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赵旭先前一穷二白,怎么如今有那么多银子,想来都是用不正当的手段得到的。这些银子不知沾了多少无辜人的血呢?”
众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用怨毒的眼神看着赵旭和郑筱筱。
郑筱筱看了眼赵旭,苦笑:“连累你了。”
“不,这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执意带你回家,也不会让你陷入这等境地。”赵旭自责。
“道长,求您快收了这妖怪吧!银子不是问题!”村民赶紧走到到道士跟前道。
赵旭知道此时此刻,说再多解释的话,众人也会认为是狡辩。他也不再辩白,默默地扶起郑筱筱,紧紧地拥着她。
道士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从袖中拿出两个葫芦,嘴唇一张一合,念了个诀,将郑筱筱和赵旭分开,分别收进两个葫芦中。
见状,村人才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对道士感恩戴德。
道士在村人的奉承中走远。
*
“孟虎,你这个出尔反尔、反复无常的小人!”被放出葫芦的郑筱筱恨恨的开口。
没错,先前那个突然出现的游方道士就是孟虎。
孟虎嘴上带笑:“你好像忘了,我们都不是人呀。何来小人之说。”
郑筱筱心中顿时有一种有劲没处使的感觉,她无奈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我的主意经常改变,我也不清楚。想到一出是一出呗。”
郑筱筱有一种想要打死孟虎的冲动。昨日他还同她打赌,看她能否心口如一,将赵旭送归家之后就果断离开,期限为两天。可今日他又临时变卦,没有半点信用可言。
被人当猴耍的感觉真不好受,生怕自己头脑发热,又入了孟虎的圈套,郑筱筱沉默片刻,才道:“你把赵旭怎么了?”
“你放心,他好得很。还说你不喜欢他,跟人类相处久了,你也学会口是心非了。”孟虎戏谑道。
“好了,不逗你了。”孟虎不再嬉皮笑脸,而是神情严肃:“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让你更清楚地认识人妖殊途,好让你不要再沉迷下去了。你扪心自问一下,随着你们相处时间的加长,你们之间的羁绊不断加深,长此以往……”
“人妖殊途。”郑筱筱喃喃自语。
这话是不错的。虽然她并不认同孟虎的一些做法,但却是赞同他的这番话的。赵旭前世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开海岛。可见,人和妖总归是不要在一起为好。
何况,人的寿命有限,但她的寿命比人类长一些,赵旭再长寿也不过百岁。他死后,她不也是孤身一人。长痛不如短痛,等她确保赵旭安全无虞之后,也是分别的时刻了。
正想着,突然天色有些阴沉,她抬头一看,空中飘来一片带着仙气的云朵。
不知来者是哪位仙人?
孟虎看到这番景象之后,脸色微变。
☆、转机
一仙人腾云驾雾自远方而来,稳稳地落到地上。他刚站定,见到正要跑路的孟虎之后,怒喝着施法制止:“孽畜,你还要逃到何处?”
孟虎逃路被阻,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
“你来得倒比我预想中的晚,可见你越发得老而无用了,白白多活了几千年。”孟虎不屑道。
听到此话,仙人气得吹胡子瞪眼:“事有轻重缓急,本仙当然得先收拾好烂摊子,之后才能心无旁骛地找你算这笔账。你知不知道你擅离职守,捅下多大的篓子。恶鬼出狱,为祸人间,生灵涂炭。这一笔笔的账,都得算在你头上。”
孟虎轻嗤:“账可不是这么算的。这一切责任都应归咎在你身上。你哄骗我与你签订契约,当你坐骑。我本是一山之王,却毫无尊严地供你驱使。日复一日,遥遥无期。我受够了!”
那位仙人听了孟虎的话,脸色发青。
二人目光交接,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郑筱筱深恐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招来杀身之祸,趁此时机避开,前去寻找赵旭。虽让不明孟虎和仙人的恩怨,但听到二者的只言片语后,她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拒绝了给神仙当坐骑的邀请。
郑筱筱凭借着敏锐的嗅觉,找到了赵旭。她驱散小鬼,入眼便是伤痕累累,目光涣散的赵旭。
郑筱筱感到深深的自责。
好像自从和赵旭相遇之后,他们之间就牵扯不清。不是他救她,就是她救他。不是他拖累她,就是她连累他。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们之间,还是得快刀斩乱麻。
主意已定,郑筱筱打算将送赵旭回宣城再离开。至于孟虎,他和那位不知名的仙人之间必有一战,非死即伤。恐怕也没那么多精力再祸害人了。
即便隔得老远,她还是能看见孟虎已被大仙打伤。虽然嘴角带血,但他仍扯出一抹笑。
那笑是一种无望而又决绝的笑。
郑筱筱看到孟虎眼中的无奈与悲哀。
他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束缚一生。
她心道不好。
孟虎为了自由,毅然决然地选择违背契约,自然也得承受后果,他施法自爆。神魂俱灭,消散在这天地间。
明明对方做了那么多坏事,可郑筱筱此时还是为他感到伤心悲痛,颇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伤。
与她相反,仙人和孟虎麾下的小鬼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
郑筱筱将赵旭送到距宣城三里的大树下。
故作云淡风轻道:“这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有缘再见。”
赵旭听闻此言,微愣。
见赵旭没有挽留之意,郑筱筱心中微微有些失落,而后释然,转身离开。
赵旭愣愣地看着郑筱筱渐行渐远的背影。
这次,她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开了。
说什么有缘再见,如果郑筱筱有心,恐怕他此生都无法再见到她了。
赵旭方寸大乱,感觉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
如果他接下来的人生没有她的参与,那又有什么意义。
他追了上去,从背后紧紧地抱住郑筱筱。
赵旭的动作让郑筱筱心中一颤,似乎有一片羽毛轻轻地拂过她的心,让她浑身战栗。她不敢去想其中的原因,下意识地采取逃避的举措。
赵旭惊恐地发现郑筱筱像水中的鱼一样,滑出了他的手中,无法抓住。他的手虚环在空中,周遭空无一人。
她不见了!
*
三年后。
郑筱筱在游历山川美景,开阔眼界的同时,修为大涨。可在外漂泊的时间越久,她心中的孤独愈发难以排解。
她坐在树上,发着呆,听着风从耳边掠过。
鸟叫声将她的意识拉回。
是白晴夫妇托白鸽给她传信来了。他们夫妇二人在市井中开了一家客栈,渐渐习惯并融入人类的生活。他们同其他鸟类有些交情,很容易能得到她的消息。时常和她传信交流。此番来信,又是劝她去他们所开的客栈定居,莫在外边流浪。
身旁的白鸽颇有些不耐烦地叫了几声,郑筱筱取出纸笔,想写回信。须臾,将信纸揉成一团。
罢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不若就听白晴的,去他们客栈待上几日,再作打算。
去到客栈之后,郑筱筱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落入的猎人设定的圈套,嘴角微抽,有一种扭头就走的冲动。
他们夫妻什么时候和赵旭成一伙了?
白晴上前拉住郑筱筱,连连道歉,带着她到事先备好的房间,坐下之后,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原来赵旭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找到了白晴夫妇,在他们客栈当劳力,终于使他们二妖心软,决定帮赵旭和郑筱筱见一面。
郑筱筱听完,默不作声。
白晴离开后,赵旭进屋了。
对方目光灼灼,她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她开口打破令人尴尬的沉默:“听说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明知故问。我的心意,三年前就表明了。都过了三年了,你还要再回避到什么时候?”
不知为何,郑筱筱有一种她是负心汉的感觉,明明她没做什么。她低声道:“我们是没有未来的。”
赵旭走到她面前,直视她:“这只是你不给我机会的借口。”
“你真自私,你有没有想过我。你的寿命不过几十载,若是让我享受到温暖,我该如何度过以后没有你的、漫长而又冰冷的岁月。我不想成为靠回忆度过余生的穷人。”郑筱筱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赵旭擦去她的泪水,捧着她的脸,凝视着她:“我在地府有认识的人,等我死后,他们不会将我的魂魄带走。即便我死了,魂魄也会留在你身边。我会陪着你,到你生命的尽头。”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愣愣地看着赵旭,她被赵旭的话打动了。他都肯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她为什么不敢尝试着接受呢?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炙热的心捧到她面前,她有什么理由不珍惜呢?
他们两人如今在这世上都是孤身一人,为何不能抱成一团互相取暖。她太害怕孤单了。
“好吗?”赵旭小心翼翼地询问。
郑筱筱含泪带笑点头,心中晴空万里,有着以往不曾有过的轻快。
结局
二人互通心意之后,回了一趟宣城,赵旭带着郑筱筱上山,祭拜父母。打从郑筱筱的身份被赵旭家乡的人得知,连带着赵旭也遭到排斥,村人敌视的目光让他心寒。赵旭也不能在宣城继续生活下去了。不过赵旭对此不是很在意,在他看来,只要他和郑筱筱在一起,何处都能为家。
祭拜之后,赵旭陪着郑筱筱一同游历天下。
这日,他们路过青城。程秀娘已经生了一个男孩。得知孩子是人而不是妖,程秀娘感动得落泪。
海岛一战,柳承信诈死离开,但还是受了很重的伤,修为几乎散尽。他拖着病体前去找程秀娘,程秀娘看在孩子的份上,接纳了他。他也算得偿所愿了。
白晴他们的客栈,一如既往的生意兴隆。曾在海岛上居住的妖怪时常到他们的客栈一聚。
岛主的海岛在打斗中沉了下去。岛主和他守护多年的岛一同消失。
再后来,郑筱筱生了一个儿子,虎头虎脑,气力非凡,喜欢舞枪弄棒。儿子弱冠时,倭寇又卷土重来。他便前去参军,深得抗倭名将——周将军的赏识。
程家为抗倭出了不少资金。程秀娘之子虽是一介书生,但也有报国的热情,在军中当谋士。
沿海的百姓们都团结起来抗倭,最后成功击退敌人,守住沿海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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