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每年,那他们两个人自然是要过一辈子的。
等他们两个人用完了晚膳,青荷和青竹进来收拾了碗筷下去,换了刚在厨房里吃过饭的采薇进来伺候。
沈沅晚间入睡难,所以入夜了就都不怎么喝茶的。采薇知道她的这个习惯,所以用茶盘奉茶过来的时候,给李修尧的是泡着松萝茶的茶水,给沈沅的则是一盖碗白开水。
李修尧见了,就问道:“你喜欢喝什么茶?”
今儿上午沈沅见着松萝茶的时候那样的惊讶,他还是以为她不喝松萝茶的。
沈沅笑着回道:“是我晚上不容易入睡,所以入了夜就不喝茶的,怕晚上更加的睡不着了。”
“原来是这样。”李修尧点了点头。
沈沅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拿了盖碗,慢慢的吹凉里面的水,又慢慢的喝着。
两个人这时候正坐在南窗的木榻上。外面的风很大,吹的窗外新栽的那两株芭蕉树的叶片前后晃动个不停,落了一大片的阴影在窗纸上。
沈沅正喝着水,猛然的就听到李修尧的声音慢慢的响起:“你还记得那个时候我晚上去你的闺房里找你?你的卧房外面就栽着这样的两株芭蕉。当时我和你在桌子旁边坐着,外面在下着小雨。我看着你,听着窗外雨打在芭蕉上的声音,心中就在想着,往后每一个雨夜我都要同你坐在一起听雨打芭蕉的声音。所以回来的第二天,我就让人将这窗外栽的梅花移走,转而栽了这两株芭蕉。”
说着,就目光灼灼的望着沈沅。
沈沅端着盖碗的手一顿。纵然没有抬头,她也能察觉到李修尧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这个人可真是,也不晓得该说他到底是深情,还是强势。
沈沅可是很清楚的记得那一晚李修尧说的话,他根本就是在逼迫她嫁给他。而随后就发生了父亲贪墨的事……
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不是李修尧从中搞的鬼。
想到这里,沈沅就抬起头来,一脸平静的看着李修尧:“芭蕉夜雨总是很凄凉萧瑟的,倒还不如梅花,白雪中一点红,看着总会让人觉得心情好起来。”
李修尧目光深深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沈沅倒也不惧,依然淡定自若的低垂着眉眼喝水。
好一会儿,她才听到李修尧略有些无奈的声音:“明儿我就让人在这院子里重栽一株梅花。”
至于窗外的这株芭蕉自然还是要留着的。
沈沅无可无不可的意思。
窗外的梆子已经敲了一更两刻,采薇,青荷和青竹提水进来服侍沈沅和李修尧洗漱。
静园虽然是个二进的院落,但并不大。他们住的这上房一共也只有三间正房,两边各两间耳房。再有就是院子里的东西厢房。
三间正房,中间是厅,西次间做了书房,东次间做了卧房。而与东次间连同的那间耳房中间相连的墙壁打通了,放了碧纱橱,做了洗漱用的净房。
这会儿采薇她们就提水进了净房。等水都倒好之后,就过来请李修尧和沈沅进去洗漱。
只要想一想同李修尧一起洗漱,沈沅就觉得很尴尬。于是她忙起身从木榻上站起来,微微的笑道:“我要将发间的头饰拿下来,请夫君先进净房洗漱。”
李修尧看了她一眼,然后从善如流的起身进了里面的净房。青荷和青竹原跟了进去伺候,但被他给沉声的赶了出来:“我洗漱的时候不喜人在旁边伺候,你们两个都出去。”
青荷和青竹看着沈沅,沈沅就对着她们两个摇了摇手,示意她们不用进去。青荷和青竹就垂手站在一旁伺候着。
采薇正在给沈沅取发髻上的首饰。
虽然早上去给蒋氏奉茶见礼的时候沈沅也用心打扮了一下,发髻间戴的都是李修尧特地给她置办的那些首饰,但是等过后回来之后沈沅就换了一身家常的衣服,发髻间也只簪了一朵粉色的绢花和一支碧玉簪子,所以这会儿取首饰实在是很快的。
等到采薇将她发髻上的粉色绢花和碧玉簪子都取了下来,耳上的珍珠坠子也拿了下来,沈沅还是坐在镜台前面的绣墩上,一点儿都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她能听得到净房里面传出来的水声。明明这样冷的天,也不晓得李修尧为什么非要沐浴。昨儿晚上他不是才刚沐浴过?而且昨儿晚上他们亲近之后他也是特意的去洗过了。倒是个爱干净的人。
正想着这些事,忽然又听到李修尧的声音隔着一层单薄的碧纱橱沉稳的响了起来:“进来。”
沈沅心中明白李修尧这是在叫她,想了想,还是起身站了起来。
这些事也是做妻子的本分,她逃脱不了。
不过这样的事想一想总是会让人觉得羞耻,于是她就开口让采薇她们三个都下去。
采薇,青荷和青竹听了,就屈膝对着她行了礼,然后转身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既然沈沅都已经嫁给了李修尧,她们也是真心的希望他们夫妻两个人能过的好好的。
沈沅看着被采薇从外面关起来的屋门,又看了看窗外的芭蕉。
白天的时候她就看过这两株芭蕉,叶片青翠平展,旁边还点缀了太湖石。
芭蕉柔和灵动,太湖石看着嶙峋,原是风格相反的两样物事,不过这样的放在一起,看着倒是奇异的和谐。
想必这就是刚柔相济之道了。
接着,沈沅就收回目光,抬脚往净房里面走。
一推开碧纱橱上的门,她就看到李修尧正坐在大大的浴桶里面,面对着她。
纵然他周边有白色的水汽氤氲,但沈沅还是能看到他白皙紧实的胸膛。
脸上不由的就有些红了起来。她勉力的定了定神,然后才面上带了微微笑意的开口说道:“夫君,要不要妾身伺候你沐浴?”
这样的疏离客套。先前听到她等他一起回来用晚膳,又忽然主动叫他夫君的时候,他只以为她心中是真的开始接受他了,但刚刚和现在看来,到底还是他多想了。
李修尧望着她的目光神色难辨。片刻之后,他才说道:“好。”
沈沅微怔。她没有想到李修尧竟然会说好。他先前不是还说他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
但都已经说出去的话,沈沅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等走到了浴桶前面,她正要伸手去拿浴桶里面的布巾,忽然就觉得右手腕上一紧,紧接着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就被李修尧给拉了过去。
第118章 慢慢试探
沈沅没想到李修尧会忽然伸手拉她,当下她猝不及防,刚拿到的布巾重又落回了浴桶里面去,溅起几滴水花。
而李修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浴桶里面站了起来,沈沅慌张之下,倒是将他的全身都看清了。
她脸上立时就红了起来,慌忙的别过头,不敢再看李修尧。
昨儿晚上的新婚之夜他们虽然已经那样亲密了,但她多是闭着双眼。便是李修尧要她睁开眼看他的时候,她目光也只望着纱帐里面挂着的香囊,压根就不敢看李修尧。但是刚刚李修尧猛然的站了起来,她可是什么都看到了。
他在她面前倒是一点儿都不避忌这种事。
心中正想着这事,忽然就察觉到自己的下巴上一凉,是李修尧伸手来扣住了她的下巴,要将她的头掰回去,要她正视着他。
他的力道如何是沈沅能比的?当下沈沅的头就被他给掰正了,目光有些慌乱无措的对上了李修尧的目光。
她看得出来李修尧刚刚是有些不高兴的。他是个细致又精明的人,肯定看得出来她对他的疏离和客套。不过有什么法子?就算李修尧对她再好,可只要一想起李修尧在她父亲的事上动手脚,逼迫她嫁给他,她心中总是会觉得不自在。
她没法子让自己做到和他如同其他夫妻一样的亲密无间,她只能同他相敬如宾。所以她现在也做好了要承受李修尧愤怒的准备。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这会儿李修尧的眼中并没有愤怒,反倒是还隐隐带了几分笑意。
“这会儿总算在你的脸上看不到平静淡然的样子了。”顿了顿,他又微微的弯下腰来,声音带了两分笑意的说道,“我不喜欢看你整日平静淡然的样子,我喜欢看你在我面前手足无措的样子的。”
说着,就低下头来亲她。
他刚刚才从水里面站起来,身上自然还是潮的,唇上似乎也较平时更湿润了些。
这样猝不及防的亲吻,沈沅压根就没有回过神来。而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心中慌乱一片,面上更是红如晚霞。同时也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就伸了双手要去推李修尧,想让他放开她。
不过李修尧察觉到她的推拒之后,非但是没有放开她,反倒还抬起一只手按在了她的后脑勺上,另一只手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然后他两只手微微的用力,将她整个人更紧的贴向了他。
这下子沈沅可真的是无路可逃了。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沈沅都觉得整个人都有些意识不清,双腿也开始发软,都快要站立不稳了,李修尧才放开了她。
不过他胸口起伏的厉害,目光都暗沉了下来。当看到沈沅脸泛红霞,娇媚如海棠花的样子,他的目光就越发的幽深了起来。
随后不顾沈沅的推拒,他环着沈沅纤细腰肢的手一用力,就将沈沅凌空给抱到了浴桶里面来。
沈沅低呼一声,下一刻她整个身子就已经浸在温暖的水中了。而李修尧整个人也对着她逼了过来。
水是温的,但李修尧洒在她脸颊上的呼吸却是热的,沈沅整个人都开始慌乱了起来,也有些害怕起来,连说出来的话不由的就颤了起来:“不,不要。”
至少不要在这里。
李修尧闻言,亲吻着她的动作一顿。然后他抬眼看她,就见满室烛光下,她一双秋水眼中满是惊慌和无措,甚至还有泪光。
他吓到她了。
不过这个样子的她,教人看了,真是能让人忍不住的就疯狂起来……
李修尧闭了闭眼,努力的平复着自己激动的快要发狂的心情。然后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眼底慢慢的恢复了平日的清明。
他起身从浴桶里面站了起来,然后拿过一旁的布巾擦干了身子,又穿上折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一边凳子上的寝衣。
沈沅压根就不敢看他,一直低着头看着水面,胸腔里的一颗心还在突突的乱跳着,脸上也还是滚烫的。
刚刚李修尧的样子确实是吓到她了。是不是面上看起来越冷漠的人,其实内心越热情如火呢?以前她可从来没有想过李修尧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正胡思乱想着,耳中听到李修尧略有些喑哑的声音响起:“我已经沐浴好了,先出去。你沐浴吧。”
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她一句:“天冷,不要沐浴太长时间。”
沈沅没有抬头,低低的嗯了一声。随后耳中听到李修尧沉稳的脚步声渐渐的离去,又听到碧纱橱上的门被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她这才慢慢的抬起头来。
屋子里还是有氤氲的白色水汽漂浮着的。旁边菱花窗子上糊的是高丽纸,这会儿廊檐下挂着的灯笼光照着窗子,外面树木枝桠的影子落在窗纸上,就如同是画上去的一般。起风的时候,这些映在窗纸上的黑色枝桠就来回的晃动着。
沈沅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慢慢的解开身上已经被水浸的湿透的浅蓝色竹叶立领中衣,坐在浴桶中擦洗着身子。
虽然她心中很不想出去,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待擦洗了一会儿之后,她就起身从浴桶中站了起来,拿过一旁凳子上放着的布巾慢慢的擦着身上的水。
寝衣一早就被青荷折叠好了放在一旁了,是一套水绿色的绸子中衣。等穿好了中衣,沈沅站在原地出了一会儿神,这才走过去拉开碧纱橱上的门走到了卧房里面去。
卧房里面烛火明亮。李修尧并没有在床上,而是坐在临窗的木榻上,手中拿了一本书在看。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就抬头望了过来。
虽然不同于现下京城中时行的那种文雅清瘦的谦谦君子相貌,李修尧身形高大挺拔,但是他这样俊挺的长相,其实若细看,也很是出众的。会让人觉得心中很安稳的感觉。
看到沈沅,李修尧就将手中的书放在了手边的炕桌上。
沈沅看了一眼,见那是一本《资治通鉴》,心中就有些惊讶。
据她所知,武臣多是不识字的。就算识了些字,又有多少会看书的?而且看的还是《资治通鉴》这样的书。难道李修尧看的不该是兵书?
而李修尧见她只站在碧纱橱旁边不过来,忍不住的就轻笑出声:“我又不是老虎,会吃了你。你只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
说着,就对沈沅伸出了手。
沈沅犹豫了一下,然后就走了过去。不过她并没有将自己的手放在他伸出来向上的手掌心里面,而是说道:“夜深了,夫君您也该安歇了。”
李修尧见她不握着他的手,也没有将伸出去的手收回去,而是倾身过来,一把就握住了沈沅垂在身侧的右手,然后才说道:“好。那我们就安歇。”
这样的话沈沅听着总觉得心中很不好意思,也很尴尬。但她今儿下午已经决定了,往后要好好的同李修尧过日子,那妻子份内应当做的事她都会去做的。
于是她面上的神情就肃色了起来,看着倒有些像是视死如归的那种模样。
李修尧见了,就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他一口气将炕桌上的烛火吹熄,又起身从木榻上站了起来,握着沈沅的手,慢慢的走到旁边的戳灯旁,将烛火吹熄,这才握着沈沅的手,慢慢的往床边走去。
床外面放了一张小方桌,桌面上放了一只青花西番莲花纹的八方烛台,上面的烛火还是亮着的。
就着这烛火,沈沅发现床上就只铺了一床大红色绣并蒂莲花鸳鸯戏水的锦被。但刚刚她进净房前是吩咐了采薇要铺两床被子的,而且她还是亲眼看着采薇铺了两床被子。一床被子是现在这张大红色绣并蒂莲花鸳鸯戏水的锦被,另外一床锦被是油绿色绣牡丹花纹的被子,但是那床油绿色的被子现在去了哪里……
沈沅转头看着李修尧。就见李修尧在笑着说道:“昨儿晚上我才刚刚同你说过,往后你都只能跟我睡同一床被子,你忘了?”
沈沅默默的别过头不看他。
看来那床油绿色的锦被是被李修尧给拿走了。但是她其实是不想同他睡同一床被子的,那样她会觉得很不自在。
她正要委婉的说这事,却被李修尧给握着她的手牵到了床边去。又见他伸手掀开了被子,示意她:“睡到里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