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桥嘘了一声,耳尖动了动,“我好像听到了马车声。”
“是!”壮汉点头,“我也听到了。”
这半夜四处都安静的很,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壮汉从墙角捡起刀来在身上擦了擦,他的兄弟亦是,刀口泛着寒光,所有人眼中都露出拼死一搏的杀意!
这一票做的大,只要成功了,他们就可以收手不做了。
马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宋桥道:“至多还有两百步,准备好。”他说着,亲自动手小心翼翼的拆了门面上的木门,顶在上面,等一会儿车到门口,他们就能迅速冲出去。
“听脚步声不超过八个人。”壮汉侧耳听着,“加上马车里的人,不超过十个人。”
宋桥颔首,紧紧攥着手里的刀,他也紧张,可是为了后宋,为了不一直窝窝囊囊的,他愿意拼一次。
“准备。”宋桥轻喝一声,身后的刀哐哐的一响,他手搭在门上,像一只蛰伏的豹子,目露寒光
就在这时,有个口齿不清的人喊道:“喂,你们的马车不错,是官府的人吧。”
车停了下来。
随即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起,那醉汉骂骂咧咧的说了什么石灰,字之类的话就没有了声音。
宋桥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听到马车声,他的心放了回去,可不等落实,就听到砰的一声。
不远处传来一阵烟花声,噼噼啪啪满天乱窜,将这一片夜空照的一片明亮,壮汉吓的一跳,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什么时候了,谁在放鞭炮!”
宋桥开门的手一抖重新将倒下来的门板一抵,伸手挡住身后的人,喝道:“等一等,这鞭炮很不正常!”
大家都吓的心头砰砰乱跳,从门缝里都能看到屋外面一阵阵的发亮。
就在他们以为快要停下来的时候,又是一阵鞭炮声响了起来,随即四周百姓,有人家不满的敲着锣,喊道:“大半夜的,死人了啊,吵什么!”
鞭炮在炸,并没有因为有人呵斥就停下来。
“怎么办。”这是意外,他们以为十拿九稳,就算不成也定然是一番恶斗,伤他五皇子也没有问题,也算当了一回英雄,可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再等等。”宋桥压着门不让他们出去,就在这时,街上传来一阵错乱的脚步声,随即马蹄嘶鸣,有人喊道:“回!”
马车咕噜噜的动起来。
“他们走了。”壮汉急的一拳砸在墙上,“现在出去,机不可失。”
宋桥摇了摇头,“五成兵马司的人听到动静马上就会赶到,我们没有胜算。还有,这鞭炮响的蹊跷,不可贸然出去。”
壮汉几人沉了脸,可也知道宋桥的话没有错。
此刻出去,不能一击即中,那就只有送死。
而在烟花响起前,赵骏正坐在马车里打盹,他今晚去看望朱珣,他被长兴侯打了鞭子,躺在床上装病。
长兴侯虽年纪大了,可宝刀未老,在圣上眼中他和沈湛的地位不相上下。
他纵容朱珣,和他以兄弟相称,除了对朱珣为人的喜欢外,更多的就是因为长兴侯。
他的兄弟们都在争取沈湛,但是沈湛此人看着粗枝大叶,好勇好斗,可却心细如发谨慎小心,除了太子他不可能和任何一个皇子来往密切。
所以他退而求次之,拉拢长兴侯。
长兴侯酒量好,他陪着喝了半坛酒,此刻头疼不已就在这时忽然有个醉汉冲了过来,手里提着瓶子,冲着他们喊道:“你们坐的马车很好啊,是官府的人吧,我要举报个事,你们会赏钱吗。”
他贴身随时的刘公公怒道:“哪里来的醉鬼,滚远点,否则将你绑了送衙门去。”
“不赏就不赏。”醉汉呵呵笑着,道:“我也告诉你们,前面一连排的铺面墙上,被人用石灰写了好多骂圣上的大字,骂的可难听了,你们不管管吗。”
“滚,滚。”刘公公不耐烦,谁敢在墙上写字骂圣上,醉汉就是胡言乱语,喝酒喝浑了,“再不走就将你就地正法。”
醉汉呸了一声,东倒西歪的拐进了巷子里,没了声音。
“走!”刘公公吆喝了一声,不等他们起步,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响,随即一束烟火在黑漆漆的天空中绽开,声音奇大,将四周照的亮通通的。
“怎么回事。”刘公公吓了一跳,随即砰砰砰,接着响着,赵骏也醒了过来,撩开帘子蹙眉问道:“这个时候谁这么大的胆子放烟火。”
刘公公也不知道,指了一个侍卫,“去前面看看。”离的不远,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
两个侍卫应是,正要过去,烟火熄了,紧接着又是一阵冲天响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在这夜里不但不觉得喜庆,反而让人感觉到诡异。
赵骏蹙眉。
“殿下。”刘公公道:“您看,要不折回长兴侯,明早再回去?”这阴森森的,不会是有人打算路上截杀五皇子吧?
赵骏看了一眼前面,鞭炮还在响,他沉默了一下,点头道:“回去。”
“回!”刘公公忙让车掉头,一行人小跑着往长兴侯府快步而去。
街面静了下来。
铺子里,宋桥几人面面相觑,陷入一阵死寂之中,过了许久,壮汉一拍桌子,骂道:“哪个狗日的东西,大半夜放鞭炮。”
“老大,现在怎么办,什么好处没捞到,我们白来了一趟。”他的兄弟道。
壮汉就看着宋桥。
宋桥很清楚,今晚是没有机会了,但是他肯定还要动手,那么这些人就不能得罪,他咳嗽了一声,道:“此番你们来是受宋某之邀,所有来的兄弟,一人五十两银子,我宋某出了。”
壮汉嘿嘿一笑,道:“宋兄弟仗义接济,我们记在心里了,将来有事你只管招呼,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义不容辞。”
“兄弟!”宋桥和他相视一笑,面上不显,可心里却一直在跳,今晚的事太巧合了,他隐隐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这边,他怀疑是不是他姑姑做的事。
可是这样不显示不露水的手段,无论是他姑姑还是段震刘长文都想不到。
但除了他们,他又想不到别人。
“今晚就歇在这里。”宋桥和众人道:“天一亮,我送各位出城,再有事我会去找你们。”
壮汉点头,众人从铺子里摸了酒和驴肉出来,就在铺子后面点灯,喝酒吃肉,忘了今晚的事。
下半夜大家打了个盹儿,天一亮众人起床,宋桥将店家母子松绑,叮嘱道:“我们都是打家劫舍之辈,今天就离了京城。此事你们保密也就罢了,若泄露出去半个字,无论天涯海角,我们都能弄死你们。”
母子二人吓的连连点头,心神具乱的缩在墙角。
一行人从后门出去,分散着出了门。
将人送走,宋桥去吃了早饭,在外面转了一圈,想了想又回到昨晚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昨天那个醉汉京城管制严,夜里如果有人在酒馆喝醉里,也会被酒家留宿,而通常情况下,酒馆到了时间就撵客关门,绝不敢留人吃酒过宵禁。
可昨晚那个时候,居然有醉汉。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等到了那条街,他就惊了一跳,就看到前面一条街上聚集了好多人,都在指指点点。
他吓了一跳,“难道是店家母子报官了?”他低着头快步过去,等走近一看顿时目瞪口呆,百十步路上的店铺,从墙到铺子的门上,都用白石灰写着大字。
骂人的大字,骂谁的,没有人敢念!
他愣了好一会儿,心头突突的跳,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到。
忽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惊了一跳,一回头就看到段震阴沉着脸站在他后面,低声道:“去米行!”
话落,段震转身就走。
宋桥知道他的事没有瞒住,反正没有成事,没有瞒住就没有瞒住,他转身跟着去了米行,不以为然的从后院进去。
段震关门,进了对面的房间。
宋桥跟着进去,房间里坐着个小姑娘,白白净净的生的娇俏貌美,他看着一愣,还不等问出声,后膝就被段震踢了一脚,喝道:“混账东西,还不拜见公主。”
公主?
宋桥一愣,膝盖疼的跪了下来,抬头看着上面的小姑娘,又想起上次那个黑漆漆的不起眼的女子。
是易容!
他怎么这么笨,难怪上次见到时觉得那张脸长的古怪。
公主原来长的是这样的。
宋桥心里转过,就见小姑娘面无表情的起了身,站在他面前,甩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怒道:“你想死我就借你一根绳子,不然你去跳运河,不要拉着我们三千人给你垫背!”
宋桥被打蒙了,完全没有想到公主会动手。
“我警告你。”她拿了一把匕首出来,蹲在他面前,抵着他的脖子,他能感觉到匕首的锋利,这么一碰他脖子上就已经破了一道血口子,公主目露狠意,一字一句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往后你就是离开京城,去馆子里吃顿饭,也得和刘婆婆说一声,否则,立刻要了你的命。”
“我二哥的命我会去谋算,你只要听我的,服从我的命令,别的事,你没有资格操心,听见没有。”
宋桥茫然的看着她。
“听见没有。”匕首又逼近了一分,宋桥恍然醒神,惊恐点了头,“是!”
苏婉如收了匕首,转身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你知道你这么蠢的行为,差点让我们所有人和你一起陪葬。你想绑了五皇子,你来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走。”
宋桥醒了神,便来了倔气,他回道:“我们会沿着巷子一路到东城门,在城门下我们安排好了棚子,在那边逗留一夜,第二日一早就出城。”
“一个皇子被劫持,一刻钟内就能封城,全城搜查,你认为你能出的去?”苏婉如道。
宋桥就回道:“我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们连易容的工具都准备好了,届时将他脸一改,装作半死的病人放在医馆。城门不可能封多日,只要熬过三天,我们就能走。”
“好。你们走了,你来告诉我,你们怎么交换人质。”苏婉如道:“你认为你打了赵之昂的脸,他会任由你作威作福。就算他答应了,也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无论你走水路还是陆路,哪一处不设关卡。就算你逃得了一时,那么你确保你能逃得了多久,你想让我二哥一出来就如同丧家之犬,被人追杀?”
宋桥哑口无言。
“我告诉你,方才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半分的假。”她真的气的狠了,“你不要以为我是小姑娘就好欺负,不将我放在眼里。我有如月令,我爹是苏正行,我娘是徐州林氏,你就算是能上天,我就算再落魄,今天,此刻,我也是你的主子,你见着我就得下跪,你就得听从,服从我的命令,哪怕我让你死!”
她声音不大,却句句铿锵。
段震,刘长文以及刘婆婆和胡十三娘皆是一脸惊怔,纷纷跪了下来,抱拳道:“属下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