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客遇上乱码——山山不离
时间:2017-10-09 17:20:51

  但,这刻的费立却突然冒生想要回家的念头。
  可是回家之后呢…他对接下来的想法没了答案。
  费立隔着老林扫了一眼刚才坐下的女子,她正用眼尾瞅着他,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的食指不断在杯口打圈圈触摸,乃至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声。
  费立丢出信用卡,对酒保示意买单包括她那杯。
  酒保刷卡前移动了几步过去她前面说了。
  她拿起酒杯移至唇边,依然从容地轻啜饮着。
  没几,遂起身拿起手袋。
  费立旋踵随走在侧…
  如果废话是人际关系的第一句话,那么像这种现代都市属性不必废话的游戏,大概是开宗明义就只要发生关系,而不打算建立人际联系。
  这也是老林最痛恨跟费立同时出现在一块的原因,因为这合伙人总是零成本就把他降落一级。
  在一般正常夫妻来说,最大的定义,大概在于一张床,乃至可提供“床头打床尾和”这剂操作简便、成本低廉的化解纷争药。
  可是,在费立与乔幸,那张床却是病毒的根源。
  当夜,乔幸带着恐惧上床。最后还是决定把门锁上,才敢合上眼睛,尽管整夜在半醒半睡的状态中。
  没有温拿,赢的人也是鲁蛇。
  战争注定不可能有赢家,两败俱伤是必然的结局。分别在于谁伤得更惨重。
  世间最残酷难忍的莫过于冷暴力。
  费立和乔幸,宛如南北的冷战相互对峙局面,无时无刻务必严密防守,却又不能谈和统一。
  双方卡在感情的三八线上,相互在不为人知的秘密里煎熬着。
  
☆、早死早超生
  
  自从那天费立与乔幸短兵相接谈崩了后,尽管伤口被撕开了,但在两人宁为鸵鸟的心智下,再也没有去触碰那血肉模糊的伤口。
  双方僵在冷战的局面上。
  乔幸照旧每早为为费立准备早饭,可是后者却看也不看一眼,匆匆回来换了衣服就夺门而出。她轻叹一声,无言地默默收拾去。
  她照习惯捡起他的衣物,分类好该洗或该拿出外边给人干洗的。可衣物总渗透出一股浓郁的隔宿烟酒味,她自也是有丝心酸难过。
  不过一码归一码,既然已亮了刀,总得砍下去。
  她也没停止通过各管道的大小招聘广告,忙不迭折腾去面试。
  而在费立这边厢,停不了寻思,却不甚解妻子怎么会猝然产生的变化。
  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太了解这个女人了,就算有风也未必掀得起波澜,何况之前一点蛛丝马迹的预警都没有。
  是什么,还是谁,在她茶杯里搅动起这场风波?
  于是,他找了专业侦探去追查她的踪迹。
  可是连日来得到汇报的实情,不外都是她像盲头苍蝇般到处找工作的身影,显然并无多大可疑之处。
  看着照片中的妻子,全身上下舍弃一惯名品的装扮,改换装着普通套装,居然还去挤公车挤地铁。
  他怔忡地失神了会儿——让他想起当初刚认识她的模样。
  有点心虚,少不了的是心痛,更多的是不解。
  都到了这时候,她的重新出发点是何苦来哉?
  这日浏览完那堆照片后,正打算放弃继续追踪了。
  可那个探子,这时才慢条斯理地,从那叠照片中抽出其中一张,指着照片一角说:“据我的观察,如果没有错的话,似乎也有其他人对她关注不已。”
  费立一听,心头震了震。
  难不成妻子有了其他人乎?
  他看到并不在照片焦点的一个男人,看似普通路人无疑。
  不过,这家伙不可能无的放矢,凭空捏造可不好随便交差的,除非他想要侦探所关门大吉。
  于是,费立二话不说,坚定继续追查。
  不过,目标转为找出背后谁是撒网的推手。
  一向没有尽情发挥脑前额叶功能的短板乔幸,自然不会去想到,在她生命中出现的两个别具用心的男人,此刻正秣马厉兵,就在自己身后上演着一出谍中谍的年度大戏。
  这对她乏善可陈,迹近无味无色年近四十大龄的生命旅程,到底是一种恭维,还是一种亵渎?
  晚来如醋的人生,似乎陷入更深沉的戏剧性。
  “根据我们所知,他不过是个受薪族,资料显示看来不像是个危险人物,乃至更不像抱有任何企图心。”探子出示小贺与对头探子接触的照片。
  果然姜是老的辣,费立多出一个心眼,让原先的那个螳螂做诱饵,另外加补个黄雀在后,终于揪出了小贺这条线索。
  相比之下,方杰毕竟还嫩着。
  就算他在幕后蛰居,但他这座大山,要藏也难于藏得住,迟早总会显露出来,只要对方够耐心,只要对方肯花钱。
  恰恰不幸,方杰正遇到这么一个巨强对手。
  乔幸依然心无旁骛地,专心积极到处寻找工作。
  可惜,诸神已引退,基督也不显。
  她仍没有得到上天的垂怜,继续面对求职不果的现实打击,一路上磕磕绊绊不已。
  她顺应着这种磨难,直觉上是命运让自己偿还之前所欠的债务。无怨无悔,一如既往把偏执误识为坚强的神——完全符合她的乱码个性。
  在未谈崩之前,尽管晚间一般上都不很清楚费立回家的时间,但他总会出现在早餐桌上。
  她尽妻子的责任,配合地准备他喜爱的小菜,然后彼此也会有些琐碎的家常交流。
  偶尔他会装模作样说说晚间应酬的抱怨话,甚至提起一些以前的话题——充分地装出一般正常夫妻该有的态度。
  可是,自那天摊牌的后阶段,费立回家的作息倒成了高深莫测的时间表。
  有时乔幸披头散发精疲力尽从外边赶到回家,居然看到他就坐在大厅里。
  也曾有过,她正狼吞虎咽地吃着泡面之际,他开门进来,冷冷地扫她一眼,换衣再出外去。
  他似乎总逮到她最狼狈的时刻出现,好像存心看她出丑并做着无声的讽刺:你再多的刻苦耐劳亦是徒劳无功。无用功,懂吗?
  在乔幸的眼里,他这些出其不意举止以及无视她的眼神,几乎全变相被她视为一种提心吊胆冷暴力。
  尽管他什么也没有说。
  而费立偏偏出之于担心和焦躁,才会做出种种异于常态回家“突击”妻子。
  可惜,两人都分头逃向不同的方向,已丢失了能互通的联系频率,而任由丧失语言功能的体肢任性地发出错误的资讯,相互在痛苦中产生难于消化的心灵垃圾。
  乔幸避不开费立的冷暴力折磨,加上仍漂浮在茫然一片的求职苦海里,更坏的是,不时仍得穷于应付母亲常出其不意做出种种,但求自保多于助力的小动作。
  乔幸的世界前所未有的引来一塌糊涂的混乱和无措,遂频临崩溃状态。
  这些年来,她着实也过着无争无虑的养尊处优生活,哪堪承受突然如来冗重的精神压力和体力消耗?
  于是,这么一日,她还未追赶上公车,就在路边没有预警地倏然倒下——休克去了。
  最后的意识,好像依稀听到有人在万分焦急地喊着自己名字的幻觉…
  醒来时,茫然睁开眼,一时分辨不清身在何处。头晕目眩、全身酸痛是她仅有的意识。
  “醒来了?”是母亲的声音,发自房里某个角落。
  她想要挪动身躯,却发现自己虚脱得无力动弹。
  “费立来过,说回去给你收拾一些日常用品带过来。你就别再多想,好好把身子给养好。”
  母亲走近,以漫不经心却异常轻松的口吻接下去说:“他看来简直心疼着急死了,你就趁这个机会与他重修和好,赶紧给他养个娃儿,还能不把他给吃得死脱么?”
  乔幸别过脸。早已干涸多时的泪腺,突涨饱了起来,泪水像坏掉关闸不停地汹涌而出。
  母亲看到这种情况,却似乎读到另外不同的意思,以为她真的被自己的话所动。
  一面拿纸巾替她擦泪,一面语长心重的说:“你就信妈的话,别再固执,好好养着。看,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像什么话?别再折腾什么找工作了。医生来过说了,你这全是累积压力造成的病症,甚至闹到营养不良去。别再哭了,嗯,就听妈的话。”
  母亲还在沾沾自喜地絮叨着:“他一听你出事了,火急火燎地赶来,马上给你住这上好高级的病房,他要是不爱你,他会这样吗?”
  乔幸多希望自己现在还在昏厥的状态里,如此一来,可以不必清醒地听着母亲句句刺进心里的话。
  不幸的是,她的身体和大脑再次以不同的方式背叛了她,让她动也不能动,四肢像被钉着僵直地戳在那儿,而大脑偏偏却有着清醒无比的神志。
  不久费立拿了她一些衣物和日常用品过来,母亲识趣地走开,留下他俩独处。
  母亲为何总在没必要的时候做无用功的聪明呢?
  费立是一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悲哀,沉默良久地立在一旁。
  她只能闭起眼睛,躲开这种互相胶在不知所措无从应对的伤感场面。
  他轻巧地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在床边的一张椅子坐下,伸手用拇指往她脸上抹去斑斑的泪痕。
  她似乎听到他轻微的叹气声。
  (乔幸想起,不懂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身体几乎变成了磁铁的同体极,要么同样是正要么同样是负,只要稍微接近立马就自动感应到而相斥。这个不言而喻的莫名忌违,也许是负负得正的效果,却似乎让他们找到得更恰当的相处方式似的。)
  是故,当他现在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庞,有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掠过乔幸的脑门。
  乃至,她蓦然忆起,小时一次不懂受了什么委屈,在父亲的病榻前不断流泪。
  父亲伸出孱弱的手轻轻地替她拭泪,一次又一次来回在眼角下不停地拭擦着。
  那时父亲大概已有预兆在人世时日已不能多留了,可却什么也没多说。
  他该是多么地忧虑这个未满十岁的女儿呀。未能看着自己长大,他该是有多遗憾呀。
  记忆中还有,小小的时候被父亲抱着坐在他膝上,老常听他说:“我家幸儿有着爸爸的眼睛,既明亮善良又深情,毫不藏着坏主意的。”
  没人可以想象得出,那形如杏仁般大的泪腺,竟然可以发挥出如此巨大的容量,那泪水几乎像瀑布般永恒地流不完似的。
  这段往事勾起了她的泪水,再度破堤涌出。
  啊,她仿佛终于有点明白了,为何这些年来自己不愿对生活做出任何改变,尽管在那种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下。
  她甚至一点挣扎也没有,如果不是方杰偶然闯进来的话,她从来也没有想过,一次都没有。
  是的,费立一直是让她有着代偿性依恋父亲的感觉。
  他总是那么包容她,无论她做出多少超乎实际年龄的无知无能下限。
  她甚至对他常爱用手去拨弄她前额头发这细微举止,感到无比快乐满足。
  她甚至忆起,第一次见他时,他显得那么铁面无私,把她狠批得惨不忍目睹。
  然后,一次又一次的修改设计方案。后来,情况逐渐变好了,且越来越好,到最后遂变成为了她男朋友。后来的后来,成为了丈夫。
  一个有求必应的丈夫,一个诚如天降下来从母亲手里把她塔救出来的丈夫。
  她突然微微一怔,原来自己一直把他代替了成长中缺席的父亲。
  她依赖他,信赖他,爱他,却从来不会置疑他的一切,甚至对他在外边的风花雪月一点也不嫉妒。原来…
  她睁开眼,正好看到俯身为她拭泪的费立,尽管眼眶里涨满了泪水,她依然在模糊中看到,他眼中一片莫名痛楚一展无遗。
  顿时,她心中恍然大悟了。
  她抖搂搂费力地伸起手去抓他的手臂。
  两人四目对视,她蠕动了一下嘴唇,想要说点什么。可是,舌头仿佛是厚实的吸墨纸制成,低沉地吐不出任何声音。
  正在这刻,房门倏然被拉开了,进来了医生和两个护士小姐。
  费立猝然起身让位为他们,接下来就引来了一阵忙碌检查点滴和心跳血压什么的检验的…
  费立与医生低声在讲话,貌似在商量着什么。然后,一组人马收拾仪器,悄然离开了。
  “你就留在这里住几天,因他们发现你有虚脱和胃部轻微出血的迹象。让妈留下来陪你好不?”他以十分温柔的语气说。
  乔幸既点头又摇头,使尽了全身力量想要说点什么表示点什么。但徒劳地力不从心,只出现睁大眼睛的茫然表情。
  “他们给你打了镇定剂,你稍会儿就入睡了。什么也别多想,就静养几天,好不?”他拍着她的手背说,然后把她的手塞进被子里。
  她仍不死心,想着再说些什么,但药效几乎立马产生作用了,眼皮慢慢地,沉重地盖了下来,撑也撑不住地覆盖了下来。
  乔幸眼眶里遗留的两滴泪水,最后落在洁白的枕头上,像两朵绽开的小小棉花。
  费立顺手在她眼角轻轻拭擦了一下,把泪水最后的痕迹抹去。
  他边轻拨顺她的发丝,边怔怔望着她削瘦苍白不已的脸庞出神,眼角不期然地润湿了起来。
  该拿她怎么办?怎么办?(最后那句是似乎是在问自己的。)
  想起她刚才与他对视那瞬间,泛起的眼神,毫无退缩的坚定,却饱含着歉意和爱。诚然有着千言万语却一切尽在不言中,他毕竟已读懂了出来。
  啊,迟钝如她,应该是已觉悟出所有前因后果的症结了。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眼神。
  十多年来未曾见过的眼神,由天真未凿取代的是一副洞察出事实的眼神。
  一向小迷糊的她,好像突然就在这瞬间长大了。
  费立蓦然感觉到千军万马在心房上奔袭而至,一阵不能自己的心痛如绞,堵得胸口酸楚苦涩难于忍受。
  因为,他已了然,能够把她留住在身边的时日,应该是到头了。
  他只是想着,最后该给她再做些什么样的安排,在他决定放手之前。
  他希望她不要再固执己见,务必让他再能为她做些什么。
  “神呀,请禁止我,我并不想成为她幸福的障碍物。”
  走出医院,费立仰头对着漆黑的天空,无声地在心底说了那么一句充满败北滋味的话。
  然后,悲怆地迈步走向停车场去。
  
☆、相逢从不恨晚
  
  乔幸换好了衣服,把一概东西收拾好,静静地立在五楼的窗前,隔着玻璃看窗外车水马龙不断有救伤车呜声来回的医院大门前。
  再遥望远一点的景色,马路走过去的是座小公园。
  她的思绪飘到那个不可思议的一天。大概这辈子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生命的转折点,都发生在与医院有关。
  (有人说,命运就像小偷,总是悄然而至。不过,乔幸比较幸运,父亲给取了个好名护佑着,她遇到的是个侠盗罗宾汉。)
  当听到病房门被唰声拉开之际,她转身走过去挽起那一小袋东西。
  办好了出院手续的费立过来接她,出于自然地要伸手接过她手上的袋子。“我自己可以的。”她小声地婉拒了他的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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