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她顺着他的意思,指责颜烁凤羽他们就合他的意,就不是气他了?
这么一想,阿离只觉得难受的慌,她昂着头,拿出当时做公主的派头,高傲道:“也是,小人本来就不会讨喜,殿下若是不想见到小人,大可打发小人滚,小人不会有一句怨言。”
这司马泽总是能把她的脾气引出来,唉,阿离甚是悲凉地四十五度视角惆怅的望了一回天。阿离此人极少发脾气,尤其是在人前,她真正发脾气的一次是当时重华与她撕破脸,两人对峙在黄河之畔。
除此之外,她倒是也没有发什么脾气。毕竟她是经过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人,她自觉得自己已经看破红尘,俗世之中再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动容。
唉,如今发现她还是太嫩了,如此简单就能与人怄气。
每次与师父师兄他们外出游历,她总是能与当地小朋友打成一片,离开之时,那些与她同龄的小朋友们无不以泪洗面,恋恋不舍,可只有这司马泽寡淡的很,看不出有多么难过。
不,也许他根本就不难过,他说不定内心欢喜的很。
自从那日与司马泽怄气过后,阿离远远的见到他也就会绕道,如此一来,倒是极少与他碰面。
茹妃的生辰也越来越近,估计泽兄也忙着为他的‘旧情人’张罗了,虽然茹妃是泽兄的旧情人这是阿离臆想的,但阿离觉得很有可能是事实。两人最近倒是也没有见过。
而颜烁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虽然身体还是有点虚弱,但声音总算好了,原本他的变声期也快过去了,这下也许是借着发烧,他的变声期彻底过去了。
阿离很是诚恳的感叹,颜烁的声音倒是不错,很好听,将来要是混不下去靠声音说书的话,说不定也能挣一碗饭。
这天,阿离扫过台阶没什么事情了,便想着要四处溜达,看看画斋里她的真迹到底有没有卖出去。
她还没到画斋,便听到一阵箫声。
箫声如怨如慕,不绝如缕,像是一缕缥缈的山风,又像是玉珠相互碰撞,在寂静的旷野下四处晃荡,轻柔空灵,盘旋低徊,千折百转。
阿离被箫声吸引,竟然情不自禁的跟着如泣如诉的箫声走过去。
面前是一座烟波飘渺的湖中,寒风阵阵,穿过湖泊,她走到城中一个渐渐有些荒僻的地方,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座有些破败的宅子。
宅子里一片黑沉沉的,寂静的很,那宅子里好像根本没什么人吧!那箫声莫非是鬼吹得?
宅子里没什么人,但是宅子外面却里三层外三层守了很多守卫。
阿离心里充满了好奇,到底是何人,能吹出如此空灵的箫声?莫非是什么隐士,对音律颇有研究的隐士?
有些名人雅士不愿做官,比如刘洵、陈影之流,他们不愿做官,只愿意放浪形骸,喝酒纵歌,一起游山玩水。
莫非这宅子里的也是那种隐士?
宅子附近来来去去的巡逻队伍,个个军容有素,毫不松懈。
没想到这看着这破破烂烂没什么人烟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守卫呢?
箫声依旧,阿离情不自禁靠近了一点,可立刻有巡逻的士兵发现了她,巡逻士兵只觉得此人略显清瘦,身上却有种优雅神秘的气息,让人不敢小觑。
“请脚下留步,这里是质子府。”一士兵拿着刀格挡在阿离面前,口气还算比较客气。
阿离看了一眼那陈旧的暗红色大门,质子府,这也太破了吧?她也不想多纠葛,就微微眯起了眼睛,“不知刚才的箫声是何人所奏?我想见吹箫之人。”
“有什么好见的,不见,回去吧。”那士兵并未退缩。
阿离轻笑道:“我要见的又不是你,你干嘛说不见?”接着阿离看向里面,问:“请问刚才吹箫的人是谁?”
“你烦不烦啊?不见,都说了不见!”那士兵吆喝道,大有大打出手的架势。
声音这么大,是怕里面的人听不见吗?呵,质子府恐怕只有质子是主子吧,什么时候这些士兵都能擅自决定了?
看他这态度,分明是没把质子放在眼里吧?
阿离道:“这里是质子府,人家见不见我,你们是不是需要请示一下质子呢?”
另一个士兵道:“有什么好请示的,这里我们最大!我们说不见就不见。”
呵,质子府里居然不是质子最大,居然是守卫最大?
那士兵刚说完话,大门就被打开,一张略显愠怒的脸便露出来。
“何事吵吵嚷嚷,你们还把我们家殿下放在眼里吗?不知道殿下最近身体抱恙吗?”
“无事,只是有个人无理取闹,非要见见吹箫的人。请殿下早点安歇吧。”话虽然是客气的很,但那些士兵说话的语气却并无半分恭敬。
那人听到他们的语气显然是更加愠怒,气道:“你们……”
“算了。魏敏,你回来吧。咳咳……”虚弱的声音从宅子深处传来,飘渺低沉,还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文玉
透过门缝,阿离只看到一张苍白的脸,还有一只手拿着玉箫。
听到他的话,刚才还愠怒冷硬的魏敏面容中也出现了几分缓和,略微带了几分尊重。
“是,殿下。”
“发生了什么事?”这位质子的语气非常温和,听起来暖暖的,淡淡的,让人心里很舒服。
“回禀殿下,门外有个人听到箫声便想见您。”
这里是质子府,里面住的人应该是质子。
是哪位质子呢?
九成九是大秦的那位悲催质子,苻坚,也就是文玉公子。
当文玉公子五岁的时候,他就被过继给他爹的兄弟,大秦的国君符健,他匆匆被封做了太子,之后大秦迫不及待的把他们的储君文玉公子送给大晋为质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当年的五岁幼童,如今也是一位翩翩美少年了。
只可惜,他依然要过着一段时间的质子生涯,大秦看起来似乎没有心思把文玉公子接回去,这次派遣雷弱儿接文玉公子还真是令人疑惑,阿离猜,那雷弱儿九成九不是真的来接文玉公子的,而是来杀他的。
质子其实也很倒霉,自古以来被送去敌国当质子的,通常都没有机会可以回国,好一点的是吃着残羹冷炙,抑郁终生,要是没了用处,说不定会被敌人凌虐死。
自古以来,混的好的质子莫过于秦始皇,有幸回国,登上皇位,但更多的是客死异乡。
说起秦始皇,阿离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皇姐当时说过秦始皇以前和燕太子丹都在同一个地方做质子,两个人玩的好,算是朋友,但是后来,燕太子丹到了秦国当质子,秦国的国君已经是秦始皇了,燕太子丹想要回燕国,秦始皇不放,最后燕太子丹偷跑回燕国。
燕太子丹担心秦国狼子野心会吞并燕国,就派遣此刻荆轲刺杀秦始皇,没成功,秦始皇就逼太子丹父亲杀了燕太子丹,最后燕太子丹被逼死了。
唉,好好地一对好朋友,最后居然闹成这样。
皇姐还说,在国家面前,友情、亲情、爱情真的不算什么。
这位文玉公子,不知道是会死在雷弱儿手中,还是逃出生天呢?抑或重回大秦,像秦始皇一样登上皇位呢?
那个叫魏敏的大秦将军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搀扶文玉公子。
文玉公子的确够悲催的,明明是太子,却没人叫他太子,只肯叫他文玉公子。
阿离也是大凉公主,但却落得这步田地,此时她倒是对文玉公子颇有点儿同病相怜的感觉。
文玉公子对阿离道:“请进来吧。”
文玉公子那雪白的衣摆最先映入眼帘,紧接着阿离便是看到那黑得如同墨玉一样的长发,衣服宽大,消瘦的身影在风中更是显得有几分单薄。
微风拂面,小小少年竟然有如此清雅的气质。
能吹出如此空灵的箫声,文玉公子在音律上的造诣想必极高。
阿离走进去,轻笑道:“殿下箫声空灵,小人情不自禁就被吸引过来了。”
“多谢。”文玉公子听了,便轻轻绽开一个微笑,一派文雅贵公子的模样,道了谢。
门外,巡逻的士兵来来去去走动,一丝不苟。
如此多的士兵,质子府看起来倒像是一座囚府。
阿离感慨万千,越看越有同病相怜的感觉,与文玉公子聊天倒也是一见如故,两人都觉得对方很投缘,最后两人竟然聊起音律、绘画。
“我听殿下的箫声,便觉得殿下似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这才来看看,希望没有打扰到殿下。”
“阁下能听懂我的箫声,必是我的知音。敌国质子,又谈何开不开心?”文玉公子轻轻干咳一声,自嘲道。
阿离愣了一愣,敛了笑容,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这少年与颜烁差不多大,可却并不像颜烁那般深沉,唔,他若是一个普通的雅士,倒也不错,可惜偏偏是质子。
这少年还是嫩了点,她也是大凉公主,甚至比这质子更加悲催,若是他们两人交换身份,质子说不定忍不了。
活在当下,不就好吗?
阿离劝说文玉公子一会儿,扯什么我们要洒脱,乐观,不可以消极悲观,看到文玉公子心情好点了,阿离很是显摆的弹了一首笑红尘,她也就会那么一首琴曲,而且这琴曲还是她自己编的。
阿离好歹是鬼谷高徒,纵使音律、绘画远远不及师父师兄,但是她也是勉强能拿得出手的。
于是那文玉公子听到琴声之后赞叹不已,抬起玉箫就与阿离合奏。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文玉公子道:“我本以为我的箫声算得上第一,不曾想,你的琴声竟然才是真的第一。”
阿离调笑道:“我的琴技不错吧,可惜我只会那么一首笑红尘。而你会那么多曲子,我觉得你才是第一。”
文玉公子抬起温和内敛的眸子,道:“你莫要逗我了,哪有人只会一首曲子的。”
“咦,我就是啊!”
文玉公子笑的颇为魅惑。
最后,阿离才依依不舍的回去了。
待阿离走后,魏敏道:“明日会稽王府中设宴,是为茹妃庆贺生辰的,帖子送给我们了,殿下是否要推脱?”
殿下虽然身为质子,但名义上仍然是大秦太子,碍于礼节,大晋贵族之间各种宴会依然会把帖子送到这质子府里来。
所以会稽王府中设宴,自然也送了一份帖子给文玉公子。
不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文玉公子去不去,根本没人在乎。
所以,一般的贵族宴会,文玉公子都是能推则推。
更何况最近殿下身体抱恙,大概更会推掉了吧。
“刚才那位先生你觉得像是什么人?”文玉公子并未回答去还是不去,却问了魏敏这个问题。
魏敏一脸疑惑,道:“那位先生似乎不寻常,隐隐有一股贵气,善于音律绘画,可是我们却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文人雅士。穿的也是粗布,服饰看起来倒像是,是太子府的家奴。”
“太子府倒也是藏龙卧虎,不过这会稽王府中设宴,听说来的人很多,有琅琊王氏的王兰之,也有陈郡谢氏的谢衡清,就连极少活动的庐陵公主都会来,还有那大名鼎鼎,能够未卜先知的鬼谷派弟子冉贞。我倒是想去见见。”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发雷霆
魏敏一脸不屑,道:“也不知道冉贞到底是不是鬼谷派弟子,说不定是她胡说八道的。”
“冉贞才高八斗,善于卜算、医术,虽然不会武功,卜算、医术却深得鬼谷先生真传,她虽非鬼谷内门弟子,但她与鬼谷先生有缘,能有幸习得鬼谷推算、医术也算的上鬼谷弟子,如今的她在江湖上也享有一定的成就。”文玉公子摇摇头,表示并不赞成魏敏的话。
***************************
与司马泽怄气许久,不料今日他居然找上来了,叫阿离跟他一起去会稽王府。
阿离算了算日子,今天刚好是茹妃生辰,会稽王今日设宴大请众人,司马泽作为会稽王的亲侄儿也受到了邀请。
阿离扬眉道,“我当初输给琅琊王,名声扫地,去哪儿哪儿都没面子,你带着我只怕会让你面子名声一起扫地。”
司马泽沉吟许久,眼中清清光辉也渐渐暗淡,只余一派深沉的黑,半晌,他才缓缓道:“你可还在生气?”
阿离却实在不知如何回他,泽兄应该没有那么小气吧,她要是实话直说,说当时很生气,不知道泽兄会不会当场甩脸子走了。而且阿离也不知道他说的生气与她想的生气,究竟是不是生同样的气。
其实私下里阿离自己也在心里默默地反思,他说话真是令人费解,一不小心就产生歧义,也不知道她想的是歧义还是她没想到的才是歧义,左右这么一思考,阿离甚感头痛。
好在连霆飞兴致冲冲的跑出来,咋呼道:“要去王府吗?怎么没人告诉我,不知道我也要去吗?”
阿离脸上写着:其实你只是想要凑热闹吧?
当时阿离已经给连霆飞分析过了,去会稽王府不妥,但这二愣子还是硬要去,阿离甚感无语,转念又想起龙在野打算用七日断肠散弄死连霆飞。
阿离撑着额头叹了一声,道:“带你去倒是可以,去帮我买一包泻药去。”
“好咧!!”连霆飞喜形于色,二话不说就跑开了。
泽兄转头望向阿离,淡淡问道:“你要泻药做什么?”
阿离干咳一声,讪讪道:“当然是吃了。”只不过不是她吃而已。
等泻药回来,阿离等人便跟着司马泽来到王府。
王府总管笑容满面地在门外相候,以最隆重的礼节将司马泽迎进大堂,一路上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态度尊敬客气之极。
唯一让人有点不爽的是,他好像忽略了阿离和连霆飞两人。
里面的人很多,阿离一眼就看到了长相相当俊朗的大秦丞相雷弱儿。
雷弱儿的年纪不过三十许,衣着并不华贵,却显得很是整齐。
传闻这位丞相也是才高八斗,见闻广博,谈吐风趣而文雅,善于滔滔不绝地放言高论,倒是一个很好的外交家。然而忽略掉他斯文的外表,就会发现他细长的眼睛里隐藏的光芒极为锐利,跟他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心机深沉,城府颇深,决非一般文人名士可比。