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越传越汹涌,连驻地官兵都模模糊糊听明白了,虽然都搞不太懂音乐学系这专业到底是干嘛的,但眼前的局面理解起来并不困难。
这状况跟兵法里讲的,老鼠挑战大象的意思差不多。弱势的一方,企图出奇制胜,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哎,听起来蛮好玩的,小板凳提前备好,准备围观。
负责晚会的老师开始不同意这样搞,后来见官兵学员们满怀期待,心说也罢。反正就是场军民联欢,热闹一下的事。就算被钢琴系揍得鼻青脸肿找不着北,联欢性质吗,大家开心就好,无所谓。
音乐学系不是年年抗议演出名额被占用吗,这次让他们接受一下教训,明白锅是铁打的,不是坏事。
作为被人民群众起哄架秧子,无意中成为风暴中心眼的人,李如意默默坐着不吭声。
她纠结的不是谁能胜出,而是另有原因。
真的要开挂吗?
开挂到底好不好?会不会刚刚进校,显得太扎眼?
如意心里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晚上熄灯后,她想起了云飞,想听听他的意见。
短信一两句不好说清,如意假装去卫生间,给云飞悄悄拨了电话。
云飞电话没接,两分钟后用座机拨了回来:“如意,我刚才忙着没法接,这么晚了,有事吗?”
如意言简意赅地描述了自己的处境:“云飞,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做?”
“你好像很担心自己比别人强,为什么?”
“我怕……太扎眼是不是不太好?毕竟人家是专业的。”
云飞在电话那边呵呵直笑:“如果你自信弹的比他们好,我强烈支持你,一鼓作气,勇往直前,把这些所谓的专业演奏家秒成粉末。”
“你是认真的吗?那……会不会让人家很没面子?要是这样的话,搞不好我会在学院里‘一战成名’,可我并不想引起那么多人的关注……”
“如意,我想问你,假如你活到50岁时,回看今天,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生命只有一次,绽放的机会其实屈指可数,你是想把才华藏进壳里沉在水底秘不示人,还是勇敢地展示出来,无惧风浪?”
“我怕……”
“如意,没什么好怕的!加油,接受挑战,改变带来的未必是坏事,或许,由此可以打开生活崭新的一页。”
如意有点头疼:“崭新的一页……谁知道新的一页是好是坏。”
“不试试怎么知道?最糟糕能怎样,天会塌下来吗?在我看来,如果你不全力以赴,过后肯定会后悔。”
“万一我不小心……成了小有名气的演奏家,你会怎么看?”
“好啊!如果我有这样的朋友,我会感到非常骄傲和自豪!当然,如果同时还是我的女朋友,那我就更加感到骄傲了……”后面,紧跟着云飞一串朗朗的笑声。
这家伙,都这紧要关头了,还煽风点火的企图占便宜!如意对着话筒对面看不见的云飞,做了个愤愤的表情。
“如意,大胆上,管他三七二十一,走哪儿算哪儿,反正我全力支持你!需要后勤保障吗?”
“后勤保障?不需要。”
“演出服带了么,漂亮吗?”
“我觉得还行。”
“哪天演出?”
“后天晚上,大后天上午军训检阅完毕后,我们就结束军训返校了。”
“祝你演出成功,能不能录一下现场的实况给我看看?回来给你庆功。”
“云飞,你是真的相信,我比钢琴系的人演奏水平高,还是……仅仅是在鼓励我?”
云飞停顿了两秒:“这个,需要你用自己的实力去证明。当然了,万一你被对方虐渣吊打,我也希望你能坦然面对,别往心里去……”
“被对方虐渣吊打?!”如意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原来你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啊。”
“信心……你得证明给大家看。”
“证明?好,你等着,我肯定能证明给你看!”道完晚安,如意抓着电话在卫生间呆呆地站了好一阵。
真的要开启刺激之旅吗?
暑假期间,从在东方皇冠大酒店弹琴赚钱那会儿她就发现——这辈子,她的演奏水平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不仅仅是钢琴,还有古琴。
这两样前世使她备受折磨的乐器,似乎跟集体商量好了似的,把乐器之魂注入到了她的身体内。
只要她坐在琴前抬起手臂,乐由心生,心随乐动,美妙的音符会跟着她的指尖随心所欲地跳跃流淌。
曾经感到艰涩无比,困难到想去自杀的段落,对如今的如意来说,如履平地。
云飞说的对,假如活到50岁时回看人生,会感叹当年的自己为什么要把才华藏起来。
上天既然让她重生,还给她这个超能力,一定是有原因的。她要好好用,好好活,方不辜负上天赋予自己的一切。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想明白的如意下定决心,准备全力以赴。
联欢晚会现场。
简单打印的节目单早已传遍各系方队和官兵军营。
原本没注意过这件事的人,也发现了奇特之处:咦,怎么有两个系的节目是重复的?钢琴系和音乐学系的曲目都是钢琴独奏,华国作品《彩云追月》。
金巧颜身兼两职:联欢会的节目女主持,声歌系节目男女二重唱《饮酒歌》的女高音。
为此,她特意准备了两套演出服,一套红红火火像燃烧的火焰,一套布灵布灵光彩炫目,像移动的水晶灯。
为慎重起见,排节目顺序的老师特意把音乐学系的节目排在了最后一个。在他看来,音乐学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看完钢琴系同学的演奏后,多半会临阵退场,逃之夭夭。
晚会在隆重而热烈的气氛中开场。
不得不服气,金巧颜在这种军民联欢的场合下,收起了她嗲出天际的神通。与男主持一唱一和,有说有笑,还真显得挺大方,撑的起这个场面。
许丽莉、杨安琪和音乐学系几位心灵手巧的姑娘一起,集体为如意梳妆打扮,端茶递水,加油打气。看起来,她们比如意还要紧张。
如意知道自己是“压轴”上场,而倒数第二个节目是民乐系的打击乐《龙腾虎跃》。
跟在那么热闹的节目后,任凭换谁,都有压力。
金巧颜主持不算,与男同学的一曲高亢嘹亮的《饮酒歌》,唱的全场欢呼雷动,可谓出尽了风头。
在这个华国拔尖音乐人才论筐装的地方,光凭嗲或婊,没有点真本事,是绝对混不下去的。
钢琴系的阳光帅气小王子甫一出场,钢琴系的人立刻跳起来欢呼鼓舞,跺脚鼓掌。那男孩也争气,舞台形象和风范确实棒,挥挥手,带得全场女孩一片尖叫。
男孩黑色的燕尾服一看就是特别定制的,他往钢琴前一坐,手未动,气场先到,刚才还炸翻天的场内迅速安静下来。女孩们捂着心口,一叠声地夸“好帅!”
男孩的《彩云追月》演奏的犹如行云流水,弹得音乐学系的人心里拔凉拔凉的。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系将会被秒成孙子辈的前景。
钢琴小王子弹完,钢琴系的学生带头起哄,非要求加演。小王子毫不客气地坐回去,炫耀式的来了首暴风骤雨般的肖邦《升c小调练习曲》。然后在女孩们近乎疯狂的尖叫声中,英雄般的挥手退场。
他走下舞台,经过正在候场的李如意时,特意停下脚步朝她邪魅一笑:“美女,现在逃走还来得及,不然一会儿被观众嘘下台,可就不好收场了。”
面对他傲娇无礼的态度和赤|裸|裸的挑衅,许丽莉等人心肝肺都快气炸了,刚想猛烈回击,却被李如意抬手止住。
如意面对该帅哥的讥讽蔑视丝毫不为所动。她安安静静,心如止水地望着这位骄横的男孩:“你应该为你在我之前上场感到庆幸,不然,我怕你在大学整整四年都抬不起头来。”
“是吗?”钢琴小王子惊奇地扬了扬眉毛,哈哈大笑,像听了一个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你可真狂!”
他端详着面如秋水,看不出半点情绪波澜的如意,狷介地耸耸肩膀摇了摇头:“好吧,我等着看,你到底是有真功夫,还是个没见过世面,心里没数的半瓶醋。”
如意简单回了一句:“台上见!还有,你擅自加演了作品……”
“那又怎样,有本事你也可以加啊。”
“我会,”如意微笑,“我不会客气的。”
民乐系的打击乐《龙腾虎跃》把晚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如意在后台等了好一阵,直到快把屋顶掀翻的声浪减弱,才示意男主持报幕。男主持报完幕,替如意捏把汗的轻轻说了句:“美女,加油!”
如意深吸一口气——舞台上的灯火金碧辉煌,各色或旋转或静止的舞台灯光流光溢彩。从舞台上看去,观众席黑压压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如意心里明镜似的,这一步决定迈出去后,她的人生,将会掀开崭新的一页。
欣赏了一整晚精彩演出,情绪接近亢奋的观众们瞧着这位从后台走上来的,穿着梦幻浅色紫罗兰礼服裙的女孩,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像小仙女般,如彩云出岫似的飘然登场。
GMG,闪亮登场啊,这可是今晚最漂亮的女孩了!
音乐学系的学生带头跺着脚尖叫鼓劲,现场官兵更是被如意惊艳地睁大了双眼,热情洋溢地报之雷鸣般的欢呼和激烈的掌声。
舞台监督根据现场的反应,及时下指使:“放干冰,快,大量的!”
几台干冰机同时工作,释放出团团云雾,很快把如意包围在了如梦似幻的云彩里。
她落落大方,礼貌地向观众鞠躬行礼,整理一下裙子优雅落座。
因为现场观众见到美女后激动的唿哨声不断,如意面带微笑转过半个身,调皮地做了个“嘘”的手势。
终于安静了。
如意静了静心,抬起手,用她对这部作品的理解,重新诠释了钢琴小王子刚刚演奏过的《彩云追月》。
与小王子特意为之的炫技不同,如意用一个朦胧又奇幻的开头,试图把听众带入到浩瀚夜空的迷人景色中。
清朗的月色里,仙人们驾着五彩祥云奔向月宫,飞向人们心目中的月宫仙境。
流水一样的音符,碧空如洗般的音色,美的没有烟火气的女孩,还有现场干冰制造的云雾缭绕……
热闹的会场,除了如意的琴声,鸦雀无声的连一根针掉到地上的动静都能听见。不知不觉的,曲子居然演奏完了,听的人还意犹未尽。
“再来一首!”
“加演,加演!”
音乐学系的姑娘们率先疯了,在她们的带领下,除了面色稍有尴尬的钢琴系学生,全场观众集体跺脚,情绪激昂地强烈要求加演。
如意没有犹豫,鞠躬表示谢意后,她利落地坐回琴凳。耐心等待了一会,她重新对观众做个了“嘘”的手势。
观众看到这个小仙子一样的女孩毫不造作,报以会心微笑,配合地安静了下来。
如意这次选择的是眼花缭乱、疾如风雨,技巧炫目,速度快的令人喘不动气的名曲《野蜂飞舞》。
这首曲子被如意弹得太炫酷了!尤其经过一静一动的强烈对比,效果加倍让人疯狂!大大出乎意料的观众们集体起立致敬,鼓掌欢呼,近乎疯狂的叫好声和唿哨响快要冲破瓦片。
然而还没完,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节目的李如意,没有端着一副“我是象牙塔里学院派”高大上的架子进行到底。
向观众一再报以诚挚地谢意后,如意坐回琴凳,居然弹起了自编自导的《打靶回来》。
我的天,在军营里弹这个,简直太接地气了。
这下可炸了营,当了一晚上观众的将士官兵们总算找到了共同参与的机会,他们无需召唤,干脆全体起立,一边打着拍子,一边跟着钢琴伴奏开始了集体大合唱: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风展红旗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咪嗦啦咪嗦,啦嗦咪哆来,愉快的歌声满天飞!歌声飞到……”
随着情绪的相互感染,唱着唱着,变成了全礼堂内外的同声合唱,嘹亮的歌声穿云破月,经久不息……
“这是有史以来最精彩的一次联欢会!”部队首长一边跟着打节奏,一边对音乐学院领导激动地表示,“这个节目,是我看过的最激动人心的节目!”
第37章 037
赌城, 拉斯维加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