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犯桃花与剑——青浼
时间:2017-12-20 15:31:45

  而从始至终,男人用一只手固定在她腰间,另外一只手固定在她脑袋后面,狂风之中她只听见百妖凄厉,阴风怒号,一张脸却死死地埋在他的怀抱之中——
  直到约十几分钟过去,那彷佛是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周围终于安静下来……老早就躲避进山洞里的羽林卫们一脸懵逼地从山洞中爬出来,看见的只是被妖怪们踏平的山崖峭壁——
  已经抱着花眠落在不远处月下巨石上的易玄极,还有他脚边锁妖塔的尸体。
  众羽林卫:“……”
  锁妖塔,早已在那次皇城郊外战役之中被众人视作眼中钉,是个人都恨不得杀之以除后患,如今在这么个神奇的地点、神奇的时间被玄极当胸一剑直接斩杀,羽林卫们反应过来后,就开始欢呼起来。
  花眠这才把自己的脸从男人的胸膛之中拿起来,再扫视周围,最终视线定格在脚下锁妖塔的尸体上,颇为茫然。
  心中也略微不安,总觉得这锁妖塔腥风血雨许久,如今死得也太随便了一点,好像并不具备反派小boss应有的魄力。
  花眠只好伸手拍了拍面前男人结实的胸膛:“来得及时,欠你一条命。”
  玄极放开了她腰上的手,冷漠道:“何止一条。”
  花眠尴尬地摸了摸鼻尖,退开了一些,又问了另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这话是我要问你的,”男人冷声道,“在宫中扑腾还不够,你还要出来扑腾——”
  “我不放心他们这些大老粗……”
  “我不放心你。”
  玄极淡淡地打断了花眠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花眠闭上嘴,此情此景,心跳加速跳两拍总是不犯法的。
  她自然知道,玄极是担心她肉体凡躯,以前又没怎么吃过苦,跟着羽林卫的人餐风露宿会吃不消,又或者半路遇见什么危险……她抬起手挠挠脸,低声说了句“抱歉,下次不乱跑了”,低下头不在说话。
  玄极听见她居然轻易伏低认错,也是颇为意外,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又有些不忍,正想说两句软话哄一哄也不枉费他白走这一趟——
  忽然之间,那剧烈的山摇地动又再次袭来!
  此时他们深陷峡谷,稍一不注意便会落得个被掩埋的下场,当即他也不敢再多耽搁,指挥着羽林卫撤退后,拎起花眠一跃而起,顺着岩石一路攀爬向上——
  “我能自己——”
  “别说话。”
  “……”
  只见男人几个跳跃之间,带着花眠稳稳落于悬崖之上平地,与此同时几声巨石轰然之声,原本他们站的位置已经完全被滚落巨石掩埋!
  花眠看得心惊胆战,“嗖”地缩回脑袋,正想与玄极再寒暄几句顺便道谢,在转身的一瞬间,却猛地发现原本站在她身后的高大身影摇晃了下,结结实实地倒了下来——
  花眠手忙脚乱接住他,摇摇晃晃扶着他找了个树下坐稳,借着月光这才看清楚,原来男人脸色苍白如纸,眼底有月色不可遮掩的淡淡淤青,整个人看上去疲惫又虚弱的模样……
  说句难听的,那般枯竭模样,说是彷如大病将逝之人,也不为过。
  花眠心中倏然收紧,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探他鼻息,直到那微微颤抖的指尖被一只大手握住,她抖了下,下意识想往外抽——
  这次玄极大约是真的太过虚弱,轻易便被她抽走手。
  男人半瞌着眼看着她,片刻之后又闭上,似赌气一般道:“还活着。”
  “……你怎么了?”花眠犹豫地凑近他问,“刚才锁妖塔伤着你了?”
  “她碰都不曾碰到过我——”
  “那你这是怎么了?”
  “你还知道问我安好。”
  这下是傻子都听出他的嘲讽。
  “……”花眠脸上的担忧僵硬了下,死一般的沉默后,她将凑近的身子缩回去了一些,咬咬下唇小声道,“那好,我不问。”
  玄极担心再继续下去自己难免会被她气死,所幸歪过脑袋不再搭理她,好在这时候绕了原路的郝易翔等人终于逃出峡谷,坐上了等待在谷外坐骑,赶上来接应他们。
  一群人带着奄奄一息的狐狸崽子灰头土脸的回去了——
  原本以为这次一行,斩杀锁妖塔,好歹也是功德一件,谁知道回了皇城才发现更多棘手之事,还在等待他们。
  ……
  回到皇城,花眠一行人刚刚安顿到一路浑浑噩噩,清醒时间少于沉睡时的玄极,便接到接连噩耗——
  这其一,是伴随着锁妖塔被斩杀,当天夜里,原本在宫殿里好好养伤等做皇帝的上官耀阳忽从梦中惊醒,泪如雨下,哭声如孩童,止都止不住,之后便半疯半傻,疯疯癫癫。
  第二件事,是皇城大殿之中,那把刚刚有新帝登基不久的椅子毫无征兆忽然从中一分为二碎裂开来,这他妈楞谁也知道是为不详,放青玄这样的大老粗脸皮再厚也
  掰不出一句“岁岁平安”。
  第三件事,便是在西荒人族浮屠岛,忽遭百万妖魔大军入侵,那大军夹带着一股强大的邪气,踏平了浮屠岛港口,掀翻了整片无量花海,于浮屠岛中央将邪神荒封印躯体夺走,如今的浮屠岛满目苍夷,无量花海被毁得干干净净,就连浮屠玄鲸也不知所踪。
  听完第三件事,花眠觉得自己的眼珠子掉出眼眶也不为过了——
  于是当看见太医摇着头从玄极的寝宫里走出来,说什么“圣上心中积郁,最终抑郁成疾,再加上数月前曾有呕血之症,尚未调息,如今又郁入心肺,怕时日不多矣”,只是下意识环顾四周,想顺手找个什么东西把这庸医打出去——
  这他妈也太荒谬了。
  他活蹦乱跳一个人,怎么忽然就“时日不多矣”了?
  这世界上能有多郁闷的事,还能把人郁闷死?
  花眠抬起头看了下周围,见众人沉默,尤其是青雀开始哭着说什么“我就知道”,顿时心中火起,不顾众人阻拦一把掀了帐往里面走,一眼就看见斜靠在床边的男人,一身白色里衣,衬着那张脸尤其苍白病态。
  花眠脚下一顿。
  玄极掀起眼皮子,冲着她笑了笑:“别听他胡说八道,死不了。”
  花眠被他笑得颇为难受。
  站在原地,低下头,脚习惯性地开始画圈圈:“你说你都当皇帝了,江山美人,天下都是你的,你抑郁什么?”
  玄极盯着她半晌不回答,过了很久才道:“我只是被架在高位了,上不去,下不来,颇为别扭。”
  此时花眠还不太懂玄极这话的意思。
  直到几日后悔她才——
  皇城之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言四起,说是浮屠岛遭袭,邪神躯体封印被破,天下大乱在即,而那把龙椅的碎裂便是一个警示,因为易玄极登基之时,所封印剑鞘并非无归剑真正原配剑鞘,所以上天发怒,唯有让玄极将无归剑真正的剑鞘重新封印,才可平息上天之怒,挽救苍生于水火。
  无归剑。
  还是天下。
  同数月之前一模一样的选择题,似乎又一次摆在了玄极的面前。
 
 
第108章 【诸夏】
  听了外面的流言蜚语, 玄极意外的并没有多少反应, 花眠觉得这大概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极善于隐藏喜怒哀乐的那类人,所以遇见什么事他都一副相当淡然的模样。
  只是他每况愈下的身体让知情的人都知道他心中正备受煎熬——浮屠岛, 无量花海,雪顶峭壁和浮屠玄鲸, 那是玄极出生和长大的地方, 他曾经无数次在无量花海中练剑, 在无量宫顶仰望星空与繁星……
  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还一股脑地把错误推到了玄极的身上, 有人说, 要不是那一晚他不在,使用“神行千里”他本来可以瞬间回到浮屠岛阻止这场噩耗……
  这个时候人们选择性地忽视了他斩杀锁妖塔这件事;也选择性地忽视了哪怕他一人使用神行千里,也抵挡不住带着邪神邪气, 有备而来的千万妖魔大军——
  人们只道他离开的莫名其妙,一意孤行, 谁也不知道曲曲一个北方峡谷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舍下一切只身前往……
  玄极只是沉默。
  众人也猜不出来, 只当是玄极与上官夫人感情极好,看不得佳人心系幼弟一夜心碎满目愁容。
  有人表示理解, 有些人则嗤之以鼻,正如玄极所说,他真的被架起来了——
  现在稍微支持他的, 都把锅推到了那把封印了剑鞘替代品的龙椅之上,只等玄极康复之后, 将真正的剑鞘重新封印, 便可天下太平——但是让他们急得火急火燎的是, 玄极像是当没这回事一般,让人重新搬了把椅子放在那至高位,然后……
  该怎么滴还怎么滴。
  玄极也并没有在朝堂上,与那些文臣浪费过多时间,他只乖乖在床上躺了几日,便拦也拦不住地爬起来——
  往西亲征,率领翼族精锐三千,人族骑兵一万,汐族祭祀十一人,追妖魔大军踪迹而去,于西荒三百里赤荒山一战,四天三夜,大败妖魔大军……妖魔大军溃不成军,只能携带邪神身躯落荒而逃,只待邪神复苏,卷土重来。
  又开人族私库,清点伤亡人数,重建浮屠岛普通村落被毁住宅建筑,安抚受波及族人,开机巧峭壁悬梯,往来流离之人,均安顿无量宫内,待重建完毕,再予回迁。
  一系列的事风风火火做完,已经半月有余,皇城之中非议稍减,易玄极这才率军凯旋——
  在人们心中,皇帝还是众望所归,加上人性健忘,新帝率领军大败妖魔大军一役捷报传来,扬眉吐气,皇城之中一派喜气洋洋……
  这时候,再想起浮屠岛受妖魔入侵之事,人们态度便温和许多,虽然依然对易玄极当时不在场感到略微不满,但也明白过来——妖魔大军来的突然,侍卫首领青玄明显是事先受命,当即拿着三军令牌已经第一时间赶到几乎没有一分秒的耽搁,玄极当时若在,能做的到,怕也不过如此。
  于是,玄极归来时,呼声依旧很高。
  只是几乎没有人注意,队伍最前端的坐骑之上,男人身披铠甲,实际上却已消瘦许多,显然大病未愈,淹黄潦倒……幸而他面甲遮去许多,人们看不见那面甲之下,深陷的双眼。
  玄极回宫后,差青雀备水欲梳洗整顿,稍搭理一番不至于让那些群臣发现他们的皇帝又要驾崩——
  想到这易玄极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病来得凶猛而奇怪,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要仔细形容,就像是天灯节那日从浮屠岛归来后,枯形灰心,万念聚俱灰,连同魂魄也被人拿走了一样。
  玄极无法深究其中原因,只是因为现在要做的事太对,他已经被迫选择放下了一样,若另外一样再做不好,岂不是白白牺牲,叫人笑话——
  玄极转身走进内殿,却见床榻旁。早已站立一人。
  他轻轻瞥了一眼,如鸿毛扫过,淡笑:“这宫里的人便是也没规矩,羽林卫就可以随便进出朕的寝宫,阴魂不散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垂下欲取面甲的手。
  花眠站在远处盯着看了一会儿,三两步走到玄极面前,踮起脚,伸手取下他脸上面甲……初看他的脸,心中猛地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戴着这东西做什么,你没脸见人么?”
  “……你自己不也天天戴着那个什么口罩。”
  “我那是害羞,你也害羞么?”花眠皱眉看着他。
  男人被盯得有些不自在,抬起手摸了下自己的脸:“丑么?”
  花眠被这好像颠倒性别的台词逗得轻笑了声,但是那笑容收得很快,她又恢复了那面无表情的脸,瞅着玄极。
  玄极转过身,走开:“”
  再这么看着我,就想亲你了。”
  花眠跟在他身后:“你该好好休息了。”
  玄极背对着她,低头解了盔甲:“那些人不会让的,你看我前脚刚进宫门,他们已经在御书房等着了。”
  花眠看着他的里衣,洗的发白变薄,隐约可见他背上层层绷带……不知那里有舔了几道新伤,她沉默地接过了他脱下的铠甲,沉甸甸的,还带着体温。
  “你别理他们呗。”
  “你也知道,猫在你那铁皮马车里摆弄道具再枯燥,也是工作。”
  “……那才不枯燥,”花眠小声反驳,“那你下次再出门,带着我一起……别死在哪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我是皇帝,多的是人抢着给我收尸。”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带,带着你,我还要分心。”
  “易玄极!”
  “直呼朕名讳,你大胆。”
  “……”
  “咱们现在是单纯的上下属关系,朕要沐浴了,你出去。”
  “……”
  “不出今晚都别走了。”
  两人声音逐渐被水声掩盖。
  片刻之后,花眠抱着易玄极的铠甲从房门里走出来,站在门外,青雀和青玄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等花眠将怀中铠甲递给青雀,青玄犹豫开口道:“这半个月,陛下说的话加起来还不如刚才一盏茶的时间里说得多。”
  花眠抬起头看了眼青玄。
  青玄停顿了下:“其实他也很辛苦。”
  花眠伸手,弹掉了青雀怀中那具盔甲角落里,一块凝固干涩结块的血液,沉默了下,说:“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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