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玲珑换了个问题继续道:“那你有那样的贴身护卫,就不稀奇了。”
这是指黑衣人,如果夙夜真是来自南阳骆氏,那么有一个高手做护卫,再寻常不过。
夙夜柔声道:“他叫骆从容,是我母家带来的护卫,很忠心。”
跟了他十几年,所以夙夜唯一信任的,就是他。
骆从容,这名字又让孔玲珑想起黑衣人那张脸,一副高傲的旁人欠了他钱的样子,那可一点都不从容。
孔玲珑盯着他:“夙夜,你能保证你今天在这里所说的,都是真话吗。”
夙夜的目光柔和地落到孔玲珑的脸上,他的话语更轻柔,却带着一种力量:“我发誓。”
孔玲珑并不是要他发誓,但是他摆出这样一副样子,倒叫她不好说什么了。
既然夙夜的确如他所说是南阳人,而他护卫的来历也解释清楚,更是说了来到孔家的真正缘由……
孔玲珑淡淡开口:“你曾说当初你来孔家是为了躲避旁人的追查,既然并非如此,那。”
“玲珑,”夙夜急急开口,“我说的这句话,也是真的。”
孔玲珑默了默,不由瞥了夙夜一眼。
夙夜咧开嘴角笑了笑:“否则的话,骆从容也不会贴身保护我,今日更是让玲珑你多了误会。”
孔玲珑看着他,虽然夙夜刚才发了誓,可是她怎么依然觉得他现在说的不像真的。
“骆从容的武功,比我孔家武夫都要好吧。”刚才骆从容一脸鄙夷地看着孔家武夫的时候,孔玲珑可是一丝不漏的看在眼里。
夙夜再次正了正色:“玲珑,所谓寡不敌众,骆从容一个人再身手好,有些情况他也分身乏术。但是只要在咸阳,孔家就是屹立不倒,没有任何人会闯进孔家来奈何。”
孔玲珑决定不做声。
夙夜继续道:“而且,事已至此,我若是离开,才是真正拖累了玲珑你。”
他声音微低,却是带了几许真情流露。
孔玲珑看了看他,到底是剔透心思:“那个想找你的人,依然在咸阳?”
夙夜立刻看着她,有些话他只能趁现在说,他不想对孔玲珑说谎,便只能选择技巧地遮掩:“那个人现在就在咸阳,他行事从不顾情感道义,只管达到目标,而因为我的缘故,他知道了孔家庇护我的事,我真的担心他会反过来对玲珑你下手,所以今日,我让骆从容跟着你。”
所有的事实,被夙夜巧妙地串联到一起,而就算孔玲珑查证,也会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孔玲珑握紧了手,眸色也幽幽地:“你还是让你的护卫守着你吧,既然你才是对方真正要找的人,那跟着我反倒误了事。”
这件事就是尘埃落定,孔玲珑的意思就代表依然会让夙夜留在孔家,直到危险不在。
她没有注意到夙夜眼眸深处的波动,这就是他心里的女子,她的心性就是这般,本不图你的回报,可当发现你真的需要帮助的时候,她从来也不会袖手旁观。
孔玲珑看了夙夜一眼:“你的护卫还在等着你吧。”
消除了疑问,她便下逐客令了,这始终是她女子的闺房,留他一个男人叫什么事。
夙夜低下头,却嘴角一丝笑:“就不留我喝杯茶吗,玲珑。”
孔玲珑脸色沉下来,率先从椅子上站起来,拉开了房门。门外两个婢女顿时低头行礼,这一顿时间可不短,都半个多时辰了,究竟小姐和这位公子在房里头干什么了?
夙夜含笑地从门里走出来。
黑衣人骆从容一脸冷漠地抱着手臂,站在刚才的院子里等着,真是的,他多年不离开少主左右,每次这孔家小姐有点什么事,少主就把他撂在一边,难道他跟少主十几年的主仆情谊,还比不上一个黄毛丫头吗?
幸好就在骆从容觉得自己忍无可忍,即将炸裂的时候,他家少主优雅的身影出现在了院子里。
孔玲珑和夙夜几乎并肩走过来,并不是她想,而是此人非要保持跟她一样的步调,她想快走他就跟着,她放慢脚步他也还在旁边,简直如什么膏药一样阴魂不散。
孔玲珑对着院内一众下人淡淡说道:“这位骆从容公子,以后和夙夜公子一块住在西苑里。算是我孔家的客人。”
公子?骆从容觉得这个称呼真是别扭,最重要的是,少主竟然把他的真名字告诉了这个孔家女人?难道不知道他们做黑骑校尉的,最忌讳旁人知道身份吗?
骆从容气鼓鼓的,却意外发现他家少主的心情可谓是不错。
夙夜对孔玲珑淡淡一作揖:“谢谢你,玲珑。”
孔玲珑也不看他,扫了一眼院中武夫:“几位今日辛苦了,去账房各自支十两银子吧。”
武夫们纷纷道谢,说起来孔宅一向平安无事,他们这群人就像摆设一样,还时不时要被讽刺吃闲饭,今天虽然是误会,但是好歹让他们大显了一番身手,都很是满意地转头去了。
玉儿大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她竟然最怕小姐跟夙夜公子有什么隔阂,现在看两人又是平安无事,不管这什么骆从容还是不从容,他没影响孔家的安宁就好。
孔玲珑这才看了一眼夙夜:“你们自行安排吧。”就带着玉儿扬长离去。
骆从容脸黑着,“少主,这是什么意思。”
夙夜看向他:“就是你看见的意思,以后你不要在孔家飞檐走壁了,孔家小姐已经发现了你,你再这般做只会惹她生厌。”
惹她生厌?骆从容那股子憋屈又窜了上来,难道少主就一点不介意他也会生厌吗?
他好好一个黑骑暗卫,干的就是隐在暗处的事情,现在让他生活在大白天下,以后传到京城,他还有什么脸面出任务?
夙夜淡淡瞄了他一眼:“不服气?有那个本事,怎么不叫她直接发现不了你?”
发现不了,不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
骆从容一股血气上不来,险险憋死。
☆、080章 妇道人家
司徒雪衣淡淡地抬起手里的明黄丝绸,丢到了刘老太爷面前,在绸缎上写字,颜色还是明黄色的,几乎是和某样东西等同的价值。
刘老太爷颤抖着手捧起来,看见上面的字迹之后,顿时伏在地上。
司徒雪衣懒懒地:“看清楚了?”
刘老太爷一震,叩头道:“回大人,看清楚了。”
司徒雪衣身子向前倾了倾,眯起了眼眸:“看清楚就好,给我记着,你还有一个月时间回京,夙夜必须死。”
刘老太爷想过很多可能,但都没想到司徒雪衣唯一的目的竟是让夙夜死。而他背后,竟然还有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下的命令。
“看完马上把这东西烧了,”司徒雪衣嫌恶地说道,“要是传出被第三个人知道,你刘家满门脑袋都不保。”
烧?这可是大不敬的罪!刘老太爷脸色苍白,有些不安地看着司徒雪衣。
司徒雪衣冷冷道:“怎么,对我说的话有怀疑?”
刘老太爷紧握着绸缎,深吸一口气:“下官遵命。”
刘老太爷的院子原本就是禁区,这下更是被划得成了生人勿进的地方。就连所有的丫鬟下人,都撤换了一大半,留下几个口风严谨的,匆匆走过院子也是一声不吭。
这样的行为,自然引起了刘家上下的怀疑。
只是因为对方是刘老太爷,没人敢把这怀疑表露到明面上罢了,谁都不知道刘家来了什么客人,而那两个之前守着门口的门房,在第二天就被刘老太爷撵走了,所以这事简直越发透着神秘。
刘大夫人称病,所以只有刘老夫人问了一句,却被刘老太爷狠狠堵了回去:“这件事,你们妇道人家,谁也不要过问!”
相伴了几十年的老夫妻尚且不给面子,旁人就更不用想了。
一时刘家人心惶惶,都担心是惹了什么祸事,毕竟以刘老太爷二品官员的身份,都要小心翼翼伺候的人,来历实在叫人心里发紧。
程锦画也是突然发现看守自己的人好像不再那么严密,有一天清晨,甚至不见了踪影。她怀着忐忑,下意识便走出了院子,发现,也没有人来管她。
她心思转了转,立刻便叫来随身的丫头夏荷,胆量越发地大起来。
程锦画带着夏荷在这府中走动,很快就发现了不一样,“舅母病了我知道,她借故推辞不管家,可是这府中,未免也太冷清了?”
其实不是冷清,该有的下人还有,只是许多下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轻易说话。
夏荷一直陪在程锦画身边,也不知道府中发生了什么,但她很清楚凡事不要多问的道理,当下便劝道:“小姐,咱们还是别管了,反正您即将嫁人,何必再蹚浑水。”
这话不错,可是程锦画眼珠转了转,她这段时间暗地里给夙夜通风报信,已经彻底开罪了刘家,至少刘大夫人不打算放过她,眼下这么安静,连看管她的下人都撤走了,若说刘府中没有大的变故,她都不会相信。
她莫测一笑:“正因为我是要出阁的小姐,他们才不敢对我怎么样,不趁着这个时候找回一些地位,还待何时?”
夏荷心底里对小姐做的事情并不赞同,但她也不打算阻止,毕竟这么多年,程锦画这个表小姐在刘府受到的屈辱是她这个随身的人看在眼里。
程锦画借故晃悠,东看看,西看看,有好几个丫鬟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又低下头,赶紧走了。
迎面走过来一个窈窕伊人,面色颇有几分熟悉,程锦画再定睛看了看,心下了然。
那位伊人身边也只带了一个丫头,看样子,也是一副憋闷了,出来散心的样子。
两人相见,竟然都是意外一笑,程锦画先见了礼,叹息意外道:“没想到,竟然遇见了四伯母。”
四伯母,刘家第四夫人,最机灵机敏的一位夫人。
四夫人也是含笑,打量程锦画:“表小姐真是今夕不同往日了。”
四夫人这话饱含深意,连她一个不管事的宅院夫人,都很晓得这段日子程锦画的大出风头。
程锦画装作羞涩一笑:“四伯母真是取笑,锦画哪里能跟四伯母相比,从来这里见到四伯母那一刻,锦画就常常想,如果能有四伯母一半的聪慧,锦画都要少走许多弯路。”
当初去孔家碰壁的刘五夫人,反倒是府中最年轻的一位,可是论到处事的灵活手段,远不及眼前的四夫人。因为那件事,府中不少夫人都在刘大夫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唯有这位处事圆滑的四夫人,半点坏处没有落到,始终在她的小院子里独善其身。
若是想打听什么事,这位四伯母倒是个好人选。
程锦画对于自己想什么来什么,也是颇为得意,当下就柔和殷勤地说道:“锦画想请四伯母喝杯茶,不知道伯母可赏脸呢?”
四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这些小丫头片子的心思,哪还能瞒得过她:“当然好了,平日锦画你只跟大夫人那一头亲近,我们这些人都见不到你,正好今日,我们侄俩好好亲近亲近。”
程锦画被不动声色挤兑了一番,暗想这位四伯母果然不是个善与的,幸好自己和她没有什么真正的冲突,现在说什么都还来得及。
程锦画于是含着笑,在前头给四夫人引路。两个人找了一个风景秀美的凉亭,程锦画吩咐夏荷去备一壶上好的清茶,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喝了起来。
反正喝茶聊天这种事,重点在于聊天,只要旁边风景还不错,就能一直说下去。
四夫人笑道:“锦画这瞧着精神大好,连面庞都美丽了许多。”
程锦画本就长得不错,只是原先过的憋屈,再美都要逊色几分了。四夫人这夸奖正中下怀,程锦画开心道:“四伯母才是美呢,瞧这府中夫人虽多,却是四伯母一枝独秀。”
这话更是真的,四夫人容色出众,却还能得到刘大夫人看重,刘老夫人欢心,在府中上下人缘最好,就可见手段了。不像那起子有些姿色,就觉得天下人都嫉妒自己,和周围人都水火不容的没脑子的空壳美人。
四夫人再笑:“锦画这嘴,是越来越甜了。”
程锦画佯装不经意说道:“只是最近少见四伯母出来了,这府中竟然也冷清了。”
一语双关,四夫人眸中幽幽含着一丝笑,意味深长则说道:“不该出来的时候,自然要少出来,这府中的贵客,连老太爷都要避让三分,如今,大夫人更是病体缠绵,无法出门,我们这些小角色,自然是能避则避,小心翼翼了。”
况且,刘大夫人缠绵病榻,不如说有一部分就是被程锦画气出来的。但在座二人当然不会提起这个话题。
程锦画眸色露出惊讶:“贵客?”
四夫人只说贵客,自然是讳莫如深了,当下看了看程锦画:“连老太爷都不许议论的贵客,你说呢?”
程锦画心中暗惊,她想不到刘家还能出这样的变故,这个突如其来的贵客,就让刘家上下陷入如此不敢大声说话的境地?
在她看来,如果这样的话,与其说贵客,不如说麻烦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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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耀光待在家中的时候其实并不多,房氏大多数时候,都是独守空房。
房氏看着眼前的少女,却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希望孔耀光在。
房氏轻笑道:“少当家怎么有空过来呢,可是生意上的事有要交代?”
孔玲珑坐在对面,手里捧着一盏茶,淡淡道:“三婶不必这样生分,叫我玲珑便好。”
房氏维持着笑容:“玲珑,你三叔一向回来的晚,你若是需要,我这就让人去店铺中找他。”
孔玲珑放下了茶盏,看着房氏道:“不必叫三叔,玲珑今天来,是找三婶您的。”
房氏心中惊了惊,面上却还不动声色,笑道:“哦?找我一个妇道人家作甚?”
孔玲珑淡淡一笑:“三婶过谦,您是三叔的贤内助,再说,这世上很多事情,也只有我们妇道人家方便来做。”
她这句话将她跟房氏都一起说了进去,倒是有些特意亲近的意思。
房氏怎能听不出来,暗暗打量了一下孔玲珑,猜想她来的目的。自己身上又有什么值得她看重的?便是因为孔耀光打压了她,身为孔门的少当家,她也不至于来找自己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