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隐约传来不远处片场里拍戏的声音,恍惚之中想起对啊这还在拍戏呢,这个男人怎么又堂而皇之地闯进片场到处闲晃了?安保人员睡着啦?
花眠伸长了脖子看了看不远处安保人员守着的方向,那些人有说有笑的显然不知道又有剧组外的人闯进来了,花眠停顿了下,又收回目光……脚尖显得有些不自在地踢了踢地面,踢起一小撮土:她不爱说话,玄极也是个沉默寡言的,两人站在一起,她反而是话多的那个。
……………………她居然可以当话多的那个,闹了鬼吧?
更重要的是再这么继续沉默下去,这样她要怎么才能——
花眠支吾了一会儿,勉强找了个话题开口:“大半夜不睡,你说你又在找剑鞘?”
玄极:“是。”
花眠:“……那东西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玄极:“是。”
花眠叹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那天晚上她与玄极初相遇时的那一幕,月色中男人执剑而立,眉眼冷漠,一心向她讨要剑鞘就像是一口咬定剑鞘就在她身上的模样……想到这,花眠小心翼翼地瞟了玄极一眼:估计他现在依然这么认为的,不然也不会大半夜的找剑鞘找到她面前来。
花眠伸出手,扯了下男人的袖子。
玄极低下头看了眼捏在自己衣袖上的小爪子,耐心道:“怎么?”
花眠回到道具车,打开车灯,然后坐在道具车上:“我帮你。”
玄极:“?”
男人走近坐在“马车”车厢上的年轻姑娘,看着她从车厢内把之前的用来呼叫衙门的玄铁拿出来,顿时微微皱起眉:“在下只是打巧路过此处,并非有心叨扰姑娘,姑娘若有顾虑在下这就可以离开,你大可不必再呼叫衙门守卫……”
话还未罗,听见“噗嗤”地轻笑,微微一愣抬起头,就看见坐在车厢内板凳上那人露在围巾外的半张脸,眼微微弯成月牙状,眸中盈满笑意的样子。
“我没报警抓你,”花眠清了清嗓子,不笑了,“我帮你找剑鞘。”
说着,划开手机,点击某宝APP。
世界上在某宝找不到的东西,并不存在。
进入搜索栏,飞快输入“剑鞘”二字,然后手指停顿了下——
【剑鞘武术剑鞘红木剑鞘表演剑剑鞘剑壳未开刃武术器材】
【? 青铜武术太极剑不锈钢剑太极剑按身高配龙泉沈广隆宝剑未开刃】
【? 包邮英雄联盟周边疾风剑豪亚索带剑鞘送刀架模型武器钥匙扣挂件】
【动漫迷你武器挂件 17CM 仙剑古剑奇谭TV版屠苏古剑焚寂带剑鞘】
……
好多啊。
花眠手指划了划宝贝界面:“剑鞘什么样的?木质的?金属的?塑料的……估计不会是塑料。”
玄极:“无归剑剑鞘为雪狼湖湖底千年玄铁打造熔炼,保存玄铁原色,再以纯金描绘飞禽百花……”
玄极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看了眼她手中那块巴掌大的玄铁:难道这东西不仅可以召唤衙门,还能感应天地灵气,隔空寻物?
好奇之中凑过去看了眼,虽然玄铁上显示的这是什么东西并不知道,但是玄极看得懂字也看得懂图片,眼珠子转动一眼看见“龙泉剑”,略微惊讶:“姑娘手中掌握现世宝库管理权?”
她果然非一般人!
花眠一脸懵逼,抬起头看着玄极:“现世宝库?”
玄极指了指【? 青铜武术太极剑不锈钢剑太极剑按身高配龙泉沈广隆宝剑未开刃】,花眠戳进去,玄极看见那个“月销售529笔”再次震惊:“龙泉剑在诸夏大陆乃奇珍宝剑,传闻伴随主人含笑九泉断剑于地下不见天日,世人如今也只能从宝剑图鉴上略之其当年风采——现世铸剑工匠居然能够批量生产,着实令人震惊!”
花眠:“……”
你才是,令人震惊。
花眠低下头,躲开了男人的目光,低下头戳着手机屏幕,搜“描金剑鞘”,搜索结果为0,再换“黑剑鞘”,搜出来款式最接近的是《盗墓笔记》里主角张起灵用的黑金古刀……仔细看一下,别说什么“飞禽百花”了,连根像样的鸟毛装饰都没有。
花眠耐心地将宝贝列表从头翻到尾,翻到最后还真没有找到符合玄极说法的剑鞘——
看来他弄丢的东西还真的不是某宝大众通货,而是找能干的道具师傅特别打造的……可惜没有图纸,否则她看了图纸说不定能给他用3D打印糊一个,了了他的心愿。
而如今,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了。
花眠叹了口气,放下手机,抬起头看着玄极:“找不到,你的剑鞘好像真的不太一般,淘宝没卖。”
原来现世宝库的名字叫“涛宝”。
玄极伸手,又扶了扶腰间短剑,没有纠正花眠曾经以为他的无归剑剑鞘是“一般”剑鞘的看法,只是询问:“姑娘意思是,无归剑剑鞘并不存在于现世宝库当中,可能已经落入他人手里私藏?”
花眠顾不上他这么问到底啥意思了,就听懂后半句,赶紧摆摆手:“反正不在我身上。”
玄极垂下眼。
一阵寒风吹过,两人沉默下来。
玄极:“有劳姑娘了。”
花眠挠挠头:“嗯,反正也没帮上忙。”
说着垂下头,无声地皱起眉。
又是一阵沉默。
玄极想了又想,这一次,难得主动开口:“姑娘今晚一直欲言又止,是否是有话要与在下商讨?”
花眠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有那么明显?但是既然玄极都主动问了,花眠终于还是支支吾吾着,将憋了一晚上、最近的困扰说了出来——白颐他们说得倒也对,沉默的人就一辈子沉默就好了,透明的人也不要想着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引人注意,过去她一直是这样,没有人在意她的存在,也就没有人会对她恶言相向。
……也曾经想过自己不应该就这么沉默十年、二十年,悄然无声地过完一生。
只是——
仔细想想,这样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啊。
掉在人群里,找也找不到的那种。
“……大概,就是这样。”
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花眠捏紧了手中的手机,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很抗拒、很厌恶即将说出接下来的话的自己,但是她还是逼着自己说了出来——
“……很抱歉最后都没能帮上你,如果可以,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花眠说完,深深垂下头,所以她看不见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是什么样的表情——她只能看见他站在土地上,脚上的靴依然精致且一尘不染,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直到花眠几乎以为他是不是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才没有说话,这时候,从头顶却传来男人沉静的嗓音:“敢问姑娘尊姓大名,之前曾在衙门听闻读音。还不曾问过具体的字。”
“花眠,繁花的‘花’,睡眠的‘眠’。”
“‘月夜花下,与花同眠’——真是个安静至极致的名字。”
“……”
“花眠姑娘,近日来承蒙照顾,玄极就此别过。”
花眠抬起头,望入那双深邃得见不到底的双眼里——由此至终,从他的出现至此刻,他始终都是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其实挺想看看他还有没有别的表情的。
……虽然以后没机会了吧。
……呃,倒不是舍不得他,毕竟也才认识两三天而已。
……不过他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能够稍微放松独处、说出完整长句子的异性,这种感觉还是蛮特别的:就好像两人早已相识多年。
啊。
不想那么多了。
“嗯,”花眠沉闷地从胸腔里发出个短暂的发音,抬起手,勾起唇角故作轻松地对站在面前的男人挥了挥手,“拜拜。”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放心,女主以后会变得很勇敢的(*?▽?)毕竟想说的就是这么一个故事嘛
第16章 【现世】
与玄极道别后的一星期,围绕着花眠的流言蜚语果真减少——之前也说过了,在影视基地这种八卦云集的地方,又怎么会轮到花眠这种小人物长期占据话题榜?
当围绕在她身边的目光逐渐消失,花眠又回归到了以前那种没事缩在道具车里看看书、糊糊道具的简单日子……每天与人说话不超过十句,与异性说话则以“压根没说过话”以及“好像说了一句话”的区别来区分。
唯一令人烦恼的是,服装组的王哥并没有因为那晚当众拒绝而退缩,反而更频繁地凑上来,每次见到花眠都会掏出一颗糖或者小零食——
花眠拒绝过几次发现不仅没用这人还变本加厉后,只好咬着牙学乖说“谢谢”,然后安静地接过那些东西。
被王哥这么一闹,加上心情莫名不佳,于是非必要的时候,花眠更不高兴离开道具车了——
以前没事她好歹还站在旁边看着拍拍戏什么的,有道具问题及时就上了;
现在她就在道具车里躲着等苏宴来叫,一来二去,监制和导演都不耐烦了,把她叫去骂了一顿,骂着骂着看她那可怜巴巴的模样自己又骂不下去,叹了口气把她打发走……
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大概过了七天。
都说七日一轮回,花眠则用七天来努力学习回到曾经她熟悉的节奏中去——
试图忘记她曾经也可以站在一个异性的面前,因为他的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发出“噗嗤”的笑声;
试图忘记在某个深夜,她认真地举着手机,给身后的人看手机上的淘宝界面,那个人弯着腰,问她这是不是现世藏宝阁或者宝库;
试图忘记她曾经拥有过一个真的金元宝;
试图忘记她曾经遇见过一个人——
他说。
花眠的名字的意思是,“月夜花下,与花同眠”,是个安静至极致的名字。
……
第七日。
晚上收工的时候空气之中充满着湿冷的气息,花眠抱着道具箱回道具车上时,天空飘落了软绵绵的鹅毛大雪。
今年的初雪。
花眠抱着纸箱子呆呆地仰着头望着天空,一片雪花飘落在她眼里,她被冻得一哆嗦,突然想到某个少女漫画里提起过“初雪之下许愿能够实现”的传说……脚下的步子一顿,花眠的表情定格在了一个呆滞的模样上——
【希望,能变得有勇气一点。】
花眠认认真真地许愿,直到身后传来其他小伙伴的脚步声,她猛地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这样的行为有点傻,连忙抱紧了手中的纸箱劝自己不要多想,然后爬回了道具车上。
也许是跟一言不合就奇怪的许愿有关,晚上,花眠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自己坐在一片金銮殿屋顶上,雪落在她的肩膀上、睫毛上,屋顶的金色瓦片亦被白雪覆盖,周围四下安静无人烟;
不远处是悬崖峭壁,万丈深渊的另外一边是一片蓝色的花海,风吹动时,花海荡漾出一层层的波浪,花叶相触,随风摇曳;
不一会儿,雪停了,月亮从乌云之后钻了出来;
从头顶的天空中响起了鲸的鸣叫,一头蓝色的独角巨鲸从云后悠然翻滚着露出雪白的肚皮,庞大的身躯裹着云海缭绕,它张开双鳍若垂天之云,遮天蔽日……
它的鸣叫悠长而令人安心,仿佛是感觉到了花眠的存在,它拧了拧头,从天空中缓缓降下。
……这里是哪里?
梦境中花眠向着鲸鱼伸出手,在她踮起脚触碰到它头顶的独角时,手心的一片真实的冰凉让她一惊——
然后,就醒了。
花眠睁开眼,耳边仿佛还有那巨鲸的鸣叫,她坐在床上愣了愣,发现自己没有了睡意……此时外面天才蒙蒙亮,她明明觉得自己只睡了一会儿。
爬起来洗漱,没多久房门被人敲醒,花眠踮起脚趴在猫眼上看了眼,发现门外站的是王哥,她愣了愣,心里又立刻不舒服起来,于是没有立刻开门,而是缩在门后问:“王哥,有事?”
“今天要用的道具昨天新喷了漆后放在楼上晾干,好像因为昨天下雪出了点问题,这事儿我们都没经验呢——我们老大让我来问问你看看能不能帮忙补救下?”
“……”
花眠躲在猫眼后面咬住唇犹豫了下。
她打开门,没下安全锁,只是打开一条小小的门缝,从门缝后露出半张脸——此时看见王哥正好拿起一个对讲机耳机,黑色的线垂入他的口袋里,他不耐烦地对对面说:“她刚起来,马上就来。”
服装组确实有把一批新喷漆的铠甲放楼上晾干。
花眠想了想,还是打开了安全挂锁,走出房门:整个酒店走廊上都有监控,电梯里也有,想到这她也稍微放下心来。
“怎么损毁了?”
”好像是色没上上去,一抹一手漆。”
花眠跟着王哥坐电梯上楼,路上问了下道具情况,王哥回答了几乎含糊的随后大手一挥“说不清楚你自己看吧”,花眠最害怕人家用不耐烦的语气与自己说话就好像她给别人带来了困扰,于是习惯性地闭上了嘴。
到了顶层,下电梯,还要再往上走一个楼梯间才到地方——花眠沉默地跟在王哥身后,走进了通往天台的门,却没有听见别人说话或者走动的声音,只有寒风呜咽吹打着天台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