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假装自然的把饼咽下去,道:“哈哈,没事,就是看你吃的太慢了,有点着急。”
如果她没猜错,泽兄一定会把她咬过的炊饼扔了,他一向都是极爱干净的,怎么会食用别人吃过的食物呢?
泽兄默不作声,接着啃他的炊饼,阿离一瞄就看到他若无其事的吃那块饼上她咬过的地方。
☆、第一百零八章 会稽王
阿离瞬间感觉惊悚了……
泽兄还是泽兄吗?
以前话本上说妖怪会变成人,莫非泽兄是妖怪变的?阿离甩甩头,师父说过,他没见过妖怪,所以妖怪可能不存在。
可这么奇怪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简直是难以让人置信。
阿离好像听到了一阵哭声,一抬头原来是个小小的姑娘。
路边,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仰头嚎啕大哭,她的一双原本清亮澄净的大眼睛都哭得红红的。
阿离和蔼可亲地跑到了小女孩身边。
她抚摸着那小女孩的头,安慰道:“小妹妹,告诉哥哥,你为什么哭啊?”
小女孩那黑不溜秋的眼睛扫了阿离几眼,哭声渐渐止住了。
阿离喜笑颜开地看着她,道:“小姑娘,你想吃什么啊?哥哥给你买!桂花糕吃吗?你家住哪儿啊?是不是和你娘亲走散了啊?”
阿离现在是女扮男装,自然要自称哥哥。
小女孩听到阿离这么说,心中警铃乍起,想起她娘亲对她说过有一些坏蛋会用好吃的骗小孩,然后拐卖小孩,她这时忍不住,哭得更大声了:“坏蛋,坏蛋……”
阿离目瞪口呆,她就算算不上是好人,但坏蛋二字委实太让她憋屈了。
“你把别人吓着了。”
泽兄走过来道:“你是不是和爹娘走散了?”
小姑娘慢慢停止了哭声:“嗯,是,我怎么找,怎么找都找不到娘了……”
泽兄低低道:“这小女孩倒有几分眼熟。”
阿离情不自禁的笑了笑,调侃道:“泽兄这话倒是有点像是话本上,登徒浪子调戏良家女子时说的‘你长得倒像是我的一个熟人’。”
泽兄没做声。
这时,一对男女带着家奴急匆匆的走过来,阿离问道:“那是不是你爹娘啊?”
那小女孩便一脸欣喜的跑过去,叫道:“父亲!”
那男子亲昵的抱着小女孩,笑骂道:“道福,你又乱跑。怎么这般淘气?”
泽兄静默半晌,唤那名男子道:“皇叔。”
阿离差点被吓死。
抬头一看,就看到那男子的样貌的确与泽兄有几分相似,黑色的眼眸内笑意盈盈,不似泽兄这般冷淡。
啧啧,真是帅哥,阿离的脸上都写满了惊艳两个字。
如泼墨流水般的黑发,如阳春三月般和煦的眼眸,于无声处,引人暇思。清冷邪魅,高贵不羁,犹如一朵在暗夜中盛开的清莲。
那皇叔道:“泽儿,你竟然也在这里,叔叔还记得你喜欢清静,很少来如此喧哗的地方。今日怎么来了?”
泽兄道:“回皇叔,陪朋友置办货物。”
如果没猜错,这皇叔就是泽兄的六叔,会稽王司马昱了,而这位小妹妹应该就是他的掌上明珠,新安郡主司马道福。
想必以前泽兄应该见过新安郡主,故而刚才才觉得眼熟的吧。
论起辈分来,这新安郡主理应叫泽兄为堂哥。
而静立在一旁的美人应该就是他的宠妃茹妃了。阿离一看,只觉得这茹妃长得当真不错,难怪会稽王司马昱会把她娶作侧妃呢。
她即使什么都不说,往这边一战,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自觉的望过去。
阿离只见她还凝视着司马泽,表情很是古怪,似乎想说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日光斜照在她迷离的脸上,倒像是笼了一团淡淡的烟雾,令人捉摸不透,氲氤升腾。
会稽王听到泽兄的话,就看向阿离,只那么一眼,他便楞在那里了。
会稽王的眼中流光暗影,仿佛瞬息万变,目光中有震惊,也有一丝……欣喜?
阿离心中一阵发毛,鸡皮疙瘩一颗一颗冒出来。
她认识会稽王吗?好像认识吧,以前她是嘉定公主的时候好像见过会稽王几面。
当时她以着君凰的身份到过这建康城,和泽兄一起杀了魅姬之后,过了不多久,她又随着皇兄重焕以着嘉定公主的身份来出使大晋,好像那时候的确见过这会稽王几面。
若不是现在会稽王的目光太过于怪异,阿离肯定想不起来自己还见过他。
阿离被这会稽王看得发怵。正打算好好回忆回忆,自己当初生性顽劣,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无奈十二岁的事情实在是太久了,她也忘得差不多了,细节什么的她完全记不住。
这就好像普通人永远也记不住那个不差不好,性格内向还没什么特长,存在感极其低的同窗一样。
阿离正琢磨着,就听到前方响起一个极低沉的声音:“公……公主?”
不对啊,这小姑娘是新安郡主,不是公主啊,这声公主唤的是谁?
新安郡主猛抬头,甜甜的叫了声:“父亲,你在叫谁啊?”
阿离不好意思问出来,便只得干站着。
猛然一抬头,就看到会稽王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她。
阿离心中正疑惑,她啥时候和这会稽王这么熟了?这样盯着她看,难道他不觉得很失礼吗?
那会稽王已经急走几步绕到了阿离跟前。
泽兄顿了片刻,便道:“皇叔认错人了。”
阿离心中一个哆嗦,莫非,这会稽王认出她了?
这不科学啊!泽兄都没认出她,为什么这会稽王会认出?
按道理来说,就算认出也应该是泽兄认出啊,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会稽王怎么可能认出她?她也就是十二岁的时候见过他几面而已!
可这会稽王不管不顾,依旧目光灼灼的盯着阿离。
茹妃此时也顺着会稽王的目光看向阿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新安郡主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茹妃,扁了扁嘴。
因实在离得近,阿离又垂着头,入眼处便只见得一双黑底金边的云靴和暗绣祥云的白色袍裾的下摆。
会稽王又唤了一声:“公主。”不同的是这次他用的是肯定语气,不像上次是疑问的语气。
阿离终于恍然,原来这声公主唤的,正是她!
以前师兄常说阿离总是不太喜欢记得人名,不太能记得人脸,但阿离总能记得起自己的名字,活了二十一年,有人叫过她嘉定公主,有人叫过她君凰,也有人叫过她阿离。至于别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子,阿离就记得不是很清楚,能记得很清楚的也只有自己熟识的人。
☆、第一百零九章 失控的马车
而这会稽王委实算不上她熟识的人。
阿离内心疑惑的很,赶紧后退一步,含笑抬头:“兄台怕是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你,我也不是什么公主。”
此时阿离低沉的声音砸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再怎么耳背的人也能听出这是男音!
不料这话说完,会稽王没什么反应,而茹妃却大吃一惊,指着阿离道:“你,你的声音……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呢。不料,居然也有男人长得如此好看。”
阿离这才释然,洒脱一笑,指着自己咽喉处压着的大枣核,道:“哈哈,哪有女人有喉结的。”
喉结是假的,那只是她压在咽喉处的枣核而已,每当吃饭的时候就把枣核提上来含在嘴里。经过多年的暗自训练,阿离假扮男人自然是轻车熟路。
会稽王良久不见动静,默然良久,终究才道:“确实是我认错人了,公主早就死了,我今日见着小兄弟竟然忘了。”
阿离暗自松了口气,没错,大凉那边的消息的确是嘉定公主染病暴毙。
泽兄看了阿离一眼,目光冷淡深沉,却转头对会稽王道:“皇叔,今日我们便先告辞了。”
阿离友好的冲会稽王一笑,随后便追在泽兄身后,道:“泽兄,等等我啊!”
会稽王等人便也走了,阿离追上泽兄的时候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心中嘀咕着:莫非自己以前做了什么坏事,对他不住,他才记住她的?自己这性子真是,唉……
泽兄目光冷然,淡淡道:“人走了,有何好看的?”
阿离呵呵赔笑道:“不知为什么,我就是瞅着那会稽王瞅的顺眼。”
“你如何得知那是会稽王?”
阿离一时语塞,会稽王是泽兄的六叔,泽兄只叫他皇叔,并未叫他六叔,自己如何得知的确实很可疑。
“……呵呵,看他年纪不大,似乎只比你大个五岁左右,应该是你父皇最小的弟弟,会稽王司马昱。猜的,猜的,看来还是猜对了。”
建康城还有个别名叫做金陵城,城中街道两边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
每当傍晚钟鼓齐鸣的时分,太阳总是毫不吝惜地把金色暖光涂遍天街,平日看来平凡无比的巷陌也会在那一刻光采焕然,好像高楼的墙垣壁角都染上了美丽的火焰。
街道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客栈、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商铺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各行各业,应有尽有。一时之间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大的商店门首还扎“彩楼欢门”,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泽兄依旧是老样子,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看的阿离郁闷无比。
而阿离上跳下蹿,一会儿买这个一会儿买那个,不多久,她的余额就不足了。
于是阿离也不客气,就找泽兄借钱,并说日后有钱了一定还给他。
本以为泽兄会不屑的一走了之,因为看得出来泽兄对逛街的兴趣不大,但没想到泽兄非但没有一走了之,还掏出一个钱袋给阿离。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阿离拿着钱袋在恐惧中度过。
泽兄到底肿么了,是不是中了什么蛊?
以前只要她一作怪,他就气的不行,现在肿么她怎么作怪,他都不气?
真是越发的闷了!
哒哒哒,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的声音显得很是清脆悦耳,只是马蹄声很急,很乱,还有车轮咕噜咕噜滚动的声音。
难道,莫非,她真的遇到了话本上最多的桥段之一,上个街遇到失控的马车,最要命的是可能有个小孩快要被马车撞上。没这么巧吧,这话本上经常出现的桥段她应该不会遇到吧?
阿离刚回过头,就见一辆策马疾驰而来,路旁行人纷纷躲让,摆摊的鸡蛋、糕点等物纷纷四处乱飞,还有人们的谩骂声……
阿离眉头一皱,气又开始有点不顺了,是哪个笨蛋驾着马车用这么快的速度,这简直就是马车杀手!
没过多久,阿离忽然听见一声惊叫,“啊~~前面有孩子!”
果然话本上的内容来自现实……
阿离一眼望去,一个眼熟无比的五岁左右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路中央,那小姑娘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是新安郡主呢?
不但长得像,身上的衣服更像。
不但衣服像,哭的声音也想。
咳咳,像来像去,她可不就是新安郡主么?
那马眼看着就快踩到她了,泽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冲过去,想要拉住发疯的两匹马。
阿离心中一急,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一脚踢起脚边的一根竹竿,那竹竿便直直的飞过去,而阿离便扔掉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一把抱起那小郡主,脚步一移,想要错开马车,并顺手把小郡主护在身后。
马车也想让这发疯的马停下来,就一鞭子想要抽过去,冷不防面前出现两个人,一大一小,一时之间鞭子收不回去,眼见就要打在那大人的身上。
阿离也是吃惊无比,这鞭子是肿么回事?!
她是不是跟马夫有仇?怎么总是被马鞭打到呢?
刷,阿离一抬手,那鞭子便打在她的胳膊上。
火辣辣的疼,如针扎一般!
而与此同时,泽兄站于两匹马之间拉着缰绳,那跑在车前的两匹马便顿然停住,扬起前蹄嘶鸣一阵,不安的躁动片刻便停下了。
泽兄这才松开缰绳,退开几步,看了一眼阿离踢的竹竿。
那竹竿是刚才阿离踢的,刚好被踢到马车的车轮里,卡在车轮里,这才令马车拉不动。若不是这根卡在车轮里的竹竿,他也没那么容易拉住这两匹发疯的马。
那千钧一发的瞬间,她居然能考虑的面面俱到,准头也不错……
车夫吓得从驾车的位置上滚下来,后怕道:“太好了,这两匹出声总算是没闯出什么大祸……”
☆、第一百一十章 兰之兄
人群围在一起,纷纷后怕,赞叹阿离两人道:“这两个小伙子心肠不错啊!”
然后就听哇的一大声,阿离身后的小郡主又哭了。
阿离甚惆怅,咳了一声作怜爱状道:“小郡主,你怎么又哭了呢?是不是又跟你爹走散了啊?你在哪里和你爹走散的?哥哥带你去找爹,好不好?”
新安郡主抬头看了看阿离,先是停了一下,接着嚎啕不哭道:“怎么又是你这个坏蛋……”
泽兄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似乎是在讥笑阿离。
阿离望了一回碧蓝的天,掂量良久,觉得自己着实应该摆脱坏蛋这个外号,便肃然道:“其实我不是坏蛋,我很好,虽然不是很善良,很深明大义,但我自觉得自己不算很坏,委实算不得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蛋。瞧在我刚才从马车下救了你的份上,你下次可别叫我坏蛋了。”
小郡主似乎是被刚才吓着了,又嗷嗷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