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前头的主人要是身份高贵,当然也会给宅子添光彩,牙婆说起这个也是毫不隐瞒。
玉儿好奇问道:“什么贵门公子?既然是贵门,为什么要住在这里,不住在自己的家里?”
能称得起贵门的,有头有脸有身份,可不是刘家在咸阳自吹自擂的那种贵门。
牙婆脸上露出笑:“其实这宅子,就是那贵公子歇脚的地方,常年也不露几回面儿,要是寻常人家,哪会这么铺张,也就是那等不缺钱的,才会这么干。”
孔玲珑说道:“能进去看看吗。”
外表虽然无可挑剔,但不知里面是何天地。
牙婆说道:“要不我说姑娘你找对人了,只有我手上有这间房的钥匙,正是昨日这里的主人托人交给我保管。”
大门打开,玉儿都忍不住说道:“小姐,看来咱们今天诸事皆顺呢。”
孔玲珑微微一笑,已是走进了宅子。
宅子里面果然也没有让人失望,就看庭院里面,竟然栽种了不少的花草,且照顾的很好,那贵门公子很少来此,那这些花草想必是他派人收拾的。
那牙婆说的还真是对,有钱才敢这么来。
孔玲珑也没有思考多久,已经问那牙婆:“我诚心要买,给个实价吧!”
牙婆脸上露出笑:“既然小姐如此诚信,我婆子也不说假话,这宅院屋主人给的底价是五万两,一般随着时间越长这价也会越高,姑娘自然是越早买越好。”
屋主人给的底价一般是不会动的,但是各种人却会从中抽成,所以价格越抬越高,特别是这种不是急着卖的房子,就更是待价而沽,贵到什么程度都不稀奇。
孔玲珑低头思忖,片刻说道:“好,我回头就让人把五万两送来。”
谁出门也不会带这么大笔钱在身上,牙婆喜上眉梢,她果然没看走眼,这外地来的小姑娘很显然是有钱的商户人家,但是有钱到了这个份上,也是不多见的。
孔玲珑又说道:“若是你不放心,也可以随我去取。”
牙婆闻言自然欣然,毕竟要是一走了之变了卦,也是煞风景的一件事。
她不由问道:“请问小姐是哪家铺上的,怎么称呼?”
能在这条街上混迹的人,什么眼力见没有。牙婆一眼就知道孔玲珑不是士族人家的小姐,从打扮到气质都是出自商贾。
孔玲珑淡淡道:“我姓孔,铺子是百善庄医馆。”
牙婆差点一个趔趄,再定睛的时候已经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百善庄孔小姐?!
要知道这个名字或许在前几天还无人所知,但这几日早已是热锅滚油一般热耳朵,牙婆心里感慨,这真是,太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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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烟小筑里面,骆从容从一个点头哈腰的小厮手里接过了地契和房契副本,就转头进去递给里面的夙夜。
骆从容道:“少主,刚才吉庆街那边的牙婆送来了契书,您嘱咐卖掉的那栋宅子已经卖出去了。”
夙夜诧异:“卖出去了?这么快?”
他昨天才刚刚决定把那套房子出手,联系了吉庆街负责的牙婆去处理,居然一天就卖掉了?
骆从容伸出手:“这些是地契的副本。”
那套宅院空置多年,他也是最近才决定出手,其中还有母亲的劝阻,想不到这么快就卖了。
夙夜想着,伸手打开那地契,目光淡淡地从上面掠过。只是,当他看到左下角买卖双方签下的名字时,瞳孔骤然一缩。
他的手捏紧地契,反复确认了几遍,然后又迅速将房契也打开,两张放置到一起对比看着。
当重新放下的时候,他脸色好似苦涩又喜悦。
骆从容一向对夙夜的情绪觉察很敏锐,更难的是,他居然能在少主脸上看到一种近乎“失魂落魄”的神色。
他迅速扫了一眼被夙夜放下来的契约书,很快发现了下角的熟悉的名字。
骆从容脱口而出:“孔玲……孔家、小姐?”
半道上硬生生转变的称呼,让他有些尴尬地看向夙夜。
夙夜眼眸低沉,情绪好像都这样被他藏起来,只是他一直看着地契上那熟悉的笔迹,似乎都可以想象出她低眉认真的样子。
骆从容忍不住道:“少主,是巧合吧。”
孔玲珑这个名字,也并不是那么独特。主要是私心里,他还真希望是巧合来的。
夙夜却摇头,声音低柔:“我认得她的字。”
孔玲珑不是专门的书香女眷,她的字总带着一股苍劲,但是又工整娟秀,在夙夜眼里,这份字都带着秀雅。
骆从容把话都咽回了肚子里,一个字就让少主这样,孔玲珑这一来,自家少主还能安定下来吗??
他开口:“不知孔小姐……怎么也到了京城。”
夙夜的手拂过那张地契,“她从来不会为了自己,一定是为了孔家。”
骆从容骤然目中光一现,有些惊诧:“难道和龙安镖局有关系?”
夙夜放在地契上的手就是一顿,接着神情黯下来。
骆从容飞快说道:“当初龙安镖局的人被司徒家设下陷阱陷害,公子已经让属下提醒了他们,可他们还是上了当。现在镖局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镖局的那个镖头也被下了大狱,再几个月就问斩了。孔小姐一介女流,总不至于想趟这摊浑水吧?”
夙夜淡淡道:“别说了。”
(夙夜:想念我了吗?)
☆、154章 守诺的人
定下了宅子,孔玲珑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玉儿也很高兴,都说出门先安居,有了那么好的一个落脚地,小姐以后办起事来都方便。
孔玲珑之所以买宅子,不选择租赁,也是看准了京城这片地价,买一处宅子等于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也许过个许多年,那宅子的价值远远不止现在的五万两。
玉儿说道:“小姐,我们什么时候搬出来?”
孔玲珑也想早点搬出,不过想起茯苓刚刚给秀娘做诊治,这时候搬出来多有不便。她便道:“再等等吧。”
玉儿虽然想进新宅子,不过她一向听孔玲珑的话,当下也就不再说什么。
变故出现在那天,徐大夫从医馆回来后,说今天有人上百善庄买祛疤膏,但是因为是个女子,不愿意让徐大夫近身查看,最后因为不悦,就直接走了。
这让徐大夫想到一个问题,因为孔玲珑之前的一番做法,吸引了不少陌生的女客上门,可是现在坐馆的又换成了他一个大男人,导致那些女客的反应都很不好,甚至有一些还埋怨了起来。
要知道医馆是不分男女的,而且医术精湛的女大夫也不多,以前徐大夫也没有遇到这种事,不过最近遇到的多了,他也难免感觉尴尬。
孔玲珑忽然想,如果让茯苓跟徐大夫,分管百善庄的男女病人,倒是个好人选。只可惜茯苓现在围着秀娘,同样不好再去麻烦茯苓。
所以想来想去,孔玲珑就跟徐大夫建议,每月抽调个几天,还是让孔玲珑去百善庄,这样一来两全其美。正好孔玲珑也觉得自己每个月坐两天馆,是个挺好的事。
于是就这么定了。
正好,孔玲珑坐馆的两天,就当是放了徐大夫的假,让他好好陪着秀娘,和秀娘相处。
茯苓对此建议那是赞不绝口,指不定哪天秀娘就怀上了呢?
孔玲珑背着药箱,久违地和玉儿一起上街去百善庄。这一天果然就来了好几个女客,羞羞答答地让孔玲珑给她们配几贴美容养颜的秘方,还掏出了不少金锭子。
既然连祛疤膏都能配的出来,那美容养颜的方子,还不是更简单,所以这些女子都怀着这样的想法来,孔玲珑却没有叫她们失望,现在的女子只要不是自小贫寒,都养成了一身好皮子,她们能拿出金锭子求美容药方,自然是富贵人家,她们气色不好多半也是自身体质导致,这又是茯苓的拿手好戏,滋补养阴,从内而外调理。
当天那几个女客都很满意,觉得自己找对了地方。孔玲珑也顺手推销了新药。
玉儿端茶让孔玲珑歇两口,连续说话也是口干舌燥,看来百善庄的声名真的是扬出去了。
就在这时,守在门外的一个伙计忽然探出了脑袋:“那个,大小姐。”
孔玲珑问;“怎么了?”
伙计面上露出为难:“那个,门外有个人,说是想应聘我们医馆的伙计。”
应聘伙计?
孔玲珑有些疑惑地:“徐大夫最近对外招人了吗?”
难道医馆平日,已经忙碌到这种程度了?
伙计摇头,赶紧说道:“没有,是这个人自己要来的。”
自己跑来应聘伙计?百善庄的名气这么响亮了吗?都有人主动上门要当伙计了?
玉儿认真地道:“一定是小姐前些日子,出手阔绰,吸引了这城里的人。”
京城虽然富贵的人多,但百姓们不是啊,像孔玲珑这样大方地随便拿出几百两抄写告示的,肯定早就让这些人眼红不已。
能来百善庄当伙计,肯定也比在其他医馆有钱。
说是这么说,孔玲珑却不做这个主,这时候找不知底细的新人进来,她还不想冒险。她对伙计说道:“让外面那人走吧,就说我们不需要新的伙计。”
那伙计把头缩回去,估计是去说了。
玉儿嘻嘻一笑:“果然小姐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不仅拉拢到了好些女客上门,现在连伙计的来源都不用愁了。”
孔玲珑却觉得有点巧,但没有说什么。然而就这时候,那伙计既然又从门口探头进来,犹豫说道:“小姐,那人不肯走,非要来咱们医馆做事。还说想让小姐亲自见面考验他。”
这怎么还赖上了?医馆的伙计虽然对医术高低没有要求,但自然是懂医术越精深的越有帮助,只是真的到了那程度,也没有人会愿意当个小伙计了。
孔玲珑蹙眉,问道:“是什么人?”
门口伙计说道:“年轻人,年龄倒挺适合当伙计的。”
这还真不是年龄问题,孔玲珑看了看天色,正是大中午呢,那人也不怕热,午饭的时候却站在人少的大街上。
孔玲珑想一想,说道:“你让他过几日再来,等徐掌柜坐馆的时候,如果真有诚意,让徐掌柜决定是否留下他。”
伙计一听这个在理,连忙又缩回头去说。
也不知伙计和外面那来的人说了什么,只见这次时间稍微久一点,伙计再次伸出头,脸上居然红了起来:“小姐,那人、那人说,他不想见徐掌柜,他就要见小姐你。还说,还说小姐要是不同意他来医馆当伙计,他就在医馆对面摆个摊子卖药,到时候把咱们的客人都吸引过去,小姐自然就要找他了。”
伙计显然自己都觉得这番话说的甚羞耻,也不知那人图什么要这样说,他只是原模原样的复述。
玉儿被这番话震惊了:“什么人这么无耻?!”
不收他当伙计,就要在对面摆摊卖药来踢馆?
孔玲珑在听到摆摊卖药的时候,脸色已经出现了一丝变化,这时候她沉下眼眸,也不知在想什么。
玉儿只当孔玲珑生气了,气不打一处来:“小姐,你别生气,我去教训他!”
说着就挽起衣袖,朝着医馆门口走去。
那伙计生怕火燃到自己身上,赶紧把头缩回,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玉儿来到门口,气哼哼地问:“人呢?在哪儿?”
她早已编好了词,赶来我们百善庄闹事,知道背后的大东家是谁吗?!
伙计赶紧指给她看,玉儿看过去,正好那站着的人听到动静,直接抬头望了过来。
玉儿满面怒容,却和对方满含笑意的一双眼眸对上。
这笑意自然不像是来找茬的,反倒还充满温情。
玉儿在看清对面那张脸时,嘴角好像得了抽搐症一样风中抖动“夙、夙、夙夙……”
玉儿一巴掌打在自己的嘴上,踉跄一转身就冲进了医馆内。
把小伙计吓得不轻,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忽然间怎么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夙夜的手拢在衣袖里,始终含情脉脉地看着医馆大门。
伙计莫名其妙就打了个寒颤。
玉儿扑倒在孔玲珑身边,眼角都情绪太激动一抽一抽的,手指着门外:“小姐!那个!那个!”
手还一边拼命揪住孔玲珑的袖子摇。
孔玲珑没办法:“好好说话,你的样子太吓人了。”
玉儿不是有意要吓人,是她自己被吓着了!刚才她没有看错吧?那就是夙夜公子的脸?不可能有第二个人长那么像的吧???
“小姐、门外站的是夙夜公子!”玉儿狠狠说了出来。
天妈呀,要来百善庄当伙计的人居然是夙夜公子,想见小姐的也是夙夜公子,居然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时,门外面响起温和坚定的一声话语:“玲珑。”
玉儿立刻张眼去望,然后看向自家的小姐,也正在抬起头看着那门口。
门外那伙计终于有了点自觉,警惕问道:“你是谁,怎么直呼我们少当家的名讳?”
夙夜哪里会介意一个伙计说什么,他反而感到一丝欣悦。
玉儿紧紧拉着孔玲珑:“还有这声音,这声音就是夙夜公子对不对,他真的在京城?”
孔玲珑慢慢地,似乎是对着门外:“进来说吧。”
这午后的太阳并不是善解人意的小媳妇,真要站在外面炙烤,也是汗流浃背难以承受。
就看到门口一道清影,夙夜穿着一件湛蓝锦袍,堂堂站在门前。
他的笑容也携了午后阳光,声音濡暖:“玲珑,我终于又见到了你。”
终于能说出这句话,代表了他多少时候的那种渴盼,最重要的是,这身湛蓝的衣袍,好死不死又是孔玲珑单独给他做的那几件衣服里面的其一。
他穿着这套衣服跑来招摇见面,还真是让人不站在太阳底下,都有一种被炙烤的感觉。
玉儿心虚地倒垂了眼睛,她想,小姐这时候让她回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