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赏赐下来的奴婢,叫做铁脚。”白露赶紧答道。
“王爷在府里?”姜灵洲跨进了自家门,随口问道,“去把王爷唤来,就说是太后娘娘赏了他一个美人儿,可莫要怠慢了。”
一听这话,站在王府门口的下侍们都苦了一张脸。
自古妻妾之事,最是麻烦,更何况这小王妃身份高贵,嫁过来又没多久,那宫里头的人便急匆匆地要给王爷纳小,也实在是过分。
没一会儿,萧骏驰便来了。他一撩衣袍,面上挂着一幅正经容色,人还未道,声便已道:“房太后赐下了什么玩意儿?!”
姜灵洲瞄一眼浣月姑娘,淡淡说:“喏,站那儿呢。王爷瞧瞧,喜欢不喜欢?”
浣月见到来人正是摄政王,不由飞红了面颊。她小心翼翼一瞧,见他身形挺拔、风姿俊朗,又兼有满身勇武之气,与其他贵介男子大有不同,不禁心动更甚。
“见过摄政王。”浣月娇娇地行了礼,张口道,“奴婢浣…浣……铁……铁脚。”
“铁脚?”萧骏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浣月虽心有羞耻,却咬着牙点头应了:“奴婢唤作铁脚,是王妃娘娘赐的名字。”
姜灵洲在一旁煽风点火,问:“王爷喜欢不喜欢?要不要纳了?”
她这幅大方的模样,让萧骏驰有些恼。但他不发作出来,只是挑眉道:“巧了,本王不喜欢铁脚,比较喜欢猪肘子。王妃吃不吃?”
作者有话要说: 不吃,腻歪。
仙女都是喝露水的,谢谢。
第41章 生尼庵
看样子, 萧骏驰对这个娇娇俏俏的浣月姑娘是没兴趣了。
“先送浣月姑娘去后头院子里吧。”姜灵洲摆了摆手,道:“毕竟是太后娘娘赐下的体面,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莫要怠慢了。”
待浣月走后,萧骏驰欺了上来, 道:“王妃, 为夫待你不好么?非要这样气我。”
“妾这哪算是气你?”姜灵洲用细细的指尖戳了一下他的胸膛,悠声道, “太后所赐, 妾不敢不受呐。更何况, 妾看王爷年轻气盛, 正适合纳个美人儿。”
萧骏驰扫一眼四周,见婢子们都站得远远的, 便凑近了她脸, 捏着她下巴, 沉沉道:“不就是晚上多折腾了王妃一会儿?用得着这样闹小性子?”
姜灵洲横了她一眼, 问“王爷当真不喜欢她?”
她这一眼似娇嗔,让萧骏驰滞了一下,继而飞快答道:“看着就碍眼。”
“那成吧。”姜灵洲拍开他的手,道,“给妾四五日,定让这铁脚姑娘乖乖自请离府去。”
萧骏驰收了手,道:“那便有劳王妃了。”
萧骏驰还是懂她的。
姜灵洲看似温婉大方,但是从不让人占一点儿便宜。被咬一口, 就要细细碎碎地咬回来。宫里头的人想让她吃亏,也要看看她肯不肯。
萧骏驰还有政务要忙,过了半个时辰便出府去了。姜灵洲便拿了把剪子,坐在廊下,一边侍弄着草叶,一边想着如何折腾那浣月姑娘。银细的剪子穿在碧绿的枝叶间,咔擦咔擦便断了刚抽出不久的枝条。蒹葭在旁候着,等着把手里的帕巾和银壶递去。
不一会儿,姜灵洲身后响起一道脚步声,接着便是兰姑姑的声音。
“老身见过王妃。”
姜灵洲把剪子递给了蒹葭,扭过头去,果然看到兰姑姑打扮齐整地站在面前。她拿帕子擦着手,问道,“兰姑姑身子大好了?”
“已好得差不多了。”兰姑姑道。
她上了年纪,上次在宫里头遇到了那档子事,便卧床许久。但今日听闻了一件事,忙不迭地打扮工整,前来拜见王妃。
“王妃,老身听闻那宫里赐了个女人下来。”兰姑姑微挤眉头,覆着严霜的面上,神情愈发可怕,“老身劝王妃一句,早日赶出去,早日落个清净。”
姜灵洲正拨弄着一瓣绿油油的新叶。闻言,她松了手里的枝条,整着披帛懒散道,“横竖不过是个丫头,又能惹出什么风浪来?”
“请恕老身冒犯,”兰姑姑躬身,声音愈发冰寒,“若老身猜得不错,此女乃是宫中梁贵妃借太后之名所赐。”
姜灵洲轻笑了一声,说:“兰姑姑猜的不错。我就想问问,那梁贵妃同王爷有什么过节?瞒是瞒不住我的,我遣人打听打听就有了,倒不如兰姑姑亲自说与我听。”
兰姑姑原本正躬着身,此刻面上露出一阵厌恶来。
她挤着眉心,道:“只怕污了王妃的耳朵。”
“但说无妨。”姜灵洲又从蒹葭手里取回了银剪子,重又摆弄起草叶来。兰姑姑见她一点儿也无气恼之意,悠闲淡定得很,这才徐徐叙起梁绿蕙往昔旧事来。
这梁绿蕙出自太延的梁家,本家乃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户。那梁绿蕙天生好颜色,十二三岁便已隐隐有了盛名,这才让梁家名声大噪。
后来萧骏驰摄政,梁绿蕙之父梁智鸿辗转到了萧骏驰手下做了个小士长。出入军帐间,梁智鸿便与萧骏驰有了数面之缘。
那时萧骏驰十七八岁,正是年少气盛之时;跟着萧骏驰的宋枕霞等生死弟兄,也是活泼爱闹的年岁。有段时日几人留在太延,宋枕霞等几人便一直起哄,闹着要见那素有绝色之名的梁绿蕙。于是,萧骏驰便让他们一齐见了梁绿蕙一面。
那梁绿蕙时年不过十五岁,已有了倾国之色。据说她甫一入帐,便向萧骏驰跪拜行礼,口口声声道:“不愿玉埋香没,愿做人上之人”。
这小姑娘口出狂言,却令军帐里的少年郎们都鼓掌喝彩,大声喝好;彼时,刚掌国政的少年萧骏驰也笑了,道:“梁家小娘子有志气,本王便应了你这件事。”
然后……
然后他就把梁绿蕙塞到宫里头,给萧武川作贵妃娘娘去了。
姜灵洲听罢这件事,乐不可支。
也不知道那时的萧骏驰真傻还是假傻,竟然对这么大个美人儿置之不理。梁绿蕙说要做“人上之人”,摆明了是要委身给摄政之人,而非宫里头那手无实权的傀儡皇帝;可偏偏萧骏驰似是个眼盲耳聋,全然曲解了她的意思。
“既如此,那还是早些让浣月姑娘出府去吧。”姜灵洲咔擦咔擦地比了两下剪刀,笑说,“但也不能做得太过火,免得世人说我善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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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浣月大清早就被叫到了正院。她不是妾室,因而不是来给姜灵洲请安的。等着她的,是拉长着脸的兰姑姑。
“铁脚姑娘,”饶是兰姑姑向来严肃惯了,可念到这名字,也有些忍俊不禁。她顺了顺心底的气,耐着性子道,“你既是要进王府的人,这规矩便免不了要做一做。站有站样,坐有坐样,才算是不堕了竞陵王府的名头。”
浣月攥着帕子站在一旁,娇媚的面上泛开一阵喜色。
“是,”她福了一礼,软软道,“请兰姑姑指点了。”
“你这礼行得歪七扭八,实在是污人眼睛。”兰姑姑的脸色愈发吓人了。她从婢女手里接了条戒尺,啪啪就朝浣月的小腿肚上抽去,“腿不能颤!把腰骨头挺直!”
浣月疼得身子一颤,差点没哭出来。
好不容易,浣月才行了个端端正正的礼,得以站起来。接着,便又被指点了一通如何站、如何走、如何坐、如何笑。光是反复走动,便练了半个时辰有余,一会儿都不得休息。稍有不慎,兰姑姑便要发怒,让浣月畏惧不已。
练了小半天,浣月便觉得浑身骨头酸软,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她笔笔直地站在原地,露着个正儿八经的笑,那头兰姑姑却坐在圈椅里,喝着泡好的五云茶。婢女上去给兰姑姑加茶水,还笑着对兰姑姑道:“看惯了王妃娘娘,便觉得其他女子坐没坐样,站没站样。”
“尽胡说八道!”兰姑姑冷了婢女一眼,道,“竟拿堂堂的王妃娘娘和这等玩意儿比,你这张嘴是要不得了!”
那婢女立刻低下了头,战战兢兢道:“奴婢知错。”
又练了一个时辰,兰姑姑才让浣月歇息。
兰姑姑方走,姜灵洲房里的大丫头白露便趾高气昂地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卷佛书。白露将那堆佛书哗啦啦放在浣月面前,神气道:“铁脚,你识字么?”
“识字,”浣月连忙绷紧了身子,好让白露不要看轻她,“奴婢学过书。”
“咱们王爷、王妃都是念佛的人,你要是真想留在府里,就好好研读研读这佛书。”白露鼻孔朝天,嚣张跋扈的劲头和梁贵妃有的一拼,“王妃说了,你要是能研透这一本佛书,再誊抄个十五六遍,王爷便会爱你重你。”
浣月一听,差点没厥过去。
她是识字,可识的也不过是风花雪月、红袖添香那点儿字,书是没读过多少的,更别提佛经这样的东西了。
只是王妃有令,她不得不从。
于是,浣月咬牙提起笔来,没日没夜地抄起了佛书。她白天拜佛念经,烟熏火燎;晚上则就着油灯抄书,青灯古佛。不是出家人,胜似出家人;还没嫁入摄政王府,已经把庵堂老尼的日子过了一遍。
浣月一边抄,还一边恨起梁贵妃来——若非梁贵妃从中作梗,她必然还留在宫里头等着享福。兴许哪一天在花园里遇到陛下,便一飞冲天作了凤凰。
也许是那梁贵妃见她貌美,生怕她分走了陛下的宠爱,才说动她自投了这摄政王府!
浣月越想越不平,手下的佛经也抄不顺了。她摔了笔,自衣柜里翻找起自宫中带出的行李来。不一会儿,她便扯出了一身杏色的百褶纱裙。
她对着妆镜妥帖打扮了一番,便满意地揽镜自照起来。镜中女子虽无梁贵妃那样的绝色,却也算是娇媚可人。
继而,浣月又抱出一小坛子酒来。她用手指压了压面上脂粉,便提着那小小酒坛子出了房门,直往萧骏驰的书房去了。
浣月在入宫前,也学了一身争宠的本事。
要她真过着老尼姑的日子,她可不愿意。
王府向来是外头严,里头松。又因着浣月是王妃带回来的人,她一路都畅通无阻。快到书房门口时,恰有人自萧骏驰的书房里出来,是个长身玉立的俊秀儿郎,却是傅徽。
“这位将军,”浣月朝他妩媚一笑,低身行礼,“王妃娘娘差奴婢来给王爷送吃食。”
傅徽迟疑地“哦”了一身,有些疑惑。他是不大擅长与宋采薇以外的女子打交道的;碍着礼节,他也从未仔细看过王妃身边有哪些丫头。因而,他虽看浣月有些面生,却也未多想。
“我送进去吧。”傅徽到底还有一分戒心,接过了浣月手里的坛子,开坛嗅了一下。他懂些奇奇怪怪的术,能辨出百八种毒来。开坛闻一闻,免得旁人别有用心,在坛子里下毒。
好在,这坛子里装的只是下品酒,并无旁物。
可傅徽还是有些疑惑——他们王爷不喝酒,莫非王妃不知情么?
傅徽刚想进书房,那浣月便紧紧跟了上来,也想进去。傅徽耐着性子,温声道:“既酒已经送到了,就快去回禀了王妃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浣月咬一咬嘴唇,面有不甘之色。
傅徽有些无奈了。他一手端着酒坛,一手握着剑柄,用拇指把剑柄推了起来,露出一截寒光澄澄的剑刃来。他问:“你回不回去?”
剑锋寒骨,浣月立刻软了身子,老实答道:“奴,奴,奴婢这就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狗:mmp,我不喝酒,我不喝酒
今天我回英国啦,因为在英国换了房子要重新弄网络,可能会有1-3天不能上网,再加上航班时间和倒时差,大概有四五天不能上网……设置了存稿自动更新,也会在有话说里唠嗑,但其实我人不在噢(^з^)-☆
第42章 不饮酒
书房里, 萧骏驰正擦着一柄剑。
他原先的佩剑被萧武川要去了,现下这柄是新造的,模样崭新得很。稍一擦拭,便露出寒人的光彩来。可惜的是,这剑到底未沾过血, 虽开了刃, 还是少了些什么。
门外傅徽去而复返,拎着一个小坛子进来了, 道:“王爷, 方才末将遇着了王妃那儿的婢女, 说是王妃带了酒来给王爷吃。”
萧骏驰握着剑柄的手微滞。
——姜灵洲主动给他送酒来了?
她可不是那么小意可人的女子, 平时可没少损他。
他不动声色收起了剑,藏起心底的欣悦来, 淡淡道:“搁着吧, 我一会儿喝。”
“可, 王爷……”傅徽有些忧心, “您要是饮了酒,就……”
“王妃难得如此体贴,总不能置之不理,”萧骏驰声音愈发淡然了,“且只喝一两口,应是不碍事的。要不然王妃回头问我这酒是何滋味,我要答不上来,便坏事儿了。”
老实说, 萧骏驰还怀疑那牙尖嘴利的小鸟在这坛子酒里下了辣子胡椒,就等着呛他一下。
“不然,末将今夜就留在王爷这儿,免得出事儿吧?”傅徽试探问。
“子善。”萧骏驰压沉了声音,面上有一丝不豫之色,“本王在你眼中,竟如此无能么?还耐不得这一口酒?!”
傅徽见他好像被戳了痛脚一般,连忙改口道:“那属下这就回去了。”
他退后了一步,又犹犹豫豫地扭头看着萧骏驰,一副挣扎神色。萧骏驰最受不了他这幅欲回头又不回头的样子,一拍桌子,道:“快回去快回去。本王最烦你这幅磨蹭的样子。”
傅徽什么都好,就是有个毛病,遇着事便有些摇摆不定。觉得这也得做,那也得做,犹犹豫豫的难下决断。
傅徽被萧骏驰一催,便下了决心出去了。
待傅徽走后,萧骏驰开了酒坛子,嗅了一下,发现这酒不过尔尔,也算不得太呛人。于是,他意思意思着喝了两三口,记了下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