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飞快扫视一周周围面露错愕众人。
最后将视线停留在那些衙役之中为首的一人身上:“衙役大哥,我可以同你们回衙门,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是这姑娘先藏了我的剑鞘。”
警察小哥一脸懵逼望向花眠。
花眠亦一脸懵逼回望警察小哥。
……然后被连同奇怪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起被塞进了警车里。
眼睁睁看着那奇怪的人走到警车前,看着面前的警车明显犹豫了下,而后一掀衣服下摆弯腰坐入车内……看着他正襟危坐,腰杆挺直坐着警车仿佛坐在龙椅上,花眠被荒唐得眼神儿都打了下滑,然后定格在他身边的空座位——旁边留下的空位明显是警察大哥留给自己的。
她才不要坐他旁边!
花眠这才如同从梦中惊醒,用手撑着车门,蚊子哼哼似的反抗了句:“我、我没拿他的东西!”
可惜声音太小,警察小哥们都没听见。
唯独坐在车中男人听见了,淡淡撇了她一眼,板着那张英俊的冰块脸道:“无归剑与剑鞘同一补天玄铁而出,百里之内,剑与剑鞘自有共鸣,你,休想狡辩。”
花眠:“……”
在警察小哥的催促下,花眠哭丧着脸爬进警车里,战战兢兢挨着冰块脸男人身旁坐下。
……
花眠报警二十分钟后,警车哇哇地开走。
车内安静得可怕。
花眠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身边的男人,见他一动不动直视前方,双腿微开,双手放在膝盖上……聚精会神地看着前方挡风玻璃和开车的警察。
………………好怕他突然袭警啊,看起来好像是随时准备这么做的模样。
花眠紧张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双眼都快紧张得成了蚊香眼。
犹豫再三,为了缓解准犯罪分子的犯罪意图,她磕磕巴巴,用尽了毕生勇气小心翼翼道:“你、你在看,看什么啊?”
“……”男人转过头,看了身边那瞪着双兔子似的眼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小姑娘,“这马车,无马匹或灵兽牵引,居然能够自然向前。”
花眠:“……”
男人:“现世奇观,让人叹为观止。”
花眠:“……………”
与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的开车警察小哥又对视一眼,接下来开车到警察局的几分钟里,花眠死死地闭上了自己的狗嘴,发誓哪怕身边的冰块脸跳起来就地把警车切成俩瓣,她也再也不会多嘴哪怕一句。
免得被当成他的同伙,一车组团拉到第三人民医院精神科去。
……
花眠报警的半个小时后,她老老实实地端坐在警察局办公室里,等待发小红花幼儿园小孩坐姿,配合民警同志备案。
警察:“姓名?”
“——花眠。”
“——易玄极。”
警察:“职业?”
“——剧组美术师。”
“——诸夏大陆人族族长,今后也许统帅三军四族,登基为皇。”
警察小哥奋笔疾书之下笔头一顿,抬起头一脸懵逼看向自己对面的英俊男人。
花眠也抬起头,看着身边的家伙:到了警察局还演?
警察同志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很快将脸上的"你他妈在说啥"之莫名收了起来,清了清嗓子低下头继续严肃问:“报警原因?”
“——刚才打雷,他突然冒出来,把剑架我脖子上了,不知道是哪个剧组的道具师,做道具居然给剑开了刃……”
花眠说得有些颠三倒四,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多年来作为道具师,遵循着“能动手绝不多说一个字”原则,锻炼得她语言表达能力为零。
“——我为寻找剑鞘而来,途经此处,无归剑产生共鸣,剑鞘分明就在此处附近,尤其是她身上剑气最为浓郁……”
“——……”
什么浓郁?花眠下意识抬起袖子嗅了嗅自己的衣袖。
直到发现坐在对面的警察小哥正咧嘴冲着自己乐,这才满脸通红放下了手……警察嗤笑着,低下头在面前的备案纸上随便记下两笔,又问:“剑哪来的?”
“——祖传。”男人淡淡道,“五百年前,百年天地人神大战之中,四大种族族长率领大陆众有志之士将邪神“荒”封印,将上古神器无归剑作为人族神兵代代相传……”
警察小哥:“……”
花眠:“……”
……
花眠报警的四十分钟后,她与冰块脸男人双双站在警察局外,吹着冷风。
耳边,回响起警察小哥的声声教诲——
【姑娘,通宵值警不容易,大冬天的您也体谅体谅我们这些没多少工资的可怜人……别一心觉得好玩儿就报警,你说我们也是接到报警就要出警的,这一出警值班室就空了,万一附近真的出了什么案件打进来没人接真耽误大事儿怎么办?这事儿往轻了说我就去教育教育你,往重了我记你们个妨碍治安罪也说得过去——】
花眠:“……”
花眠看向身边自称“易玄极”,将来要当皇帝的男人,此时此刻他双手空空站在自己身边,背后那把长剑——
呃。
被没收了。
【还有这把道具剑,我不用查就知道无论是种类还是体积都已经严重超标管制刀具管控范围,我们就先没收了,要拿回去就让你们领导带着正式申请文件来局里取……要有公章的那种啊,没有的不算。】
默默将目光从旁边这张冷淡至极的俊脸上挪开,花眠抬起手,挠挠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被吓得腿软的人是她,这会儿却反而好像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坑了别人一样。
……而且,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啊。
……大家都傻站着喝西北风不说话什么的。
所以在抬脚开溜之前,她不知道哪根经不对路,客客气气地对他说:“这一晚真刺激,那,呃,再见?”
尾音上扬,充满了不情愿与不确定。
仿佛是对“希望再也不见”的美好祝愿。
第5章 【现世】
当晚花眠回到剧组时,今晚的夜戏已经开始,摄影机位、打光板各就各位,外加围观工作人员里三层外三层将那刚刚闹过平地一声惊雷的王爷府围了起来,一切井然有序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洛河神书》第二十一集 第一场夜戏正在拍摄准备中,说的是男主与其初化为人的战马在院中起了争执,是月下的一段武打戏,此时,导演正在给演员讲戏。
没有人注意到花眠回来了。
对此,花眠倒是习以为常,片场鱼龙混杂,明星云集,整天身价上亿的和下一餐都不知道有没有着落的也许就在一场戏里准备出现在同一个镜头——大小事三三两两,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怕是多到说也说不完。
……如此这般,又怎么会有人有闲心关心她一个小小现场道具师的死活。
……所以,不失望。
站在黑暗之中,花眠捞起袖子,给自己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慢吞吞地走向正在整理道具箱、清点今日使用道具准备搬运回道具车拉回去的同事们,往他们身后一站,顺手将一个摇摇晃晃的小姑娘手里沉重的箱子接过去:“我……我回来了。”
大家的第一反应是箱子怎么说话了。
定眼一看才发现原来那巨大的箱子后面还长了两条腿。
之前抓着花眠问她吃了晚饭没的妹子B叫苏晏,入行一年多,因为性格外放不怕冷场,在整个工作室里与花眠已经算是难得亲近……这会儿见她完整地回来了倒是真心实意地松了口气,把她手里那几十斤男人都不一定扛得动的箱子从她小细胳膊里抢回来,从头到脚将她摸了一遍确定没有少胳膊少腿的,苏晏长吁出一口气:“吓死人了,之前我折回前一个场景整理东西,来到这边时候就听他们说你被劫持了,又被警察带走了,怎么回事啊?没受伤吧?给你发短信你怎么不回?”
一连串的问题砸的花眠有些晕眩。
她听见苏晏的话,连忙低头摸索着从裙子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又摁了摁,才发现手机屏幕是黑的,慢吞吞道:“没电了。”
苏晏:“……”
这年头谁在外面跑外勤不用移动电源?
花眠:“……”
反正也没人要通过手机找我。
面对那双理直气壮且无辜的眼,苏晏叹了口气:“那个人是谁,他到底为什么找上你?”
当苏晏的大嗓门将周围的人都吸引过来,花眠脸上微微紧绷,小心翼翼瞥了眼苏晏意思是你怎么这么大声吼得大家都看过来了,随后只好低下头盯着脚尖:“我也不知道,他好像说我拿了他什么东西……”
声音小得除了苏晏之外几乎谁也听不见。
但是这并不妨碍早上跟花眠告白过的服装组小王扒开人群挤过来,小王身高体胖,像门板似的看着挺高大,这会儿垫着脚通过还没挤开的人群冲着花眠,用高高的嗓门嚷嚷:“花眠,你没事吧?”
这下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花眠好久没有成为这么多人的视线中心,一张脸憋得通红,整个人卑微得都快想要把自己埋进地里去……
“她回来了啊。”
“握草,怎么无声无息的?”
“和幽灵一样,真恐怖。”
“要说刚才那个人为什么找上她,大概就是同性相吸也说不定,哈哈,苍蝇不叮无缝蛋,一个巴掌拍不响,谁让她那么奇怪的……”
周围乱七八糟的讨论声传入耳朵里,花眠的头埋得更低了些——藏在高领毛衣后的嘴轻轻咬住下唇,她微微蹙眉,并不知道在这件事里,她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么说。
明明被人挟持的是她。
她只是站在那里刷油漆而已,像个普通的正常人一样。
“王哥,我没事,谢谢你,能放手吗……”
花眠蚊子叫一般,小心将自己的小细胳膊从服装组小王手里抽出来,紧张之中,她抬起手将耳边垂落的微卷发别至耳后——这时,突然感觉到越过多层人群有一道让人无法忽视的目光定格在自己的脸上,花眠微微一愣抬起头,却猝不及防地隔着人群,与很远的地方,灯光、打光板中央的人对视上。
是《洛河神书》男一号白颐。
花眠:“?”
只是对方很快将头拧开,仿佛那片刻的对视只是偶然。
而在远离花眠所在阴暗处的人群中央——
“这个时候,面对突然化作成人的战马,冷静下来后,男主应该有的思想是矛盾的,一方面惊讶,一方面也开始反思,这么多年自己南征北战,战无不胜,是否是因为有非凡坐骑,在逐渐加深这种自我怀疑之中,他开始变得不安——喂,白颐,你有没有在听我讲的!”
导演手中卷成一卷的台词本“啪”地敲在面前的英俊男人肩膀上。
披着外套、身着戏服的男人垂下眼,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去眼中情绪。
“我在听啊,”他懒洋洋地说,“……刚才传闻被疯子挟持的那个现场美术好像回来了。”
导演一脸茫然:“现场美术?谁?大神,你怎么这么闲,还有空管这种闲事?”
“……也没有。”男人笑了笑,淡淡道,“就说一下,你继续。”
……
这一天。
凌晨二点半,今天的全部戏才勉强拍完。
收拾好东西回到酒店,洗漱躺下已经是接近四点。
因为是副美术,在工作室和剧组里多少还有一点地位,再加上古怪的性格被人照顾(……),花眠自己拥有一间房间,回到房间关上门就整个人可以放松下来,这是她最庆幸的事。
……………说来她也觉得自己很没用,毕业那么多年,还是觉得和别人交流是一件麻烦且困难的事,如果可以,她宁愿和各式各样的道具用材料、浆糊、双面胶以及剪刀等工具相伴到老。
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脑海之中将今晚发生的事以每一帧的速度缓慢、细细重复播放,月光之下,那个人那双清冷的眼……
“……剑鞘。”
双手放在身侧,花眠喃喃自语——
“那是什么啊?”
翻过身,睡衣在柔软的酒店床垫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刚洗过吹干的头发蓬松温暖,稍稍偏过头,鼻尖就能嗅到好闻的洗发液味道……淡淡的玫瑰香让人放松,花眠眨巴了下眼,放松下来后,无尽的睡衣便疯狂袭来——迷迷糊糊之中心里想着“可惜了那张脸,并不比白颐差多少的,不知道为什么疯了”,隐约自己也被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
……最后脑海里,是想着今晚那个疯子的冰块脸睡着的。
一夜有梦。
只是奇妙地以第三视角的方式,疯狂地重复着今夜月下,站在王府门外椅子上的她与站在王府月光下男人对视的那一幕,他说……
【无归剑的剑鞘,在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