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韶华(穿越)——溪畔茶
时间:2017-10-09 17:50:33

  沐元瑜肃了脸色,躬身道:“是。孩儿明白。”
第148章
  沐元瑜没怎么歇息,隔日一早就开始抱着滇宁王处取来的资料看起来。
  滇宁王病倒,后院女人一扫而空,滇宁王妃的日子是前所未有地舒心起来,见到沐元瑜一刻不闲,她很是心疼:“瑜儿,何必这样着急,我看这些贼子翻不出多大浪来,你多歇两日,不怕什么。这都是你父王惹出来的乱子,等过一阵子他病好了,叫他自己收拾去也罢了。”
  沐元瑜笑道:“拖下去会更加麻烦。我看那边布局如此深远,恐怕所图不小。”
  外面的事滇宁王妃是不大懂的,她只把持着王府内的一块,见此只能道:“好罢,你自己当心着身子,不要太操劳了。”
  甚是遗憾地转身去了,暂时打消了叫绣娘来做上无数华服的念头,只是让厨房每日都变着花样做些好菜给沐元瑜好好补一补身子。沐元瑜的下巴尖起来是年长之后的自然发育,但在她做母亲的眼睛看来,那必须是在外面受了委屈亏了嘴了。
  五日后,补得精神焕发的沐元瑜低调地去外面绕了一圈,恢复了男装重新回来。
  府里才进行过一波波清洗,连生了两个女儿且有封号的孟夫人都被移出去到庄子上看管起来了,其他人更不必说,还能留下来的个个噤若寒蝉,不该问的事绝不多嘴,滇宁王妃随便寻了个借口,只说女儿流落在外面吃了大苦头,身体孱弱,送去了寺庙求佛祖保佑,先静养一阵子,谁都没敢多问,沐元瑜顺利回归。
  这一日也就到了腊月二十八了,少掉一半人口的府里本来冷冷清清的,滇宁王病着,沐元瑜在外,滇宁王妃都懒得安排收拾过年的事宜,但沐元瑜这一回来,就大不一样了,滇宁王妃赶着叫人忙碌起来,各处张灯结彩,系红绸贴春帖,一样样紧锣密鼓地张罗着。
  只有一样,还是取消了,就是祭祖。
  沐氏祖先祠堂座落在王府里,每年都是沐氏族人举家上门祭拜祖先兼给滇宁王拜年,今年滇宁王后院里起了这么大把火,直接把他烧得起不来了,他没有心情再应付族人,就发了话,令各家在自己家中遥祭便是。
  一般人都听了,只有一个例外,沐元德。
  滇宁王和锦衣卫派来查他的人都是暗查,他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听说滇宁王病到连祭祖都不能主持,就来探病来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沐元德身上的嫌疑一分为三成了三个可能,一个,是他全然无辜,刺客供出他来,只是搅浑水,意图进一步分裂沐家两房;另一个,他就是幕后指使,刺客没有说谎;再有其三,是最坏的可能,他跟余孽勾结到了一起,共同导演出了对沐元瑜的刺杀。
  滇宁王不愿见客,只能沐元瑜出来见这位大堂兄,她略有头疼,并十分想念朱谨深。
  从前不觉得需要依靠谁,她自己处理事情也没觉得有什么障碍,然而朱谨深的脑袋太好用了,她跟他在一处惯了,遇到问题,她还在想,他已然推演出来,渐渐她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现在回到全部靠自己的境地里,她很有点失落。
  古话说的不错,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不知道他在京里怎么样了,皇帝罚得他重不重,她接手了滇宁王的那一摊子,手里可用的人事多了,第一时间就派出了人往京里去打听,只是还没有回信,不知道年后能不能知道,希望皇帝意思意思,罚一点点就好了——
  “元瑜堂弟?”
  沐元瑜陡然回过神来,面上不显,从容笑道:“大堂兄见谅,父王卧病不起,大堂兄提起来,我心里十分焦急,就走了点神。”
  沐元德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他今年已三十二岁,跟沐元瑜说是以兄弟相称,坐在一处看起来实像是两辈人。
  要说话,也没多少可说的。两家关系从前极坏,沐元德随了沐二老爷,除了祭祖从不和这边来往,和沐元瑜很不熟悉,三两句问候过后,气氛就有一点僵凝下来了。
  沐元瑜打起了精神——她不是成心走神,不知怎么地,打回家来后可能是放松下来,一直不大能集中起注意力来。
  “多谢大堂兄特意走一趟,二伯父和二伯母都还好吗?我要侍奉父王母妃,帮忙一些家事,不便去探望,还劳大堂兄替我解释一二。”
  沐元德道:“无妨的,小堂弟没了,三叔父悒郁难解,家父母都知道。”
  “三堂哥在京里一切都好,也请二伯父和二伯母放心。”
  沐元瑜犹豫过要不要把沐元茂一道带回来,终究还是放弃,他不跟她走,还能置身事外,一跟了她走,本来不关他的事也说不清了,将来于他的前程就有不利了。沐元茂留在京里,他自身也是功勋之后,没证据的情况下,皇帝还不至于平白把他抓去怎么样。
  沐元德应道:“这就好,太太确实十分挂念着他。”
  沐元瑜感觉是没什么可说的了,但沐元德不提出告辞,她想看看他意欲何为,就沉住气继续作陪。
  又扯过几句闲篇,沐元德将话题转回了最初:“三叔父病势沉重到这步田地,实在令人忧心。云南这片地界,万万缺不得三叔父坐镇,年前休假时,我们各卫指挥使聚会闲谈,还曾说起此事,纷纷言道,若能拜见三叔父一次就安心了。”
  沐元瑜心念一动——滇宁王从一开始就说了不见客,他又提起来,还把各卫指挥使都拉出来说,是非要见到她父王不可?
  两家关系若好,他做子侄的真切关心叔父还过得去,偏偏又不好,这样还坚持,未免有些没有道理。
  她起身道:“这样罢,大堂兄既如此说,我代大堂兄去问一问父王,看他可能勉力支撑,见一见大堂兄,好叫亲戚们放心。”
  沐元德忙道:“那有劳堂弟了。”
  沐元瑜点一点头,出门往滇宁王养病的院落去。
  滇宁王一听就不大耐烦:“又没个正事,非要见我做什么?你就跟他说,我病重难支,谁也不见。”
  沐元瑜应了:“好。”
  滇宁王倒又有点犹豫,把她叫回来,问道:“你看他形容如何?”
  “看不出什么,他也没说什么切实的话,只是慰问父王病情而已。”
  滇宁王就冷哼:“这当口,无事献殷勤来了,我好稀罕他,只怕巴不得我死呢!”
  沐元瑜略有无奈:“父王正是养病时候,又是大年下,何必将死活挂在嘴边,多不吉利。”
  这个父王没了儿子没了指望,同时也没了那股老谋深算的世故了,把一摊子事交给她后,整个人更有点自暴自弃地放飞起来,想说什么说什么,她还不大习惯这个版本的滇宁王。
  滇宁王道:“吉不吉利,我都这样了,不知趁了多少人的意,说不说又有什么要紧。”
  “凡觉得趁意的,总是父王的敌人,父王难道愿意仇者快,亲者痛不成?”
  滇宁王听到这个话,方不响了,默了一会,脸色缓和着道:“我还是不见他。他这么非要见我,不知打什么主意,且不叫他得逞,等一阵,看能不能等出些什么来。”
  沐元瑜正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她才回来,还没熟悉好现有的局势,所以要问一问滇宁王好确定一下。便道:“是,我出去回绝他,只说父王心情不好,不愿见客。”
  她说着出去了,滇宁王望着她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半晌后,幽幽地独自叹了口气。
  他从前遗憾这不是个儿子,然而如今却又禁不住想,这幸亏不是个儿子。
  女儿家,总是心软些,跟他闹起来能闹得那个模样,到他自吞苦果了,她又还是乖顺下来了,就算态度还是清淡吧,总还能安慰他两句,让他心里舒服一点。这要是个儿子,此刻恐怕巴不得他一口气病死了,好给他腾位子了……
  
  千万里之外的京城。
  京里这个年过得十分热闹。
  无他,大皇子妃诊出了喜脉,算来朱谨治成亲也两年有余了,如今终于有了好消息,上上下下都十分高兴。
  最高兴的自然是皇帝,他原有点怕朱谨治的智弱遗传给下一代,为此一直悬心,但朱谨治成亲这么久,迟迟没信,他就又担心上了别的,哪怕万一出来的皇孙真有点不妥,那也比没有好不是?总不能为着这点可能的担心,就要儿子香火灭绝。
  所以终于听到喜讯后,他高兴之余,也给了实际的奖赏,宣布为朱谨治封王,封号为豫。
  与他同时封王的还有三皇子朱瑾渊,贤妃只是试探着去求了求,不想皇帝就答应了,给了封号为景。
  沈皇后见此原有些沉不住气,也要去求,但想等一等看朱谨深的封号是什么,便按捺了两天。谁知等来等去,竟没有信,后宫里也有一些庆贺的事宜要操办,皇帝竟只吩咐她操办豫王和景王两家的,提也没提朱谨深。
  沈皇后娘家封爵的事叫朱谨深搅和了,心头的恨更深一层,只是不敢再去轻易招惹他,现在见了这样,那是一百个称心如意,连朱瑾洵的封王都不去求了,只怕提醒起皇帝来,顺带着封了朱谨深,就便宜了他。
  私下和孙姑姑笑道:“横竖洵儿还小,再等几年也等得,二郎就不一样了,他哥哥弟弟都封了王,剩他一个光头皇子,这个脸丢也丢死了,只怕门都不好意思出!”
  孙姑姑陪笑着道:“年前二殿下和三殿下都出了岔子,二殿下尤其凄惨,不知做了什么,头都叫皇爷砸破了。皇爷是宽宏之君,奴婢在宫里这些年,不曾见到皇爷对皇子们发这样大的怒火,如今封王也没有二殿下的,可见是真的对他动了大怒了。娘娘当时的决定真是明智,按兵不动,现在自然地就占了上风了。”
  沈皇后也为自己的隐忍自得,嘴上笑道:“再看一看,不到封王大典那一天,不能掉以轻心。”
  封王的消息皇帝是已经都放给臣子们了,只是典仪上所要做的准备繁多,没有这么快,定到了年后的春日里。
  这一天说快也快,不知不觉就来了。
  正式诏书已下,果然是没有朱谨深。
  春日飞花里,皇城鼓乐悠越,新出炉的豫王和景王换上了新的冕服,祭太庙,行王礼。
  光头皇子朱谨深一整日都没有出门。
  林安缩在门外窗下,悄悄抹着眼泪。
  太可怜了,他家殿下,都是亲生的,皇帝怎么就这么偏心眼,就算他家殿下做错了点事,也不能在这么重要的大事上把他家殿下拉下,以后他家殿下还怎么出门见人——
  呜呜。
  他不甘心地哭一会,偷偷直起身子,往窗子里张望两眼。
  朱谨深坐在炕边,腰板笔直,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张纸在看。
  林安忍不住捂着嘴剧烈地抽噎了两下——殿下从早上起就是这个姿势了,现在还是这样!
  中午的饭端上去都没吃,只说没空!
  没胃口就没胃口,还要硬挺着说没空,呜呜,就那一张破纸,不知哪寄来的,至于看上这么久。
  殿下一定是伤心郁闷得不行了,又要面子,说不出来,只好对着那纸发呆。
  唉,要是世子爷在就好了,还能帮着排解排解,偏偏人家爹病重,又走了。
  他泪眼模糊里感觉朱谨深好像是动了动,忙抹了把眼睛,定睛一看,发现朱谨深果然是动了,他站起来,往外面走。
  林安忙站起来,拖着发麻的腿跑进去问道:“殿下——嗝,殿下要什么?吩咐奴才就得。”
  “没事,我不出去,只是去书房。”朱谨深说着,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怎么回事,怎么哭成这样?”
  林安坚强地瘪着嘴道:“没,我没事!”
  不能再给殿下添堵了,殿下心情一定已经够差了。
  朱谨深道:“哦,那随便你。你挨了欺负自己不说,可别说我不帮你出头。”
  林安:“……”
  不对啊!这个语调会不会太轻松了点?
  他忙跟着朱谨深后面走,却见他是进了另一边的书房,到书架上拨弄了一圈,找出一本《尔雅》和一本《说文》来,摊开到书案上,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林安愣在门口。
  他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朱谨深在难过了,他非但不难过,脸上简直在发光好吗?!看着那两本书跟里面有什么绝世宝藏一样,每翻一页都十分地郑重其事。
  “殿、殿下,你饿不饿?我叫厨房去做点东西来?”他试探着问。
  朱谨深这回痛快地答应了:“好。弄点小点心来就行,我这忙着,别弄那些麻烦的。”
  忙什么呀——这两本书只是说文解字类的,学童级别的,那封面上的字他都认得。
  林安糊涂着,但朱谨深愿意吃东西了,他还是忙道:“好,好,我这就去。”
第149章
  沐元瑜很费解。
  过了个挺清净的年后她发现,她容易走神的毛病不但没好,还添了桩新的,容易累。
  这实在奇也怪哉,照常理说,她回了家,在她母妃无微不至的母爱光环普照下,就算本来有点微恙,也该被关爱没了才对,结果非但不然,还反过来了。
  要是寻常时候,还体现得没那么明显,但她从回来起就没有闲着,每日耗费大量的脑力在协助滇宁王进一步揪出余孽在南疆的可疑据点,代滇宁王见他的下属,还要分神柳夫人那边,从现有的资料分析出她可能的出逃路线,安排调整人选秘密追捕,这种高密度的耗神之下,她的精力流逝得特别快,直接影响到了她的效率。
  效率不高,只好用时间砸,她在专门辟出的书房里呆得就越来越晚,晚到滇宁王妃终于看不下去的地步。
  “瑜儿,你再不听话,娘要生气了。”夜晚里,滇宁王妃听说她书房的灯仍亮着,板着脸过来找她。
  沐元瑜眨巴着眼,又揉了揉,她实在也是困了,有点迟缓地道:“这么晚了,母妃还没有休息?我这份看完就睡了。”
  滇宁王妃看她困得那样,更是又心疼又生气,铁面无私地道:“不行,你现在就去睡。不然,我就把这些东西全扔回给你父王去。”
  沐元瑜脾气还是好的,就讨好地笑道:“好啦,母妃不要生气,我听母妃的。”
  她慢吞吞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吱呀一声响,她往外走。
  出了书房门,张嬷嬷拿着灯笼在一旁照着路,滇宁王妃还念叨她:“理你父王那么多呢,他喜欢儿子,就叫他的宝贝儿子做去,累你做什么,回来大半个月了,就没哪天闲着,年都过得不消停——对了。”
  滇宁王妃想起什么,压低了声音道:“瑜儿,你小日子快来了吧?女儿家这时候是最累不得的,你这两年都在京里,也不知道鸣琴她们有没有好好服侍你,这上面是要格外留心的,若不仔细保养,可要吃苦头了。”
  半轮明月挂在天际,在青石板道上倾泻下冷白的淡淡银辉。
  沐元瑜石像般僵在了原地。
  滇宁王妃以为她被念叨得不耐烦了,摸一摸她的头:“好了,不说了,娘也是为你好,唉,总是我的过错,才害得你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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