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戚之妻(重生)——长沟落月
时间:2017-12-26 16:11:18

  因为见对方是位年轻的姑娘,所以王衙役说话的声音不由的就较平时轻了两分。
  “官爷客气了,这是应当的。”
  沈沅屈膝对他行了个礼,声音平静的说着。
  李修尧听她声音平静,整个人看起来也很镇定,心中就想着,看来刚刚她并不是被吓破了胆。
  这时又见沈沅抬起了头来。
  其时月光明亮,火把的光也照的到处明晃晃的,所以李修尧立时就看清了沈沅的相貌。
  他心中微微一惊。
  是她。
  而王衙役和他身边的那些衙役看着沈沅双眼都已经发直了。
  这样容色绝丽的一个姑娘,可真是生平未见。
  过了好一会儿王衙役才回过神来,说出来的话较刚刚越发的轻了下去。简直就怕声音稍大了些就会吓着眼前的这位姑娘一样:“请姑娘随我下船去县衙。”
  沈沅点了点头:“有劳官爷。”
  她一眼都没有看李修尧,只是跟在王衙役的身后就往船下走。
  沈沅可是清楚的记得,在上辈子她未嫁进李府之前她是从没有见过李修尧的。也是嫁给了李修源的第二日,她在李府认亲,这才第一次见到李修尧。
  而现在,她心中想着,李修尧又怎么可能会认得她?于他而言,她只不过是一位萍水相逢的陌生姑娘罢了。又或者,他会觉得她这个人很好心的答应让他上船,载他到京城?
  这样不得罪他总归是好的。
  到了县衙之后一切事情都很顺利。
  知县欣喜于水匪都被剿杀掉了,将这事上报,上头必然会奖赏他的。他原有心想要留李修尧在他县衙做个捕头,但在得知李修尧原是聊城的参将,接了吏部文书去兵部报到的事之后,他反倒立时就从堂上走了下来同李修尧行礼。
  参将的品级是高于知县的,而且现在李修尧进京,品级肯定会再升。
  随后知县又问了沈沅的家世。自然今夜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按照规矩,船上的人都要说清自己的身份。沈沅没有法子,也只好说了自己的家世。
  知县一听沈沅的父亲是当朝太常寺少卿,对她的态度就越发的恭敬了起来。
  待得一切都问清楚之后,知县下令将水匪头子关进了死牢,只待上报上头,拣个日子就要处斩。而对于李修尧和沈沅,知县则是遣人去雇了马和轿子来,亲自送他二人回船。
 
 
第6章 庶妹沈澜
  沈沅稍微落后李修尧两步路的距离,沉默的踩着踏板上了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至快要到自己的舱房了,沈沅才对着李修尧屈膝行了个礼,垂眉敛目,开口说着:“今夜之事,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今晚若没有李修尧,她和她的随从定然都会被那些水匪给劫去。若这样想来,前几日让李修尧上船,最后倒是救了她自己。想到这里,沈沅心中不由的就觉得极是感慨。
  原想着这辈子再不要和李家人扯上任何关系,可李修尧的这个救命之恩,她终究还是欠下了。
  李修尧闻言,回过身看她。
  月色清淡如水,照着面前的这位少女。她穿的素净,整个人看起来也很平静淡然。
  方才的事竟然都没有吓到她?他可是记得那个时候她攀着桑树,被树上面的一条蛇给吓的放声尖叫,他的耳朵都差些儿被她给震聋了。
  李修尧心中微微诧异。不过他面上并没有显出什么异常的表情来,只是平淡又客套的说着:“沈姑娘客气了。大家同在一条船上,这是李某应当做的。”
  沈沅又对李修尧屈膝行了个礼:“夜深了,公子请早些安歇吧,小女这就先告辞了。”
  说完之后,沈沅就垂着头,带着采薇和常嬷嬷等人回了自己的舱房。
  李修尧看了一眼她纤秀的背影,也没有再说什么,带着齐明径直的回了后舱。
  好在次日风向就转了,船上的定风旗渐渐的转动着。船家命水手扯起了帆,解开了缆绳,船又继续往前进发了。
  船家是早就巴不得离开这里了。昨夜虽然水匪都被李修尧杀了,但他手底下也有一个水手在逃命的时候被水匪砍杀了,还有两个受了伤。这可都是需要银子才能摆平的事。
  船家就很是有些不高兴。觉得他揽的这趟活非但是没有挣到钱,反倒还要自己赔钱进去。而且还触了霉头,至少年内他都不想要再揽活了。
  不过好在随后李修尧和沈沅都各遣人给他另送了除船金外的银子来,且是不少,算起来都足够他明年一年都不用揽活的了。
  船家这才高兴了起来,日常饮食方面也越发的照看起了沈沅和李修尧来。
  接下来的三日都是顺风,中间也再没有出什么事,一路畅通无阻的就到了京城码头。
  不过这三日之间沈沅是一步都没有出舱房的门,无事只在屋内坐着看书,或是闲坐。虽然气闷,但至少这样就可以避免不用再碰到李修尧了。
  但等到了码头,当她扶着采薇的手下了船,却一眼就看到李修尧正站在前面。
  李修尧看到她下船,就用眼神示意齐明拿两锭银子出来:“这是船金,请沈姑娘收下。”
  沈沅微怔,然后忽然就有些想笑。不过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他果真是不愿意欠任何人的情分的。不过这银子……
  “李公子,您的救命之恩小女都无从报答,如何还敢收您的船金?”沈沅屈膝对他行了个礼,随后又道,“小女归家心切,就此拜别公子了。”
  码头上有家中遣来接她的人。当下沈沅和李修尧作辞之后,就扶着采薇的手上了停在一旁的一辆青绸马车,又放下了前面浅绿色的马车帘子。
  沈沅这才轻舒了一口气,松开了一直紧握着手心的右手。
  终于不用再面对李修尧了。
  不晓得为什么,每当面对着李修尧的时候,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就觉得紧张。同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要深思熟虑,不敢出一丝差错。
  她安慰着自己,必定是上辈子她听到的有关李修尧的消息都是他如何的暴戾,如何的阴狠,如何的喜怒无常,所以这才心中对他极为忌惮。
  而且那夜他一人独战那些水匪的时候,剑招极其狠辣,招招都是对着别人的致命处,场面也实在是血腥,她其实还是有些被吓到了。
  不过现在好了,往后他们应当也没有什么再见面的机会了。
  车夫挥动手里的马鞭子,马车缓缓的离开了码头。
  齐明看着远去的马车,转头同李修尧说道:“公子,我怎么觉得这位沈姑娘有些躲您呢?”
  李修尧收回看着远去马车的目光,转而看着齐明:“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在这些闲事上面这样的留心。”
  他声音有些冷,齐明听了,心中一凛,忙低下了头,恭敬的回道:“小的不敢。”
  李修尧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率先抬脚往前走去。
  
  一日前,沈家内宅。
  沈澜正坐在清漪苑西次间的临窗木炕上垂头做绣活。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看对面的薛姨娘依然垂着头,在手里的绣绷上绣着芍药花,她忍不住的就说道:“姨娘,明日沈沅就要回来了。”
  薛姨娘没有抬头,依然不疾不徐的绣着花,同时不紧不慢的说着:“我知道。而且我刚刚已经安排了人明日去码头上接她。”
  沈澜放下了手里的绣绷:“姨娘您做什么要让人去接她?当初她是灰溜溜的被送走的,现在让她灰溜溜的回来不好?您做什么还要这样的给她脸呢?”
  “我这不是在给她脸,”薛姨娘伸手抚了抚绣绷上的一丝褶皱,然后才抬头看着沈澜,慢慢的说道,“我这是在给我自己脸。”
  见沈澜一脸不解的样子,她就很平静的解释着:“当初夫人死了,老爷说要为夫人守制一年,内宅的事就暂且交给了我来打理。这个时候她回来了,我若不遣人去码头接她,等她回来在你父亲面前一哭闹,自然就是我的不是。但我现在遣了人去码头好好的接她回来,你父亲见了,心中只会赞赏我做事心细,又能容人。这样能让你父亲高兴的事,我为什么不做?”
  “姨娘你这就是太小心了。”沈澜说话的口气很不以为然,“当初沈沅做了那样丢脸的事出来,父亲暴跳如雷,若不是夫人拦着,她早就被父亲送到庵堂里修行去了。父亲心中那样的厌恶她,而且现在夫人也死了快一年了,您管着这内宅里的一切,还怕什么呢?”
  薛姨娘没有说话,而是细细的看着沈澜。沈澜被她看的心中有些发毛,忙问道:“姨娘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薛姨娘目光直视她,开口直接问她:“你不喜她回来?还是你心中其实是怕她的,她要回来,你心中就胆怯了?”
  沈澜轻轻的咬了咬下唇,一双秀丽的双眸垂了下去。
  她自然是不喜沈沅的。
  明明都是父亲的女儿,只不过因为沈沅是从夫人肚子里出来的,而她是从姨娘的肚子里出来的,出去旁人最先注意到的就总是沈沅,而一提起她,目光中就总是会有些轻视的意思。
  凭什么沈沅就那样的高贵,而她就那样的低贱?而且最重要的是,沈沅仗着自己是嫡长女,以往在她面前总是高高的扬着下巴,没少对她发号施令,但自己还得忍气吞声的对她做小伏低,面上还得带着笑。
  至于说怕沈沅……
  沈澜抬起头,看着薛姨娘,不屑的轻哼了一声:“她那样的一个草包,我怕她什么?”
  说起来,沈沅确实是个极易轻信他人的人,喜怒之色都在脸上,从来不懂得掩饰。而且她也听不得别人的两句好话便会将心里的事全都和盘托出。
  当初沈沅和李修源的事,就是沈澜见沈沅那些时候总是神思不属,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烦恼,她就去用好话去劝慰她,同时又引导她,这才晓得了李修源的事。
  其后她就撺掇沈沅给李修源写信,又绣香囊之类的东西送给李修源。再买通了沈沅房里的一个丫鬟,拿了沈沅写给李修源的一封还没有送出去的书信,将这事悄悄的告诉了父亲。
  父亲果然大怒,差些儿就要将她送到庵堂里去。虽然后来在夫人的求情之下她没有被送去庵堂,只是送到了常州她外祖父家,可至少她是离了自己眼前的。
  但现在她又要回来了。她回来做什么呢?她都做了那样羞耻的事出来,还有什么脸回来?
  沈澜捏紧了手里的绣花针。
  薛姨娘眼尖的看到了她的这个动作,随后就说道:“再怎么说她始终都是沈家的女儿,总没有个一辈子待在陈家的道理。而且等年岁大了,总归还要接回来许配人家的。”
  沈澜冷笑:“她心里装着李修源,谁还肯要她?而且她那样的性子,许配了人家,岂不是祸害那家人?”
  “澜儿!”薛姨娘放下了手里的绣绷,厉声的叫她。
  沈澜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心中有些不安的低下了头。
  当初沈沅和李修源的那事,父亲已经是下令不许任何人再开口说一个字的。但凡是晓得这事的下人也都被打杀了。毕竟这样的事若传了出去,不说沈沅,便是整个沈家都要被人瞧不起。沈家的其他姑娘也再不会有身家清白的人来求娶。
  这其中的厉害沈澜也不是不知,但刚刚她实在是被嫉妒给冲昏了脑子,所以才脱口而出说了这事出来。但现在被薛姨娘这样厉声的一喝叫,她立时就反应了过来。
  不过她心中也不是很怕的。薛姨娘是她的生母,在她面前说了也便说了,她还能将这事告知父亲不成?
  而薛姨娘这时正在用眼神示意站在一旁伺候的大丫鬟瑞香,让她出去看着。
  瑞香明白她的意思,忙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在门外看守着,不许任何一个人靠近。
  屋子里只剩了薛姨娘和沈澜,薛姨娘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同沈澜说道:“沈沅的那件事,往后你再不能跟刚刚那样的冲动,随意的就说了。若外人晓得了,同作为沈家的女儿,你的名声也会受牵累。而且姨娘同你说过多少次了,凡事都要沉得住气,不能教人轻易的看出你心中所思所想来。纵容是你心中再不喜沈沅,可说到底她也是你长姐,而且她还是嫡长女,你面上还是要对她做出恭敬的样子来。不然若让你父亲晓得你刚刚说的那句话,他心中会如何看你?可还会觉得你是他心中那个娇柔惹人怜惜的女儿?”
 
 
第7章 强势回归
  沈澜的头垂的更低了。不过她心中还是有些不以为意的,所以就轻轻的咬着下唇。
  薛姨娘见了她这个样子,就又叹了一口气,随后才说道:“沈沅那个人,一点城府都没有,又脾气骄纵,就是个炮仗子,一点就着,这样的人其实是最好对付的。而且因着那件事,你父亲心中对她极是厌恶,便是她回来了,也再碍不着你什么。你只需见着她的时候对她面上恭敬,旁人就都只会说你尊敬长姐,这样你既能落个好名声,你父亲见了,心中只会觉你这个女儿懂事,识大体,这样比什么不好?”
  沈澜没有做声。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的说道:“可我一想起以前她自恃嫡女的身份在我面前发号施令的样子,我这心里就……”
  她就是不待见沈沅,恨不能她永远都不回来才好。
  “你做什么非要心里这样的在乎她?我看你对着沈湘的时候不是挺好?她也是嫡女,性子只比沈沅更骄纵,更暴躁。”
  “那不一样,”沈澜抬起头来,“沈湘虽然性子骄纵,但她对我这个二姐还是好的。对我的话又肯言听计从。”
  “那沈沅以前对你的话就不言听计从了?而且我记得,虽然她性子是骄纵了些,可对你这个妹妹还是不错的,什么首饰也都肯给你。这一点沈湘可就比不上她。只有进的,没有出的,何曾给过你一星半点的东西?可怎么你倒同沈湘相处的还可以?”薛姨娘反问着。
  沈澜垂着眼没有说话。
  那怎么能比呢?沈湘相貌生的不如她,而沈沅……
  沈澜轻轻的咬了咬牙。沈沅的相貌生的是那样的明艳照人,但凡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旁人的目光只会一眼就落在她身上,又怎么会注意到她?
  但这样的话是不好对姨娘说的,所以沈澜只做了一副听进了薛姨娘这番话的样子出来。
  不过就算她做了这副柔顺的样子出来,薛姨娘也晓得沈澜并没有将她的这番话全都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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