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院东头的那间吧,很结实的。”
一听说要存东西,那自然是要选一间窗子少的,离门远的了。
“你们帮我把东西卸到那间屋吧,门房伯伯,您帮我点个数,一共是四十八抬,你只要查够箱子的数量,看好每个箱子上的封条就行了,谢谢您!”
这声谢,把门房老伯给吓了一跳,哪见着谁家主子对下人这么客气的,
“可当不得夫人的谢,夫人就放心吧,小的一定把东西数清楚。”
门房老伯赶紧答应着,让山杏放心,然后就去尽职尽的查数了。
“秀娘,你再选一间我住的房间,我让人帮我把东西搬进去。”
秀娘直接就指了最中间的一间屋,
“就这间吧,夫人,这是一直给主子留着的屋子,每天都收拾,很清爽干净,您直接就能住的了。”
这倒是很出乎山杏的意料,不是说侯府一直没人来过吗,竟然还会每天收拾。
“那好,就这间吧,麻烦你了秀娘,跟着这位赶车的师傅,把东西帮我搬进屋子。”
山杏一直拎着自己的那个包袱呢,所以别的东西她倒不是特别在意,只要有银子在,一切都好办,她径直地拎着包袱进了屋,进到屋子里才发现屋子还挺大,是一进一的房间,刚一进到屋子里,是一间很大的客厅,收拾得确实挺干净利索,右手边有一扇门,应该就是里间了。
山杏抬腿朝右手走去,推开了门,里间的屋子也很宽敞,远远不像在外面看到的那么窄小,里面有一张大床,竟然是拔步床,还搭着帐幔,现在的床帷是钩起来的,床上的被褥一应俱全,而且还是很好的料子,看来,侯府当真是没有人来过,当年备的东西还在,他们却以为没什么可用的了,这样也好,自己有了这些备用的东西,也好为以后出行做准备,马车上的这一套,就好好的收着,等到以后万一有机会,自己要坐马车出门的时候,还像今天这样备着,很方便。
“夫人,我进来了。”
门外传来秀娘的声音,听声音似乎已经进了外间,
“进来吧,秀娘。”
山杏把包袱放到了床里,放下了床帷,秀娘紧跟着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那位赶车的车夫。
“被褥先放在软榻上,这些吃的用的就先放在桌子,等明天再一起收拾,把东西都搬完了,就先帮这几位赶车的师傅安排个住的地方,再给他们弄点吃的。”
山杏用手指着桌面和软榻,一面对秀娘吩咐着,拔步床的对面,窗下就是一张软榻,看来应该是备着白天小憩的时候用的,此时正好放那套被褥,面屋子的正中间,有一张大圆桌,旁边还有四张椅子,这应该是一张茶桌,也可能是餐桌,反正能放东西。
“夫人,我们这就要赶回去了,虽然是夜路,但这条路还蛮宽敞的,不难走,我们赶得快一些,大约在明天早晨开城门之前,就能赶回去了。”
赶车的下人听到夫人一直叫自己师傅,还让人给自己安排住宿,心里倒是挺感激的,觉得这位小小的夫人着实不错,心地很善良,
“夫人以后留在这里,也要小心些,毕竟是在山脚下,还远离京城。”
他下意识地就嘱咐了一句,说完了,又觉得自己逾矩了,赶紧就退出了屋子。
“那你们也得吃点儿饭呀,不然怎么赶路。”
自己在车上可是吃了点心的,他们一路赶着马车,大概是连饭也没吃上,山杏冲着门外喊,
“我们带着干粮呢,多谢夫人操心!”
马车上的东西本来就不多,赶车的下人又搬了一趟被褥,这东西就搬完了,他又赶紧去帮那边的忙,临走的时候,硬是让山杏塞了一包点心在手里。
看着三辆马车出了门,门房老伯关了院门,并上好了门闩,
“门房伯伯,我怎么称呼您?”
本来山杏想要拿出主子的威严,直接端架子的,可又一想,以后自己就要和这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总不能每天扳着个脸,别人不累自己也累了,更何况,三个人过日子,自己再冷着脸,那还有什么乐趣。
“我姓关,夫人叫我老关就行。”
关老伯有些局促的搓着手,大手搓得‘吃吃’有声,
“噢,是关伯伯,以后还请您多关照了,还有秀娘,这院子以后就是我们三个人生活了,希望你们不要嫌我麻烦。”
山杏跟两人客气了一番,她想着,还是柔和政策应该更适用一点。
“我们怎么可能赚夫人麻烦呢,夫人可真是多虑了,还希望夫人不要嫌我们笨手笨脚才是。”
秀娘倒是机灵,已经立刻递了话上来,
“我肯定比你们还笨呢,所以绝对不会嫌弃你们的。”
没想到世子夫人还是个这么幽默的人,两人的紧张情绪才算是消减了。
“秀娘,我想要烧些水洗漱一下,不知道方便吗?”
颠了这一路,山杏是真想好好的泡个澡,然后一觉睡到大天亮,该有多美呀,
“方便,方便,夫人稍等一会就好。”
秀娘转身就往最左边的房间去了,山杏猜想,那应该是个厨房,看样子,这个庄子虽然不大,但一应设施应该还是蛮齐全的。
看到秀娘就要进厨房了,山杏突然就冲着她喊了一声,
“秀娘,你别总是夫人来夫人去的,叫我山杏就好,我都听习惯了,再说,就我这么个小身板,被人叫夫人,别说是你们,就是我自己都觉得别扭,反正这里除了我们也没外人,就这么叫吧,我听着舒服。”
这么爽快的山杏,立刻就得到了秀娘的好感,关伯伯也是嘿嘿地笑起来。
☆、第二十四章 虎毒不食子
第二十四章 虎毒不食子
“这哪行呢,于理不合。”
秀娘倒还是担心山杏的身份,
“都说了只有我们三个人了,哪儿来的理,等有了外人再说,对了,关伯,帮我给马儿喂些草。”
“好咧,这是那间屋子的钥匙,明天如果夫人……噢,山杏要点库的话,喊我来帮忙。”
这位关伯伯还真是个妙人,山杏乐呵呵地答应了,攥着老伯塞给自己的钥匙,转身回了屋子。
泡了一个热水澡的山杏,还在秀娘的监视之下,强制着吃下了一小碗手擀面,然后爬上那张大床,在上面幸福的睡着了,当外面有鸟鸣声传来,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声马的嘶鸣声,山杏才在宽大的拔步床上,伸了个懒腰,
“夫人醒了?”
一直等在外间的秀娘听到了屋子里传出来的轻响,赶紧站到了里间的门边。
“噢,是秀娘,我这就起来了。”
听到有人询问,山杏还是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在伯爵府,也不在侯府了,现在自己是在远离侯府三百里的途岭山脚下的庄子里,她立刻一个翻身爬起来,赶紧地穿着衣裳,枕边备好的衣裳还是很合身的,看来夏姑姑给自己准备得不错。
“夫人,我进来了。”
秀娘听到了屋子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再问了一句,
“进来吧,秀娘,我都说了叫我山杏就好,反正这里也没外人,再说了,我这个夫人有名无实的,最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还是别叫了,以免落了人口舌。”
看到秀娘进了内间,山杏就又对着秀娘嘟囔着,秀娘却是给她说愣了。
“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是说真的,以后这庄子上,就是我们三个人相依为命了,你看,庄子的地契都在我手上了,还有你和关伯和身契。”
昨天晚上临睡前,山杏整理了一下包袱,把里面的东西都仔细地验看了一遍,才发现在聘礼单子的小册子中,夹了庄子的地契和秀娘和关伯的身契,这说明了,侯府把不把自己接回去,还真是两说了,这应该是给了自己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昨天给自己备的那些东西,大概是因为愧疚吧,怪不得给备得那么周到。
“什么,我和老关的身契?还有庄子的地契?”
这话比上一句更让她受刺激,
“怎么会呢?不是都说娶夫人进门了吗?”
秀娘想不通其中的道理,而且,她和老关都是侯府上的老仆了,是侯夫人信得着,这才派到这个庄子上来的,哪想到,这么轻易的就被送人了,虽然是送给了侯府世子夫人,但听这位夫人一说,这夫人还保不齐能不能当下去呢。
“秀娘,这事儿说来话长,我先洗漱了,然后咱们把这屋子整理出来,叫了关伯,我跟你们好好的把事情唠一唠。”
秀娘木然的点了点头,掀了帘子,把备好的水从外间端进来,
“夫人先洗脸吧。”
看她还是改不了口,山杏也只有无奈的瞥了她一眼,不再强求了。
“我来给夫人浸帕子。”
看到山杏自己拿着棉布帕子去蘸水,秀娘赶紧一把抢了过来,有自己在旁边,哪还用得着主子动手,
“我自己来就行了,我一向都是自己动手做这些的,秀娘歇一会儿,不然就帮我理理这些凌乱的东西。”
看到山杏确实不想让自己帮她洗漱,秀娘就开始去整理那些小零碎,倒很快就归置好了,裤子叠到柜子里,在这个屋角有两个大柜子,一个装行李,一个装衣裳,刚刚秀娘打开柜子的时候,山杏就看到了,里面一撂的被子、褥子呢,倒是不缺自己的铺盖,而那些梳头的、挽发的,刚一着都归置到梳妆台上了,妆台上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大概是侯府来人的时候,都是自带东西过来的,先备了也没什么用场。
“夫人的东西还真是不多,不然这些头饰、发簪什么的,就应该老大一匣子了,妆台哪里放得下,应该成匣子的放在衣柜里头的。”
秀娘看到梳妆台上的那点子东西,也不得不为这位世子夫人感叹,看来真是位不被看重的,
“哪就用得了这么多了,只是挽个头发,我不讲究的,就是身上这衣裳,大概也穿不了多久,这大山脚下,还是棉布的衣裳适合些。”
山杏的话头秀娘并没有接,她收拾完了东西,山杏也洗漱完了,坐到梳妆台前自己梳头发,
“我来给夫人梳头发吧。”
山杏就摇了摇脑袋,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反正也没人看到,梳成什么样也没关系。”
山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自顾自的扎成了一个马尾,虽然是穿到这里两年多了,她还真没自己梳过几次头发,刚开始的时候娘亲病着,而她自己还小,哥哥就帮她挽发,虽然挽得不怎么利落,也好歹是两个小童髻,后来到了伯爵府,有小红小花跟着,就算别的她们帮不上太多,但这挽头发倒是真不是山杏自己来,所以,山杏至今为止,还不会梳这边的头,那些挽来挽去的花样,她看着都头昏眼花的。
“还是奴婢来吧。”
看到山杏自己随便扎成一绺的头发,就知道她是被人侍候惯了的,那样散落的头发哪成个样子,不得让人笑话死,
“没事儿,这样挺好,还不勒头皮,还清爽凉快。”
这都深秋了,别说是在山脚下,就算是城里,也跟凉快没有多大关系了。
“山杏你听话点儿,这样的头发走出去,让人看见笑话死了,还以为奴婢我不尽心呢。”
听到秀娘在这个时候换了称呼,山杏偷偷地咧开了嘴角,看来,自己在这里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至少这两个人,都不是势利矫情的,只要自己好好的跟他们相处,也许自己期许的平淡日子,就这么出现在眼前了。
“秀娘,你去叫关伯进来,我们三个人开个小会儿,看看以后我们该怎么过日子。”
梳好了头发,山杏对着铜镜照了照,很是满意,不愧是侯府置办的东西,这铜镜照人,比伯爵府上那面清楚多了,也可能伯爵府上没给自己置办好的,这个山杏就不知道了,她也不在乎,只是吩咐了秀娘去叫关伯。
三个人坐在外间的方桌旁边,本来关伯和秀娘是不肯坐的,奈何山杏硬拉着两个人坐下了,
“你们两个人坐下,我们才好慢慢谈,要说的事情多,一句两句的也说不明白。”
山杏拄着下巴看着两个人,慢条斯理的说着,关伯和秀娘对视了一眼,还是听了山杏的话,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只是,两个人很自觉地坐到下首。
“我也不跟你们说什么客套的,也不想隐瞒,我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世子爷病了,病得还很重,看了很多大夫都没有好转,侯府就想要找个人冲喜,门户太低的侯府相不中,门户太高的,人家也舍不得闺女,我来自永嘉伯爵府,是记在大夫人名下的嫡出二小姐,其实我娘是位姨娘,我是庶出的。”
山杏说这话的时候,也没什么自卑感,她对这个时空里的嫡庶之分,并不太放在心上,她可不管别人是什么看法。
“侯府去伯爵府求娶嫡女,因为侯府知道伯爵府的嫡出小姐,以前得过天花,伤了容貌,就想着,这样的门户也算相当了,虽然算是低娶,女方还有缺陷,但现在世子的情况不好,事急从权,也只能认了,他们只是没想到,伯爵夫人也是舍不得自己闺女的。”
虎毒不食子,就算是再恶毒的妇人,也少有不心疼自己孩儿的,自己只不过没有被人心疼的命罢了。
“所以,我就代替长姐被嫁进侯府了,等到侯府发现被欺瞒了,这边也已经礼成了,侯府觉得不甘心,但好在,我嫁进了侯府,世子竟然真的醒了,所以我才被有被退回去,就来到这个庄子上了。”
秀娘和关伯两个面面相觑,这位世子夫人还真是着人可怜的,只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任何一个大宅门里头,这种被嫡母卖了庶子庶女都不在少数。
“不过这件事情,我觉得两边都有错,侯夫人去伯爵府求娶嫡女,伯爵夫人不可能不知道人家想要求娶的是嫡长女,她却李代桃僵,把我这个记名的嫡女嫁了过来,这是伯爵夫人的错,但侯府既然诚心求娶,就应该交待清楚,不应该话说得不明不白,连庚帖都不仔细查验,最后铸成大错,这就是侯夫人的错了,总之,两边都有错处,只是,被牺牲的变成了我。”
山杏也有点为自己的命运叹息,但现在,她却有点庆幸自己被嫁到了侯府,虽然现在被遣送了,可却因此而能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她还是很开心的,高门大户那些勾心斗角,她还是不想参与的,而且,以她的智商,她觉得自己也不够格参与,与其为了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而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不知道哪一日就被暗箭射中,还不如早早地脱离那个事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