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由己不由天——伊人归
时间:2017-10-09 16:50:09

  那舞袖一摇,就能勾去男子的心神,叫人乐不思蜀。
  故此,名作翠袖摇。
  沈风斓说,今日值得庆祝,不如去歌舞坊看看表演。
  轩辕玦言听计从,和她在一起久了,也忘了说女子怎么能去歌舞坊这样的话。
  他这才放开手,又大摇大摆地搭上她的肩。
  她身着男装,这个姿势,刚刚好。
  沈风斓老老实实被他胳膊压着,至少这个动作,还像是两个男人不是……
  天刚刚擦黑,翠袖摇的门外,点起了大红的灯盏。
  那灯盏密密麻麻从楼上挂到楼下,将整座楼,包裹成夜色中最耀眼的所在。
  便是无心看歌舞的人,从门外经过,也会驻足停留片刻。
  这时楼中便有穿得清凉的女子,妖娇妩媚地走来拉客。
  “公子,今日歌舞正好,何不来品鉴一番?”
  轩辕玦和沈风斓面前,就站了一个这样的女子。
  她笑容不卑不亢,既不过分热情,也不显得冷淡。
  容貌称不上多美,看起来却叫人舒服。
  这和沈风斓想象中的景象,完全不同。
  她想象的应该是,衣不蔽体的女子,挥着帕子抛媚眼,口中喊着,“客官,进来玩嘛~”
  那女子如常迎上来之后,说了这句话,又被眼前两个男子的容貌一惊。
  在这翠袖摇里,什么样的男子她没见过?
  还是头一回看见,生得如此清俊的,活脱脱似从画里走来一般。
  沈风斓折扇哗的一声打开,将那女子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她下颌微收,正好用折扇挡在身前,在夜色昏暗中挡住了脖子与胸口的位置。
  做迎来送往生意的女子,对男子的特征最是清楚,这折扇就派上了用场。
  她压低了声音,嗓音略显沙哑。
  “给我们来个雅间,本公子不喜与人群混杂。”
  “有,楼上最好的雅间既能看清歌舞,又没人打扰,只是多费些银子罢了。”
  那女子目光朝她腰间一扫,并未看到荷包,只挂着一块极为清透的翡翠玉玦。
  单瞧那玉玦,便是价值连城。
  这种腰间不挂荷包的主儿,才是真正的富贵子弟。
  果然,沈风斓下意识转身朝后看了看,才发现自己今日出门并没有带浣纱她们。
  轩辕玦从袖子摸出一块银子给那女子,径自拉着沈风斓朝里走去。
  那女子掂掂银子的分量,面上露出喜笑,忙跟上去唤人带他们上楼。
  楼上最好的雅间,视野开阔,面向着底下的舞台。
  表演尚未开始,有小二上了茶点之后,又问要不要先传两个人来陪客。
  沈风斓眉梢一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这陪客是怎么陪?
  陪着喝茶聊天,还是陪干嘛?
  她睁大眼睛看着轩辕玦,轩辕玦一脸淡定地回视他。
  她看着他做什么?
  好像他知道歌舞坊的门道似的。
  那小二一看两人的神情,便笑道:“二位公子是头一回来翠袖摇吧?小的给公子们说说。咱们这翠袖摇有歌姬也有舞妓,还有专门陪客的姑娘。”
  “陪客的姑娘们可以给公子表演助兴,也可以陪公子喝酒聊天。至于别的,只要姑娘们愿意,都不成问题。”
  沈风斓自然明白,他说的别的是什么。
  她好奇道:“那歌姬和舞妓,是不能陪客吗?”
  “能,当然能!”
  小二讨好地笑着,能进这个雅间的都是有银子的主儿,有什么不能的?
  “只是红牌的歌姬和舞妓,要的银子多些,别的规矩是一样的。”
  沈风斓跃跃欲试,看着轩辕玦目光不善,又咽下了话头。
  怎么感觉,他们两的举动反过来了?
  该有兴趣的一脸冷然,不该有兴趣的反而十分好奇。
  沈风斓只好道:“你先出去罢,一会儿有需要再叫你。”
  那小二的目光在两人面上一流转,很快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他一出去,轩辕玦立马恢复了正常的神情。
  沈风斓道:“殿下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吗?试试又有何不可?”
  她又不想做什么非要姑娘们愿意才能做的事,听听小曲儿不行嘛?
  轩辕玦一脸拿你没办法的神情。
  “本王没兴趣,只是为着陪你玩罢了,另外……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这家翠袖摇,是宁王的产业。”
  沈风斓端起茶盏,一边喝一边朝底下张望了一眼。
  口中应道:“哦。”
  听她这口气,她是早就知道了。
  “你何时知道的?”
  沈风斓漫不经心道:“上回在京郊他救了我,告诉我日后有事可以去一品居找他。我那日去找他询问青青那桩事,意外发现这条街的店面十分齐整,做生意都是一个套路。”
  那种套路,只要身临其境就能感觉得出来。
  不同的小二和掌柜,竟然有相同的气质。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显然是有人统一培养出来的。
  轩辕玦轻哼一声。
  “你有什么事需要找他?找本王就行了。”
  眼看晋王殿下又开启吃醋模式,沈风斓赶忙道:“殿下说来翠袖摇,是为此处是宁王的产业,何解?”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表演要开始了,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沈风斓目光向下方看去,果然方才还空旷的场地,一下子坐满了人。
  琵琶声起,丝竹悠悠。
  台上慢慢飘洒起花瓣,一串身着翠绿舞衣的女子,脚踝上的银铃锒铛作响。
  她们脚步轻盈,扭着纤细的水蛇腰上了台。
  沈风斓从太师府到晋王府,一直没见过大周的舞乐表演。
  沈太师一本正经,府中除了他唯一的男丁沈风楼,又常年不在京中。
  故而太师府没有圜养舞妓。
  晋王府就更不必提了,连两个通房丫头都是假的,哪来舞妓?
  总算能一见本朝舞妓的风采,她看得眼睛都不带眨的。
  轩辕玦对舞蹈不感兴趣,目光时不时总落在对面楼上的雅间。
  在昏暗的光线中,他视线敏锐地捕获着什么。
  忽然,一只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原来沈风斓一边看舞妓表演,一边剥瓜子,剥到自己吃不完了。
  她就把剩下一半给轩辕玦。
  轩辕玦一笑,就着她的手,直接咬起了她手上的瓜子仁。
  手心一阵酥麻,沈风斓诧异地把目光从底下收回,才发现他是这样吃的。
  他吃得很认真,一次只咬一颗瓜子仁,嘴唇贴在她凉凉的手心。
  在这炎炎夏日里,这种温度让人格外舒服。
  而沈风斓碰着他温热的唇,只觉得酥麻难耐。
  最最过分的是,他吃完以后,竟然还微微伸出舌头舔了舔。
  一脸的意犹未尽。
  “好香,再剥一把。”
  不知道是说瓜子仁香,还是说她的手香。
  沈风斓心中暗道,谁再给你剥,谁就是傻子!
  她目光转过,不经意间,便看见对面雅间一个熟悉的人影。
  腰间佩剑的男子,常年一身劲装,身姿高大挺立。
  “那个人,好像是宁王身边的,叫做元魁。”
  沈风斓目光示意轩辕玦,让他朝对面看。
  元魁背对着他们,面朝雅间里头的厢房,似乎在警戒着什么。
  他是宁王的贴身侍从,料想里头之人就是宁王。
  轩辕玦目光一闪,看着底下一曲歌舞尽,舞妓如流水般慢慢散去。
  “想不想知道,宁王在里头做什么?”
  “殿下想看什么?”
  总不至于是看宁王和姑娘调笑吧,那只能是……
  “殿下的意思是,宁王在这里密会什么人,所以让元魁在外小心警戒?”
  轩辕玦道:“早就听闻他这个翠袖摇藏污纳垢,没想到你一时兴起来玩,竟真的遇上了。”
  沈风斓从怀中摸出一块白玉扳指,一脸无辜。
  “其实只是因为,来这里不要钱而已。”
  那块白玉扳指是宁王给她的信物,让她日后再出府逛街时,在他的产业底下不必花银子。
  轩辕玦一见那东西就不高兴了,随手解下了自己腰间的盘龙玉牌。
  “这是父皇赏赐的,本王自小戴到大。晋王府的产业在西南长街,你知道吧?以后要逛街,去咱们自家的铺子!”
  说着把那玉牌亲自挂在她腰间,顺手又取下了她的翡翠玉玦。
  “这块玉玦正合本王的名字,快给本王系上。”
  “那个是我二舅舅……”
  他目露威胁道:“本王知道,还跟陈执轼的那块扳指是一对,是吧?”
  云旗和龙婉百日宴那日,他看见沈风斓同陈执轼相视一笑,后来才知道还有这个典故。
  故而,他惦记沈风斓那块玉玦,已经很久了。
  防止他乱吃飞醋,沈风斓只得把玉玦给他系上腰间。
  “这还差不多。”
  随后,两人假意要去方便,摸到了宁王隔壁的雅间。
  令人尴尬的是,连带着雅间的厢房是关着门的,里头有人。
  不仅有人,还发出哼哼唧唧的喘气声。
  跟晋王殿下一起听到这样的声音,实在是令人尴尬。
  她正要转身离开,轩辕玦却拦住了她。
  “若非如此,只怕还不好进去。”
  方才在他们那边的厢房,他留神观察了一番,门栓很是松散。
  床前有层层纱幔,视线不好,靠近隔壁厢房的那面,还有一扇高大的花梨木屏风。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匕首,一面趁人不注意插入门缝,一面同沈风斓说话。
  路过的人只会以为,两人是这个厢房的,正站在门口说话还没进去罢了。
  木头轻轻咔哒一声,门栓被匕首刮开。
  两人轻声走进厢房中,床榻上层层叠叠的纱幔里,溢出一声女子的呻吟。
  男子淫靡的声音,边喘息边道,“小乖乖,我的心肝宝贝儿,我的乖乖肉儿。”
  沈风斓眉头微微蹙起,轩辕玦用力一扯,将她拉到了屏风后头。
  这个位置,便是一会儿床上的两人出来,也发现不了。
  任宁王再怎么谨慎,也防备不到一对正在颠鸾倒凤的男女房中,竟然有人在窃听他们。
  轩辕玦将耳朵贴在墙上,听着隔壁的说话声。
  “……如今我等只能倚仗殿下了啊,求殿下切莫推辞,让下官等无依无靠。”
  说话之人显然是个官员,声音略显苍老,听不出是什么人。
  这朝中但凡说得上话的人,轩辕玦都听得出声音。
  想来此人品级不高。
  停顿了片刻,一把温和的嗓音响起。
  “本王力弱,如何比得上太子殿下?只怕黄大人错付心思了。”
  这声音,分明就是宁王。
  被他称作黄大人的,乃是原太子少师黄显荣,年过半百,胡须发白。
  他受太子一案牵连,被贬为国子司业。
  国子司业是从四品官职,皆因他一贯只负责给太子授课,党争之事较少涉及。
  圣上怜惜他文才出众,加上年事已高,才只降了三级挪去国子监。
  黄显荣一听宁王推辞,当下就着急了。
  “殿下!太子殿下的羽翼之中,居于高位的非死即流放,剩下的人位分不高,只属老夫还有些体面。下官斗胆替众人来求殿下,殿下看在昔日共事的份上,万勿推辞啊!”
  共事二字,旨在说明宁王从前为太子谋事的地位。
  轩辕玦听出他的身份来了,朝着沈风斓低声道:“这是原太子少师,太子的一众党羽之中,数他罚得最轻。现在能替余党来找宁王的,也就只有他了。”
  沈风斓点了点头,继续听宁王的回答。
  他显得很不情愿。
  “既然黄大人都这样说了,本王若再推辞,对不起大人的一番好意。只不过……还有哪些大人愿意跟随呢?”
  黄显荣的声音立马有了精神。
  “多谢殿下,臣等孤魂野鬼,总算找到栖身之木了。名册在这里,请殿下过目。”
  方才还一口一个下官,这会子立马改口称臣了。
  沈风斓心中不屑。
  太子还没被废,就已经树倒猢狲散了。
  这样想来,他也颇为可怜。
  此番收获最大的,反而是宁王。
  沈风斓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太子失势之后,晋王和宁王的争斗,只怕会更加凶狠。
  到时候,朝堂还能像现在这般宁静吗?
  她轻声一叹。
  轩辕玦认真地听着两人的谈话,可惜,他们后续的谈话并没有涉及到名册里的内容。
  见他一脸失望,沈风斓道:“像朴珍前一般的大官都不在了,殿下还在乎这些小喽啰吗?”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对于宁王,本王不得不防。”
  像宁王这等心机深沉,又善于隐藏锋芒的人,那些品级低的小官对他来说更加有用。
  沈风斓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忽然,木制的地板,传来一阵剧烈的声响。
  隔着屏风,隐约看见地面上,有两个人影在滚动。
  刺啦一声,她们面前的屏风被推向墙壁。
  沈风斓一惊,轩辕玦手快,搂着她朝后一退。
  两人已经贴到了墙边,那扇屏风仍在朝他们逼近。
  怕厚重的屏风砸到沈风斓身上,他一个翻身挡在前头,将她压在墙上。
  就在那屏风被推到轩辕玦背上时,那头的推力戛然而止。
  同时,隔壁的厢房之中,交谈之声也停了下来。
  轩辕玦心道不好。
  就在此时,床上那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好乖乖,就在这里。”
  沈风斓透过高大屏风的缝隙,看见了令她面红耳热的一幕。
  那对男女离她如此之近,叫她一时不知目光往何处放。
  随后,整个厢房之中,充斥着清脆的某种碰撞声音。
  啪啪作响。
  原来他们要在屏风前面,这处地上继续……
  沈风斓面色爆红。
  隔壁的厢房似乎也听见了这动静,宁王的声音带着歉意。
  “黄大人,实在抱歉。眼下是多事之秋,只有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谈事,才更加安全。”
  黄大人的声音有些尴尬。
  “不妨事不妨事,微臣明白,还是殿下想得周到。”
  墙的这边,轩辕玦一见她面色红成这样,大概猜测到了什么。
  他低声道:“别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