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色生香——莫风流
时间:2017-12-25 15:27:04

 
    她眼眶微红,说不出的心酸。
 
    如果能选,她希望永远都不用来这里,不用站在人前,一直在家人的羽翼下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可是,她来了,怪不得谁,在一场战争中,他们是输的一方。
 
    输掉了家国,输掉了性命,输掉了一切!
 
    “阿瑾。”刘三娘牵了她的手,朝她笑笑,“走吧。”
 
    苏婉如抿着唇点了点头,道:“好!”两个人并肩上了台阶,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混杂着淡淡的檀香味,让人心神一清,她清醒过来脚已经迈进了塔内。
 
    正塔内没什么装饰,对着门的是供案,右侧是往上的楼梯,很窄且陡,只能允一人走动,两个婆子估摸着五六十岁的样子,但腰背笔挺精神奕奕,她们沉默的站在两边,朝邱掌事颔首,并没有多余的话。
 
    “小心些。”邱掌事回头对两人道:“楼梯很陡,你们走动时慢点,不用急。”
 
    两人点头,苏婉如松开刘三娘的手走在后面。
 
    楼梯两面是刷的红漆的木头,墙上挂着琉璃的灯盏,盏内存着香油,每两盏灯的间隔中间,还有一些粉白的印迹,应该是曾经挂着书画的地方,后来摘了,就留下来这样的印迹。
 
    “姑姑以前来过吗。”刘三娘回头看了一眼苏婉如,见她很紧张的样子,就找了话说,邱掌事回道:“当年段掌事接任时,我和王姑姑还有刘姑姑一起进来过,不过没有上塔顶,只在一层等她。”
 
    说着话她们上了二层,二层四面往外扩,中间是个大厅,厅里也没有摆设,但是打扫的很干净,四周未染一丝灰尘。
 
    她们绕了一圈接着上了楼梯,三层和四层也是空的,守着两个婆子,等上了五层,和下面的大厅一样的构造,但却摆了桌椅,中间的供案上还供了花瓢和挂着一副前朝一位名叫徐有生的山水画。
 
    六层东西又多了一些,存了一些木制的箱子,供案上摆着一副插屏,两侧各有一副八扇的屏风,绣的也是花鸟,绣技极好,双面绣图案不同,却皆是栩栩如生。
 
    苏婉如手心冒汗,扶着楼梯上了七层,上面东西又多了一些,开了一半间窗户,四面墙摆着四个衣架,架子上挂着四间半旧的云锦广袖的宫装,邱掌事指着其中的一件,道:“这是我师父的绣品,听说当时是给那位公主绣的,还没来得及穿,公主就……但衣服却保留在这里。”
 
    “这针法……”刘三娘忍不住上前去看,“和我们寻常的不一样,很特别。”
 
    邱掌事颔首,道:“这针法不外传,就连我也没有学到。”她似乎想摸一摸,可手伸出去却又收了回来,怅然的笑了笑,“你们累不累,要不在这里歇会儿脚?”
 
    刘三娘就回头看着苏婉如,她从进塔后就没有开口说话。
 
    “不累!”苏婉如摇头,“我们上去吧。”
 
    邱掌事看着她笑了笑,道:“那就走吧。”三个人又上了一层,苏婉如撑着墙,心在嗓子眼跳,母后临终前说的话,一句一句仔仔细细的跳出来,拐了个弯她们上了八层。
 
    八层挂着许多的画,但是每幅画都泡了药水做了处理,落款都用裱纸挡住,看不到具体是谁的作品。
 
    每幅画下,摆着一个箱笼,苏婉如脚步发颤的在一副临摹的竹石图面前停了下来,刘三娘和邱掌事对视一眼,邱掌事道:“这副好像是前朝的哪位画师临摹的,到真的很像。”
 
    “是啊。”苏婉如笑着,看着的那幅画热泪盈眶,因为这副画她见过一模一样的,就挂在母后的书房里,是她父皇临摹的。
 
    父皇擅画,尤其喜临摹郑先生的竹子,惟妙惟肖,难分真假。
 
    “你……”邱掌事忽然想到什么,“阿瑾,你不会是……”想来登月塔里取这副画吧?
 
    难道是她的哪位故人所作?应该不会,挂在这里的画即便是临摹的,那临摹者也一定身份显赫,苏瑾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邱掌事不解。
 
    “姑姑。”苏婉如回头看着两个人,她怕一会儿楼下的婆子会上来,“我能不能在这里待一会儿,就一会儿,我就上去找你们。”
 
    邱掌事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点头,道:“那我和三娘先上去。”
 
    苏婉如目露感激,看着两人上了楼梯,停在楼上后,她才迫不及待的蹲下来,看着画下的箱笼。
 
    箱子是锁着的,她翻了荷包迅速在夹层里拿出一把钥匙,开着锁。
 
    她的手在手,不停的抖着,费了好大的功夫,只听到咔哒一声,锁头跳出来,她激动的开了箱子。
 
    箱子里摆着也是一卷卷的画,她拨弄着,在角落里放着一个朱红色的锦盒,她拿起来开了锦盒,盒子里赫然摆着一枚鸡血石印章,印章的底下刻着两个字。
 
    如月!
 
    “母后!”苏婉如哽咽着,控制不住泪流满面,她跪在箱笼边,只觉得心疼如绞。
 
    从国灭家亡,到如今,她一直觉得不真实,像是在梦里,有时候她常会去想,等有一天梦醒了,她在乎的想念的人都还在,她还是在后宋皇宫里无法无天,被父母兄长疼宠着的公主。
 
    直到此刻,捧着这个小小的印章,她才明白,这场梦不会醒,她所有在乎的人,都没有了。
 
    只有她和苏季两个人活着,朝不保夕的活着。
 
    “二哥!”苏婉如抹着眼泪,慌着手将如月令揣在荷包里,“你等我,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救你出来!”
 
    她摸了摸里面的画,咬着唇将箱笼合上锁好,药匙重新放回去,才理了理衣服,收拾了一下自己,深吸了口气,抬脚上楼。
 
    邱掌事和刘三娘已经摆好了香案,听到脚步声她们朝楼梯这边看来,苏婉如朝她们笑笑。
 
    看得出来苏婉如哭了,可两人没有多问。
 
    九楼是塔顶,挂着七八福嫘祖各式各样的画,正中摆着香案,苏婉如推开了一丝窗户,风从外面吹进来,而远处应天城的全景飘然入目。
 
    “要是入夜肯定更好看。”刘三娘站在她后面,柔声道:“你猜,那边是哪里?”
 
    苏婉如歪头看了看,猜不到,刘三娘在她耳边道:“我家曾经就住在那边,从锦绣坊走过去,一炷香的时间。”
 
    苏婉如一怔,刘三娘已经摇了摇头,道:“不过现在不是了,我也好多年没有去过那边。肯定大变了模样。”
 
    “会如愿的。”苏婉如看着她,“我们都会如愿的。”
 
    刘三娘点了点头。
 
    “都过来上香磕头。”邱掌事递了香给她们,两人上香磕头,三个人盘腿坐在地上,等一炷香烧完……
 
    邱姑姑看着苏婉如,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一炷香烧完,倒了香炉清了火烛,她们才慢慢往下走,下楼时刘三娘也看了一眼那副画,目露深思。
 
    塔下,坊里的绣娘们依旧立等着,她们三人出去,大家才散。
 
    周槐娟和蔡萱围着苏婉如,问道:“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听说许多宝贝,是真的吗?”
 
    “没看到宝贝。”苏婉如回道:“虽也是珍贵的,却不至于是稀世珍宝。”
 
    两个人显得有些失望,嘻嘻哈哈的往回走。
 
    苏婉如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去看登月塔,两个婆子默不作声的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的将门关上。
 
    她很好奇,这八个人一直守在这里,若有一日她们相继去世了呢。
 
    登月塔怎么办?
 
    她没有去山水馆,迫不及待的回了院子,将门关上,她拿出如月令沾了印泥在纸上落印,两个娟秀的字清清楚楚的拓在纸上。
 
    如月!
 
    是父皇刻的,他闲暇时便喜欢刻印章。
 
    她用布细细包好,贴身放着,想了想又将“苏瑾”的那块印章一起收好,在桌前坐了一刻,起身将箱子从床底拖出来,开了箱子她顿时愣住。
 
    里面丢了十来张纸,有的皱巴巴的被她揪成了一团又铺平,有的则是看完后随手丢在里面。
 
    都是沈湛那几日去扬州后,隔天给她来的信。
 
    特别简单的信,内容单一的很。
 
    她一张一张拿出来丢在床上,又将随一从行宫里偷拿出来的赵衍誊抄的书拿出来,想了想用布包好摆在了床头。
 
    除了这些,就只有几件衣服,她迅速打包整顿好,将箱笼推进去,想了想拿了铜盆和火折子出来,看着床上的那叠信发呆……
 
    “阿瑾,阿瑾。”蔡萱在门外喊道:“你让妈妈买的零嘴买回来了,快去看哪,好多好吃的呢。”
 
    苏婉如一怔,将所有的信叠好塞进自己的包袱里,又将包袱放回箱子里,从床尾拿出要给蔡萱的布料,开了门,道:“我正要去找你,你进来我有话和你说。”
 
    “哦。”蔡萱进门,苏婉如指着床上的布和包着的书,“这布你留着,书的话……你一个月后帮我拿去当铺里当了,当三年的,随便掌柜给你多少银子,只要他肯收就行。当票你帮我保管着或者随手丢了也可以。”
 
    她没有地方存,丢了又不安全。
 
    “好!”蔡萱不疑有他,“不过你为什么非要一个月后呢,我明天就能帮你当了。”
 
    苏婉如没解释,“你听我的,一定要一个月后。”又交代了几句,拉着她出门,“我们去前面看买了什么零嘴。”又道:“一楼和二楼都送点去,还有青红姐姐那边也送些去才好。”
 
    两个人说着话,去了山水馆。
 
    江阴侯府中,韩正英正在听婆子说话,“奴婢亲眼见她回来的,大清早的,像是奔波了一夜,脸色特别的难看。”
 
    她们看到苏婉如去了镇南侯府,却不敢跟她和青柳的马车,所以并不知道苏婉如具体和青柳一起去了哪里。
 
    “进去后,她中午就跟着邱掌事一起进了登月塔,待了一个时辰才出来。现在正让人买了零嘴回来。奴婢瞧见买了不少,两个婆子抬着回来的。”
 
    “妈妈。”韩正英若有所思,“你说,她会不会也去中都了?”
 
    婆子听着一愣,喃喃的道:“不会吧……她一个女子,就这么出远门去找男人?”
 
    “对方是镇南侯,这也说不准的。自然要盯的紧一点,就算做妾也是抬了她身份了。”婆子讥讽,又想到什么,“如果她真去中都的话,咱们世子应该会知道吧,要不,您问问世子?”
 
    “不用问他。”韩正英几乎可以肯定,“镇南侯到底在乎不在乎她呢,若是在乎,为何她和青柳去,却是一个人连夜回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韩正英胡思乱想的,就见家中的管事匆匆进了来,边走边喊道:“大小姐,凤阳那边传来消息,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韩正英顿时站了起来,急迫的问道:“你快说。”
 
    管事极快的将那边的事情说了一遍:“……昨晚就动了刀子,杀了几个人,抓了几个人,今天就平息了不少。看样子,镇南侯是打算重新立个领头人出来,压制那些暴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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