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韶华(穿越)——溪畔茶
时间:2017-10-09 17:50:33

  沐元瑜:“……”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智慧的指引,她略懵。
  朱谨深道:“你等我再想想。”
  沐元瑜敏锐地察觉了他情绪中的一小点低落,立刻道:“殿下,你歇息会罢,这想不出来太正常了,就这么点糊里糊涂的线索,神仙也想不出来啊。”
  又安慰他,“你别担心,就剩这一根独苗了,他就是攒了一肚子的坏水,也没本事冒出来,只能噎死他自己。”
  朱谨深只是仍沉吟着,微拧着眉:“嗯。”
  不管这个首领的身份到底挖不挖得出来,他们是不能一直在这里空想,行李已经收拾齐备,滇宁王催着他们上京了。
  他们没有带上这里的兵力,一来两地相隔太远了,历来赴京救驾都极少动用到云贵两省兵力,情势真坏到了这个地步,等这里的军队赶过去,基本也来不及了;二来,沿途所耗粮草是个大问题,这可不是沐元瑜带的那两万人,就是滇宁王府也贴不起这么高昂的消耗,三来,没接到朝廷诏令,他们是不能擅动兵马入中原腹地的,中途很容易被州府拦截下来,不许过关,朱谨深的身份也不管用。
  几方综合之下,最终护送他们的就仍是朱谨深带来的两千营兵及沐元瑜的护卫们。
  同时他们携带上了此行的战利品们——一窝余孽及东蛮牛王子。
  沐元瑜来汇报完了,滇宁王听着这个阵容很满意,云南的捷报是已经送上京了,这批战利品随后往午门上一绑,大胖孙子宁宁再往皇帝面前一摆,还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呢?
  他放心地闭了眼,道:“行啦,去吧,吵了我这些天,如今终于能安心养病了。”
  沐元瑜险些要冲他丢一个白眼——到底是谁吵谁!
  话出口,还是叹息着拐了弯:“父王,我去了,你可要好好地等着我回来。”
  滇宁王“嗯”了一声:“知道了”
  
  诸样告别不必多叙,赴京旅途正式开始。
  护送朱谨深过来的营兵千户很奇怪,他满腔的纳闷快冲破天际了,以至于终于忍不住有点犯上地过来问朱谨深:“殿下,我们上京,为什么把沐世子的小外甥带着啊?”
  那小肉团子被保护得可好,一整天都在马车里,他至今就只瞄见过他大红的小褂子角角。
  朱谨深望了千户一眼,这些营兵们当然是不能住在滇宁王府里的,这些时日都另外安置了,所以王府里发生的事,他们是一概不知道。
  他被首领身份一直困扰着的心情忽然好了点,向千户招了下手:“你过来一点。”
  千户忙在马上把身体歪过去。这一听就是有秘闻啊,皇子殿下跟他分享秘闻,多大的荣幸!
  “沐世子的外甥,是我的儿子。”
  千户先一愣:“这是怎么个辈分?——啊!”
  后一声惨叫是因为他反应了过来,险些从马上摔下去。
  什、什么?!
  这位殿下来的时候可是个正宗光棍啊,要说跟沐世子那个同胞妹子生出点什么暧昧情愫他还能理解——嗯,沐元瑜的同胞“妹妹”找回来这事他是知道的,刚到云南那会儿他没什么事,大街小巷乱逛,乱七八糟的本地豪门小道消息很是灌了一耳朵。
  可有儿子是什么鬼?!
  他都不用扳手指算,哪怕这位殿下来的第一天晚上就跟人天雷勾动地火了,那日子也来不及啊!
  朱谨深看着他,表情略不善:“你不用知道那么多,我就是告诉你,我有儿子了,你一路要保护好他,不管出什么事,以他为优先。”
  千户吞了口口水:“是、是。”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总觉得朱谨深开始告诉他的口气很好的,其后翻脸,是因为他的反应不对,导致他好像有点炫耀失败似的——这是挺心塞的,他也是胡思乱想,人家的儿子人家自己还不清楚吗?就他知道怀胎要十个月?
  这不知是哪天就搭上的呢,皇子殿下的风流事,还得跟他交代得清清楚楚不成。
  “殿下,您家的小公子可真是生来不俗哈,这一路了,我都没听他哭一声,再没见谁家孩子这么懂事乖巧的。”
  朱谨深的表情舒缓了:“宁宁是不爱哭,爱笑。”
  千户摸对了脉,才放下心来。
  朱谨深又转脸嘱咐他:“先不要往外说,我只告诉了你。”
  千户连忙点头,又很佩服地拍了一句:“殿下真是办大事的人。”
  可不是嘛,不声不响地,守住了云南不说,儿子都蹦出了一个,真是什么都没耽误啊。
第182章
  返京队伍的中心点宁宁很争气,一个半月的旅程中,他只有因为出牙难过而发了点热,哭闹了两场,沐元瑜同朱谨深彻夜不眠守着他,终于待热度下去,那点难受劲没了,两个大人顶着乌黑的眼圈劫后余生,昏昏欲睡,他的精神倒又好上来了。
  途径城镇,外面不知为什么喜事敲锣打鼓地热闹,张嬷嬷怕吵着他,忙要把他耳朵捂着,不想宁宁醒过来,不哭不闹也不害怕,“啊啊”地就指向外头,眼睛里还带着一点朦胧睡意,但执着地要看起热闹来了。
  这时已是三月里的艳阳天了,不怕有风吹冻了小娃娃,张嬷嬷捺不住他哀求,就抱着他凑到车窗旁边,把车帘掀开一线让他看着。
  “……”
  什么也看不着,两边密密的护卫环绕着,从宁宁这个角度,只能瞅见汉子们的大长腿。
  “啊,啊。”
  不要看这个,看了一路,早腻了。
  朱谨深听见他又急又嫩的叫唤,在马上转过头来,看见儿子的小脑袋很操心地往外拱,勒住缰绳慢下来,到车边,掀开车帘道:“把宁宁给我。”
  宁宁转移到了亲爹的怀里,居高临下,如愿以偿地看见了想看的热闹,咧开小嘴笑了。
  一排穿红着绿、喜气洋洋的队伍正从前方过去,最前面是个滑竿样的物事,抬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少年穿身圆领蓝衫,头上戴着软巾,巾旁插朵碗口大的红花,年纪虽小,看去却是十分的意气风发。
  这是当地一个富家子弟,才中了秀才,家里人高兴,弄出一番排场来替他夸耀夸耀。
  这么点年纪,别人可能还在读蒙学,他已迈过科举第一关了,显耀一下也不为过。
  宁宁看得目不转睛,朱谨深就不可能对这种小场面有什么兴趣了,只是牢牢抱住儿子,防止他一激动,小身子窜出去。
  别看宁宁还没满周岁,小胳膊小腿正经挺有力气,闹起来像尾活鱼似的,还一天比一天机灵好动,下人们看着他时,眼都不敢眨。
  沐元瑜凑过来,伸手道:“殿下,你去马车里歇一会,宁宁给我吧?”
  朱谨深摇头:“不用,我不累,还是你去歇着。”
  沐元瑜也不隐瞒,揉揉眼睛道:“我是挺困的,但白天太吵了,马车又晃,躺着我也睡不着。”
  说着望一眼宁宁,“只有这只小猪,在哪都能睡得香香的。”
  宁宁不大有自知之明,以为夸他呢,呵呵着扭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目光就又追回去了,极好奇地盯着那已经过去的滑竿望,小脑袋竖得高高的,还拍着朱谨深的胸口,指着叫他也看。
  沐元瑜见他这样忙,快要笑喷:“指什么呢?让人抢过来给你也坐坐?”
  “啊。”宁宁叫了一声,不知是不是真有这个意思。
  沐元瑜点点头:“那你可得好好努力,等长大了,也早早考个秀才举人什么的,我叫人做一个比这个威风得多的敞轿,让你绕着京城逛一圈。”
  千户在旁听得有趣,哈哈笑道:“世子爷真会开玩笑,这么金贵的小公子,生下来就有现成的前程等着他,要费劲巴拉考什么科举呢?”
  别管这小胖子怎么蹦出来的,看二殿下的宝贝劲,亲手抱他在怀里纵容他看热闹,这身份就稳稳的,再说,女方家那边虽说目前还没正位吧,那也不是好惹的,藩王的女儿,又不是哪个村的民女,能叫人说睡就睡了?沐世子这回带着孩子跟着一起进京,明摆着就是为妹子向皇帝讨公道去的,这要不给个稳妥的名分,沐氏指定不让。
  他嗓门比沐元瑜和朱谨深两个人都大,宁宁听他说话,目光又拧着追寻了过来,肉团子昨天发热蔫巴了一天,这会是看什么都有意思,加倍地要把逝去的时光补回来。
  只是等他再扭回头去,一看,那一排热闹队伍整个过去,连影子也瞧不见了,他就呆住了,嘴巴瘪了瘪,是个伤心要哭的样子了。
  他忙着去拍了拍朱谨深胸口,偏偏朱谨深不知是累了,还是思索着什么,一时没有理他。
  这不得了,宁宁还没有在亲爹这里受过这种冷待,本来只是装装样子的,这一下委屈得不得了,眼泪真出来了一颗。
  “呜……”
  沐元瑜平时好逗他,但听他哭了心疼劲一下子上来了,忙着在马上伸手:“宁宁乖,到我这里来。”
  宁宁依恋地把两只胖胳膊向她伸着,小身子扭着,要换亲娘安慰。
  朱谨深终于回过了神,这回没有阻止,一边把孩子递给她,一边解释道:“我忽然想起点事。”
  “没事,殿下忙着,我来管宁宁就好了。”
  沐元瑜把肉团子接到手里,她逗孩子极有一套,亲亲他的胖脸蛋,咯吱两下腋窝,再随手指着沿途别的热闹哄着他看,很快他又乐呵呵的了。
  到晚间入驿站投宿的时候,宁宁让张嬷嬷哄睡了,沐元瑜洗浴过,去找朱谨深:“殿下,你想起什么事了?”
  白日她见朱谨深一直沉思,怕打断了他的思路,便一直忍着没问。
  朱谨深正坐在窗下,小城驿站,条件再好也有限,这一张罗汉床只是榆木做的,年份也不少了,好在还算干净。朱谨深往旁边坐了坐,给她腾出位置来,道:“只是一点猜想,暂还不算有头绪。”
  “能说给我听听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朱谨深失笑,“还是柳氏说的那件事。我一直在想,到底什么人需要改年纪,并且要从官方的黄册改进去。改这个年纪的意义,又到底在哪里。”
  沐元瑜有点小激动,倾身道:“殿下想到什么了?”
  朱谨深不答,先问:“你记得白日那个小秀才吗?”
  沐元瑜点头。
  “你还记得国子监里那场暴动吗?”
  沐元瑜又点了点头——但这回带了两分茫然,那在她的记忆里是挺久之前的事了,她战场上都进出了两圈,那场所谓的暴动此时再回想起来,只是个小场面,她虽然记得,但早不会放在心上。
  “监生抱怨科举道难,这个抱怨本身是不为过的,许多人从幼童考到白首,都可能困在一个童生里过不去,未必学问真的差到了这个地步,运道本身,也占了一部分因素。”
  沐元瑜认真听着,她觉得朱谨深说起这些来别有一番魅力,那种徐缓而笃定的展眼天下的感觉很能打动人。
  “那个小秀才十一二岁已入科举之门,只要不做仲永,往后前程比他的同科们都要宽广得多,他考三次举试,不过刚到弱冠,他的同科哪里能跟他耗得起?”
  这个沐元瑜懂,伸手在面前做个手势,划了条线,道:“他这是赢在了起跑线上——?”
  朱谨深没听过“起跑线”这个词,但这很好理解,他问都不需问,只是点头:“是这个意思。”
  他没有进一步解释,因为看出来沐元瑜已经明白了。
  “殿下的意思是——”沐元瑜简直想抽冷气:“这个人现在很可能已经作为官员,混入了朝廷?!”
  是的,科举路完全符合朱谨深先前提出的两个问题,考生本人的一切资料都要和黄册对应,还需找别的秀才作保,当然这里面仍然还是有人玩鬼,离天子脚下不那么近的地方,地方官的权利就大多了,但从制度上来说,已是尽量保证了严谨公平。
  而改这个年纪的意义,也很好理解,就不说科举里的关卡了,迈入官场之后也很有用,各官职是有一个年纪的天花板在的,明面上没人说,但提拔起来人人心里都有一本账,并且也都认同这个潜规则。国子监那场事,李司业忍不住搞梅祭酒,可不就是因梅祭酒的年纪很难再升上去,注定终老在这个职位上,把他的路挡死了吗?
  而这个首领若真混入朝廷,可不是梅祭酒那种了,梅祭酒只是不慎失足,反应过来后立即悬崖勒马,没有真的背叛朝廷,可这个首领是从根子上黑了个透,绝不可能干一件好事!
  朱谨深略有迟疑:“我不能确定,但要说别的可能,我一时还未想出来。”
  沐元瑜想了想,道:“没事,我们现在有一条路也是好的,等到了京里后,我们就告诉皇爷,把所有官员的履历都对一遍,这比对所有的人口黄册要好对多了。”
  “恐怕也不容易。”朱谨深道,“朝里做官以后改年纪的,不只一个两个。不是太过分的,皇爷知道了也不便过问。水至清则无鱼,横竖真提拔起人来,总还是看政绩为重。”
  沐元瑜:“……”
  好嘛,真是无官不奸,既有这条捷径,哪里只有她能想到,早叫人干成一门事业了。
  她想一想,又豪气地道:“难对也要对,总比闲着好,说不定这个首领运道用完了,一下子就叫我们对出来了。”
  朱谨深的思路打想到这里后,又陷入了停滞里,但被她这么一说,心情又好起来,笑着点了点头。
  他伸手拉她:“天晚了,明天还要赶路,不说这些了,我们先休息罢。”
  沐元瑜感觉自己被往床边那边拉,有点挣扎地道,“殿下,不好吧,我睡这里,护卫们知道了多奇怪——”
  “理他们做什么,我们就是秉烛夜谈累了,一起歇息又怎样?”
  朱谨深不以为然,手上是坚决地拉着她,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动静。
  “殿下,殿下!”
  千户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跟着就一巴掌把门扉推开,慌急地嚷道:“有驿传兵路过换马,说京里出事了!”
第183章
  驿传兵很快被叫了过来。
  然后朱谨深知道了,准确地说,出事的不是京里,而是大同。
  大同作为北边重镇中的重镇,已坚守了好几个月,来自朝廷调遣的各路兵马不断地投入进去,硬生生顶住了来自瓦剌的一次又一次攻势。
  越冬时,双方于北方的苦寒中都无法全心战斗,曾休战过一段时日,瓦剌军甚至有放弃撤走的迹象,当时大同内赶来的各地客军也跟着撤了一些,瓦剌经不起这个消耗,朝廷多年承平,忽然两边开战,也是很有些吃力的,即便粮草供应得上,几十万人一直耗在以大同为中心的防线上也不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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