忍着呛人的味道跑过来,举着一把扇子对着我扇,说要帮我把呛人的味道扇开,结果没扇两下就跑了,我们两都受不了,这风一扇辣味更重,都快不能呼吸。
味道还好,手上碰了辣椒汁水的地方,开始变得火辣辣起来,就好像被火烫了。我也没去管他,加快速度把一大筐的辣椒都剁碎了装进一个大坛子里,倒上了半罐子的盐和蒜末,搅拌一阵,等坛子里的辣椒碎末溢出红色的辣椒水,就把坛子封起来。
这个坛子被我放在了厨房的一个橱柜下面,等过几天里面的辣椒酱就能拿出来了吃了。这种是做辣椒酱最简单的办法,虽然简单,但能保存很久。
还有一部分辣椒就被晒在竹排子上,等晒干了用石杵捣碎,能做辣椒粉。
处理完了辣椒,我一双手都红了,坐在水井边上,把手泡在水里泡了好一阵。等我泡完水,姜羊就搬着小凳子坐在我身前用扇子给我扇手,其实没什么用,但这个时候天气还热,有股风吹着也比较舒服。
“麻,凉不凉?”
“凉。”
“麻。”
“嗯?”
“院子里那两棵玉米好长的须须啊!”
“还没成熟,过几天才能吃。”
“哦。”姜羊吭哧吭哧更卖力的给我扇起风来。
地里的玉米也一天比一天更加饱满,鼓鼓的玉米苞让姜羊和青山心情很好,每次跟我去田里,他们就数有多少个苞。有时候我不去田里,青山他们两个都要去看看,生怕被什么给偷吃了。
结果有一天,我发现他们两个去数玉米好久没回来,不太放心的去看,发现他们两个蹲在长了玉米的田埂边上,已经把那个田埂挖出了一个老大的洞。
我有点吃惊的问:“你们在干嘛?”
看到我走过来,掏土的姜羊抬起头,举着沾满土的两只爪子跑了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腿,跟我哭诉田里的玉米被老鼠吃了。
青山也从那个大坑里跳出来,跟姜羊一起描述之前撞到一只大老鼠偷玉米吃。我看到那田里果然有一棵玉米是重新栽上的,一个玉米苞掉在一边。
“那只老鼠看到我们,就钻进田边的洞里去了,那棵玉米倒了,我把它重新栽起来的,那个玉米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掉下来,是老鼠弄掉的,不是我们!”姜羊愤怒的甩尾巴,委屈的跟我说。
我明白发生什么了,“那你们撞到老鼠偷玉米,看到它钻到洞里去,就去挖洞了?”
“嗯,没挖到。”青山也不开心,表情有点深沉的看着那个大坑。
田鼠会挖洞的很,钻进洞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怎么可能刨的出来。为了安慰他们,我在院子里那两棵玉米上掰下来三个玉米苞,煮熟了一人一个,用来安慰这两个。
煮熟的嫩玉米又香又甜,黄澄澄的一个玉米棒上饱满的玉米粒整齐排列,一圈圈的挨挤在一起,好吃又好看。咬一口,那脆嫩的滋味简直无法形容。
姜羊捧着玉米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的,吃了第一口,他停下来说了句:“玉米好吃,偷玉米吃的老鼠讨厌。”
青山咬着玉米没说话,但也点了点头,看样子吃过好吃的玉米之后,好像更不准备放过那只偷玉米的田鼠了。
小孩子总是‘恩怨分明’,喜恶比一般的大人还要强些,他们两个说了要抓田鼠,就天天往那田里找。我也不管他们,就看他们能不能真的抓到田鼠。
说起来也好笑,青山抓猎物很厉害,往山里去一趟,能带回来中型小型的猎物不少,野猪这种大家伙只要能碰得到他也能带回来,可是这田里一只小小田鼠,却把他给难住了,好几天过去,他愣是没发现那只田鼠再出现,更不要说抓。
我觉得那只田鼠可能是被他们两个老转悠给吓得不敢出来了。
玉米煮过三次,两棵院子里姜羊负责种的玉米吃完了,他们还是没有抓到那只田鼠。
那天我们又去田里干活,青山远远看到长玉米的田就是一愣,他视力比我好很多,我都没看清楚他在看什么,等见到一个大黑影从田里蹿起来飞到天上,我才发现青山看的是一只大鹰。
可能是之前青山想抓但是没抓到的那只,我心想,青山该不是还想抓这只鹰吧。刚想着,就看到青山风一样的跑过去,朝着那只鹰大喊:“谢谢你!”
姜羊也跟着摆手大喊:“谢谢你!大鹰!”
那只大鹰又听不懂他们两个在吆喝什么,完全没收到他们的感谢,只是被吓得又往上飞窜了一下,留下两声嘹亮的叫声拍拍翅膀飞走了。
我和那只鹰一样摸不着头脑,姜羊就跑过来告诉我说,“那只大鹰抓到了偷我们玉米的坏老鼠!”
哦,我明白了,鹰确实爱在这附近抓些老鼠兔子野鸡小鸟什么的,那只青山他们两个怎么都找不到的田鼠这回倒霉,被那只鹰抓走当口粮了,难怪青山他们两这么开心。
青山帮我干活的时候,还在念叨,“那只鹰是好鹰,我以后再也不吓他了。”
姜羊说:“大鹰就是麻说过的那种抓坏人的警察,它抓坏老鼠,就是警察鹰。”
给我笑得不行。
这事过去,他们两又喜滋滋的等着玉米成熟。因为我答应等收了玉米,留一些做种子,其他的给他们吃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