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一听，立刻笑了：“当然，你来船舱里，这儿都是。”
虽然听起来很像是一个陷阱，但塞壬还是跟着男人走了下去，这艘船很大，但是也很破旧，到处都充斥着潮湿发霉的味道，走到楼梯上，脆弱的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少女接过男人递来的木舀，低头喝了两口。
水很干净，带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儿。
“这是哪里？”
“加勒比海。”
“我怎么才能回到陆地上？”
“陆地？喏，离我们最近的是那条你看不见的海岸线，那是美洲大陆。”
听到这个熟悉的单词，少女的眼睛亮了亮：“我就是美利坚人，我的家在纽约，你知道史蒂夫罗杰斯队长吗？美国队长，参与过二战的那位，他是我的……我的配偶！”
男人摇了摇手指：“不好意思，这艘船上唯一的长官是我。”
塞壬气得放下木舀：“你能不能认真一点？”
“小可爱，美利坚在海底吗？”杰克笑嘻嘻地问，那神情就像是在逗弄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美国，也许就在新大陆，但我可没去过，也不建议你去。”
“那你给我你的手机，我要给史蒂夫打电话。”
“那是什么？”杰克饶有兴趣地问，“你说了什么？”
少女皱起眉：“或者任何通讯设备，都可以。”
“通讯？你要写信吗？”
听到这里，塞壬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她和眼前这个奇装异服的男人就像是两个时空中的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少女咬咬牙，往船梯上一靠：“那你先说，我是怎么到这里的，你在哪儿发现了我。”
“在海里。”杰克抱起手臂，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番，确实也感觉出不对劲来。
此时正值冬季，虽然白天海面吸收温度，会让人产生一种比较温暖的错觉，但绝对不到穿裙子的地步，更何况少女身上这条堪堪遮住大腿的白色连衣裙，是杰克从未见过的款式，并且他相信，不会有淑女喜欢这样裸/露的裙装。
没有裙撑，也没有束腰，一沾水就曲线毕露，这到底是什么裙子？
再看向少女脖子上的鱼鳃和腿上的鳞片，以及那双蛇一样的瞳孔，杰克就更困惑了，野兽与人类两种不同的感觉融合在她的身上，产生了奇妙的平衡。
这让狡猾的船长一时间无法分辨出她到底来自于陆地，还是居住于海底。
“我当时去水下检修被损坏的船底，然后看到了你，你当时正向着深海沉去，我还以为是有人在你身上绑了石头。”
杰克拿过少女用过的水舀，毫不介意地喝了一口：“但是凑近了我才发现，你有一条鱼尾……所以就先把你救上来了，没想到你居然是人。”
塞壬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我不算是人。”
“看得出来，”男人扬起下颌笑了，“所以，小海妖，你从什么地方来，到什么地方去啊？”
少女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毫无头绪，她只记得自己睡在房间里，然后再醒来时，就已经到了这艘莫名其妙的船上。
她闷闷不乐地坐在船梯上，托着腮地说：“我只是睡了一觉……还有，你为什么看到鱼尾还会救我？”
“因为我之前见过一条人鱼，她是个好孩子。”
杰克船长笑嘻嘻地走近塞壬，俯身看着她，然后伸出手，抚摸上少女的脸庞：“那么，你到底——”
话音未落，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被少女摁在了船舱里。
然而杰克绝非是那么容易就被牵制住的人，他用另一只可以活动的手抽出靴子里的匕首，对着少女就是一刀。
塞壬身形娇小，在狭窄的船舱里仍旧活动自如，她单手撑地着一撤，身姿飘逸地躲过这一击，然后再度扑上去，一把夺过匕首，向着他的喉咙刺去。
论格斗，杰克绝对比不上塞壬，少女几乎全身都是武器，只消两三招，船长便已经知道这个少女是他暂时惹不起的角色。
“停！停！”男人就地一滚，多开那危险十足的一刀，做了打住的手势，“再打下去我的船就要被拆了！”
“是你先动手的！”塞壬恶狠狠地瞪住男人。
杰克开始骗人：“你脸上有海草！”
塞壬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脸，怀疑地问：“真的？”
“当然了，我才不会对你这种小姑娘感兴趣呢，我的岁数都能当你的爸爸了。”
杰克看向那张杀气腾腾的小脸，觉得自己这番试探真是亏本买卖，这少女满身都透着古怪，突然出手肯定讨不了好，但是她这一身打扮又和自己曾经见到的人鱼不同，一时间，见多了风浪的船长也有些犹豫。
好在少女思考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把刀还给对方：“好吧，算是我的错，对不起了杰克。”
“是杰克船长，”男人纠正她。
塞壬无心和他纠缠这些，她顺着梯子爬上去，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回头问男人：“我们不能去美洲大陆看看吗？”
“也不是不行，不过那地方会拿你当怪物的。”
“我在什么地方不是怪物？”塞壬没好气地说，“到了那边我可以叫车回去，有什么不行？”
“车？”杰克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话题似的，“那边全是欧洲的殖民，交界处又关系复杂，你想让车夫带着你冒险去吗？”
塞壬露出困惑的神情：“车夫？车夫……他一定是知道美国队长，其实全世界人都知道他，只有你不知道。”
杰克歪着头，看向满脸焦急的少女，问她：“你说的那个美国队长，他是什么人？”
“他是参与了二战的英雄，生于1920年，后来被冰封在海底直到2011年才醒过来，是他带领美国军队击退了纳粹！你竟然不知道？”
到这一番话，杰克捋了捋思路，又后退一步，把手按在少女的肩上，认真地对她说：“两种可能，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
“你在胡说什么？我才没有疯，我一觉醒来睁开眼就在船上了，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呢。”
杰克又为她打了一舀水，递给焦躁不安的少女：“海妖小姐，你听清楚，现在是1747年，离2011年还早着呢。”
少女愣住了。
随即她意识到，这艘船不仅破旧，而且没有任何现代的痕迹在上面。
“难道是我回到过去了？”她回头看向杰克。
然而只听咔哒一声，她的手被对方锁在了船梯上。
☆、第二十四章
一直到天色昏暗, 塞壬都被铐在船梯上动弹不得。
她尝试着将那锁链拽断，但显然无法做到, 并且在没有器械的情况下, 她也不能讲手砍断, 甚至不能把手腕强行退出来——她的骨头实在是太硬了。
杰克笑嘻嘻地在她面前吃完了一条烤鱼, 然后喂了她一些龙虾汤。
少女实在是想不到一条小小的锁链就困住了她, 在尝试过毁掉那梯子后, 船长将她制止了：“如果你把船拆了，就只能游回美洲大陆了。”
说完，见塞壬停手, 杰克船长满意地看着少女那张满是愤怒的小脸, 不得不说，这个小姑娘长得十分漂亮，眼睛鼻子嘴都是恰到好处的精致, 皮肤上一点磕碰褶皱都没有, 光滑细腻得就像是名贵的东方瓷器。
对待危险的美人，杰克向来是温柔但不乏警惕的，他握住少女那只被困住的手, 凑上去亲亲吻了一下, 用他有着卷舌音的英语说：“漂亮姑娘的手里，总是握着枪可不好。”
塞壬挥开对方, 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当场咬他一口，把毒液都注入他的血液里。
“你这个骗子！”
杰克笑道：“现在人鱼能卖的价钱好像不太高了。”
“我才不是人鱼！”少女怒道, “你看不出来吗，我就是个实验体，我是个怪物！我看你和波塞冬那个疯子没什么区别！”
一直笑眯眯的杰克听到波塞冬这个名字，忽然一愣，随即收敛了笑意，他转过身看向塞壬，瞳孔里是罕见的认真情绪：“波塞冬？你说的是海神波塞冬？你来自什么地方，亚特兰蒂斯吗？”
听到熟悉的地名，塞壬的瞳孔一缩，獠牙瞬间刺了出来，她拼命挣扎，嚷道：“是不是你绑了我！你是波塞冬的人！”
杰克露出嫌弃的表情：“你真是傻的吧？是我先问的你。”
少女咬牙切齿，又是在奈何不了这个狡猾的船长，只好先招了：“一个叫波塞冬的人要抓走我。”
“海神？”
“我怎么知道，”塞壬瞪他一眼，“反正如果你不放开我，他肯定连你一起带走。”
说起这个，杰克的脸上露出几分古怪的神色：“我也正在寻找亚特兰蒂斯。”
“你找它干什么？”塞壬问，“波塞冬还没把它造出来呢。”
男人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着少女：“亚特兰蒂斯已经存在了上千年，怎么可能没造出来？只是没被找到而已。”
“我们认识的一定不是同一个波塞冬，”塞壬说，“那家伙就是个疯子，是他把我制造出来的。”
“亚特兰蒂斯确实有一种神奇的技术，可以制造人鱼，”杰克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番，笑道，“恐怕你就是我找到大西国的关键。”
塞壬见他仍旧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磨了磨牙，打算硬拼。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巨响在两人身后炸开，船身猛烈地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呼喊声包围了整艘船只。
浓烈的火药味和烧焦的气息盈满鼻腔，塞壬拽拽手铐，对杰克喊：“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可能遇上海盗了。”杰克一本正经地摸了摸下巴，身处危险，却一点也不紧张。
少女瞪大了眼睛：“你不就是海盗吗？”
“我忘了挂黑帆啊，”船长理直气壮地说，他抽出腰间的佩刀，一刀斩断塞壬手铐上的锁链，“你不要攻击我，一会儿出去见一个杀一个，知道吗？”
塞壬活动了两下自己被勒得生疼的手腕，拿走杰克的弯刀：“你知道波塞冬喊我什么吗？”
“……小弟？”
“呸！我为了打仗而生！”
少女冲上甲板，只见三艘船将他们围住，炮口黑漆漆的，已经对准了船身不同的位置。
杰克也跟着跑出来，见到这个情况，露出被吓了一跳的表情，但是这表情在塞壬看来太过夸张，她并不相信这个看起来有些怪异的海盗会害怕那些杂鱼。
“怎么办，要不要求和？”
“求和？”杰克像是听到了笑话，“这些人恐怕不会因为我求和而放过我们。”
少女毫不吝啬自己的白眼：“是你，不是我们。”
话虽这样说，但是塞壬还是握紧了刀。
第二发炮弹很快发射而来，船身被击中，又是一阵天崩地裂般的摇晃。
少女迎着海风走到船尾，看向朝他们发射炮弹的海盗船。
黑帆迎风猎猎飞舞，代表着海盗的残忍和肆虐。
然而这也是诸位海盗们无法忘记的一天，长着蛇一样瞳孔的少女明明纤弱的就像是一阵云雾，却在顷刻之间像是离弦的箭矢一样从那艘被围攻的船尾一跃而起，跨越了距离不断的海水，到达他们的面前。
她一刀斩断船员将火药塞入炮膛的手，然后又迎上船上最锋利的剑，打断对方娴熟的剑术。
少女抓着桅杆一把扯下帆布，布料飘落，落在海盗的头上。
趁着他们在帆布下不断挣扎时，塞壬又揪住冲锋队长把他拎起来扔进了海里。
如果不是这艘船还有用，她一定要把桅杆像是树苗一样连根拔起。
比起那些充满了钢筋水泥的现代造物，曾经的这些在少女手中简直不堪一击。
被斩断了手的船员满地打滚，不住嚎叫，几乎要滚进大海里。
塞壬好心地扶了他一把，并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请保持安静，不要打扰我的工作。”
说完，她走到炮膛前，面对着火药和炮弹，有些好奇地将炮口调转了方向。
杰克：“别对着我傻妞，对着敌人！”
塞壬：“你和敌人没有任何区别。”
杰克大惊：“起码我能带你找到波塞冬，是不是？”
这样一想，少女点了点头，然后将炮口对准了另一艘船。
没有电路的旧时代实在是令人心烦，如果船上有电力设备，那么塞壬可以让这三艘船瞬间受到影响，而不是像个野蛮人似的没完没了得肉搏。
想到刚刚那个人拙劣的剑术，少女在心底叹息了一声，这连娜塔莎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还有没有要继续进攻的？”见船员们都停手了，有的已经经受不住刺激跳了海，少女决定仁慈一些，毕竟在以往的战斗中，史蒂夫也从未对人呢赶尽杀绝过。
想起史蒂夫，少女多少有些郁闷，不知道对方发现自己不见了，会不会非常着急，会不会翻遍整个纽约。
那些好不容易从帆布里钻出来的船员摇摇头，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
塞壬满意地点点头，虽然没有玩成炮弹，但是看到那么多人因为自己而害怕，她感觉也不错。
做完这一切，塞壬回过头，蛇瞳冰冷地看向另外一艘船。
另外那艘船上的船员几乎没反应过来，只有大副还算有眼色，在少女失去耐心之前哆哆嗦嗦地举起了白旗。
杰克在原本那艘已经快要沉没的船上叫好。
“干得漂亮海妖，不愧是我寻找亚特兰蒂斯的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