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公主手已经伸到朝堂之上?”其他的苏云君还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连安乐公主都开始安插自己的势力。
闻言普润知道苏云君想必是不知道安乐公主府的事情,念了声阿弥陀佛,随后道:“安乐公主时常会拿上一些名单去让皇上签认命诏书,如今算下来,单单安乐公主手封的官员,已经不下二十人,只不过多是五品以下的官员。”
“这不是斜封官么?”苏云君没想到,安乐公主安插人手,竟然是用的这种方式。这可是前所未有的,陈唐所有官员无不是通过吏部选拔审核,然后等着候缺,等有了合适的缺再补上。现如今却是到了只要去求了安乐公主,就能得官的地步了么?
普润知道苏云君定是难以置信,接着道:“除了安乐公主,韦皇后,和太平公主如此不知道安排了多少人了。现在朝中大半都是她们的势力,就连着相王和太平公主,如今都不敢干涉朝政,只要他们有意义,韦后的人便会站出来。”
闻言苏云君看着普润和普泓,眉头微蹙:“大师乃是出家方外人士,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皇室秘辛的?”
普泓闻言笑了起来:“好一个出家方外人,老衲心中有个疑惑,不知可否问一下乡君?”
“大师但说无妨。”
普泓笑着问道:“敢问乡君我们出家人可用吃饭?”
“自然需要。”苏云君不明就里,只是回答着。
“那可用睡觉?”
“当然。”
“既然出家人需要吃饭,需要睡觉,需要饮水,需要常人所需,那又算是什么方外之士。出家人便就是出家人,只是剔了头,烫了戒疤,披了袈裟,每日青灯古佛诵经焚香。我们终究还是人,终究还是需要吃饭饮茶需要活命的。如果朝廷动荡,局势堪忧,一旦引起战乱,你觉得我们出家人就避免的了?”普泓说着双手合十:“所谓的方外人士不过是一个虚无的幌子罢了,什么是红尘,什么又是俗世,既然都分不清红尘俗世还谈什么不在红尘中不理红尘事。既然为人,那不管什么事情便都是与我们相关的,乡君可明白了。”
苏云君之所有有那一问不过是想知道,普润是怎么打听到的消息。
却没想到普泓一通大道理下来,却是半点没透出。只得点头双手合十:“大师说的是。”
在她话音刚落,却听着普泓再次开口:“师弟之所以知道这么清楚,不过是因为师弟时常出入相王府,公主府,偶尔还会进宫给贵人祈福念经做个法事。”
苏云君闻言顿时郁结,说了半天,她还以为普泓不打算说了,却没想到,人家最后又说了。
当真是与出家人打交道,切忌不能勿骄勿躁。
普泓看着苏云君的脸色微微一笑:“老衲说这些不是想要戏耍乡君,只是想要提醒乡君,如今时局对苏家是有多不利,如果乡君再不行动怕前世今生便没什么差异了。”
这一句话,无意是撞进苏云君的心房,前次普泓也说过这样的话,冥冥之中她总觉得普泓像是知道她是重活一世的一样。每次与他交谈的时候,总是带着深意。最关键的是,在自己重生刚醒来的前几日,夜夜噩梦最后终结自己的都是老僧的一声阿弥陀佛。从第一次遇到普泓,她便确定,这声音便是在噩梦中唤她醒来的声音。
苏云君眼神锐利直视着普泓。
普泓依旧一脸微笑,慈祥安然,仿佛完全没有在意苏云君的眼神。
良久苏云君才轻声道了声谢:“云君谢过大师指点,云君知道了。”
普泓见此,这才对着苏云君说道:“老衲的师弟时常出入王侯府中,知道的事,认识的人都比老衲要多。乡君可以去与师弟详谈,若有什么需要师弟代劳传话的,只管说与他便可。阿弥陀佛。”
一百二十三章: 详谈
闻言苏云君点点头:“云君谢过大师。”
说完,普泓已经闭上双眼,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苏云君知道他们该走了,便轻轻站起身来,跟着普润去了另外一间禅院。
待苏云君坐定,普润拿出纸笔,在纸上写下密密麻麻的名字。
随后让苏云君看着道:“如今宰相议事堂的已经全都是韦皇后的人,基本上连相王和安乐公主的人都被踢出了宰相班子。而安乐公主安排的人又大多数是吏部,户部,兵部,刑部,都是手握实权的人。京城附近的府兵控制在武家的手中,禁军的千骑和飞骑都控制在韦皇后的手中,只剩下万骑是在郡王手中。所有人都以为刘仁景是皇上的人,所以韦皇后还没有对万骑下手,不过怕是也过不了多久,韦皇后就要把万骑也掌控在她手上了。”
苏云君看着普润分析的局势,虽然知道宰相班子里老臣韦安石乃是陈景恒的人,崔日用是宰相宗楚客的亲信,还深得韦后信任,但陈景恒走之前说他可用,那应该也是陈景恒的人。
飞骑和千骑在自己两个表哥手中,可是即便是这样,与韦皇后所控制的势力相比,也是非常困难的。
“如今对我们来说,局势的确非常不利。不知大师可有什么高见?”苏云君说着看向普润。
就见着普润鹰目中射出一抹精光:“如今乡君该做的是先将这些还未被利用赏识的人全部拉拢起来,然后想办法刺激韦皇后的野心,让郡王他们从外地回到京城。只有在他们的势力还不是最成熟稳固的时候下手,我们兴许还有机会。”
闻言苏云君看着普润:“大师的意思,是剩下这些人。”
说着纤细的手指划过纸面,普润早就将这些名字完全的勾画好了。
什么人是什么派系,什么人是中立,什么人可以拉拢,什么人只能保持距离。
苏云君看着纸上的名字,一个一个全部记在心里,若说她有什么优势,可能就是记忆里较于常人要好得多。凡是看书或是文章,不说过目不忘,却也是能记住十之八九。
普润看着苏云君仔细的看着名单,笑着道:“乡君只管放心,照着这份名单去将还未被韦皇后安乐公他们收买的人拉拢到一起,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苏云君点点头:“虽然这些都是中下级的官员,所处的位置也不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但是当初武太后能临朝称制,不也就是靠的一帮子中下级官员。”
说着苏云君看向普润:“大师觉得如今我应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让郡王他们回到京城更为合适?”
普润双手合适笑着道:“如今韦皇后有权有势,你觉得现在的她最缺的是什么?”
闻言苏云君微微想了想:“她最缺的应该是一个借口,一个在世人面前立威的借口。若我是韦皇后,在自己手上的势力足够强盛之后,便是需要一个机会,让天下世人都知道我韦皇后乃是真正的一人之上,万万人之下。除了皇上所有的臣民百姓都要跪服在我的脚下,只有这样才可以在皇上百年之后,名正言顺的临朝听制,否则到时候插手国事只会被天下人怒骂,妇人不得染指政坛。以儒家孔孟之道了来辖制于我。”
“那乡君觉得韦皇后现在到了这个时候了么?”普润看着苏云君,眼中越发欣赏,甚至说对这个小女子生出一丝钦佩。
他看到,苏云君在说话的时候,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只有上位者才有的气息,让人根本不会质疑她的话。
苏云君却是没想这么多,只是脑子里仔细的分析了一下如今韦后的局势,轻声道:“只怕是还没有,虽然说韦皇后现在打消了中宗的疑虑,收拢了武家的势力。但是相王和太平公主的势力却并未瓦解,现在只能说是分庭抗礼,如果韦皇后冒然走出最后一步。到时候相王和太平公主定然会反对,反对她插手朝政。毕竟相对于韦皇后一个女流之辈来说,相王曾做过皇帝,又为皇嗣。更有资格和权利去接手朝纲,到时候韦皇后想要夺权必要反相王,这就是要谋夺陈唐江山了。做任何事都是要师出有名,只有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韦皇后若是反相王篡夺朝政大权,便就是谋逆之罪,天下百姓定会议论纷纷,到时候有点心思胆量的便会趁这个时候揭竿而起,打着匡扶陈唐的旗号把这潭水搅得更浑,从而分得一杯羹。韦皇后若是现在冒然想要立威,其实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乡君分析的很是透彻。”普润点点头,即便说他早就听说了苏云君,知道她心思缜密,却没想到她能将局势分析的这般透彻。顿时心悦诚服的看着苏云君,眼中在没有半点奉命行事的轻视。
苏云君却是在普润说话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多谢大师提点,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闻言倒是普润疑惑的问道:“乡君想到了什么法子?”
“如今韦皇后最缺的就是一个立威扬名的机会,那我们就给她这个机会。”苏云君说着笑了起来,仿若三月初开的桃花一般,清丽,明媚。
普润却是眉头微锁:“乡君都知道这后果,想必韦皇后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她又怎么会冒这个险呢。”
苏云君却是摇摇头:“大师这点可能错了,即便是韦皇后知道后果,她也必然会接这个招的。其因有三,第一便是这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韦皇后怕错过这次机会便再没下次。第二,如今韦皇后的势力,已经是可以压制陈唐皇室,人到了这一步就会自满,所以实际上她已经是骄傲自大无所畏惧了。人只有到了最高上位者之后才会觉得高处不胜寒,反而更加谨慎,但是就在你离权力中心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你是感觉不到寒冷的,只有对权利的渴望。至于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皇上的身体越来越差,韦皇后等不起了,她怕自己什么都没做的时候,皇上便撑不住,到时候自己所有的努力将付诸东流。”
一百二十四章: 合计
普润却是没想到苏云君竟然知道中宗的身体情况,不由诧异的开口:“贫僧时常出入宫中,并不知道皇上的身子有何异样,乡君是怎么知道的。”
苏云君却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并未回答。
中宗的身子她知道却是不好说,主要是因为中宗是五脏受损,外表里是瞧不出来的。前世也是在她嫁给韦祯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中宗就暴毙了,当时一度传言说是韦皇后和安乐公主为了篡位谋害了中宗,那时候她是韦夫人,自然知道韦皇后究竟有没有动手。
所以按照这样来推算,中宗此病乃是遗传了先皇,绝不会说因为她重生一世,便能改变的。所以这一世,不出意外中宗一样是活不了多久了,紧打紧算也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
韦皇后是中宗枕边人,自然是更清楚这些。
想必这也是她为什么那般宠爱安乐公主,却在女儿受了委屈之后,做出将安乐公主嫁给武延秀的决定的原因吧。
普润看出苏云君并不想说这些,于是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那乡君贫僧能为你做些什么?”
苏云君闻言笑着回礼:“大师只管在这永安寺静候,若是有事我自会让丫鬟到永安寺来寻大师的。”
“我还要回府去筹划一下,时日也不早了,若是再不回去祖母和娘也是该担心了。”苏云君心里有了想法,便想着回去准备,看了看时间对着普润说道。
闻言普润点点头:“既然如此,那贫僧便不打扰乡君。”
苏云君双手合十,对普润行了一个佛礼,带着明茶和清明转身就要走。
却被普润轻声唤住:“乡君留步。”
闻言苏云君不由微微顿足,转过身来看着普润:“大师怎么了?”
就见着普润的视线落在桌上写满名字的白纸上:“乡君不将名单带去么?”
见此,苏云君微微一笑,仿若春风拂柳,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全都记在这了?”
普润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是贫僧多虑了,乡君慢走。”
等苏云君主仆离开永安寺,普润这才收起自己的满脑子的念头,回到普泓的禅房。
听见声音,普泓并未睁眼,只是问了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