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令他未想到的是, 沈修珏紧绷的身子突然放松下来, 脸色虽看不出明显的变化, 却可以让人清晰的感觉到其浑身的戾气莫名被收的七七八八。
就在秦留叶疑惑间, 沈修珏收回落在容不霏脸上的目光,过去揪起叶鹫的衣领,淡道:“我与这人有私人恩怨, 一时忘记控制, 才破了这墙,打扰各位了。”
秦留叶:“……”
容不霏没有看叶鹫,只是紧盯着沈修珏那张脸, 终于意识到这人并非自己所认为的那个人。
只是, 这未免太过像了些。
那般天下至尊,竟能还有人与之如此像,就连气势也能那么像。
而且这人刚才看她的目光……
她不由打了个激灵, 若不是知道他只是一时未来的及收回对地上那人的杀意, 她还以为他会是想杀她。
这时,许多人破门而出, 有男有女,有嫖客有青楼姑娘。
他们一见到沈修珏抓着叶鹫,立刻拿出藏在身上的隐蔽武器, 神色戒备的看着他。
容不霏惊讶,这才注意到这位与沈修珏奇像的公子手里抓的竟是叶鹫。
而且还真让祁父说中了,这九月盟当真设在了这青楼中,从老·鸨到其中一部分姑娘与其中一部分嫖客,竟都是他们的人。
他们为首的正是之前招待容不霏他们的姑娘,倾儿。
倾儿手拿双刀,神色冷厉,完全没了刚才的温柔典雅,她冷道:“放了我们盟主,否则你无法活着出这同春阁。”
沈修珏单手一拉,无法动弹的叶鹫立刻转了个向。
他单手掐着叶鹫的脖子,正欲使力杀了叶鹫。
容不霏赶紧叫了起来:“不要。”
沈修珏立刻抬眉看向她,仿若像看陌生人一般。他抿了抿嘴,也没有说话,只是拔出自己的剑。
随着他的拔剑,九月盟的人立刻蜂拥而至,欲尽全力救下叶鹫,却未近身就被沈修珏挥舞着剑一一杀死。
他的速度太快,剑影闪烁间,这被打通的两个雅间瞬间血流满地,尸体堆成一片。
还有站在外面的人见情况不对,迟迟不敢再进来。也不知是因为怕死,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这好好的同春阁当真是坠入地狱了,浓重的死亡气息就连下面的普通人也感觉到。他们看了看楼上拿武器的那帮人,本能让他们知道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有胆小的人带头之后,都陆陆续续跑了。
看着自己的手下如此凄惨,叶鹫的眼里瞬间血红一片:“总有一天,我要你血债血偿。”因为脖子被掐住,他的嘶吼声变调的有些难听。
容不霏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一片死人,惊恐间她赶紧抱住正在瑟瑟发抖的张紫儿,捂住其眼睛。
祁氏父子躲在一边都不敢动,他们庆幸着昕昕并不在这群人中。
沈修珏也没去主动杀那些未进门的人,只是对秦留叶毫无情绪的道了声:“跟上”继而提着叶鹫从窗户飞了出去。
秦留叶也被这一幕吓的不轻,他抖着双腿,好一会儿才提气跟了上去。
他跟了这恶煞也有几天了,这是他第一次真的看到这厮如此暴戾可怕的一面,他突然觉得这厮之前发脾气的时候真是太温柔了。
容不霏赶紧拉着张紫儿离开这可怕的地方。
她们进了同春阁对面不远的客栈,两人抱在一起许久后,才将心里的恐惧冲淡了些,心情平复了些。
容不霏深吸一口气,扶着张紫儿的肩膀,柔声道:“你在这里等我,好好休息着,我去找找叶鹫。”
脸色惨白的张紫儿也知道叶鹫被那么一个人抓走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只是想到容不霏的弱小,她立刻握住对方的手:“霏霏,要不算了吧!那人太可怕了,你找到也只是搭上一条命啊!”
容不霏:“没事!我只是出去看看,不会以卵击石的。而且不可能是我想找就能找到的,但在这里坐着也不是办法,我最起码也得看看那剩下一帮人打算怎么做啊!顺便打听一下对方的大概去向。”
张紫儿担忧道:“我们都是弱女子,不要掺合江湖恩怨,若见情况不对,一定不要任性,知道吗?”她顿了下,继续道:“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没必要为了叶鹫搭上自己的命。这话虽然说起来比较自私,但也是现实。你若真能做的了什么也罢,可关键是什么也做不了。”
容不霏理解张紫儿的话,她心里其实也没想过要为了叶鹫赴汤蹈火。真要管叶鹫的死活,那也是九月盟的事情。
只是身为一个从法制社会过来的人,再讨厌一个人,也不会真的希望对方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容不霏点头道:“大嫂你了解我的,我素来胆小懦弱,若情况真有不对,我一定会缩成一个乌龟。”
她没有说,她很想知道那抓叶鹫的人究竟是不是沈修珏,要杀叶鹫的人是不是沈修珏。
张紫儿犹豫了许久才放开她的手,不放心道:“你一定不要任性。”
“不会的。”
容不霏离开客栈就去到同春阁问正在清理尸体的人,他们盟里的人是否有采取救叶鹫的措施。
人家告诉她,有人已经去找盟里武艺高超的骨干去沿路救人了。
她打听了下方向,也追了过去。
她没想到,追到镇外大概三里远的地方,竟又看见了成片的尸体。
此处没有来往的活人减弱那股阴森可怕的感觉,她立刻吓的颤抖起来,不由想转身回去。
她望着那些尸体上的剑伤,想到一件事情。
沈修珏的武器是针,他没必要使这么麻烦的剑。
沈修珏的跟班是断天,不是那采花贼秦留叶。
那个人估计真的只是个长得像的人而已。
她可以在沈修珏面前不知死活,却不能在别人面前不知死活,所以为了保命,她得回去。
只是,就在她刚欲转身时,那可怕的剑客提着叶鹫飞到了她的面前,神色薄凉的看着她,还有站在一边的秦留叶。
她吓的坐到了地上,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细一看,她发现这人身上有很多与沈修珏不一样的地方,他比沈修珏黑些、比沈修珏粗狂些、比沈修珏帅气些,却又不如沈修珏漂亮,最重要的是,他比沈修珏更让她觉得可怕,让她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沈修珏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嘲讽道:“你一点武功都没有,还想来救人?”
这声音根本就是一模一样,若不是因为他眼里的色彩与沈修珏看她时完全不一样,她差点又怀疑他就是。
“我……”她看了看被提着不能动弹的叶鹫,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沈修珏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亲……亲戚……”
沈修珏转手掐住叶鹫的脖子,阴冷的笑道:“若我杀了他,你会如何做?与他一道死?”
“我不会!”扔下这三个字,容不霏极没出息的爬起转身就跑。
沈修珏、叶鹫、秦留叶:“……”
“我放了他。”沈修珏突然出声。
容不霏立刻刹住脚步,面带怀疑的看着他。
沈修珏解了叶鹫身上的穴道,将其推开:“滚!”
叶鹫狠狠的看着沈修珏,冷冷的道了声:“我倒要看看你想玩什么把戏,等着。”言罢他意味不明的看了容不霏一眼,飞身跑了。
容不霏清楚的感觉到这人身上的戾气稍微少了一些,她不解:“为什么?”
沈修珏瞬间移到她跟前,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抚上了她的脸,依旧不乏阴冷的笑了下:“因为……你取悦了我。”
容不霏缩了缩脑袋,不由又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起来,越看越觉得这人真不是沈修珏。
她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立刻问道:“你会杀我么?”
沈修珏懒懒道:“我不会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她吞了吞口水,试着道:“那我们做朋友可好?”
沈修珏怔了下,眯眼问:“为何?”
“就是想与你做朋友。”
其实就是因为他与沈修珏太像,让她觉得感兴趣罢了。而且认识这么一个人,或许能帮她对抗可能不会放过她的沈修珏。
他默了一瞬,转身就走。
容不霏赶紧跟上:“等等我!”
容不霏对他的害怕莫名少了许多,让她自己都觉得奇怪。或许是因为见惯了可怕的人,可怕的事,接受能力强了许多。
沈修珏边走边道:“别跟着我,否则杀了你。”
“……”容不霏立刻停下脚步。
不是说了不杀她吗?
秦留叶莫名其妙的跟上沈修珏,实在是不明白他这是玩哪一出。人家都怀了别人的孩子,他不是应该没必要装不认识她的么?
容不霏站在原地感觉到一股阴森的凉气飘过,她看了看这里的尸体,赶紧欲跟上沈修珏他们。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喊她:“大姑娘,容大姑娘……”
在死人堆里突然有人喊她,这实在不是种美妙的感觉。
她僵着身子转过身,当看见骑马停在她面前的百期后,立刻松了口气。
百期下马向她递手:“在下奉王妃之命,将这个给你。”
容不霏低头见到他手里拿的是寒笛,眼睛立刻亮了,赶紧接过,开心道:“真是太谢谢你了。”有了这个,她基本上走哪都不用害怕了。
只是,她记得水沂濪根本就不知道她会吹笛子的事情,也不知道寒笛的作用,如何会想到派人沿路追过来将寒笛给她?
是因为沈昀说了?
☆、第046章
沈修珏回了七香镇, 一直面无表情的负手快步往前走,走了许久许久, 却不见停, 仿若想一直这么走下去。
跟在他身后的秦留叶觉得腿都酸了, 最终还是壮着胆子道:“我知道你心里闷, 可你现在已经大开杀戒了, 脚也走酸了, 如此发泄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还是找家客栈休息吧!平静下来后,再考虑如何做。”
沈修珏闻言的没有犹豫的转身就近进了一家客栈。
秦留叶连忙越过他进去先一步向掌柜的要了两间上房,接尔在伙计的引路下上了楼。
沈修珏进了房间, 将门关上, 回身就贴着门蹲下身将脸埋在膝盖里,双手狠狠的抱住了脑袋,久久未动。
骨节泛白, 青筋暴起的双手, 昭示着他当下的心情究竟该有多压抑。
就在越过大厅,正对面的房间里。
容不霏与张紫儿正躺在床上聊天,大概是还在后怕, 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张紫儿的脸色还很白:“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可怕的男子, 没见过那么多死人,估计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 我都会做噩梦吧!”
容不霏比张紫儿的状况要好不少,她安抚道:“为了不影响肚子里的孩子,不要去想那些, 我们明天就启程回家。”
张紫儿点头:“好!”提到孩子,她的脸上红润了不少。她温柔的抚摸着肚子,“你哥知道这个消息该是会高兴坏的。”
容不霏笑了起来:“不止我哥,还有奶奶和爹。”
张紫儿想到回家后的场景,脑中的那些可怕的画面淡了些,也微微笑了起来:“以后娘就不会嫌弃我了。”
容不霏没兴趣提高氏,她催促道:“趁天还未黑,就赶紧补个觉吧!晚了估计就容易做噩梦了。”
“好!”
随着张紫儿的闭眼,容不霏又想起那个与沈修珏长的奇像的人。心里疑惑,莫不是这种脸的人都很可怕?
随之她不由又想起那些尸体,打了个激灵,赶紧摇头赶走那些画面。
许久许久后,她才伴着后怕的感觉睡了过去。
随着容不霏的睡着,张紫儿突然惊恐的睁开眼。她侧头看着容不霏,眼泪扑扑的流了下来。
为了不让容不霏担心,她并没有让其知道她的害怕远比表面看起来严重。
她根本就不可能睡着。
次日,容不霏顶着黑眼圈出了客栈,直奔同春楼。
她打了个哈欠,昨晚真不是一个美妙的夜晚,三番两次被血流成河的画面惊醒。好不容易盼到天亮,她就赶紧起床算了。
她得问问叶鹫是否回家,什么时候回家,她总得给家里人带个信。
只是未想到,她刚踏入同春阁,就发现里头的面孔似乎都变了。她不知道具体变了多少,昨天她也没有细看。
同春阁的人都好奇的看着来青楼的姑娘,有人还在调笑。
新老·鸨见到她,摇着扇子迎了过来:“哎呦!姑娘一看就该是找人的吧?”这老·鸨要比之前那个年轻许多,那眼神一看就知道是个财迷,少了昨天那老·鸨眼里的沉稳。
容不霏想了想,突然靠对方近了些,问道:“你们盟主呢?”
新老·鸨闻言有些懵,她皱了皱眉头,以为容不霏是逗她玩的,她不悦道:“什么玩意?”
容不霏打量着对方,看不出来这是不是装出来的不懂。
她换了个问题:“你们这青楼是刚转到手里的?”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时候,这么快就转手,这么快就营业,这速度似乎快的太出奇了。
新老·鸨有些不耐烦道:“你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容不霏想了下,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对方:“可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么?”
见到钱,新老·鸨立刻眉笑颜开的接过:“好说,好说,姑娘只管问。”她低头见到银票的数额,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咯咯咯……我一定会知无不言。”
容不霏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你们青楼是不是刚入手的?”
“是是是……就在昨天晚上,有一位姑娘以低价将这同春阁卖给了我。其实吧!这同春阁本来就是我的,只是有人强制以高价买走了,这才没几天,又以低价卖还给我。而且里头什么都是原样,除了姑娘少些之外,上手就能开门。这一卖一买的,时间实在是太短,我也就没当这是新开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