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师出有名了,许棠棠身手利落地再摸出一个手铐,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把李子强的一只手腕和椅背的栏杆铐在一起了。
“李子强,这里是警局,别以为还是酒吧,可以作威作福。”
李子强呸了一口,他也看出来了,这三人串通一气,他再怎么辩解也没用,索性收了声,双手交叠放在腿上,闭目养神。
见他老实了下来,翟启宁开始询问他,为何要毁坏交通局送来的监控录像带。
他笑得邪气,嘲讽了一句,“翟先生,您老哪只眼瞧见我毁坏录像带了?呵呵,眼睛不好,就去看眼科,别冤枉人。”
被埋伏的警察抓住时,李子强正带了两个交通协警在附近瞎转悠,厢式车里的摄像头只拍到了刘山峰毁坏录像带,与他无关,所以他这会儿有恃无恐。
“刘山峰已经全说了,你还不承认?”
“哈哈哈……”闻言,李子强笑得更猖狂了,“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翟先生多厉害呢,原来就会一招诈和啊?刘山峰会说什么,我比你们更清楚。”
说罢,他微微抬头,看着斜上方角落里那一闪一闪的红光,笑意幽深,“我郑重地再说一次,什么毁坏监控录像带,我完全不知道。”
“你——”许棠棠咬了咬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掌心与桌面相碰,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李子强,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着,她掏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桌上,不怒反笑,“要不要让我给你喝点特别的饮料,你们的刘经理可是很喜欢这个味儿。”
“这是什么?”
“我特制的灵魂琼浆,崂山白花蛇草水,加鲜榨辣椒水。”
说话的时候,许棠棠刻意避过身去,挡住了摄像头,用香喷喷的纸巾捂住了鼻子,才打开瓶盖,在他的鼻尖溜了一圈儿。
一股浓烈的味道扑鼻而来,酸酸的,臭臭的,像是夏日里淌满了汗之后风干的凉席,又似一盆发酵了好几天的洗脚水,李子强只闻了两秒,就快呕吐了。
关妙和翟启宁互看一眼,两人很有默契地在许棠棠打开瓶盖时,双双屏息。
然而,他们都低估了李子强,即使面对许棠棠特制的“灵魂琼浆”,他仍拒不承认。
这股子硬气,把许棠棠惹毛了,趁李子强不注意,抬手就把那瓶子饮料往他嘴里倒。
装饮料的瓶子是细长条的玻璃管,很容易就把瓶口塞进了他嘴里,虽然李子强奋力地用舌头想顶出来,舌尖却在触到饮料的那一刻往后缩了缩,味道实在是太恶心了!
一刹那的功夫,那一小瓶特制饮料就全部进了他的嘴,在瓶子撤出来的同时,关妙闪电般出手,伸出手指夹住他的两瓣唇,逼得他无法吐出来。
许棠棠更绝,探手捏住他的脖子,微微使劲,那些特制饮料就顺着喉咙滑进了肚子里。
两人松开手时,李子强被呛得不住咳嗽,那股刺鼻的味道在口腔里盘桓不散,让他几欲作呕,“水,我要喝水……”
“那你先回答我们的问题。”找到了治他的法子,许棠棠十分得意。
“啊呸!”李子强啐了一口,“你们就这点手段,还想让爷爷屈服?”
许棠棠被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恨不能当场就一拳打碎他那张脸,拳头握起来,又松开——滥用私行被告发,她就要丢掉铁饭碗了。
望着对面那张桀骜的脸,关妙忽然发现,其实李子强长得挺不赖。
他和走阴柔风格的弟弟不同,一张国字脸有棱有角,浓眉大眼,皮肤微黑,泛了小麦色的光泽,具有阳刚之气。
然而,有些东西,就算是真男人,也会害怕。
她诡异一笑,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问,“你如果再不老实,信不信我请你吃三吱儿。”
“三吱儿?是什么东西?”
李子强拧了拧眉头,他压根没听过这个名儿,但翟启宁知道这道菜,唇角微微上扬,他拉了许棠棠一把,让她也坐下看好戏。
关妙绕到他背后,俯下身去,声音柔缓似一根羽毛在轻拂,“三吱儿,是广东的一道名菜,菜谱非常简单。你知道刚出生的小老鼠吗?小脑袋尖尖的,背上一层灰黑色的绒毛,腹部和爪子粉嘟嘟的,‘唧唧’地叫着,你想想那样儿,是不是特可爱啊?”
说着话,关妙忽然抬手抚过李子强的后颈,指尖轻轻地左右滑动,激起他一阵寒颤,扭头挣扎,“你干什么!”
“像不像老鼠在你脖子上爬?”关妙循循善诱,“沿着你的脖子,一溜儿往下,爬到你的背上还不肯停,继续往下,爬过你的腰,还在往下……”
说得越来越渗人,饶是胆大如许棠棠,也禁不住抖了抖肩膀。
“你够了!”关妙说得形象,脑海里出现了一窝吱吱乱叫的小老鼠,他虽是个大男人,也不禁微微变色。
但关妙怎会住口,又加了一把火,“用一双筷子夹住一只,老鼠就‘吱’儿的叫一声;把它放到调料里,‘吱儿’又是一声;夹了它丢到你嘴巴里,呵,是第三声‘吱儿’!”
那三声“吱儿”的老鼠叫,关妙学得惟妙惟肖,简直好像真有一窝老鼠盘踞在身边似得。
李子强脸色惨白,干呕了几声,却没吐出东西,缓了片刻,才有力气说话,“你骗人,怎么敢拿那个东西……呕……”
一提起那玩意,活生生的小老鼠仿佛就在自己的喉咙里,他忍不住又呕起来了。
“我是厨师,你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关妙一脸正经,挑了挑眉,仿佛不过是在说一盘凉拌三丝,清清淡淡,毫不变色。
眼看李子强的心理防线已经撕开了一条口子,翟启宁见缝插针问起了话,“那你现在肯说了吗,你与刘山峰勾结,毁坏监控录像带,到底是何原因?”
李子强虽说话有气无力,眼神却阴鸷,死死地瞪住他,“我没有毁坏监控录像带,也就逗耍了两个交通协警,你们顶多以‘妨碍公务’的罪名拘留我几天罢了。呵呵,我也懂点法,你们能奈我何?”
作者有话要说:
妖都大佬请受我一拜,这东西真的是看见图片都发抖~
同理,还有龙虎斗、猴脑儿……
ps:没有任何地域歧视的意思,各地有各地的饮食特色~
第23章 血鸭
李子强说得没错,警方没有证据,只能以妨碍公务拘留他,但翟启宁当前的目标不在于此,而在于他与死者阿火的关系。
刚刚关妙吓唬他的时候,手指划过他的后颈,就瞧见了一条金项链。不是电影里黑社会那种粗大的款式,链条细细的,是缠枝荆棘的花式,掩在衣服里若隐若现,凑近细看,和死者照片上的那条一模一样。
这条项链,做工精致,款式独特,关妙略一思索,市面上几个做大的首饰品牌都没出过类似的项链,看上去很像是定做的特别款。
她和翟启宁交换了一个眼神,越发肯定阿火和他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发现阿火死亡,为何酒吧没有选择马上报警,反而想用钱打发证人闭口?”没有在毁坏监控录像带这件事上继续纠缠,翟启宁仿佛只是例行询问,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岔开了。
“不知道,我就是个工作人员,酒吧的决策跟我有什么关系。”李子强翻了个白眼。
“那你知道阿火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审讯室里的气氛一时轻松了不少,翟启宁那闲聊的语气,让李子强放松了一些,以为警方捉不到自己的破绽,现在不过是走完审讯流程而已。
“没有,我跟他不熟。”
“呵,你和他的关系,还算不熟?”翟启宁这是在诈他,两人拥有同款特别的项链,关系岂会只是“不熟”?
果然,李子强愣了一瞬,眼睛不自然地眨了两下,垂下眼睑不敢与他对视,声音略低了一分,“翟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我在说谎?”
“有没有说谎,你知,我也知。”翟启宁盯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讲,“李子强,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酒吧那点事情,警方可以打听到的。”
他的眼底滑过一丝慌乱,脸色更白了几分,衬着他微黑的脖颈,对比之下更为明显。他沉吟了片刻,手肘撑在审讯桌上,忽然抬头,烦闷地想要一支烟。
然而翟启宁摊了摊手,“不好意思,我不抽烟。”
言下之意就是,没有烟可以给他,没有香烟缓解情绪,李自强显得更烦躁了。
估摸着火候差不多,翟启宁忽然“啪”地合上了审讯记录本,下了最后通牒,“李子强,我没时间浪费在你身上,阿火的秘密我们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不缺你这一句话。只是,你若错过这次机会,可就不是拘留几天就行。我再强调一次,阿火死了,这是一起命案,不是什么可以蒙混过关的小案子!”
先是许棠棠和关妙一齐上阵,吓破了他的胆儿,也让他知道这班警察没那么好糊弄;然后翟启宁的一番询问,先抑后扬,在他放松的时候忽然出击,扰乱了他的阵脚;最后再刚柔并济,一半威胁一半试探。
这一整套审讯流程,翟启宁都在算计李子强的心理,果然他陷入了摇摆不定的犹豫中。
翟启宁适时地添上最后一把火,淡定地起身离开,挪动椅子时故意用力摩擦地砖,发出刺耳的声音,转身就往审讯室的门口走去。许棠棠和关妙,也静静地跟在他后面离开,审讯室里死一般的静寂,只能听见粗重的呼吸声。
“是他自己有毛病,做这一行的哪能不被人说两句,就他自尊心那么脆弱,跟玻璃一样,说两句就不得了!”李子强终于忍受不住沉重的心理压力,双手捂上额头,嘶哑地喊了出来。
三人互看一眼,唇角都轻巧地扬起了弧度,有戏!
翟启宁重新坐回椅子里,在面前摊开了审讯记录本,静静地等着下文。
李子强嗫嚅了一阵,断断续续地道出了一个让警方完全没想到的真相——阿火虽然名义上是酒吧的服务员,但实际上他还有另一重身份,是酒吧的男公关,俗称鸭子。
“当初是我看好他,拉他进的这一行。谁让他生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这模样最得那些有钱女人的喜欢了,他也很争气,不过短短一年就名气大涨,成了酒吧的红人儿,赚了个盆满钵满。”
“那这项链是什么来头?”
一旦开了口,李子强也认了命,一五一十地道来,“去年末,酒吧评出了最出色的四个男公关,每人一条金项链,老板还找大师算过,按‘金木水火’给我们定了花名。四人里面,李毅年纪最小,所以是阿火。”
三人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为什么项链的吊坠会是鸭子的形状了,真是生动形象。
许棠棠眨了眨眼,好奇地追问,“那你排行第几?”
他垂下头,耷拉了厚重的眼皮,飞速地扫了一眼脖子上挂着的吊坠,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情绪有些低落,“我是阿金,排行老大。”
“写出另外两人的名字。”翟启宁把记录本推到他面前,给了一支笔,示意他写下名字。
翟启宁用了陈述的语气,好像早已胸有成竹掌握了剩余两人的情况,他迟疑了一下,最终仍是握了笔写下两人的本名。
贺天和任峰。
是两个陌生的名字,暂且还未出现在警方的视线里。
“不过他们俩最近被富婆包了,去香港澳门七日游,应该与阿火的死没关系。”李子强还是辩解了一句。
“有没有关系,是我们要查的事情。”许棠棠打断了他的话。
翟启宁点了点记录本空白的地方,“阿火最近的熟客,挑你知道的写。”
不清楚警方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李子强只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来找男公关的客人,一般都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都是以VIP编号提前预约。经理那儿有一本账册,记录了哪位客人在什么时间段,预约了哪位男公关。”
接收到翟启宁的示意,许棠棠把手放在审讯桌下,悄悄地给王大雄发了两条短信,把得知的情况一一说明,让他审讯刘山峰时,把预约账册的信息问出来。
“你之前提到,阿火自尊心强,被说了两句就不得了,是怎么回事?”翟启宁步步紧逼,不给他任何松懈的机会。
李子强舔了舔干裂的唇,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上周的一天晚上,他跟调酒师卫卓吵了一架,闹得不可开交。其实起因很简单,卫卓向他借钱,他不但不借,还数落了卫卓几句,卫卓是个火爆脾气,又口无遮拦,冲口而出就骂他是个可耻的男女支。”
“呵,什么男公关,鸭子可不就是男女支吗……”许棠棠小声嘀咕,幸而李子强离得远,没有听见。
翟启宁横了她一眼,周围的气温都往下降了几度,见她老实闭嘴了,才继续往下问,“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李子强叹了一口气,“唉,还不是因为我那个蠢弟弟,他一看两人闹起来,就扑上去拦。结果,阿火和卫卓谁都没事,反而他被一个酒瓶子砸到,手臂破了皮,去医院包扎折腾掉两百块。”
好像他最在意的不是弟弟受伤,反而是去医院花掉了两百块。
“所以,你觉得阿火之死与调酒师卫卓有关系?”翟启宁身子往前倾,隔了窄窄的桌面,牢牢地盯住他。
李子强连连摆手,带动腕间的手铐碰撞,发出脆响,“我可没那个意思,不过卫卓这个人挺小心眼的,谁知道背后有没有做什么……”
“我们知道了,如果你想起了什么要紧的线索,记得告诉我们。你知道,我可以帮你申请减免刑罚的。”
留下一个诱饵,三人退出审讯室,正巧王大雄也赶了过来,“老大,那刘山峰不好对付,拒不告知我们账册在哪儿。”
“账册这种东西,一般都会放在酒吧,方便客人预约登记。”关妙沉吟,立刻做出合理推测。
赞许地看了她一眼,翟启宁脚步不停,“我们现在就去酒吧,顺便跟那位火爆的调酒师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