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华红绡更添信心。
端阳灵冷眼旁观,忽然道:“贵妃娘娘,不知今日的花宴有什么彩头,还有云世子怎么会有空前来?”
那蓝衣男子,正是京中一品亲王淮阳王的世子云蔚。
这位世子在京中也是名声远扬,是这些闺中少女的梦里候选人之一。
往年花宴上,也会有一些贵门公子来助阵,看来今年的任务落到了云蔚头上。
梁贵妃笑道:“正好淮阳王入宫陪皇上商议国事,云世子也随同,便被本宫强拉过来了。”
听说是被强拉过来的,在座有些女眷也面露红霞。
但端阳灵和华红绡,两人都是一副正经不语的样子,
云蔚含着笑,在位置上坐定之后,就不再说话。
梁贵妃道:“行了,先开始吧,至于彩头,要看你们最后谁能夺冠了。”
花宴之冠,也是贵女的角逐成果,都是天之骄女,谁愿意甘于人后。
华红绡首先起身:“娘娘,臣女愿为花宴献舞一曲,为娘娘和众姐妹助兴。”
梁贵妃眼中掠过满意:“好,让本宫见见武将之女的风姿。”
在朝中,文官居多,武将稀少,武将的身份一向受人尊敬,特别是都督府这种有功勋的武将。
所以同样是二品官,都督府的风头可以盖过京中大部分家族。
这也是华红绡对上四大家族的端阳灵,腰杆却硬的原因。
华红绡一笑,正要说话,旁边凉凉地传来一阵声音:“娘娘,臣女愿意为华小姐伴奏。”
说话的好巧不巧是端阳灵。
华红绡脸色一变,暗暗和端阳灵目光在空中交锋,端阳灵挑衅地一笑。
华红绡立刻说道:“娘娘,臣女自己带了伴奏的丫头,且臣女的舞蹈是近日新学的,曲子也不同,怕是端阳小姐会不熟悉调子。”
“这是什么话。”端阳灵站起来,却是笑容晏晏,看向梁贵妃,“贵妃娘娘,端阳不才,对自己的琴曲也是甚有信心的,就算是华小姐新编的舞,总也是音律七窍之中,臣女怎么会伴不了。”
端阳灵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嫡女,她从小学习的六艺,根本就是远胜旁人,小小琴艺,她就是信手拈来。
这下梁贵妃都不好说什么,笑道:“想不到花宴刚开场,两位丫头就这么有兴头。”
华红绡下意识反口:“娘娘……”
端阳灵话锋一转:“怎么了华小姐,你如此推诿,是觉得我的琴艺还不如你的伴奏丫头?”
这话一出口华红绡说什么都是错,她咬牙死忍,冷笑:“自然不是,能有端阳大小姐为我伴奏,我求之不得。”
“好。拿琴来!”端阳灵吩咐旁边。
宫中的琴自然都是上品,何况还是端阳灵要用,那琴现从库房里取出来,端阳灵划了一根线,清脆的音传出来,她点头:“好琴。”
华红绡暗暗收紧了手,挤出一个笑:“那臣女便开始了。”
琴音铮铮响起来,华红绡咬牙足尖一转,整个人飞旋了出去。
她开始一圈一圈转出去,裙摆和衣袖随着旋转如水晕般开出一圈圈涟漪。藕臂如蝴蝶展翅,一个回眸,一个旋身,都是磨练过千百回合的惊艳。
梁贵妃露出惊艳之色,看得出来,华红绡这支舞,是好好准备的。
却不料,端阳灵暗暗一声冷笑,手下琴音,忽然一个高亢。
舞和琴是必须融为一体的,一方出错,都会让另一方措手不及。果然,场中华红绡腰肢一滑,她眸中划过暗恨,干脆就地一滑泥鳅似的滑到了前方,轻盈浑若无骨。她穿的衣裳如彩虹,在这个动作的带动下身上披的绸带高高抛起,又徐徐下落,真的像雨后缓慢降临的一道彩虹。
梁贵妃带头鼓掌:“好。”
端阳灵冷冷看了一眼,手下琴音越发晦涩,这就意味着需要更高难度的舞蹈来配合她。
华红绡她足尖一挑,又滑出去数米。如九天星光摇摇流泻,流畅的叫人扼腕。
云蔚静静凝视着她每一个动作,单从欣赏的角度,这舞确实不错。
没人注意到,华红绡额头上,已经出了薄薄一层汗,她心中暗恨,看起来端阳灵和她配合默契,她每一个动作,琴音都可以切合,但只有她知道,端阳灵使的小动作。
最后华红绡决定破釜沉舟,狠狠一个旋身,用尽全身力气,踩着舞步,手臂交错上升,温柔缠绕,最后相碰,手心向上好像一朵出水红莲刚刚被托起,绝世风华。
端阳灵手下的琴音一错,恨恨地罢了手。
场中响起如潮掌声,梁贵妃都叹息起来:“好,舞好,琴也好。灵儿和红绡当可称这次花宴的双璧了。“
得了夸奖,华红绡柔柔下拜谢恩,端阳灵也从琴边起来,走上前行礼谢恩。
两个女子视线交汇,双方都是咬牙切齿。
一场花宴,两人先夺了风头,余下的女眷都兴致缺缺,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在面上表现出来,倒是有不少女子眼睛余光去看云蔚,难怪年年花宴要拉着贵门公子坐镇,真正能吸引女子目光和兴趣的,永远还是异性相吸这个道理。
华红绡端阳灵表现再好,这些女子也很难有什么兴奋惊讶的感觉。
☆、170章 狼多粥少
宫门口,太监打了个哈欠,他被贵妃娘娘派在门口接人,不过现在都过去大半天了,谁也不会在这时候来。
结果就像是专门膈应他一样,一辆马车以慢悠悠的速度停了下来。
迟到了就算,结果还一点不着急的样子,太监顿时竖起了眉毛。
“花宴已经开始了,任何人不得入……”后面那个“内”被硬生生吞了回去,太监看见下来的不是哪家千金闺秀,而是男人。
男人一身简衣,手里一把描金扇虚虚握着,露出一截手腕。这要是旁人定然觉得装模作样,可这男人就一派悠然自在。
太监只觉得面孔极熟,可一时之下竟然叫不出来对方身份。
就在这时对方从善如流地拿出一张花宴帖子,递给了他。太监连忙翻开帖子匆匆一扫,上面朱笔是贵妃娘娘亲手的笔迹,恭请青禾夫人……
后面的字都不用看了,太监一合上帖子,深细一口气,露出恭敬完美的笑容:“真想不到夙夜公子会来花宴,娘娘若是知道,一定高兴极了。”
甭管帖子上写的是夫人,来的却不是。青禾夫人的帖子还能落到谁手里?除了她嫡亲子夙夜离卿,不会有任何人能拿到。
这夙夜公子可是比青禾夫人还要神秘上三分的人物……
太监恭恭敬敬,顺势把腰弯成了九十度。
夙夜的笑语淡淡:“我只是来欣赏一下这宫中难得的盛宴,你就不要派人去通报了,可懂?”
太监机灵应口:“懂,奴才极懂!“
夙夜给了他一个足重的赏金,便迈步走进了宫门。
太监立刻挺身站好,夙夜公子不管是传说还是真人,果然都是不负盛名。
——
花宴上,端阳灵和华红绡因为刚才那支舞,依然处在明争暗斗中。两个人根本谁也不想让谁,用尽一切可能阻止对方有任何出挑的表现。
云蔚一直在旁边喝酒,然后陪着梁贵妃说话。他自然注意到宴会上有两个女子从来没有多看过自己,也正是这宴会上最出风头的两位。
端阳灵是四大家族的嫡女,云蔚不会计较她,让他有兴趣的,是那位都督府千金华红绡。
一个二品武官女儿可以在京城这么出风头,当然和梁贵妃的提携脱不了干系,而华红绡的相貌在京城女眷中也是上等,至少能压过端阳灵。
云蔚抿了一口酒,再次往华红绡那边看了一眼,坐在华红绡旁边的那位小姐先看出端倪,胳膊肘碰了一下华红绡,等华红绡看过来的时候,她掩扇轻轻说道:“华小姐,云世子看你呢。”
华红绡本以为对方跟她开玩笑,可这时正好一道视线看过来,华红绡下意识回应,正跟云蔚四目相对。
云蔚的目光不是热切,平平静静的,倒像只是单纯看着对方。
可这就是男女的区别了,一个女子被人看着,不管对方目光如何,女子都会觉得不自在。
华红绡心头有些乱撞,立刻把头转了过去,那提醒她的小姐这是嗤一声笑。
在她看来,大约是觉得华红绡装相。
云蔚这时道:“娘娘,先失陪一下。”
本就是梁贵妃把人拉来的,这会儿怎么会阻止,笑道:“好。”
云蔚离席而去,让不少贵女侧目,端阳灵若无其事说道:“听闻云世子今年就会择亲,人选在各家女眷中择定,不知谁有这样的运气。”
旁人要是这样说自然有高攀艳羡之意,可她是端阳灵,这番话只会引人好奇和猜度。
特别是上首梁贵妃抿酒笑而不语,更让人心绪乱飞,几家贵女已经有忍不住红脸的了。
端阳灵心内嗤之以鼻,她就要恶心那华红绡,刚才云蔚频频看向她的视线端阳灵也看到了,看华红绡天天那副清高样,能让她心塞也是好的。
华红绡果然脸色不好看,暗恨地捏了捏手帕。
云世子是很好,但比起夙夜来……
有两个世家千金顶着风头,上去表演了现场画屏风和挥笔写字画,也是赢得了一阵喝彩,但终究不是开场,始终少了点惊艳。
不过其他女子都竭力表现端庄一面,当今圣上正值壮年,京中真正出身好又有品貌的贵公子毕竟很少,在场的谁也不愿意屈就,所以,她们真正巴结的对象,有一大部分是上首的梁贵妃。
因为她们中间有一部分的目标,是入主后宫。
如端阳灵和华红绡这样的背景强硬的,早早就把目光各自对准了如云蔚那样的顶级世家公子,剩下的狼多粥少,那么她们与其委屈自己,不如大胆博一次后宫,嫁给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旁边有宫人陆续端着盖着红布的托盘走上来,梁贵妃亲自揭开了盖布,说道:“这就是本次宴会的彩头,等散场了,方才表演的几位千金,记得每人领一匹回去。”
众人看见那托盘上的是一匹匹华丽绸缎,没想到所有的人都有份,果然梁贵妃这次宴会是花了大手笔的。
华红绡的位置,端上来的绸缎正好有一个在她脸前,她佯装看了看,说道:“我瞧着这花样子新奇,前几日我那姨母好像穿的料子,和这个就很像。”
众女眷也看见那绸缎上刺绣不同寻常,正被吸引,听她这样说,也勾头看着。
端阳灵嗤地一声:“华小姐想说在座的姐妹,都不如你有见识吗?”
华红绡抿唇笑:“我可没有这么说。”
梁贵妃笑着打圆场:“都别争论了,这是一家刚来京城的绸缎庄,花样子很有些特色,连我都想做几身衣裳试试。”
华红绡连忙一个恭维送了过去:“娘娘万金之躯,陛下每年赏赐娘娘的都是贡品里最上好的料子,哪儿用得上这些俗物。”
绸缎已是上品,但更稀有名贵的还有各地进贡的革丝,像梁贵妃这样的宠妃,她的衣料都是这些最顶级的做成。
在座的贵女们就有些不高兴了,这华红绡在贵妃面前会说话,在她们面前可就不会做人了。说这匹绸缎是俗物,难道她们也连带着都俗了?
端阳灵更是讥讽,还想找机会打压两句,忽然她心腹的小丫头,不顾礼仪地悄悄来到她身边,对她耳边嘀咕了一句话。
端阳灵瞬间有些不敢相信,盯着那小丫头的眼睛:“果真?”
小丫头点头确认,端阳灵立刻周身血液上涌,竟有些激动不能自已起来。
那人、那人也进宫了?
想起宫门四周布下的端阳家耳目,本是为了防止意外,却真的意外看到了一个意料外的人。
端阳灵立刻捏紧了手帕,这时她全部心思已经飞走,只想着从座位离开。
这时她看见对面的华红绡,犹自嘴角带笑,和梁贵妃一唱一和。
端阳灵忽然就讥削更深,她当下对梁贵妃说道:“娘娘,臣女刚才喝酒有些上头,想去花园里透透风,不知娘娘可允准?”
梁贵妃笑着看她:“这有什么不允的,去吧。”
端阳灵利落地站了起来,对梁贵妃行了个礼,就带着丫鬟退席。
看到华红绡含着怀疑的目光看过来,端阳灵也没生气,反倒越发同情她,于是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看着端阳灵扬长而去的背影,华红绡忽然有些不安,她才不信什么喝酒上头的借口,端阳灵跟本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当下华红绡味同嚼蜡,有心想也找个借口离开,又怕这只是端阳灵故意的,自己这番追着她过去,还不知要怎样被嘲笑。这样瞻前顾后,就算追,也未必追的上了。
到了一处安静地,端阳灵按捺不住,频频问丫鬟:“确认是夙夜公子?可别眼花看错了人,夙夜公子一贯不露面,又怎么会来参加这种宴会?”
正经的宫廷大宴都请不动,何况这种女人之间的小宴。
丫鬟却一口咬定:“门口守着的人看的真真切切,那人必然是夙夜公子无疑,他还带来了贵妃送给青禾夫人的请帖,王公公拦都没敢拦就把他放进去了。而且夙夜公子吩咐了王公公,说他只是来随意走走,才让王公公不要通传。”
不要通传……端阳灵心头转过念头,那一丝情绪更悸动,这就是了,夙夜公子最不喜欢掺和这些事情,难怪让人不要通传他的行踪。
端阳灵急不可耐地问:“那现在人呢?夙夜公子在何处?”
丫鬟说道:“门口的人说,夙夜公子进来之后往东走了。”
端阳灵对这宫中也很熟悉,东边,那不就说明在她们附近?
当下端阳灵不再迟疑,带着丫鬟悄悄顺着周边找了过去。她心想夙夜这次必然是冲着花宴来,只是他不肯露面,又是为什么,难道,这次的花宴上,会有他中意之人?
眼前划过华红绡那张可恶的脸孔,端阳灵狠狠把这个念头甩了,就算全天下女人都死绝了,也不会是华红绡那个贱人的!
花宴上面,华红绡好不容易整平思绪,再次看向那绸缎,咬咬牙,今天这场戏无论如何要唱完,她接着说道:“听我那姨母说,这绸缎是她找到的一个宫里出身的女绣工做的,果然这天下好东西,还得属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