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离开之前，也是她陪在身边，甚至直到她落下最后一口气。
将热水小心翼翼的喂给了慕河以后，慕媛一抽了一条椅子，安静的坐在床边。慕河没说话，她也一直不开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慕河那虚弱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媛一，是爸爸对不起你……”
“这么多年以来，你和青一在外面吃了很多苦……我本想把你们接回慕家，让你们姐弟俩，能过上好日子。”慕河垂着眼帘，似乎在回忆往事。
他当初找到慕媛一和慕青一的时候，其实也是想着让他们能过上好日子的。
可身在慕家这个大家庭里，他又是次子，有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的。
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中，他对慕媛一他们姐弟俩的心态有了改变。再加上老爷子的指示，为了慕家的利益，他终于偏离了一个父亲该走的大道，将慕媛一，他的亲生女儿，一步一步的往火坑里推去。
“人之将死，仿佛过去许多想不透看不明白的事情……一下子豁然开朗了。”慕河喃喃着，一双有些凹陷的眼睛泪眼朦胧，“媛一，我对不起你和青一……也对不起你们的母亲。”
卷一 婚如蜜 第83章 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二更）
他一直在道歉，将之前对慕媛一做的那些错事，一一阐述并且一直在自责。
慕媛一就算再铁石心肠，此刻也柔软下来。
她伸手，轻轻握住了慕河搭在被子上的手，“爸……您别说了。”
过去的都过去了，她无法将那些错归咎在一个将要死去的人身上。更何况，这个人，是她的亲生父亲。
当初刚回到慕家的时候，慕河对她和慕青一还是很好的。对他们嘘寒问暖，甚至还会在宋雅芝刁难他们姐弟时出面保护他们。
只是时间久了，仿佛最初的父爱被逐渐消耗干净了。
又或许是慕媛一真的及不上慕依依和慕仙那般出色，让慕河失望了。
总而言之，她现在挺好的，所以过去的事情，她也不想与慕河计较。
“媛一，你和庄寂言结婚这么久……他对你还好吗？”男人终于转移了话题，停止了自责。
听到他如一个寻常父亲一般，关心自己的婚姻以及婚后生活，慕媛一忍不住勾起了唇角，眼神真挚的点头：“嗯，他对我很好，一直都很好。”
“您放心吧，我很好。”
“那就好……”慕河欣慰的笑了笑，靠在床头的脑袋微微轻抬，男人看向天花板，看着那被慕媛一摁亮的琉璃灯盏。
许是光线的原因，他仿佛看见了慕媛一的母亲。
说起来，慕媛一的母亲，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对不起的人。
当初慕家对慕媛一母亲的所作所为，慕河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
那个女人，已然成为了他心里的一个结，如何也解不开。亦或许，他之所以后来远离了慕媛一和慕青一姐弟俩，其实还有一部分因素，是因为他对他们的母亲，满怀愧疚。
只要看见慕媛一的脸，他总是忍不住想起慕媛一的母亲，也就忍不住想起那不堪的过去。
也许是心理作祟，才让他逐渐开始回避慕媛一。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抛弃了你的母亲。”慕河艰难的启唇，声音略带哽塞，“她是这世上最温婉最知书达理最体贴的女人……”
慕媛一沉默。
这是她的父亲第一次在她的面前，提起她的母亲。
时间过去很久了，久到慕媛一已经快忘记了当初母亲一个人带着她和青一度过的那些苦日子。
脑袋不禁低垂下去，慕媛一松开了慕河的手，有些苦涩的扯起唇角：“妈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喜欢你。”
这句话，她藏在心里很多年了。
当初慕媛一的母亲慕念去世的时候，让她有朝一日，在见到慕河的时候，将这番话转达给他。
她深深的记得，当时母亲说这话时的神色，有一种解脱出来的平静，也夹带着一丝丝的失落和忧伤。
“我想她等了你一辈子，却始终没有等到你。”慕媛一喃喃，“你也许并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但是爸，你却是我妈心里一直爱着的男人。”
就算到死，慕念也没有放下他，所以才会说后悔，后悔当初喜欢他爱上他。
慕河轻轻咬着干涸的唇瓣，徐徐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是我辜负了她……都是我的错。”
如果当初他能够勇敢一点，坚持自我，不畏老爷子的强权，也许他和慕念也不至于会如此遗憾。
慕媛一不知如何安慰他，对于一个病人来说，情绪波动过大，的确不太好。
她忽然想到慕青一，想到慕青一是慕家唯一的子嗣，也许慕河现在这个情况下，最想见的人，就是他了。
“爸，你先好好修养，我会给青一打电话，让他回来的。”
“青一他……一向是一个恩怨分明的孩子，之前我和慕家那么对你，他只怕早就对我们失望透顶了。”慕河有自知之明。
慕媛一被他的话说得语塞，半晌才笑笑：“他会回来看望您的，放心吧。”
慕河也笑了，点了点头，轻咳了几声，眉头不禁皱起。
他脸色有些难看，原本随意搭在被子上的手不禁捂住腰部，肝脏的位置，疼得直抽冷气。
“爸？”慕媛一急忙起身去扶他，想要扶他躺下，这样或许会好受一些。
外面的庄寂言听见慕媛一那略显焦急的声音，急忙进门。
看见慕媛一困难的扶着慕河躺下，他赶紧上去帮忙，还面色凝重的对慕媛一道：“去把医药箱拿过来。”
庄寂言是医生，自然是他怎么说，慕媛一便怎么去做。
她赶紧转身出去，去大厅找宋雅芝。
因为已经许久没有回这个家了，医药箱到底放在哪里，慕媛一也不清楚。
大厅里，宋雅芝他们正聚在一起，悠闲的喝着茶，说着闲话。
看见慕媛一慌慌张张的从二楼跑下来，宋雅芝才站起身：“怎么了？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宋阿姨，医药箱在哪儿？”慕媛一很急，所以她在看见慕家人悠闲坐在一起的时候，有些怒火中烧。
这个家，哪里有一点家的温度？即便慕河病重，也只是吩咐佣人照顾一下，他们自己仍旧过好自己的日子，对慕河似乎并不关心。
就连亲人都不在意，佣人又怎么会上心。
慕媛一看着这些冷漠无情的慕家人，不由心中冷笑，看向宋雅芝的眼神也冷漠了不少：“如果方便的话，晚一点我想跟您了解一下我爸的病情。”
话落，佣人已经将医药箱送过来了。
慕媛一接了医药箱，便转身朝二楼跑去。
一时间，大厅里安静下来。
坐在主位上的慕老爷子不禁蹙起眉头，显然对方才慕媛一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十分的不满意。
“爸，您看看慕媛一这个丫头，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大伯母宋雅君撇撇嘴：“当真是嫁了庄寂言，腰杆子也挺直了，人家这是完全不把我们这些长辈当长辈啊。”
“你闭嘴。”慕江轻斥：“媛一现在是庄家的媳妇儿，你这张嘴最好管好一点，别说错什么话，得罪了媛一。”
慕媛一在转角处的时候恰好听见他们谈话，便顿了一脚。
听了慕江和宋雅君的话，她心中一片凉意，紧接着急急忙忙的朝二楼慕河的房间跑去。
卷一 婚如蜜 第84章 请管好你的女儿（一更）
慕媛一拿来了医药箱，庄寂言就着简单的医药器材给慕河进行了简单的检查。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让慕媛一端了一杯水过来，给慕河喂了一片止疼药：“肝疼是肝癌的症状，暂时只能用止疼药减缓一下疼痛感，最好还是住院观察比较好。”
肝癌……
慕媛一的神经不禁绷紧，下意识的看向床上的慕河。
吃了止疼药，慕河的疼痛缓解了不少，眉头徐徐松开，故作轻松的一笑：“大概是应酬太多，喝酒喝伤了肝脾。”
前阵子他就觉得肝疼，开始的时候轻微的疼痛，到后来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才去医院做了检查。
医生说是肝癌晚期。
慕河起初是住在许氏医院留院观察，但最后他自己选择了回家。
“我实在害怕死在外头，就算是死……我也想死在这宅子里。”慕河的意思很简单。
慕媛一拧起弦月眉，上前握住他的手：“爸，你听话，咱们去住院。”
“我会照顾你的。”慕媛一保证，这也是她此刻心里的想法，“您别太悲观了，凡事总要去尝试一下。”
即便是肝癌晚期，即便慕媛一清楚，这个病的死亡率高达百分之百，她还是希望能让慕河保持好的心态。
也许，奇迹会发生也不一定。
“媛一，你还有自己的事业，不用管我了……”慕河也算是想明白了，他之前亏欠了慕媛一太多，临死，不想再拖累她。
可慕媛一的性子，庄寂言最是了解。
他沉眸，“可以去我们医院，我有一个同事是这方面的专家，也许他能缓解一下您的病情。”
原本庄寂言根本不想管慕河，可他实在不想看见慕媛一伤心。
就算不能让慕河痊愈，至少能让他剩下的日子里活得稍微轻松一点。
庄寂言都开口了，慕河再想拒绝，却也不好开口。他面对庄寂言，总有一种被震慑的感觉，竟不敢反驳。
沉默了许久，慕河点头：“好吧，就让我再在这家里住一晚……”
这是慕河最后的要求，慕媛一应下了，而且她还打算今晚在慕家老宅住下，方便照顾慕河。
……
晚上八点左右，慕老爷子让人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热情的款待慕媛一和庄寂言。
看着那一张张殷勤的笑脸，慕媛一莫名觉得很冷。
大家吃吃喝喝高高兴兴，慕河却只能躺在床上。
整个人消瘦乏力，时不时还会肝区疼痛，再加上消化道并发症状，他根本没有什么食欲，就算想吃点什么，吃下去以后，不多久就会吐出来。
一想到这些，慕媛一自己也没了食欲。
饭后，她帮着佣人收拾了残局，然后在厨房里熬粥，打算给慕河准备一点开胃的清粥，看看能否让他进食。否则长此以往下去，就算没有病发，他也会饿死的。
二楼右手边尽头的房间里，庄寂言正在浴室里洗澡。
这是慕媛一的房间，原本房间里的摆设十分简陋，就因为慕媛一嫁给了庄寂言，慕家老爷子担心慕媛一他们会回来住，所以早早的就让宋雅芝把房间重新布置了一下，倒是豪华了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