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贵妃看着他:“你告诉了本宫这个消息,现在却只希望本宫作壁上观?”
司徒雪衣幽柔地说:“这种时候,娘娘何必上赶着惹得一身腥,既然现在难得是皇后娘娘主动为您开路,这件事,谁点破都不好,娘娘点破了有朝一日就是娘娘的过错,但若是皇后自己来戳破,一切可就与娘娘毫无关联了。娘娘只要做好自己的贵妃,这时候守着本分就是极好的。”
后宫女人,就是梁贵妃也等不来皇后亲自给她开道,而现如今想让孔玲珑入宫为妃,却偏偏就是皇后的主意。
梁贵妃目光再三几遍,最终和司徒雪衣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孔玲珑竟然不是完璧,这简直是上天送下来的一个把柄。
——
可惜知道这个把柄的,现在还不仅仅是梁贵妃。
青禾夫人看着夙夜:“有件事,你必须先知道。”
夙夜看着青禾夫人:“母亲?”
宴会上所有的一切,除了皇后贵妃,最为旁观的青禾夫人也全程看在了眼里。她看到了皇后暗中的安排,也看到了梁帝对孔玲珑流露出的意思。
应该说,帝后之间的刀剑,才是现在悬在头顶的最要紧威胁。
“陛下想对玲珑?”夙夜几乎震惊不能形容。居然是梁帝,小宴的目的,是皇后故意为梁帝铺的一个路?
青禾夫人平静看着他:“我之前提醒过你,不要让感情,支配你的脑子。”
夙夜收住自己的情绪,过于低沉的声音却暴露了他:“怎么会这样?”
青禾夫人目光转到虚空一边,微微一叹:“以我对皇后的了解,这样兵不血刃的方式很是她的手段。原本——这也是最好的一个方式,坦白说,倘若你们之间,没有这一种关系。那玲珑成为后宫的妃子,就是目前解决方法中最不伤筋动骨,也最柔和的。连我,都未必想到这么好的法子。”
但现在一切不一样了,孔玲珑入不了宫,而阻碍,就是她的亲儿子。
看的出夙夜刚刚恢复没多少的脸色又是一片冷寒,但这次青禾夫人也安慰不了他,至少这个发现,让他和孔玲珑之间再次多了天堑,来自皇帝的阻碍,显然要比所谓的司徒雪衣要大的多。
而司徒雪衣,更是掌握了这个致命的一点。
青禾夫人雍容了几十年的脸上出现了肃杀,夙夜则是阴寒开口:“玲珑不是他们随意摆布的棋子,不管他们想怎么对玲珑,我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什么入宫,即便他和玲珑之间从未有可能,他也不相信这个坚强不认命的女孩子会入宫,宫廷,那是绝命地,不是他的玲珑会去的地方。
“司徒雪衣现在一定已经知道了。”青禾夫人幽幽地开口,“如果我是你的敌人,就会把这一次当做最好对付你的机会。”
也是能一举让夙夜和孔玲珑都不能再翻身的大好时机,这种情况下,除非司徒雪衣是傻子,才会不知道利用。
夙夜冷冷对外叫了一声:“骆从容!”
青禾夫人说道:“现在阻止皇后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如果你对皇后坦白,一样是暴露了你们之间的关系。你们从此就会被陛下和其他人看做是早就勾连在一起,只是隐瞒的目的会被更多人曲解成不可告人。卿儿,这是你希望的?”
这就是夙夜家族当代女家主,寥寥数语分析就可以切中要害,夙夜捏紧了手,下一刻深吸口气,才幽幽说道:“母亲提醒的是,您放心,玲珑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至于司徒雪衣想借此要挟,——就怕他也没机会取得陛下的信任了。”
青禾夫人目光柔缓:“司徒家现在靠的就是这份信任,你若能从根本上斩草除根,自然一劳永逸。”
司徒家败落已成定局,只不过司徒雪衣更疯狗一点,咬住了梁帝的权柄不放,原本夙夜的性格随波逐流,不会对司徒家造成什么威胁,可谁让世事弄人呢?
——
绸缎庄里面,两天的时间并没有间断生意。除了当家大小姐两天没在雅间压阵,其他的生意该火爆还是火爆。
却有一个送信的一直徘徊,直到重又看见玉儿等熟悉面孔,才敢上前询问一二。
一听说传信来的人是东郊铁铺,玉儿的神色就讶异起来。
于是半刻也不敢停歇,就去回禀了孔玲珑。
“小姐,那荆无常问我们……打算怎么帮他报仇?”检查好门窗,玉儿才敢说出来。
孔玲珑看起来淡淡拢了一下袖子,却是把发结遮住,说道:“报仇的方法有很多,想必梁辉现在就是死,也平不了荆无常心里的怒气。”
人死当然容易,可之前被夺走的一切呢,仇人若是真眼一闭死了,怕是这恨还要更难消解。
“所以小姐的意思?”
孔玲珑手指清幽滑过薄纸:“问他,拔出锦衣卫,夺回曾经想要的,让梁辉尝试和他一样的被人追杀抓捕的滋味,他愿不愿意付出这个代价?”
报仇就应该这般,痛快淋漓才是消解毒瘤的最好方式。如果不想下半生都活在醒不过来的噩梦里,报仇的时候就不能手软。
(手术还是很消耗身体的,下午打了吊针,能感到身体比平时虚弱,大家也要注意平时锻炼,身体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203章 在商言商
而双方都忌惮的时候,拼的就是谁动作快。
徐大夫因为秀娘的怀胎月份越来越大,百善庄又忙不开,他曾几次递来信,希望孔玲珑能再次坐馆百善庄。
尤其是三天前百善庄来了有一个难缠的客人,想让医馆的大夫跟随出诊,甚至点了非要孔玲珑亲自去。
大夫出诊很正常,可是对方非要刁难,要找医馆大小姐,这就仗势欺人了。
何况孔玲珑不是专业的大夫,这一点解释之后,对方却根本不听,依然只要孔玲珑去出诊。
连续三天这群人带着家丁威逼利诱,把徐大夫逼得无招可想。
“论起医术,徐大夫比小姐老道,那个要求小姐去出诊的人,明显是不安好心。”茯苓说道。
玉儿居然都有些习以为常:“咱们来了这么久,有几个是对咱们安了好心的?”
面对徐大夫的求助,孔玲珑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她让茯苓拿上了药箱:“我们过去看看。”
不管上门来的是不是真有病要治,起码茯苓能让对方原形毕现。
到了百善庄徐大夫已经等着了,只是如今的百善庄和绸缎庄的情景相似,“名声在外”,小医馆门前早就门庭若市。
孔玲珑一在医馆出现,立刻就引起了门口客人的骚动。现在的孔玲珑早就不是深闺人未识的女儿家,不管是她备受争议的身份还是来历,以及和锦衣卫杠上被游街,最后又被送回来,请进宫成了皇后的贵客,哪一样都够她在如今的京城名声响彻。
而引起这么多骚乱的女子居然还生的美,这简直是明珠上又添了一层光芒,茯苓只能尽力为小姐抵抗住这些不怀好意的眼神和注视。
进门之后,徐大夫立刻吩咐伙计把紧了门,这才把孔玲珑带去后堂。
然而当后堂的门帘掀开,露出里面的人时,跟来的玉儿两个还是吓了一跳。
孔玲珑冷眼看着刘邵:“又是你?”
刘邵浑身上下就差写着倨傲两个字,站在那里看着孔玲珑也没有像样表情。徐大夫在一旁尴尬地解释:“刘公子,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等候多时,可惜见到刘家的人哪里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这次又想干什么?”孔玲珑当机立断问他,连迂回都省了。
玉儿也警惕起来,这位刘公子之前去绸缎庄对着她们“恐吓”了一通,还没算完,现在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刘邵则下意识讥讽:“这就是你医馆的待客之道?让客人空等这么久,上来就是质问。”
徐大夫这时对孔玲珑使了个眼色:“刘府的老太爷病重,刘公子希望小姐能上门,为老太爷诊治。”
关于刘家跟孔家的事徐大夫只是听说,这也是第一回见传说中的另一号角色,在他眼里单看刘邵外表自然也当得起一表人才,可是他跟小姐那些恩怨真是说都说不清楚。
刘老太爷?
就连孔玲珑都心内动了动,但她面上清冷:“哦?刘老太爷病了?刘公子却找上我们,这玩笑开大了吧?”
刘邵冷冷道:“孔玲珑,我现在是好意请你,你不要敬酒不吃。不要以为现在这家医馆有了名气,别人就动不了它,我刘家想让你医馆关门,照样有的是法子。”
当然有的是法子,随便“治死”几个人,栽赃赖几个罪名,京城第一铺也得关门。
孔玲珑也冷冷看着他:“刘公子这个‘好意请’,可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刘邵则扭过头:“马车就在外面,现在带上药箱跟我去,我不想说第二次。”
玉儿道:“小姐不能去!谁知道有没有诈?”
这刘邵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最近突然开始露脸,鬼知道他们刘家又打什么主意。
刘邵嘴角微微一勾,“怕什么?我刘家在这京城怎么也是有头脸的人物,难道还会掳走你们不给交代?”
这句“有头脸的人物”可真让人不由得恶寒一阵,而孔玲珑已经推开玉儿拦在身前的手,冷漠盯着刘邵:“我跟你去。”
玉儿又急又担心,可孔玲珑已经不避讳地跟刘邵来到后门,看到那里停着的一辆车。
玉儿这时忽然想起什么,气势汹汹说道:“刘邵,你不要忘了你的命当初是谁救的,你想对小姐恩将仇报?”
有时候玉儿这丫头真的是无知者无畏,孔玲珑“救”刘邵那一次,怎么都不是能光明正大拿出来说的,而刘邵本人,恐怕也恨不得早早忘了才好。
果然刘邵脸色一瞬间阴的能滴水,他连仅剩的一点客气都没有,直接拽着孔玲珑把她拖上马车。
一路上刘邵都一副寒霜的样子,孔玲珑忽然幽幽地一笑:“刘公子尊贵的命被我救了,你觉得很耻辱?”
也对,她毕竟是他们刘家看也看不上的商门女眷,被退婚打脸之后,还要逼不得已被她再救一次,想必高傲的刘公子心里,不仅不会因此感激,还更憎恨她。
刘邵难得睨了她一眼:“孔玲珑,你自以为是的性子,是时候该收收了。”
马车果然就在刘宅停下,看这深宅大院,就是刘家在京城的居所。没有刘家祖宅庞大,可是刘家祖孙两个就拥有这样一处产业,只能说刘家所有吸来的血,都用来供养京城这两人了。
对于经历过上一辈子孔玲珑一点都不会意外,刘家这对祖孙,就是刘家这棵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大树的唯二两根支柱。
为了让这两根支柱显得好看,刘家祖宅已经快要被吸光了。可惜的是上辈子有她孔家产业垫进去,这一辈子就不知道刘家还拿什么垫了。
“确定老太爷见了我,病情不会更加重?”孔玲珑轻描淡写,却故意咬着病情二字。
显然她也不觉得刘老太爷会真病。
刘邵冷哼一声,却是说出一句:“孔玲珑,你以为若不是祖父想见你,我会费这么大周章把你带来?”
这番坦然到让孔玲珑一怔,紧接着刘邵竟然直接进了里屋,里面传来他冷沉的声音:“祖父。”
孔玲珑立即紧了紧手里的药箱,踏进了里间。
两个丫鬟却被拦下来,正要说什么,孔玲珑已经道:“没事,你们在这等我。”
人已经到了刘宅内,想做什么早就由不得她们,她也想看看刘邵打的什么算盘。
而屋内的情形让孔玲珑吃惊,刘老太爷居然真是躺在床上,而且屋子内,还有残余的药渣气味没有散,莫非还是真病?
孔玲珑再次向里走去,刘邵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神情更冷淡了。
刘老太爷瘦了,但他阴森的脸色没变,靠在枕头上凝视着孔玲珑,“孔小姐,我这把老骨头伤不了你,你不用站的那么远。”
孔玲珑虽然进来了,却不可能毫无戒备,此刻听刘老太爷这样说,她也只是略微动一动脚步。
“老太爷看起来,刚刚吃过药。”空气中药味是新鲜的,在她来之前,刘老太爷很显然已经看过了病,也吃过了该吃的药。
刘邵冷冷看着她:“孔玲珑,你不是喜欢做生意吗,敢不敢跟我刘家做一次?”
孔玲珑的目光慢慢从刘老太爷的身上,移到了刘邵身上:“哦?刘公子想跟我做什么生意?”
孔玲珑虽然还不能望闻问切,但刘老太爷应该只是巧合的这两天受了点风寒,而她恰巧被用这个借口“请了来”。
刘老太爷直接从床榻边坐了起来,目光冷电一样扫过来:“孔小姐,我们两家的恩怨就不必再提了。之前你的确不计前嫌救了一次邵儿,这点我们刘家不会忘。老夫今天避人耳目请你过来,正是想把这个人情还上。”
这祖孙两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让人惊奇,孔玲珑承认她都有点跟不过来了:“老太爷要还人情?”
这简直比听见太阳打西边出还要稀奇。
而刘邵刚才一路上阴阳怪气的态度,可一点也没有表现出他愿意承受这个人情的样子。
刘老太爷直接道:“邵儿,东西拿出来。”
刘邵衣袖一展,面带讽色从袖中拿出了一样东西,在孔玲珑面前展开。
孔玲珑扫了一眼,释奴文书。
“孔小姐,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刘老太爷冷冷看过来,“你来京城的目的,便是为了龙安镖局的总镖头,赵卓英吧?”
孔玲珑直接和刘老太爷目光对视,这已经不仅仅是惊讶了。
刘老太爷声音森冷:“孔小姐勇气可嘉,敢孤身上京城救人。都怪我刘家有眼无珠,以前从没发现孔小姐如此烈性女子。”
孔玲珑不动声色,某种意义上,刘老太爷比刘邵还要不可信,因为刘邵所有的狠毒,都是被刘老太爷教出来的。
刘老太爷说这些话想表明什么?想说他其实什么都在掌握吗?那又有什么奇怪,刘家和司徒雪衣的锦衣卫狼狈为奸,龙安镖局就是坑在了锦衣卫手里,刘家祖孙知道这些内情,又有什么好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